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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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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五十二‧列傳第三十九  張晉亨好古
張晉亨字進卿,冀州南宮人也。其兄同知安武軍節度使事、領棗強令顥,以冀州數道之衆,附嚴實于青崖,後從實來歸,進顥安武軍節度使,西征,戰沒。
歲戊寅,太師、國王木華黎承制,署晉亨襲顥爵。晉亨涉獵書史,小心畏慎,臨事周密,實器之,以女妻焉。實征澤、潞,偏將李信、晁海相繼降于宋,晉亨跋涉險阻,晝伏夜行,僅免於難。實遣子忠貞入質,命晉亨與俱。丁亥,從國王孛羅征益都,以功遷昭毅大將軍,領恩州刺史,兼行臺馬步軍都緫領,再遷鎮國大將軍。實征淮楚、河南,晉亨畢從。甲午,從實入覲,命為東平路行軍千戶。圍安慶,其守將走,邀擊之,斬首百級,俘獲無筭。攻光之定城,俘其將士十有五人。略信陽,執復州將金之才。攻六安,拔之。大小數十戰,策功居多。
實卒,其子忠濟奏晉亨權知東平府事。東平貢賦率倍他道,迎送供億,簿書獄訟,日不暇給,歷七年,吏畏而民安之。辛亥,憲宗即位,從忠濟入覲。時包銀制行,朝議戶賦銀六兩,諸道長吏有輒請試行於民者,晉亨面責之曰:「諸君職在親民,民之利病,且不知乎?今天顏咫尺,知而不言,罪也。承命而歸,事不克濟,罪當何如!且五方土產各異,隨其產為賦,則民便而易足,必責輸銀,雖破民之產,有不能辦者。」大臣以聞,明日召見,如其言以對,帝是之,乃得蠲戶額三之一,仍聽民輸他物,遂為定制。欲賜晉亨金虎符,辭曰:「虎符,國之名器,長一道者所佩,臣隸忠濟麾下,復佩虎符,非制也。臣不敢受。」帝益喜,改賜璽書、金符,恩州管民萬戶。
中統三年,李璮叛,晉亨從嚴忠範戰於遙牆濼,勝之,改本道奧魯萬戶。四年,授金虎符,分將本道兵充萬戶,戍宿州。首言:「汴堤南北,沃壤閒曠,宜屯田以資軍食。」乃分兵列營,以時種藝,選千夫長督勸之,事成,期年皆獲其利。至元八年,改懷遠大將軍、淄萊路緫管,尋兼軍事。十一年,詔伐宋,晉亨在選中,聞命就道,曰:「此報效之秋也。」分道由安慶渡江,丞相伯顏留之戍鎮江,兼與民政,壹以鎮靜為務,戰焦山、瓜洲,皆有功。十三年,卒於官。子好古。
好古字信甫,少讀書,善屬文,器識宏遠,勇而有謀。父晉亨權知東平府事,嚴忠濟承制以好古權其父軍,戍宿州。戊午,奏真授行軍千戶,攻樊城,身中流矢,戰不少却,主將旌其功,賞銀百兩。略揚,循泰興、海門而還。擊邵伯埭,拔之。從大軍攻鄂。中統元年,還宿州,忠濟命兼恩州刺史,訪民瘼,革吏弊,立為條約。未幾,移戍蘄縣。李璮叛,據濟南,宋人攻蘄,好古率兵迎擊,力不敵,死之。時晉亨在濟南軍中,聞之,哭曰:「吾兒死得其所矣。」弟好義襲,下江淮有功。
王珍
王珍字國寶,大名南樂人,世為農家,珍慷慨有大志。金末喪亂,所在盜起,南樂人楊鐵槍,聚衆保鄉里。太祖遣兵攻破河朔,鐵槍以兵應之,行營帥按只署珍軍前都彈壓。鐵槍與金軍戰死,衆推蘇椿代領其衆。宋將彭義斌帥師侵大名,椿戰不利,降之,義斌遂據大名。珍棄其家,間道走還軍中,按只嘉其誠,待遇益厚,以為假子。復從速魯忽擊走義斌,蘇椿以大名降,珍妻子故在,珍語之曰:「吾非棄汝輩,誠不以私愛奪吾報國之心耳。」聞者稱歎。授鎮國上將軍、大名路治中、軍前行元帥府事。俄以取寧海、胙城功,遷輔國上將軍,復授統攝開曹滑濬等處行元帥府事,兼大名路安撫使。
蘇椿復欲叛歸金,珍覺之,與元帥梁仲先發兵攻椿,椿開南門而遁。國王斡真授仲行省,珍驃騎衛上將軍、同知大名府事、兼兵馬都元帥。從速不台經略河南,破金將武仙于鄭州,復與金人戰于蕭縣,斬其將。頃之,仲死,國王命仲妻冉守真權行省事,珍為大名路尚書省下都元帥,將其軍。國用安據徐、邳,珍從太赤及阿朮魯攻拔之,授同僉大名行省事。從軍伐宋,破光州、棗陽、廬、壽、滁州,珍常身先諸將,屢有功。宋城五河口,珍帥死士二十人奪之,宋人遁,乘勝進師,連破濠、泗、渦口。
歲庚子,入見太宗,授緫帥本路軍馬管民次官,佩金符。珍言於帝曰:「大名困於賦調,貸借西域賈人銀八十鋌,及逋糧五萬斛,若復徵之,民無生者矣。」詔官償所借銀,復盡蠲其逋糧。已而朝廷議分蒙古、漢軍戍河南,以珍戍睢州,修城隍,明斥候,宋兵不敢犯。己酉,入朝定宗,進本路征行萬戶,加金虎符。在鎮九年,卒,年六十五。
子文幹,善騎射,襲為行軍萬戶。己未,從世祖攻鄂州,先登,中流矢,賜以良馬、金帛。李璮叛,從哈必赤討平之,哈必赤論功,語以官賞,文幹對曰:「增秩則榮及一身,賜金則恩逮麾下。」迺以白金二千兩、器皿百事、雜綵數百縑賞之,文幹悉頒之軍中。
中統三年,制:「父兄弟子並仕同塗者,罷其弟子。」文幹弟文禮為千戶,文幹自陳,願解己官而留文禮,詔從之。改同知大名路緫管府事,累遷河東山西道提刑按察副使。近臣言其鄂州之功,陞僉東川行樞密院事,歷全州、衛輝、東平緫管,改江東建康道提刑按察使,卒于官,年五十八。發其篋中,錢僅七緡,貧不能歸葬,人以此稱之。
楊傑只哥
楊傑只哥,燕京寶坻人,家世業農。傑只哥少有勇略,太祖略地燕、趙,率族屬降附。從攻遼左,及從元帥阿朮魯定西夏諸部,有功。己丑,睿宗賜以金幣,命從阿朮魯攻信安,阿朮魯知其材略出諸將右,命裁決軍務。信安城四面阻水,其帥張進數月不降,傑只哥曰:「彼恃巨浸,我師進不得利,退不得歸,不若往說之。」進見其來,怒曰:「吾已斬二使,汝不懼死耶?」傑只哥無懼色,從容言曰:「今齊、魯、燕、趙,地方數千里,郡邑聞風納降,獨君恃此一城,內無軍儲,外無兵援,亡可立待。為君計者,不如請降,可以保富貴而免死亡。」進默然曰:「姑待之。」凡三往,乃降。
辛卯,大名守蘇椿叛,討獲之,衆議屠城,傑只哥曰:「怒一人而族萬家,非招來之道也。」衆是其言。由是滑、濬等州,聞風納款。壬辰,師次徐州,阻河不得濟。傑只哥探知有賊兵操舟楫伏草澤中,率勁卒數人,憑河擊之,悉奪舟楫,衆遂得渡,獲河南諸郡降人三萬餘戶。進攻徐州,金將國用安拒戰,傑只哥率百餘騎突入陣中,迎擊於後,大敗之,擒一將而還。皇太弟國王駐兵河上,見之,賜名拔都,授金符,命緫管新附軍民。
乙未,太宗特賜傑只哥種田民戶租賦。丁酉,從阿朮魯攻歸德,傑只哥麾諸將縛草作筏渡濠抵城下,梯城先登,拔之。由是進攻,得五州十縣四堡二寨。己亥,宋兵至,已登歸德城,傑只哥率衆拒戰,敗之。率舟師追擊,轉戰中流,溺死,年四十。
子孝先、孝友。孝先,僉江北淮東道肅政廉訪司事。孝友,鎮江路緫管。
劉通
劉通字仲達,東平齊河人也。初從嚴實來歸,繼從收濮、曹、相、潞、定陶、楚丘。實薦于太師木華黎,以通為齊河緫管,尋授鎮國上將軍、左副都元帥、濟南知府、德州緫管、行軍千戶。太宗錫金符,陞上千戶。宋將彭義斌攻齊河城,率衆夜登,通與六七人鼓譟而進,宋人驚懼,墜溺死者甚衆。明日復合,圍城三匝,通令守陴者植槊如櫛,俄從撤去,宋人懼其向己也,大潰,義斌僅以數騎免。歲丁酉,遷德州等處二萬戶軍民緫管。歲丙辰卒。
子復亨,襲為行軍千戶,從嚴實略安豐、通、泰、淮、濠、泗、蘄、黃、安慶諸州。憲宗西征,復亨攝萬戶,統東平軍馬攻釣魚山苦竹寨,有功,師還,兼德州軍民緫管。中統元年,奉旨戍和林,還,授虎符,進武衛軍副都指揮使。李璮叛,遣使招復亨,復亨立斬之。時遣兵討賊,集濟南,乏食,復亨盡出其私蓄以濟師,世祖嘉之,賜白金五千兩,復亨固辭。
至元二年,進左翼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四年,遷右翼。九年,加昭勇大將軍、鳳州等處經略使。十年,遷征東左副都元帥,統軍四萬、戰船九百,征日本,與倭兵十萬遇,戰敗之。還,招降淮南諸郡邑。十二年,授昭信路緫管。十四年,遷黃州宣慰使。十五年,改太平路緫管,俄授鎮國上將軍,為淮西道宣慰使都元帥。二十年,加奉國上將軍。三月,卒。
子五人:浩,澤,澧,淵,淮。浩,中統四年襲千戶,至元八年歿于兵。澤,由近侍出為荊湖北道宣慰使。澧,知長寧州。俱蚤卒。
淵,至元十一年,佩金符,授進義副尉,為徐、邳屯田緫管下丁莊千戶。九月,領兵巡邏泗州,至淮河九里灣,遇宋軍,戰勝,奪其船三十餘艘。十二年三月,與宋安撫朱煥戰于清河,敗之,擒十四人,奪其輜重。九月,從右丞別乞里迷失攻淮安。十三年,與宋人戰昭信軍南靖平山。俱有功。十四年,北覲,進武略將軍、管軍緫管。十五年,從元帥張弘範征閩、廣、漳、韶諸州,以功授武德將軍。十六年,從攻崖山,弘範命淵領後翼軍,水戰有功。十七年,進安遠大將軍,為副招討。二十一年,遷潁州副萬戶。二十四年,從征交趾,鎮南王脫歡命領水步軍二萬,攻萬劫江,擒十六人。繼攻靈山城,賊衆迎敵,大敗之,師還。二十八年,捕寇浙東,獲其酋長三人。三十一年,兼領紹興浙江五翼軍,守杭州,繼以疾卒,大德十一年卒。
子無晦,至大元年,襲授昭信校尉、潁州副萬戶,俄進武德將軍。延祐五年,以病免。六年,改河南江北行省都鎮撫。泰定四年,加宣武將軍。
岳存
岳存字彥誠,大名冠氏人。初歸東平嚴實,承制授存武德將軍、帥府都緫領,保冠氏。會金從宜鄭倜復據大名,距冠氏僅三十里,遣兵來攻。倜不得志,復自將萬人合圍,其勢甚張。存率死士百餘,突出西門,勇氣十倍。金人退走,存追之,越境乃還。
歲己丑,從嚴實及武仙戰于彰德西,敗之,遷明威將軍,行冠氏主簿。明年,存率騎兵二百、步卒三百,自彰德北還。至開州南,與金將張開遇,開衆萬餘,存軍依大林,戒其軍曰:「彼衆我寡,不可輕動,當聽吾鼓聲為節。」乃命騎士居前,步卒次之,與敵相去僅二十步,一鼓作氣,無不一當百,開衆大潰,追二十餘里,不損一卒而還。破河南,攻淮、漢,無役不與。辛丑,陞本縣丞。庚戌,移治楚丘,數年,有惠政。乙卯,告老退休田里。中統三年,以疾卒,年六十九。
子天禎,襲父職冠氏縣軍民彈壓,從圍襄樊,帥府承制授管軍百戶,修立百丈山、鹿門等堡。天禎率銳士,冒矢石,從樊城東北先登,為 23820.gif 木所傷,墮地,復躡梯以登,手刃數人。築正陽東西城,及於鎮江造戰船,天禎咸董其役。戰焦山,平奉化賊,錄功陞管軍千戶。
江南平,從元帥張弘範覲帝于柳林,賜金錦、銀鞍勒。授昭勇大將軍、福州路緫管,平尤溪賊。秩滿,改吉州,平永新賊,後遷贛州。七年,遷建康,首定救荒之政,民立碑以紀遺愛焉。至大二年,卒于建康,年七十二。子果,會昌州同知。
張子良懋
張子良字漢臣,涿州范陽人。金末四方兵起,所在募兵自保。子良率千餘人入燕、薊間,耕稼已絕,遂聚州人,阻水,治舟筏,取蒲魚自給,從之者衆,至不能容。子良部勒定興、新城數萬口,就食東平,東平守納之。久之,守棄東平還汴,檄子良南屯宿州,又南屯壽州。夏全劫其民出雞口,李敏據州。子良率麾下造敏,敏欲害之,走歸宿,因以宿帥之衆奪全所劫老幼數萬以還。全怒,連徐、邳之軍來攻。子良與宿帥斫其營,全失其軍符,走死揚州。
時金受重圍於汴,聲援盡絕,有國用安者,圖以漣水之衆入援,道阻,游兵不能進。子良與一偏將,晝伏夜行,得入汴,達用安意。金君臣以為自天降也,曲賜勞來,凡所欲,皆如用安請,因以徐、宿授子良。明年,子良進米五百石于汴,授榮祿大夫,緫管陝西東路兵馬,仍治宿州。當是時,令已不行於陝,而用安亦卒不得志。徐、宿之間,民無食者,出城拾穭穟以食,子良嚴兵護之,以防鈔掠。猝遇敵。子良被重傷,乃率其衆就食泗州。泗守閱兵,將圖之,子良與麾下十數人,即軍中生縛其守。民不欲北歸者,欲走傍郡,子良資以舟楫,無敢掠其財物。
歲戊戌,率泗州西城二十五縣、軍民十萬八千餘口,因元帥阿朮來歸。太宗命為東路都緫帥,授銀青榮祿大夫,陞京東路行尚書省兼都緫帥,管領元附軍民,進金紫光祿大夫。庚子,賜金符。自兵興以來,子良轉徙南北,依之以全活者,不可勝計。
癸丑,憲宗命為歸德府緫管,管領元附軍民。中統二年夏四月,世祖命為歸德、泗州緫管,降虎符,仍管領泗州軍民緫管。七年,罷元管戶,隸諸郡縣,改授昭勇大將軍、大名路緫管,兼府尹。八年,卒,年七十八。贈昭勇大將軍、僉樞密院事、上輕車都尉,追封清河郡侯,諡翼敏。
子二人:長懋,次亨。亨,佩金虎符,為管軍千戶。子與立襲,卒。子鑑襲。
懋字之美,未弱冠,已有父風。侍子良官京東,故懋領其衆,從丞相阿朮軍,立歸德府,以其軍鎮之。移鎮下邳,知歸德府事。李璮叛濟南,以其兵戍蔡州。中統元年,宣授泗州軍緫把,佩金符。
至元七年,擢濟南諸路新軍千戶。九年,從破襄樊有功。十一年,丞相伯顏南征,其行陣以鏵車弩為先,而衆軍繼之。懋以勇鷙,將弩前行,凡所過山川道路險陿,通梁筏,平塹阱,安營設伏,出納奇計,伯顏信用之,擢為省都鎮撫,水陸並進,其任甚重。師壓臨安,滅宋,以其主及母后群臣北還。
駐瓜洲,伯顏命懋往諭淮西夏貴,副以兩介,將騎士直趨合肥。貴出迎,設賓禮。懋示以逆順禍福,辭旨雄厲,貴受命頓首,上地圖、降書。馳還報,伯顏大喜。復令行徇鎮巢、安豐、壽春、懷遠、淮安、濠等州郡,皆下。復使之遍諭列城軍民,使知帝之德意。十三年,懋馳驛至上都,伯顏上其功,宣授懋明威將軍、泗州安撫司達魯花赤。十四年,改安撫司為緫管府,置宣慰使以統之,拜同知淮西道宣慰司事。十六年,改授懷遠大將軍、吉州路緫管。
懋惡衣糲食,率之以儉,慎刑平政,處之以公,新府治,設義倉,雖能吏不過也。部使者劉宣韙之,凡有所懲治,朝至夕報,豪強竦然。郡萬戶蘇良,恃勢為暴,為之翼者,有十虎之目,民甚苦之。乃上其實於憲府,盡誅十虎者,奪良虎符而黜之,民大悅。群盜有率衆將白晝劫城者,懋聞之,率從騎擣其穴,縛其酋長以歸。民之流亡,與遠郡之來歸者數千家,相率為生祠以祀之。十七年二月卒,年六十三。贈昭勇大將軍、龍興路緫管、上輕車都尉,追封清河郡侯,諡宣敏。
子二人:文煥,以父蔭,任承務郎,江州路瑞昌縣尹。文炳,三汊河巡檢。文煥子珪,初為高安縣尹,有異政,由是擢為江西檢校,拜南臺御史,繼為淮西、江西二道廉訪僉事,用能世其家云。
唐慶
唐慶,不知何許人,事太祖,為管軍萬戶。太祖伐金,以慶權元帥左監軍。歲丁亥,賜虎符,授龍虎衛上將軍,使金。
  壬辰,太宗復以慶為國信使,取金質子,督歲幣,以金曹王來,見帝於官山。七月,使慶再往,令金主黜帝號稱臣,金主不聽,慶輒以語侵之。金君臣遂謀害慶,夜半,令兵入館舍,殺慶,及其弟山祿、興祿,并從行者十七人。既滅金,購求慶屍不得,厚恤其家,賜金五十斤,詔官其子,仍計其家人口,給糧以養焉。
齊榮顯
齊榮顯字仁卿,聊城人。父旺,金同知山東西路兵馬都緫管。榮顯幼聰悟,緫角與群兒戲,畫地為戰陣,端坐指揮,各就行列。九歲,代父任為千戶,佩金符,從外舅嚴實來歸,屢立戰功。攻濠州,宋兵背城為陣,榮顯薄之,所向披靡。其屬王孝忠力戰,中鉤戟,榮顯斷戟拔孝忠出,復逐北,入其郛而還。主帥察罕壯之,賜馬鎧銀器。兵趨五河口,抵大堤,榮顯偕數騎前行覘敵,值邏騎數十,從者將退走,榮顯曰:「彼衆我寡,若示以怯,必為所乘。」援弓策馬,射殺兩人,乃還。
進拔五河口,陞權行軍萬戶,守宿州。墮馬傷股,不能復從軍,改提領本路課稅,又改本路諸軍鎮撫,兼提控經歷司。值斷事官鉤校諸路積逋,官吏往往遭詬辱,榮顯從容辦理,悉為蠲貸。從實入朝,授東平路緫管府參議,兼領博州防禦使。時十投下議各分所屬,不隸東平,榮顯力辯於朝,遂止。及攻淮南,道出東平,民間供給,費銀二萬錠,榮顯詣斷事官愬之,得折充賦稅,民賴以不困。中統元年,謁告侍親,閑居十年,卒。
石天祿
石天祿,父珪,山東諸路都元帥,陷金,死節,見忠義傳。天祿襲爵,孛魯承制授龍虎衛上將軍、東平路元帥,佩金虎符。時宋將彭義斌取大名及中山,天祿與孛里海率兵敗之,獲義斌。又敗金將武仙,屢立戰功。丙戌,孛魯以功奏,遷金紫光祿大夫、都元帥,鎮戍邊隅,數與金人戰,未嘗敗北。
壬辰,皇太弟拖雷南渡河,天祿為前鋒,戰退金兵,奪戰船數艘。夜至歸德城下,襲其營,殺三百餘人。金將陳防禦出兵追圍天祿,天祿潰圍復戰,金兵退走。提兵掠亳及徐,所過望風附降。癸巳秋九月,破考城,復圍歸德。冬十二月,歸德降。甲午,入覲,改授征行千戶,濟、兗、單三州管民緫管。乙未,從扎剌溫火兒赤渡淮,攻隨州,至襄陽夾河寨,戰退宋兵,扎剌溫火兒赤賞以戰馬。又從攻蘄、黃,功居其首。
時詔天祿括戶東平,軍民賦稅並依天祿已括籍冊,嚴實不得科收。天祿以病不任職,以子興祖襲。明年,天祿卒,年五十四。
子十人,興祖襲千戶,官武略將軍。己未,從伐宋,攻鄂州。至元四年,繇宿州率兵抄沿淮諸郡,獲宋覘伺者十餘輩,統軍司賞馬二十匹、銀五百兩、錦二十端。十二年,攻常州,為先鋒,功在諸將上。宋亡,第功,陞宣武將軍、管軍緫管,戍溫州。土賊林大年等搆亂,出兵圍之,斬首千餘級,招輯南溪山寨歸農者三萬餘戶。十六年,陞顯武將軍,佩金虎符。十九年七月,卒于軍。子璡嗣。
石抹阿辛
石抹阿辛,迪列糾氏。歲乙亥,率北京等路民一萬二千餘戶來歸,太師、國王木華黎奏授鎮國上將軍、御史大夫。從擊蠡州,死焉。
子查剌,仍以御史大夫領黑軍。初,其父阿辛所將軍,皆猛士,衣黑為號,故曰黑軍。歲己卯,詔黑軍分屯真定、固安、太原、平陽、隰、吉、岢嵐間。頃之南征,以黑軍為前列。與南兵遇于河,查剌大呼馳之,陷其陣,渡河再戰,盡殪之,所遇城邑爭先款附,長驅擣汴州,入自仁和門,收圖籍,振旅而還。論功,黑軍為最。及從國王軍征萬奴,圍南京,城堅如立鐵,查剌命偏將先警其東北,親奮長槊大呼,登西南角,摧其飛櫓,手斬陴卒數十人,大軍乘之,遂克南京。詰旦,木華黎解錦衣賞之。累授真定路達魯花赤,卒于柳城。
子庫祿滿襲職,從攻襄樊,與從弟度剌,立雲梯衝其堞,度剌死焉。中統三年,庫祿滿從征李璮,先登,飛矢中額而卒。
劉斌 思敬
劉斌,濟南歷城縣人。少孤,鞠于大父。有勇力,從濟南張榮起兵,為管軍千戶。歲壬辰,攻河南,以功授中翼都統。攻睢陽軍,軍杏堆,距陳州七十里,聞陳整軍於近郊,斌率衆夜破之。又擊走太康守兵,擒其將,三日,太康陷。榮言於帥阿朮魯曰:「太康之平,摧其鋒者,斌也。」移屯襄陽,軍乏食,斌知青陵多積穀,前阻大澤,水深不可涉,陳可取狀。衆難之。斌叱之曰:「彼恃險,不我虞,取可必也。」乃率百騎夜發,獲敵人,使道之前,行汙澤中五十餘里,遇敵兵,斌捨馬揮槊突敵,敗之,得其糧數千斛。遷官知中外諸軍事,從攻六安,先登,破其城。
癸卯,擢濟南推官。辛亥,授本道左副元帥。乙卯,陞濟南新舊軍萬戶,移鎮邳州,宋將憚之。己未,病,謂其子曰:「居官當廉正自守,毋黷貨以喪身敗家。」語畢而逝,年六十有二。贈中奉大夫、參知政事、護軍、彭城郡公,諡武莊。子思敬。
思敬,賜名哈八兒都,襲父職,為征行千戶。世祖南征,從董文炳攻臺山寨,先登,中流矢,傷甚,帝親勞賜酒,易金符。中統二年,授武衛軍千戶。從討李璮,賜銀六十錠。四年,授濟南武衛軍緫管,捕盜有功,又賜銀千兩。至元三年,授懷遠大將軍、侍衛親軍左翼副都指揮使。四年,命築京城。
八年,授廣威將軍、西川副統軍,佩金虎符。九年,宋嘉定守臣昝萬壽乘虛攻成都,哈八兒都邀擊,敗之。戰于青城,宋兵大敗,奪所俘二千人還。十二年,轉同僉行樞密院事,復攻嘉定,取之。瀘、敘、忠、涪諸部,及巴縣籌勝、龜雲、石筍等寨十九族,及西南夷五十六部,悉來降。十三年,圍重慶,敗宋將張萬,得其舟百餘。六月,瀘州復叛,哈八兒都妻子沒焉。乃率兵討擒其將任慶,攻破盤山寨,俘九千餘戶,又獲其將劉雄及王世昌等。夜入東門,巷戰,殺王安撫等,遂克瀘州。復攻重慶,其將趙牛子降,禽守臣張珏。十六年,蜀平,拜中奉大夫、四川行省參知政事。行省罷,改四川北道宣慰使。
十七年,授正奉大夫、江西行省參知政事,治吉、贛盜,民賴以安。二十年卒,年五十三。贈推忠宣力果毅功臣、平章政事、柱國,封濱國公,諡忠肅。
子思恭,字安道,累官昭毅大將軍、右衛親軍都指揮使。思義,宣武將軍、昌國州軍民達魯花赤。
趙柔
趙柔,淶水人。有膽略,善騎射,好施予。金末避兵西山,柵險以保鄉井。時劉伯元、蔡友資、李純等亦各聚衆數千,聞柔信義,共推為長。柔明號令,嚴約束,重賞罰,為衆所服。
歲癸酉,太祖遣兵破紫荊關,柔以其衆降,行省八札奏聞,以柔為涿、易二州長官,佩金符。丙戌,群盜並起,柔單騎遍入諸柵,說降其衆,以功遷龍虎衛上將軍、真定涿等路兵馬都元帥,佩金虎符,兼銀冶緫管。庚寅,太宗命兼管諸處打捕緫管。丙申,加金紫光祿大夫,卒。至順元年,追封天水郡公,諡莊靖。曾孫世安,榮祿大夫、江西行省左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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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五十三‧列傳第四十  劉敏
劉敏字有功,宣德青魯里人。歲壬申,太祖師次山西,敏時年十二,從父母避地德興禪房山。兵至,父母棄敏走,大將憐而收養之。一日,帝宴諸將於行營,敏隨之入,帝見其貌偉,異之,召問所自,俾留宿衛。習國語,閱二歲,能通諸部語,帝嘉之,賜名玉出干,出入禁闥,初為奉御。帝征西遼諸國,破之,又征回回國,破其軍二十萬,悉收其地,敏皆從行。
癸未,授安撫使,便宜行事,兼燕京路徵收稅課、漕運、鹽場、僧道、司天等事,給以西域工匠千餘戶,及山東、山西兵士,立兩軍戍燕。置二緫管府,以敏從子二人,佩金符,為二府長,命敏緫其役,賜玉印,佩金虎符。奏佐吏宋元為安撫副使,高逢辰為安撫僉事,各賜銀章,佩金符;李臻為參謀。初,耶律楚材緫裁都邑,契丹人居多,其徒往往中夜挾弓矢掠民財,官不能禁,敏戮其渠魁,令諸市。又,豪民冒籍良民為奴者衆,敏悉歸之。選民習星曆者,為司天太史氏;興學校,進名士為之師。
己丑,太宗即位,改造行宮幄殿。乙未,城和林,建萬安宮,設宮闈司局,立驛傳,以便貢輸。既成,宴賜甚渥。辛丑春,授行尚書省,詔曰:「卿之所行,有司不得與聞。」俄而牙魯瓦赤自西域回,奏與敏同治漢民,帝允其請。牙魯瓦赤素剛尚氣,恥不得自專,遂俾其屬忙哥兒誣敏以流言,敏出手詔示之,乃已。帝聞之,命漢察火兒赤、中書左丞相粘合重山、奉御李簡詰問得實,罷牙魯瓦赤,仍令敏獨任。復辟李臻為左右司郎中,臻在幕府二十年,參贊之力居多。
丙午,定宗即位,詔敏與奧都剌同行省事。辛亥夏六月,憲宗即位,召赴行在所,仍命與牙魯瓦赤同政。甲寅,請以子世亨自代,帝許之,賜世亨銀章,佩金虎符,賜名塔塔兒台。帝諭世亨以不從命者黜之。又賜其子世濟名散祝台,為必闍赤,入宿衛。
帝伐宋,幸陝右,敏輿疾請見,帝曰:「卿有疾,不召而來,將有言乎?」敏曰:「臣聞天子出巡,義當扈從,敢辭疾乎!但中原土曠民貧,勞師遠伐,恐非計也。」帝弗納,敏還,退居年豐。世祖南征,過年豐,敏入見,諭之曰:「我太祖勵精圖治,見而知者惟卿爾。汝春秋高,其彙次以為後法。」未幾,病歸于燕,夏四月卒,年五十九。
王楫
王楫字巨川,鳳翔虢縣人。父霆,金武節將軍、麟游主簿。楫性倜儻,弱冠舉進士不第,乃入終南山讀書,涉獵孫、吳。泰和中,復下第,詣闕上書,論當世急務,金主俾給事縉山元帥府。尋用元帥高琪薦,特賜進士出身,授副統軍,守涿鹿隘。
太祖將兵南下,楫鏖戰三日,兵敗見執,將戮之,神色不變,太祖問曰:「汝曷敢抗我師,獨不懼死乎?」對曰:「臣以布衣受恩,誓捐軀報國,今既僨軍,得死為幸!」帝義而釋之,授都統,佩以金符,令招集山西潰兵。從大軍破紫荊關,取涿、易、保州、中山,軍次雄州。節度使孫吳堅守不下,楫入城喻以禍福,吳遂以城降。
甲戌,授宣撫使,兼行尚書六部事。從三合拔都、太傅猛安率兵南征,下古北口,攻薊、雲、順等州,所過迎降,得漢軍數萬,遂圍中都。乙亥,中都降。楫進言曰:「國家以仁義取天下,不可失信於民,宜禁虜掠,以慰民望。」時城中絕粒,人相食,乃許軍士給糧,入城轉糶,故士得金帛,而民獲粒食。又議:「田野久荒,而兵後無牛,宜差官瀘溝橋索軍回所驅牛,十取其一,以給農民。」用其說,得數千頭,分給近縣,民大悅,復業者衆。三合、猛安俾楫招諭保定、新城、信安、雄、霸、文安、清、滄諸城,皆望風款附,乃置行司于滄州以鎮之。遂從猛安入覲,授銀青榮祿大夫,仍前職,兼御史大夫,世襲千戶。
時河間、清、滄復叛,帝命楫討之,復命駙馬孛禿分蒙古軍及乣、漢軍三千屬楫,遂復河間,得軍民萬口。孛禿惡其反復欲盡誅之,楫解之曰:「驅群羊使東西者,牧人也,羊何知哉!殲其渠魁足矣。釋此輩,遷之近縣,強者使從軍,弱者使為農,此天之所以畀我也,何以殺為!」孛禿曰:「汝能保此輩不復反耶?」楫曰:「可。」即移文保任之,俱得全活。
帝命闍里畢與皇太弟國王分撥諸侯王城邑,諭闍里畢曰:「漢人中若王宣撫者,可任使之。」遂以前職,兼判三司副使。後又命省臣緫括歸附工匠之數,將俾大臣分掌之。太師阿海具列諸大臣名以聞,帝曰:「朕有其人,偶忘姓名耳。」良久曰:「得之矣,舊人王宣撫可任是職。」遂命楫掌之。時都城廟學,既燬於兵,楫取舊樞密院地復創立之,春秋率諸生行釋菜禮,仍取舊岐陽石鼓列廡下。
丙戌,從征西夏。及秦州,夏人盡撤橋梁為備,軍阻不得前,帝問諸將,皆不知計所出。楫夜督士卒運木石,比曉,橋成,軍乃得進。戊子,奉監國公主命,領省中都。屬盜起信安,結北山盜李密,轉掠近縣,楫曰:「都城根本之地,何可無備。」引水環城,調度經費,楫自為券,假之賈人,而斂不及民,人心稍安。遣男守謙率軍討諸盜,平之。
庚寅,從征關中,長驅入京兆,進克鳳翔,請于太宗曰:「此臣鄉邦也,願入城訪求親族。」果得族人數十口以歸。壬辰,從攻汴京。癸巳,奉命持國書使宋,以兀魯剌副之。至宋,宋人甚禮重之,即遣使以金幣入貢。楫前後凡五往,以和議未決,隱憂致疾,卒干南。宋人重賵之,仍遣使歸其柩,葬于燕。子六人。
王守道
王守道字仲履,其先真定平山人。金亡群盜並起,州縣吏多乘亂貪暴不法,民往往殺令丞及屬吏。宣撫司署守道為縣尉,衆悅之,因轉攝令,改真定主簿。史天倪為河北西路兵馬都元帥,鎮真定,既收大名、澤、潞、懷、孟城邑之未附者,以為府經歷。及金恒山公武仙降,署為史天倪副帥,守道謂天倪曰:「是人位居公下,意有不平,安能鬱鬱於此!宜先事為備。」天倪不以為然,未幾,果為所害。及仙以城反為金,史氏之人與屬縣旁近豪傑,納天倪之弟天澤為主帥,攻仙。時史天安在白霫,聞變,率兵亦至,遂復真定。仙走保西山諸寨,執守道家人,以重幣誘之,守道不顧,日與史氏部曲昆弟徵發調度以復讎,卒逐仙遁去。
後擢慶源軍節度使,天澤為五路萬戶,署守道行軍參謀,兼檢察使。莊聖太后以真定為湯沐邑,守道在鎮,以幕僚頻歲致覲,敷對稱旨,得賜金符、錦衣、金錢。中統三年,天澤入拜左丞相,即授真定等路萬戶府參謀。至元七年卒。至大元年,以子顒貴,特贈銀青榮祿大夫、大司徒,追封壽國公,諡忠惠。仁宗即位,復加推忠協力秉義功臣、金紫光祿大夫、大司徒、上柱國。
高宣
高宣,遼陽人。太宗元年,詔宣為元帥,賜金符,統兵從睿宗攻大名,宣進曰:「今奉命出師,伐罪弔民,願勿嗜殺,以稱上意。」睿宗召元帥朮乃諭之,下令軍中如宣言。及城破,兵不血刃,民心悅服。四年正月,從破金兵三峰山,降宣者二千餘戶,籍以獻,立打捕鷹坊都緫管府統之,以宣為都緫管,賜金符,仍令子孫世其職。卒。皇慶二年,贈宣力功臣、銀青榮祿大夫、大司徒,追封營國公,諡簡僖。
子天錫,事世祖潛邸,為必闍赤,入宿衛,甚見親幸。中統二年,授以其父官,為鷹坊都緫管。四年,改燕京諸路奧魯緫管,遷按察副使,仍兼鷹坊都緫管。天錫語丞相孛羅、左丞張文謙曰:「農桑者,衣食之本,不務本,則民衣食不足,教化不可興,古之王政,莫先於此,願留意焉。」丞相以聞,帝悅,命立司農司,以天錫為中都山北道巡行勸農使,兼司農丞。尋遷司農少卿、巡行勸農使,又遷戶部侍郎,進嘉議大夫、兵部尚書,卒。後贈推忠保義功臣、太保、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營國公,諡莊懿。
子諒,裕宗初封燕王,以諒為符寶郎,俄命襲其父官,為鷹房都緫管。裕宗甚愛之,謂符寶郎董文忠曰:「汝為我奏請,以諒所管民戶隸於我,庶得諒盡力為我用。」文忠入奏,帝從之。未幾,授諒嘉議大夫,遷兵部尚書。卒。仁宗時,贈推誠保德贊治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營國公,諡宣靖。
子塔失不花,成宗命世其祖父官,以居喪辭。大德元年,授奉議大夫、章佩監丞。四年,改朝列大夫、利用監丞。八年,陞少監。武宗即位,授中議大夫、祕書監丞。仁宗居東宮,召入宿衛。至大三年冬,遷少中大夫、納綿府達魯花赤,且諭之曰:「此先世所守舊職也。」皇慶元年春,改授嘉議大夫、同知崇祥院事。冬,進資德大夫,為院使。
延祐四年夏四月,帝謂塔失不花曰:「汝祖嘗為司農,今復以授汝。」遂遷榮祿大夫、大司農。英宗居東宮,塔失不花撰集前代嘉言善行,名曰承華事略,并畫豳風圖以進。帝覽之,獎諭曰:「汝能輔太子以正,朕甚嘉之。」命置圖書東宮,俾太子時時觀省。六年,改集禧院使。退居于家,卒。
王玉汝
王玉汝字君璋,鄆人。少習吏事。金末遷民南渡,玉汝奉其親從間道還。行臺嚴實入據鄆,署玉汝為掾史,稍遷,補行臺令史。中書令耶律楚材過東平,奇之,版授東平路奏差官。以事至京師,遊楚材門,待之若家人父子然。實年老艱於從戎,玉汝奏請以本府緫管代之行。夏津災,玉汝奏請復其民一歲。濟州長官欲以州直隸朝廷,大名長官欲以冠氏等十七城改隸大名,玉汝皆辨正之。
戊戌,以東平地分封諸勳貴,裂而為十,各私其入,與有司無相關。玉汝曰:「若是,則嚴公事業存者無幾矣。」夜靜,哭於楚材帳後。明日,召問其故,曰:「玉汝為嚴公之使,今嚴公之地分裂,而不能救止,無面目還報,將死此荒寒之野,是以哭耳。」楚材惻然良久,使詣帝前陳愬。玉汝進言曰:「嚴實以三十萬戶歸朝廷,崎嶇兵間,三棄其家室,卒無異志,豈與他降者同。今裂其土地,析其人民,非所以旌有功也。」帝嘉玉汝忠款,且以其言為直,由是得不分。遷行臺知事,仍遙領平陰令。
辛丑,實子忠濟襲職,授左右司郎中,遂緫行臺之政。分封之家,以嚴氏緫握其事,頗不自便,定宗即位,皆聚闕下,復欲剖分東平地。是時,衆心危疑,將俛首聽命,玉汝力排群言,事遂已。憲宗即位,有旨令常賦外,歲出銀六兩,謂之包垛銀。玉汝曰:「民力不支矣!」糾率諸路管民官,愬之闕下,得減三分之一。累官至龍虎衛上將軍、泰定軍節度使,兼兗州管內觀察使,充行臺參議。
壬子,以病謝事杜門,日以經史自娛。乙卯,忠濟使人謂玉汝曰:「君閒久矣,可暫起,為吾分憂。」玉汝堅辭,以參議印強委之,不得已起視事,僅五六日,裁畫署置,煥然一新。八月既望,有星隕庭中,已而玉汝卒。
焦德裕
焦德裕字寬父,其遠祖贊,從宋丞相富弼鎮瓦橋關,遂為雄州人。父用,仕金,由束鹿令陞千戶,守雄州北門。太祖兵至,州人開南門降,用猶力戰,遂生獲之,帝以其忠壯,釋不殺,復舊官。徇地山東,未嘗妄殺一人。年六十二卒,後以德裕貴,追贈中書左丞,封恒山郡公,諡正毅。
德裕通左氏春秋,少拳勇善射,從其舅解昌軍中。金將武仙殺真定守史天倪,仙既敗走,其黨趙貴、王顯、齊福等保仙故壘,數侵掠太行。太宗擇廷臣有才辯者往招之,楊惟中以德裕薦。遂使真定,降齊福,擒趙貴,王顯亡走,德裕追射殺之,其地悉平。詔賜井陘北障城田。中統三年,李璮平,世祖命德裕曲赦益都。四年,賜金符,為閬蓬等處都元帥府參議。宋臣夏貴圍宣撫使張庭瑞于虎嘯山,實薪土塞水源,人無從得飲。帥府檄德裕援之。德裕夜薄貴營,令卒各持三炬,貴驚走,追及鵝谿,馘千人,獲馬畜兵仗萬計。陞京畿漕運使。
至元六年,僉陝西道提刑按察司事。八年,轉西夏中興道按察副使。十一年,從丞相伯顏南征,授僉行中書省事。遂從下安慶。至鎮江,焦山寺主僧誘居民叛,丞相阿朮既誅其魁,欲盡阬其徒,德裕諫止之。命德裕先入城撫定。宋平,賜予有加。奉旨求異人異書。平章阿合馬譖丞相伯顏殺丁家洲降卒事,奏以德裕為中書參政,欲假一言證成之,德裕辭不拜。久之,復僉行省事。
十四年,改淮東宣慰使。淮西賊保司空山,檄淮東四郡守為應,元帥帖哥邏得其檄,即械郡守許定國等四人,使承反狀,將籍其家。德裕言:「四人者,皆新降將,天子既寵綏之,有地有民,盈所望矣,方誓報效,安有他覬。奈何以疑似殺四守,寧知非反間耶。」盡復其官。拜福建行省參知政事。二十五年卒,年六十九。贈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追封恒國公,諡忠肅。
子簡,餘姚州知州;潔,信州治中。
石天麟
石天麟字天瑞,順州人。年十四,入見太宗,因留宿衛。天麟好學不倦,於諸國書語無不習。帝命中書令耶律楚材釐正庶務,選賢能為參佐,天麟在選,賜名蒙古台。宗王征西域,以天麟為斷事官。
憲宗六年,遣天麟使海都,拘留久之,既而邊將劫皇子北安王以往,寓天麟所。天麟稍與其用事臣相親狎,因語以宗親恩義,及臣子逆順禍福之理,海都聞之悔悟,遂遣天麟與北安王同歸。天麟被拘留二十八年,始得還,世祖大悅,賞賚甚厚。拜中書左丞,兼斷事官,天麟辭曰:「臣奉使無狀,陛下幸赦弗誅,何可復叨榮寵。況臣才識淺薄,年力衰憊,豈能任政,恐徒貽廟堂羞,不敢奉詔。」帝嘉其誠,褒慰良久,從之。
有譖丞相安童嘗受海都官爵者,帝怒,天麟奏曰:「海都實宗親,偶有違言,非仇敵比,安童不拒絕之,所以釋其疑心,導其臣順也。」帝怒乃解。江南道觀,偶藏宋主遺像,有僧素與道士交惡,發其事,將置之極刑,帝以問天麟,對曰:「遼國主后銅像在西京者,今尚有之,未聞有禁令也。」事遂寢。天麟年七十餘,帝以所御金龍頭杖賜之,曰:「卿年老,出入宮掖,杖此可也。」時權臣用事,凶焰薰炙,人莫敢言。天麟獨言其姦,無所顧忌,人服其忠直。
成宗即位,加榮祿大夫、司徒,大宴玉德殿,召天麟與宴,賜以御藥,命左右勸之酒,頗醉,命御輦送還家。武宗即位,進平章政事。至大二年秋八月卒,年九十二。贈推誠宣力保德翊戴功臣、開府儀同三司、太師、上柱國,追封冀國公,諡忠宣。
子珪,累官治書侍御史,遷樞密副使,復為侍御史,拜河南行中書省右丞,陞榮祿大夫、南臺御史中丞,卒。次子懷都,初襲斷事官,累遷刑部尚書、荊湖北道宣慰使。孫哈藍赤,襲斷事官。
李邦瑞
李邦瑞字昌國,以字行,京兆臨潼人,世農家。邦瑞幼嗜學,讀書通大義。嘗被掠,逃至太原,為金將小史,從守閻漫山寨。國王木華黎攻下諸城堡,金將走,邦瑞率衆來歸,復居太原。守臣惜其材,具鞍馬,遣至行在所,中書以其名聞。
歲庚寅,受旨使宋,至寶應,不得入。未幾,命復往,仍諭山東淮南路行尚書省李全護送,宋仍拒之。復奉旨以行,邦瑞道出蘄、黃,宋遣賤者來迎,邦瑞怒,叱出之,宋改命行人,乃議如約而還。太宗慰勞,賜車騎旃裘衣裝,及銀十錠。邦瑞因奏:「干戈之際,宗族離散,乞歸尋訪。」帝諭速不 469f.gif 、察罕、匣剌達海等:邦瑞馳驛南京,詢訪親戚,或以隸諸部者,悉歸之。
甲午,從諸王闊出經略河南,凡所歷河北、陝西州郡四十餘城,繪圖以進,授金符、宣差軍儲使。乙未夏六月卒。子榮。
楊奐
楊奐字煥然,乾州奉天人。母嘗夢東南日光射其身,旁一神人以筆授之,已而奐生,其父以為文明之象,因名之曰奐。年十一,母歿,哀毀如成人。金末舉進士不中,乃作萬言策,指陳時病,皆人所不敢言者,未及上而歸,教授鄉里。
歲癸巳,金元帥崔立以汴京降,奐微服北渡,冠氏帥趙壽之即延致奐,待以師友之禮。門人有自京師載書來者,因得聚而讀之。東平嚴實聞奐名,數問其行藏,奐終不一詣。
戊戌,太宗詔宣德稅課使劉用之試諸道進士。奐試東平,兩中賦論第一。從監試官北上,謁中書耶律楚材,楚材奏薦之,授河南路徵收課稅所長官,兼廉訪使。奐將行,言於楚材曰:「僕不敏,誤蒙不次之用,以書生而理財賦,已非所長。又況河南兵荒之後,遺民無幾,烹鮮之喻,正在今日,急而擾之,糜爛必矣。願假以歲月,使得撫摩瘡痍,以為朝廷愛養基本萬一之助。」楚材甚善之。奐既至,招致一時名士與之議,政事約束一以簡易為事。按行境內,親問鹽務月課幾何、難易若何。有以增額言者,奐責之曰:「剝下欺上,汝欲我為之耶。」即減元額四之一,公私便之。不踰月,政成,時論翕然,以為前此漕司未之有也。在官十年,乃請老于燕之行臺。
壬子,世祖在潛邸,驛召奐參議京兆宣撫司事,累上書,得請而歸。乙卯,疾篤,處置後事如平時,引觴大笑而卒,年七十。賜諡文憲。
奐博覽強記,作文務去陳言,以蹈襲古人為恥。朝廷諸老,皆折行輩與之交。關中雖號多士,名未有出奐右者。奐不治生產,家無十金之業,而喜周人之急,雖力不贍,猶勉強為之。人有片善,則委曲稱獎,唯恐其名不聞;或小過失,必盡言勸止,不計其怨怒也。所著有還山集六十卷、天興近鑑三卷、正統書六十卷,行于世。
賈居貞
賈居貞字仲明,真定獲鹿人。年十五,汴京破,奉母居天平。甫冠,為行臺從事。時法制未立,人以賄賂相交結。有餽黃金五十兩者,居貞却之。太宗聞而嘉歎,敕有司月給白金百兩,以旌其廉。世祖在潛邸,知其賢,召用之,俾監築上都城。訖事,以母喪歸。
世祖即位,中統元年,授中書左右司郎中。從帝北征,每陳說資治通鑑,雖在軍中,未嘗廢書。一日,帝問:「郎俸幾何?」居貞以數對。帝謂其太薄,敕增之,居貞辭曰:「品秩宜然,不可以臣而紊制。」劉秉忠奏居貞為參知政事,又辭曰:「他日必有由郎官援例求執政者,將何以處之。」不拜。至元元年,參議中書省事,詔與左丞姚樞行省河東山西,罷侯置守。五年,再為中書郎中,時阿合馬擅權,忌之,改給事中。同丞相史天澤等纂修國史。
十一年,丞相伯顏伐宋,居貞以宣撫使議行省事。既渡江,下鄂、漢,伯顏以大軍東下,留右丞阿里海涯與居貞分省鎮之。居貞曰:「江陵要地,乃宋制閫重兵所屯。聞諸將不睦,遷徙之民盈城,復皆疾疫,芻薪乏闕,杜門不敢樵採。不乘隙先取之,迨春水漲,恐上流為彼所乘,則鄂危矣。」驛聞。十二年春,命阿里海涯領兵取江陵,居貞以僉行省事留鄂。於是發倉廩以賑流亡,宋宗室子孫流寓者,廩食之,不變其服,而行其楮幣。東南未下州郡,商旅留滯者,給引以歸之。免括商稅并湖荻禁。造舟百數十艘,駕以水軍,不致病民。一方安之。
婁安邦以信陽來歸,遣入覲,裨將陳思聰屠其家。居貞以計召至,數思聰罪而誅之。
宋幼主既降,其相陳宜中等挾二王逃閩、廣,所在扇惑,民爭應之。蘄州寇起司空山,鄂屬縣民傅高亦起兵應。居貞移檄諭以禍福,其下往往渙散,壓以官軍,遂削平之。高變姓名逃逸,獲而戮之。初,遣鄭萬戶討賊,鄭言:「鄂之大姓,皆與傅高通,請先除之,以絕禍本。」居貞曰:「高鼠子無知,行就戮矣,大姓何預!吾能保其無他。」鄭既領兵出,留其所善部將,戒曰:「聞吾還軍,汝即舉烽城樓,內外合發,當盡殺城中大姓。」會其人戰敗溺死,其事始彰。
十四年,拜湖北宣慰使,命未下,居貞閉門不出,而驕將悍卒,合謀擾民,乃復出視事,人恃以無恐。及行,鄂之老幼號送于道,刻其像于石,祠之泮宮。
十五年,遷江西行省參知政事,未至,民爭千里迎訴。時逮捕民間受宋二王文帖者甚急,坐繫巨室三百餘,居貞至,悉出之,投其文帖于水火。士卒有挾兵入民家,誣為藏匿以取財者,取人子女為奴妾者,皆痛繩以法。大水壞民廬,居貞發廩賑之。南安李梓發作亂,居貞慮將帥出兵擾民,請親往,卒纔千人,營于城北,遣人諭之。賊衆聞居貞至,皆散匿,不復為用。梓發閉妻子一室,自焚死。比還,不戮一人。杜萬一亂都昌,居貞調兵擒之,有列巨室姓名百數來上,云與賊連,居貞曰:「元惡誅矣,蔓延何為。」命火其牒。
十七年,朝廷再征日本,造戰艦于江南,居貞極言民困,如此必致亂,將入朝奏罷其事,未行,以疾卒于位,年六十三。贈推忠輔義功臣、銀青榮祿大夫、中書平章政事,追封定國公。仲子鈞。
鈞字元播,幼讀書,淵默有容。由榷茶提舉,拜監察御史,僉淮東廉訪司事、行臺都事,入為刑部郎中,改右司郎中、參議中書省事。仁宗即位,拜參知政事,議罷尚書省所立法。遷僉書樞密院,復參知政事,賜錦衣、寶帶,寵賚有加。為政持大體,風裁峻整,不孑孑釣名譽。皇慶元年,從幸上都,遇疾,卒于家。前後詔賻鈔三萬貫,供葬事。子汝立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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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五十四‧列傳第四十一  洪福源俊奇 君祥 萬
洪福源,其先中國人,唐遣才子八人往教高麗,洪其一也。子孫世貴於三韓,名所居曰唐城。父大宣,以都領鎮麟州,福源為神騎都領,因家焉。歲丙子,金源、契丹九萬餘衆竄入高麗。丁丑九月,奪江東城池據之。戊寅冬十二月,太祖命哈赤吉、扎剌將兵追討,大宣迎降,與哈赤吉等共擊之,降其元帥趙沖。壬午冬十月,又遣著古與等十二人窺覘納款虛實,還,遇害。
辛卯秋九月,太宗命將撒里荅討之,福源率先附州縣之民,與撒禮塔併力攻未附者,又與阿兒禿等進至王京。高麗王 3b1a.gif 乃遣其弟懷安公請降,遂置王京及州縣達魯花赤七十二人以鎮之,師還。壬辰夏六月,高麗復叛,殺所置達魯花赤,悉驅國人入據江華島,福源招集北界四十餘城遺民以待。秋八月,太宗復遣撒禮塔將兵來討,福源盡率所部合攻之,至王京處仁城,撒禮塔中流矢卒,其副帖哥引兵還,唯福源留屯。
癸巳冬十月,高麗悉衆來攻西京,屠其民,劫大宣以東。福源遂盡以所招集北界之衆來歸,處於遼陽、瀋陽之間,帝嘉其忠。甲午夏五月,特賜金符,為管領歸附高麗軍民長官,仍令招討本國未附人民。又降旨諭高麗之民,有執王及元搆難之人來朝者,與洪福源同於東京居之,優加恩禮擢用,若大兵既加,拒者死,降者生,其降民令福源統之。
乙未,帝命唐古拔都兒與福源進討,攻拔龍崗、咸從二縣,鳳、海、洞三州山城及慈州,又拔金山、歸、信、昌、朔州。己亥春二月,入朝,賜以鎧甲弓矢,及金織文段、金銀器、金鞍勒等。乙巳,定宗命阿母罕將兵與福源共拔威州平虜城。辛亥,憲宗即位,改授虎符,仍為前後歸附高麗軍民長官。癸丑,從諸王耶虎攻禾山、東州、春州、三角山、楊根、天龍等城,拔之。甲寅,與扎剌台合兵攻光州、安城、忠州、玄風、珍原、甲向、玉果等城,又拔之。
戊午,福源遣其子茶丘從扎剌台軍,會高麗族子王綧入質,陰欲併統本國歸順人民,譖福源于帝,遂見殺,年五十三。後贈嘉議大夫、瀋陽侯,諡忠憲。子七人,俊奇、君祥最知名。
俊奇小字茶丘,福源第二子也。幼從軍,以驍勇受知,世祖嘗以小字呼之。中統二年秋,茶丘雪父冤,世祖憫之,詔諭之曰:「汝父方加寵用,誤絓刑章,故於已廢之中,庸沛維新之澤。可就帶元降虎符,襲父職,管領歸附高麗軍民緫管。」
至元六年,高麗權臣林衍叛。冬十一月,詔以其軍三千從國王頭輦哥討平之,遷江華島所有臣民,復歸王京。十二月,帝命茶丘率兵往鳳州等處,立屯田緫管府。八年二月,入朝,賜鈔百緡。林衍餘黨裴仲孫等,立高麗王禃親屬承化侯為王,引三別抄軍據珍島以叛。五月,茶丘奉旨,偕經略使欣都進兵討之,破其軍,殺承化侯,其黨金通精率餘衆走耽羅。帝遣侍衛親軍千戶王岑,與茶丘議征取之策,茶丘表陳:「通精之黨,多在王京,可使招之,招而不從,擊之未晚。」從之。俄奉旨往羅州道監造戰船,且招降耽羅,茶丘得通精之姪金永等七人,俾招之,通精不從,留金永,餘盡殺之。十年,詔茶丘與欣都率兵渡海,擊破耽羅,獲通精,殺之,悉免其脅從者,高麗始平。
十一年,又命監造戰船,經營日本國事。三月,授昭勇大將軍、安撫使,高麗軍民緫管如故。己卯,命茶丘提點高麗農事。八月,授東征右副都元帥,與都元帥忽敦等領舟師二萬,渡海征日本,拔對馬、一岐、宜蠻等島。十四年正月,授鎮國上將軍、東征都元帥,鎮高麗。二月,率蒙古、高麗、女直、漢軍,從丞相伯顏北征叛臣只魯瓦歹等。四月,至脫剌河,猝與賊遇,茶丘突陣無前,伯顏以其勇聞,賜白金五十兩、金鞍勒、弓矢。
十七年,授龍虎衛上將軍、征東行省右丞。十八年,與右丞欣都將舟師四萬,由高麗金州合浦以進,時右丞范文虎等將兵十萬,由慶元、定海等處渡海,期至日本一岐、平戶等島合兵登岸,兵未交,秋八月,風壞舟而還。十九年十月,命茶丘於平灤黑堝兒監造戰船七百艘,以圖後舉。二十一年十一月,復授征東行省右丞。二十三年,命往江浙等處遣漢人復業。
二十四年,乃顏叛,車駕親征,賜以翎根甲、寶刀,命率高麗、女直、漢軍扈從。猝遇乃顏騎兵萬餘,時茶丘兵不滿三千,衆有懼色,茶丘夜令軍中,多裂裳帛為旗幟,斷馬尾為旄,掩暎林木,張設疑兵,乃顏兵大驚,以為官兵大至,遂降。帝聞之,厚加旌賞,凱還,授遼陽等處行尚書省右丞。二十七年,以疾辭。
叛王哈丹等竄入高麗,侵撓其國西京,距遼陽二千里皆騷動,中書省特起茶丘鎮遼左,帝遣闍里台孛羅兒賜以金字圓符,命茶丘以便宜行事。二十八年,以疾卒,年四十八。子四人,長曰萬。
君祥小字雙叔,福源第五子也。年十四,隨兄茶丘見世祖于上京,帝悅,命劉秉忠相之,秉忠曰:「是兒目視不凡,後必以功名顯,但當致力于學耳。」令選師儒誨之。至元三年,籍高麗民三百人為兵,令君祥統之。從禿花禿烈、伯顏等軍,築萬壽山,復從開通州運河。帝親諭之曰:「爾守志忠勤,朕所知也。」帝嘗坐便殿,閱江南、海東輿地圖,欲召知者詢其險易,左丞相伯顏、樞密副使合達,以君祥應旨,奏對詳明,帝悅,酌以巨觥。顧謂伯顏曰:「是兒,遠大器也。」
六年,林衍叛,從頭輦哥征之。八年,戍河南。九年,掠淮西,破其大凹城。十年,從元帥孛魯罕襲淮東之射陽湖,俘其男女牛馬。
十一年,入朝。帝命伯顏伐宋,朝議以宋之兵力多聚兩淮,聞我欲渡江,彼必移師拒守,遂命右衛指揮使禿滿歹,率輕銳二萬攻淮安,以牽制之,君祥以蒙古漢軍都鎮撫從行。後伯顏既渡江,帝命禿滿歹還軍蕭縣。時君祥奉使伯顏軍中,宋黃州制置使陳奕降,其子知漣水軍,伯顏遣三十騎往招之,因令君祥入奏,帝曰:「卿可急還,陳知府降,即偕來也。」及與俱入朝,宴勞甚厚。從元帥孛魯罕攻清河,拔之。海州安撫丁順約降,孛魯罕令君祥以聞,時伯顏方朝上京,見君祥,甚喜,遂從南伐。
伯顏克淮安,至揚州,分兵攻淮西。宋制置夏貴遣牛都統以書抵伯顏曰:「諺云:殺人一萬,自損三千。願勿廢國力,攻奪邊城,若行在歸附,邊城焉往。」伯顏遣君祥以牛都統入見,留三日,還軍中。仍傳旨諭伯顏曰:「事難遙度,宜臨機審圖之。」伯顏師次鎮江,諜報有宋洪都統者,為都督府將,伯顏謂君祥曰:「汝同姓,可往招致也。」洪都統即欣然來見,君祥因厚遇之。師進,次臨平山,距臨安五十里,洪都統來報曰:「宋丞相陳宜中、殿帥張世傑皆已逃去,惟三宮未行,宜早定計,以活生民。」伯顏遂令洪都統護宋三宮,令君祥隨之。宋降,陞武略將軍、中衛親軍千戶。十五年,命簽江南民兵。還,陞明威將軍、中衛親軍副都指揮使。十七年,進昭勇大將軍。十九年,授樞密院判官。二十三年,轉昭武大將軍、同僉樞密院事。
二十四年,乃顏叛,從世祖親征。每駐蹕,君祥輒以兵車外環為營衛,布置嚴密,帝嘉之。凱還,加輔國上將軍。類次車駕起居,為東征錄。二十八年,授遼陽行省右丞,用樞密院留,復居舊職。俄加集賢大學士,依舊同僉樞密院事。議者欲自東南海口辛橋開河合灤河,運糧至上都,奉旨與中書右丞阿里相其利害,還,極言不便,罷之。復奉使高麗,還,改僉書樞密院事。
成宗即位,詔裁減久任官,知樞密院暗伯等奏:「君祥在樞密十六年,最為久者。」帝曰:「君祥始終一心,可勿遷也。」大德二年,詔使高麗,臺臣劾君祥以他事,中道追回,已而事罷。三年,奉使江浙,問民間疾苦。使還,退居昌平之皇華山,絕口不論時事者五年。
大德九年,擢司農,俄拜中書右丞。十年春,改江浙行省右丞。秋,改遼陽右丞,請於朝:宜新省治,增巡兵,設儒學提舉官、都鎮撫等員,以興文化,修武備。事未成,會武宗即位,徵為同知樞密院事,進榮祿大夫、平章政事,商議遼陽等處行中書省事,改遼陽行省平章政事,俄改商議行省事。至大二年卒。子邁,奉訓大夫、同知開元緫管府事。
萬小字重喜。至元十三年,入宿衛。十八年,襲職,為懷遠大將軍、安撫使、高麗軍民緫管,仍佩父茶丘所佩虎符。
二十四年,乃顏叛,率兵征之。六月,至撒里禿魯之地,同都萬戶闍里鐵木兒,與乃顏將黃海戰,大敗之。又從世祖與塔不台戰,又敗之。是月,至乃顏之地,奉旨留蒙古、女直、漢軍鎮哈剌河。復選精騎扈駕,至失剌斡耳朶,從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兒討乃顏。七月,至扎剌麻禿,與金家奴戰,敗之,追至蒙可山、那兀江等處,遂平金家奴、塔不台等。九月,師還。
哈丹、八剌哈赤再叛,十月,重喜從諸王愛牙哈赤、平章塔出、都萬戶闍里鐵木兒征之。十二月,次木骨不剌。時諸王脫歡、監司脫台以兵四千餘人與其黨戰,稍却,重喜率騎兵援之,冒鋒陷陣,大破其衆。又從諸王乃蠻帶、愛牙哈赤、平章薛闍干,與叛王兵戰于兀朮站,又戰于黑龍江,又戰于貼滿哈處,皆敗之。二十五年,重喜又從玉速帖木兒出師,五月,至貼列可,與哈丹禿魯干戰,獲功。至木骨兒抄剌,又戰。八月,至貴列河,重喜率兵先涉與戰,勝之。十月,又從玉速帖木兒往征木八蘭。十二月,與古土禿魯干戰,克之。二十七年六月,賜白金五十兩、甲一襲。九月,至禪春,與哈丹禿魯干戰。二十八年二月,從平章薛闍干至高麗青州。五月,與哈丹戰八日,又戰,大敗之。六月,班師,授昭勇大將軍,佩三珠虎符,職如故。十月,薛闍干以重喜入朝,且以其功聞,帝嘉之,賜玉帶一、白金五十兩,授龍虎衛上將軍、遼陽等處行中書省右丞。
二十九年,仍佩元降虎符,緫管高麗、女直、漢軍萬戶,兼安撫使、高麗軍民緫管。六月,改資德大夫、遼陽等處行中書省右丞。大德十年,以其叔父君祥代之。十一年,武宗即位,重喜朝于上都。七月,復授遼陽行省右丞。至大二年,謫漳州,行至杭,遇赦而止。明年卒。子滋,襲爵。
鄭鼎
鄭鼎,澤州陽城人。幼孤,能自立,讀書曉大義,不妄言笑。既長,勇力過人,尤善騎射。初為澤、潞、遼、沁千戶。歲甲午,從塔海紺不征蜀,攻二里散關,屢立戰功,還屯秦中。未幾,宋將余侍郎燒絕棧道,以兵圍興元,鼎率衆修復之,破宋兵,解興元之圍。乙巳,遷陽城縣軍民長官。
庚戌,從憲宗征大理國,自六盤山經臨洮,下西蕃諸城,抵雪山,山徑盤屈,舍騎徒步,嘗背負憲宗以行。敵據扼險要,鼎奮身力戰,敵敗北,帝壯之,賜馬三匹。至金沙河,波濤洶湧,帝臨水傍危石,立馬觀之。鼎諫曰:「此非聖躬所宜。」親扶下馬,帝嘉之。俄圍大理,晝夜急攻,城陷,禽其主,大理平。師還,命鼎居後。道經吐蕃,全軍而歸。辛亥,入朝,帝問以時務,鼎敷對詳明,帝嘉納之,賜名曰也可拔都。
己未,賜白金千兩。從世祖南伐,攻大勝關,破之。繼破臺山寨,禽其守者胡知縣,乘勝獨進,前陷泥淖,遇伏兵突出葭葦間,鼎奮擊,連殺三人,餘衆遁去。帝急召鼎還,使者以聞,帝曰:「為將當慎重,不可恃勇輕進。」遂分畀衛士三百人,以備不虞,且戒之曰:「自今非奉朕命,毋得輕與敵接。」秋九月,帝駐蹕江滸,命諸將南渡,先達彼岸者,舉烽火為應,鼎首奪南岸,衆軍畢渡。進圍鄂州,戰益力。別攻興國軍,遇宋兵五千,力戰破之,擒其將桑太尉,責以懦怯,不忠所事,斬之。
中統元年,以功遷平陽、太原兩路萬戶。阿藍荅兒、渾都海之亂,鼎分率本道兵討之。二年,詔鼎統征西等軍,戍雁門關隘。遷河東南、北兩路宣撫使。三年,改授平陽太原宣慰使。至元三年,遷平陽路緫管。是歲大旱,鼎下車而雨。平陽地狹人衆,常乏食,鼎乃導汾水,溉民田千餘頃,開潞河鵬黃嶺道,以來上黨之粟。修學校,厲風俗,建橫澗故橋以便行旅,民德之。
七年,改僉書西蜀四川行尚書省事,將兵巡東川。過嘉定,遇蜀兵,與戰江中,擒其將李越,悉獲戰船。八年五月,改軍前行尚書省事。十一年,從伐宋。十二年,鎮黃州。夏四月,改授淮西宣慰使。十三年,加昭毅大將軍,賜白金五百兩。
十四年,改湖北道宣慰使,移鎮鄂州。夏五月,蘄、黃二州叛,鼎將兵討之,戰于樊口,舟覆溺死,年六十有三。十七年,董文忠等奏:「鄭也可拔都遇害,其叛人家屬物產,宜悉與其子納懷。」帝從之。贈中書右丞,諡忠毅。後加贈宣忠保節功臣、平章政事、柱國,追封潞國公,諡忠肅。子制宜。
制宜小字納懷,性聰敏,莊重有器局,通習國語。至元十四年,襲父職太原、平陽萬戶,仍戍鄂州。時鄂闕守,俾攝府事。十九年,朝廷將征日本,造樓船何家洲。洲地狹,衆欲徙旁居民,制宜不從,改授寬地,居民德之。城中屢災,或言于制宜曰:「恐姦人乘間為變,宜捕其疑似者,痛治之。」制宜曰:「吾但嚴守備而已,奈何濫及無辜!」不笞一人,災亦遂息。有盜伏近郊,晨暮剽劫,流言將入城。俄有數男子自城外至,顧盻異常,制宜命吏縛入獄,問之無驗,行省疑其非,將釋之,不從。明日,再出城東,遇一人,乘白馬,貌服殊異,制宜叱下,訊之,乃與前數男子同為盜者,遂正其罪,一郡帖然。
二十四年,扈駕東征乃顏,請赴敵自效。帝顧左右曰:「而父歿王事,惟有一子,毋使在行陣。」制宜請愈力,乃命從月兒呂那顏別為一軍,以戰功授懷遠大將軍、樞密院判官。明年,車駕幸上都。舊制:樞府官從行,歲留一員司本院事,漢人不得與。至是,以屬制宜。制宜遜辭,帝曰:「汝豈漢人比耶!」竟留之。二十八年,遷湖廣行省參知政事,陛辭,帝曰:「汝父死王事,賞未汝及。近者,要束木伏誅,已籍沒其財產人畜,汝可擇其佳者取之。」制宜對曰:「彼以贓敗,臣復取之,寧無污乎!」帝賢其所守,賜白金五千兩。未幾,徵拜內臺侍御史。安西舊有牧地,圉人恃勢,冒奪民田十萬餘頃,訟于有司,積年不能理。制宜奉詔而往,按圖籍以正之,訟由是息。
三十年,除湖廣行樞密副使。湖南地闊遠,群寇依險出沒,昭、賀二州及廬陵境,民常被害。制宜率偏師徇二州,道經廬陵永新,獲首賊及其黨,皆殺之。茶鄉譚計龍者,聚惡少年,匿兵器為姦,既捕獲,其家納賂以緩獄事,制宜悉以勞軍,斬計龍于市,自是湖以南無復盜賊。元貞元年,有制:行樞密院添置副使一員,與制宜連署。制宜以員非常設,先任者當罷。俄入朝,特授大都留守,領少府監,兼武衛親軍都指揮使,知屯田事。
大德八年,晉地大震,平陽尤甚,壓死者衆,制宜承命存恤,懼緩不及事,晝夜倍道兼行,至則親入里巷,撫瘡殘,給粟帛,存者賴之。成宗素知其名,眷遇殊厚,每侍宴,輒不敢飲,終日無惰容,帝察其忠勤,屢賜內醞,輒持以奉母,帝聞之,特封其母蘇氏為潞國太夫人。十年,制宜以疾終,年四十有七。贈推忠贊治功臣、銀青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追封澤國公,諡忠宣。子阿兒思蘭嗣。
李進
李進,保定曲陽人。幼隸軍籍,初從萬戶張柔屯杞之三叉口,時荊山之西九十里曰龍岡者,宋境也。歲庚戌春,張柔引兵築堡岡上。會淮水汎漲,宋以舟師卒至,主帥察罕率軍逆戰,進以兵十五人載一舟,轉鬪十餘里,奪一巨艦,遂以功陞百戶。
戊午,憲宗西征,丞相史天澤時為河南經略大使,選諸道兵之驍勇者從,遂命進為緫把。是年秋九月,道由陳倉入興元,度米倉關,其地荒塞不通,進伐木開道七百餘里。冬十一月,至定遠七十關,其關上下皆築連堡,宋以五百人守之,巴渠江水環堡東流。天澤命進往關下說降之,不從。進潛視間道,歸白天澤曰:「彼可取也。」是夜二鼓,天澤遣進率勇士七十人,掩其不備,攻之,脫門樞而入者二十人。守門者覺,拔刀拒之,進被傷,不以為病。懸門俄閉,諸軍不得入,進與二十人力戰,殺傷三十人。後兵走上堡,進乃毀懸門,納諸軍,追至上堡,殺傷益衆,宋兵不能敵,棄走。夜將旦,進遂得其堡,守之,關路始通,諸軍盡度。進以功受上賞。
己未春二月,天澤兵至行在所,圍合州釣魚山寨。夏五月,宋由嘉陵江以舟師來援,始大戰三槽山西。六月,戰山之東,有功。秋七月,宋兵戰艦三百餘泊黑石峽東,以輕舟五十為前鋒,北軍之船七十餘泊峽西,相距一里許。帝立馬東山,擁兵二萬,夾江而陣,天澤乃號令於衆曰:「聽吾鼓,視吾旗,無少怠也。」頃之,聞鼓聲,視其旗東指,諸軍遂鼓譟而入,兵一交,宋前鋒潰走,戰艦繼亂,順流縱擊,死者不可勝計。帝指顧謂諸將曰:「白旗下服紅半臂突而前者,誰也?」天澤以進對,賞錦衣、名馬。八月,又戰浮圖關,前後凡五戰,皆以功受上賞。
世祖即位,入為侍衛親軍。中統二年,宣授緫把,賜銀符。三年,從征李璮有功。至元八年,領兵赴襄陽。十二年,從略地湖北、湖南。宋平,以兵馬使分兵屯鄂州。十三年,領軍二千,屯田河西中興府。十四年,加武略將軍,陞千戶。十五年,移屯六盤山,加武毅將軍,賜金符。十七年,陞明威將軍、管軍緫管。十九年,賜虎符,復進懷遠大將軍,命屯田西域別石八里。
二十三年秋,海都及篤娃等領軍至洪水山,進與力戰,衆寡不敵,軍潰,進被擒。從至摻八里,遁還,至和州,收潰兵三百餘人,且戰且行,還至京師,賞金織紋衣二襲、鈔一千五百貫。二十五年,授蒙古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司僉事。明年,改授左翼屯田萬戶。元貞元年春,卒。
子雯,襲授武德將軍、左翼屯田萬戶,佩虎符。皇慶二年,加宣武將軍。延祐六年,仁宗念其父進嘗北征被掠,特賜雯中統鈔五百錠以恤之。泰定元年春,以疾辭。子朶耳只襲。
石抹按只
石抹按只,契丹人,世居太原。父大家奴,率漢軍五百人歸太祖。歲戊午,按只代領其軍,從都元帥紐璘攻成都。時宋兵聚於靈泉,按只以所部兵與戰,大敗之,殺其將韓都統。又從都元帥按敦攻瀘州,按只以戰艦七十艘至馬湖江,宋軍先以五百艘控扼江渡,按只擊敗之。時宋兵於沿江撤橋據守,按只相地形,造浮橋,師至無留行。宋欲撓其役,兵出輒敗,自馬湖以達合江、涪江、清江,凡立浮橋二十餘所。及四川平,浮橋之功居多。
己未,宋以巨艦載甲士數萬,屯清江浮橋,相距七十日。水暴漲,浮橋壞,西岸軍多漂溺,按只軍東岸,急撤浮橋,聚舟岸下,士卒得不死,又援出別部軍五百餘人。先鋒奔察火魯赤以聞,憲宗遣使慰諭,賞賜甚厚。敘州守將橫截江津,軍不得渡,按只聚軍中牛皮,作渾脫及皮船,乘之與戰,破其軍,奪其渡口,為浮橋以濟師。中統三年,授河中府船橋水手軍緫管,佩金符,以立浮橋功也。
至元四年,從行省也速帶兒攻瀘州,按只以水軍與宋將陳都統、張緫制戰于馬湖江,按只身被二創,戰愈力,敗之。六年正月,也速帶兒領兵趨瀘州,遣按只以舟運其器械、糧食,由水道進。宋兵復扼馬湖江,按只擊敗之,生獲四十人,奪其船五艘,復以水軍一千,運糧於眉、簡二州,軍中賴之。九年,從征建都蠻,歲餘不下,按只先登其城,力戰,遂降之。軍還,道病卒。行省承制以其子不老代領其軍。
不老從攻嘉定,以巨艦七十艘載勇士數千人,據其上流,於府江紅崖灘造浮橋以渡。十二年,嘉定降,宋將鮮于都統率衆遁,不老追至大佛灘,盡斃之。行院汪田哥攻取紫雲、瀘、敘等城,不老功最多。及諸軍圍重慶,不老先以戰艦三百艘列陣於觀灘,絕其走路。十三年,領隨翼軍五百人,會招討藥剌海,豎柵於白水江岸以為備。不老乘夜襲宋軍,直抵重慶城下,攻千斯門,宋軍驚潰,溺死者衆,生擒三十餘人,獲其旗幟甲仗以獻。宋涪州守將率舟師來援,不老擊敗之於廣陽埧,生獲六十餘人,奪其船十艘。十四年,從攻瀘州,不老勒所部兵攻神臂門,蟻附以登,斬首五十級。明日復戰,破之。十五年,復攻重慶太平門,不老先登,殺其守陴卒數十人,宋都統趙安以城降,緫管黃亮乘舟遁,不老追擒之,及其兵士五十人,奪戰艦五十艘。
十六年,命襲父職,為懷遠大將軍、船橋軍馬緫管,更賜金虎符,兼夔路鎮守副萬戶。十八年,大小盤諸峒蠻叛,命領諸翼蒙古、漢軍三千餘人戍施州,既而蠻酋向貴、誓用等降,其餘峒蠻之未服者悉平,遂以為保寧等處萬戶。
謁只里
謁只里,女直人也。大父昔寶味也不干,登金進士第,金亡,歸太宗。謁只里幼穎悟,能記誦,及長,以孝友聞。事世祖潛邸,得備宿衛。中統初,命參議陝西行樞密院事,以商挺佐之。比行,入奏曰:「關陝要地,軍務非輕,阿脫仰剌國之元臣,陛下方委任之,伏慮臨時議論不協,必誤大計,儻有異同,臣請得以上聞。」帝可其奏,賜宴而遣之。未幾,改行省斷事官,復入宿衛。李璮平,朝議選宿衛之士監漢軍,謁只里佩虎符,監軍於毗陽。
至元七年,命為監戰,以所領諸軍圍襄陽,築一字堡以張軍勢,一時名將唆都、劉國傑、李庭等皆隸麾下。攻樊城,率其軍先登,破之,所受賞賜,悉分將士。十一年,從丞相伯顏次郢州,將數騎而出,與宋兵遇,有部卒墮馬,為其所得,謁只里單騎橫戈,直入其軍,取之以還,因殺獲四人。時糧儲不繼,諸將以為憂,謁只里乃西攻江陵龍灣堡,取其粟萬石,衆賴以濟。元兵東下,宋將夏貴迎戰於陽邏洑,伯顏未至,衆欲少俟之,謁只里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宜及其未定而擊之。」遂直前衝貴軍,獲戰船百餘,貴敗走。伯顏上其功,加定遠大將軍。
十二年,攻常州,謁只里造雲梯繩橋以登,遂克之。奉省檄徇安吉諸州,皆下。十三年,宋降,伯顏命謁只里監守其宮,號令嚴肅,秋毫無犯。入朝,錄功,遷昭勇大將軍。未幾,拜鎮國上將軍、浙東宣慰使,鎮守紹興。十九年卒,年四十二。
子亦老溫,襲為萬戶,累遷江東廉訪使;脫脫,淮東宣慰使。
鄭溫
鄭溫,真定靈壽人。初從中書粘合南合南征,有功,為合必赤千戶。從丞相史天澤,為新軍萬戶鎮撫。憲宗征西川,溫四月不解甲,天澤以溫見,具言其功,帝曰:「朕所親見也。」賜名也可拔都,賞以鞍勒。還至閬州,奉旨分軍守邏青居、釣魚等山,天澤命溫統四千人,警邏釣魚山。
中統元年,佩金虎符,為緫管。三年,李璮叛,詔溫以軍還討。至濟南,大軍圍其城,賊將楊拔都等乘夜斫營,溫力戰至黎明,賊退,諸王哈必赤、丞相史天澤厚賞之。七月,城破,命溫率兵三千,往定益都。以功復受上賞,命為侍衛親軍緫管。
至元六年,進懷遠大將軍、右衛副都指揮使。九年,詔溫統蒙古、漢人、女真、高麗諸部軍萬人,渡海征耽羅,平之。十二年,陞右衛親軍都指揮使,率三衛軍萬人,從攻岳州、江陵、沙市、潭州,皆有功,平章阿里海涯賞銀十錠。十四年,入朝,遷昭勇大將軍、樞密院判官。
十八年,改輔國上將軍、江淮行省參知政事。杭民饑,出米二十萬石糶之。俄賜以常州官田三十頃。二十二年,召還。二十三年,陞江浙左丞,命以新附漢軍萬五千,於淮安雲山白水塘立屯田。二十八年卒,年八十一。
子欽,利用監丞;釭,榷茶都運使;銓,右衛親軍千戶;鏞,袁州路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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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五十五‧列傳第四十二  汪世顯德臣 良臣 惟正
汪世顯字仲明,鞏昌鹽川人。系出旺古族。仕金,屢立戰功,官至鎮遠軍節度使,鞏昌便宜緫帥。金平,郡縣望風款附,世顯獨城守,及皇子闊端駐兵城下,始率衆降。皇子曰:「吾征四方,所至皆下,汝獨固守,何也?」對曰:「臣不敢背主失節耳。」又問曰:「金亡已久,汝不降,果誰為耶?」對曰:「大軍迭至,莫知適從,惟殿下仁武不殺,竊意必能保全闔城軍民,是以降也。」皇子大悅,承制錫世顯章服,官從其舊。
即從南征,斷嘉陵,擣大安。田、楊諸蠻結陣迎敵,世顯以輕騎馳撓之。宋曹將軍潛兵相為掎角,世顯單騎突之,殺數十人。黎明,大軍四合,殺其主將,入武信,遂進逼資、普。軍葭萌,宋將依山為柵,世顯以數騎往奪之,乘勝定資州,略嘉定、峨眉。進次開州。時方泥潦,由間道攀緣以達。宋軍屯萬州南岸,世顯即水北造船以疑之,夜從上游鼓革舟襲破之,宋師大擾,追奔至夔峽,過巫山,與宋援軍遇,斬首三千餘級。明年,師還攻重慶,會大暑,乃罷歸。覲太宗,錫金符,易其名曰中山,且歷數其功,世顯拜謝曰:「此皆聖明福德所致,臣何預焉!」
辛丑,蜀帥陳隆之貽書請戰,聲言有衆百萬,皇子集諸將議之,咸謂隆之可生擒也。世顯曰:「顧臨敵何如,無庸誇辭為!」軍薄成都,隆之戰屢却,堅壁不出。其部曲田顯約夜降,降之覺之,世顯曰:「事急矣!」亟梯城入救顯,得與從者七十餘人出,獲隆之,斬之。世顯復簡精銳五百人,擣漢州,州兵三千出戰,城閉,盡沒。三日,大軍薄其城,又三日,克之。
癸卯春,皇子第功,承制拜便宜緫帥,秦、鞏等二十餘州事皆聽裁決,賜虎符、錦衣、玉帶。世顯先已遘疾,至是加劇,皇子遣醫,絡繹往療,竟不起,年四十九。中統三年,論功追封隴西公,諡義武。延祐七年,加封隴右王。
子七人:忠臣,鞏昌便宜副緫帥;次德臣;次直臣,鞏昌中路都緫領,歿於王事;次良臣;次翰臣,奧魯兵馬都元帥;佐臣,鞏昌左翼都緫領,歿於王事;清臣,四川行樞密院副使。
德臣,賜名田哥,字舜輔。年十四,侍太子游獵,矢無虛發。襲爵鞏昌等二十四路便宜都緫帥,從征蜀,將前軍出忠、涪,所向克獲。進攻運山,率麾下先,所乘馬中飛石死,步戰,拔外城。宋將余玠攻漢中,德臣馳赴之,玠聞,遁去。
憲宗素聞其名,及入覲,所陳悉嘉納,賜印符,命城沔州。沔據嘉陵要路,德臣繕治室廬,部署官屬,數日而集。進攻嘉定,敵潛軍夜出,德臣迎戰,殺百人。還至左綿雲頂,宋軍乘夜斫營,覺之,殺千人,生擒百人。進次隆慶,宋軍仍夜出,與力戰,盡殺之。及馬漕溝,遇伏兵,與戰,獲其統制羅廷鶚。又詔德臣城益昌,諸戍皆聽節制。世祖以皇弟有事西南,德臣入見,乞免益昌賦稅及徭役漕糧,屯田為長久計,並從之。即命置行部于鞏,立漕司于沔,通販鬻,給餽餉。奏乞以兄忠臣攝府事,使己得專事益昌。益昌為蜀喉襟,蜀人憚其威名,諸郡環視,莫敢出鬪。
甲寅春,旱,嘉陵漕舟水澀,議者欲棄去,德臣曰:「國家以蜀事託我,有死而已,奈何棄之!」盡殺所乘馬饗士。襲嘉川,得糧二千餘石。雲頂呂達將兵五千邀戰,即陣擒之,復得糧五千石。既而魚關、金牛水陸運偕至,屯田麥亦登,食用遂給。
夏,獲宋提轄崔忠、鄭再立,縱令持檄諭苦竹,守將南清以城降,所俘城中民,悉歸之。東南戍卒數百有去志,德臣揣知之,給券縱去,皆泣謝。未幾,山寨相繼輸款。宋將余晦遣都統甘閏,以兵數萬城紫金山,德臣即選精卒,銜枚夜進,大破之,閏僅以身免。南清北覲,其下殺清妻子以叛,蜀將焦遠領兵餉之,德臣擊敗遠,盡獲所餉資糧。冬,蜀兵二萬復至,又敗之,獲糧百餘艘。魚關至沔水,迂回為渡百有八,至是,悉為橋梁。
戊午歲,帝親征,次漢中,德臣朝行在所。初,諸路軍成都,猝為宋人所圍,德臣遣將赴之,約曰:「先破敵者,奏領此城。」圍遂解。詔候江南事定,如約以城與之。帝幸益昌,駐北山,謂德臣曰:「來者言汝立利州之功,今見汝身甚小,而膽甚大,不知敵曾薄汝城否?」德臣對曰:「賴陛下洪福,未嘗一來。」帝曰:「彼憚卿威名耳。」賜金帶,且俾立石紀功。嘉陵、白水交會,勢洶急,帝問:「船幾何可濟?」德臣曰:「大軍百萬,非可淹延,當別為方略。」即命繫舟為梁,一夕而成,如履坦途。帝顧謂諸王曰:「汪德臣言不虛發。」賜白金三十斤,仍命刻石紀功。苦竹既逆命,至是攻之,巖壁峭絕,或請建天橋,帝以問德臣,曰:「臣知先登陷陣而已,建橋非所知也。」既而橋果無功。乃率將士魚貫而進,帝望見,歎曰:「人言其膽勇,豈虛譽邪!」宋將趙仲武納款,而楊禮猶拒戰,奮擊,盡殺之。德臣微疾,帝勞之曰:「汝疾皆為我家。」飲以葡萄酒,解玉帶賜之,曰:「飲我酒,服我帶,疾其有瘳乎!」德臣泣謝。宋龍州守將王德新,遣所親願效順,以郡民為祈,奏如其請。進攻長寧,拔之,斬守將王佐。
帝東下,德臣為先鋒,抵大獲山,奪水門。宋將楊大淵遣子乞活數萬人命。引至帝前為請,旦日,大淵率衆降。已而運山、青居、大梁皆降。攻釣魚山,守臣王堅負險,五月不下,德臣單騎至城下,大呼曰:「王堅,我來活汝一城軍民,宜早降!」語未既,幾為飛石所中,遂感疾。帝遣使問勞,俾還益昌,奏曰:「陛下尊為天子,猶冒寒暑,服勞于外,臣侍罪行伍,死其分也。」又遣丞相兀真賜湯劑,卒不起,年三十有六。中統三年,追封隴西公,諡忠烈。
子六人;長惟正;次惟賢,大司徒;惟和,昭文館大學士;惟明,以質子為元帥;惟能,征西都元帥;惟純,權便宜都緫帥。
良臣,年十六七即從兄德臣出征。每戰輒當前鋒,以功擢裨帥,兼便宜都府參議。癸丑歲,以德臣薦,為鞏昌帥,領所部兵屯田白水,蜀邊寨不敢復出鈔略。憲宗親征,軍至六盤,良臣還鞏昌,供億所須,事集而民不擾,詔權便宜緫帥府事。良臣奏:「願與兄德臣效力定四川。」帝曰:「行軍餽餉,所係不輕,汝任其責,自可立功。」良臣既奉命,治橋梁,平道路,營舟車,水陸無壅,儲積充牣。有旨賜黃金、弓矢,旌其能。
世祖即位,阿藍台兒、渾都海逆命,劫六盤府庫,西垂騷動,詔良臣討之。兵至山丹,置營,按兵不戰者凡二月。俄大舉至耀碑谷,兩軍相當,良臣慷慨誓諸將曰:「今日之事,係國安危,勝則富貴可保,敗則身戮家亡。苟能用命,縱死行間,不失忠孝之名。」衆聞,踴躍而前。會大風揚沙,晝晦,良臣手刃數十人,賊勢沮,衆軍乘勝擣之,賊大潰,獲阿藍台兒、渾都海,殺之,西鄙輯寧。捷聞,賜金虎符,權便宜都緫帥。
中統二年,火里叛,復討平之。入覲,賜燕,屢稱其功,良臣拜謝曰:「臣奉諸王成筭,何功之有!」世祖嘉其能讓,復賜金鞍、甲冑、弓矢,轉同僉鞏昌路便宜都緫帥。宋將昝萬壽帥戰船二百,泝江而上,欲掩青居。良臣伏甲數十艘其後,身先逆戰,萬壽敗走,伏發,幾獲之。三年,授閬蓬廣安順慶等路征南都元帥。良臣以釣魚山險絕,不可攻,奏請就近地築城曰武勝,以扼其往來。四年春,良臣攻重慶,命元帥康土禿先驅,與宋將朱禩孫兵交,良臣塞其歸路,引兵橫擊之,斷敵兵為二,敵敗走趨城,不得入,盡殺之。
至元六年,授東川副統軍。八年,兄子惟正請於朝,謂良臣久勞戎行,乞身代之。九年,復授良臣昭勇大將軍、鞏昌等二十四處便宜都緫帥,兼本路諸軍奧魯緫管。明年,召入,帝曰:「成都被兵久,須卿安集之。」授鎮國上將軍、樞密副使、西川行樞密院事,蜀人安之。十一年,進攻嘉定,昝萬壽堅守不出,良臣度有伏兵,大搜山谷,果得而殺之,進壘薄城。萬壽悉軍出戰,大破之,伏尸蔽江,萬壽乞降,良臣奏免其死,居民按堵。良臣統兵順流而下。紫雲、瀘、敘相繼款附。還圍重慶。
十三年,宋涪州安撫楊立,帥兵救重慶者再,良臣皆敗走之。宋安撫張珏,遣將乘虛襲據瀘州,良臣還軍平之。復攻重慶。十五年春,張珏悉衆鏖戰,良臣奮擊,大破之,身中四矢。明日,督戰益急。珏所部趙安開門納降,珏潛遁。良臣禁俘掠,發粟賑饑,民大悅。四川悉平,捷聞,世祖喜甚,召良臣入覲,授資善大夫、中書左丞、行四川中書省事,賜白貂裘。良臣陳治蜀十五事,世祖喜納。良臣至成都,以蜀瘡痍之餘,極意循撫。行省罷。改授安西王相,不赴。十八年夏,疾卒。年五十一。贈儀同三司,諡忠惠。加贈推誠保德宣力功臣、儀同三司、陝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梁國公。
子七人:惟勤,雲南諸路行省平章政事;惟簡,保寧萬戶;惟某,同知屯田緫管府事;惟永,征西都元帥;惟恭,階州同知;惟仁,人匠緫管達魯花赤;惟新,漢軍千戶。
惟正字公理,幼穎悟,藏書二萬卷,喜從文士論議古今治亂,尤喜談兵,時出游獵,則勒從騎為攻守狀。父卒于軍,皇姪壽王俾權襲父爵,守青居山。世祖即位,遂真授焉。初,憲宗遣渾都海以騎兵二萬守六盤,又遣乞台不花守青居,至是,渾都海叛,乞台不花發兵為應,惟正即命力士縛乞台不花,殺之。世祖嘉其功,詔東川軍事悉聽處分。
中統二年,入朝,賜甲冑、寶鞍。三年,詔還鞏昌。部長火都叛,民大擾,惟正謂將吏曰:「火都今若猘犬,方肆狂齧,苟一戰不利,則城邑為墟,當勝以不戰。」乃發兵踵之,賊欲戰不得,休則撓之,若是者兩月,知其糧盡勢蹙,曰:「可矣。」與戰,屢捷,火都遣三十人來約降,即遣其十人還,俾火都自來,因潛兵躡其後,出其不意擒殺之。
至元七年,宋人修合州,詔立武勝軍以拒之。惟正臨嘉陵江作柵,阨其水道,夜懸燈柵間,編竹為籠,中置火炬,順地勢轉走,照百步外,以防不虞,宋人知有備,不敢近。九年,帥兵掠忠、涪,獲令、簿各一,破寨七,擒守將六,降戶千六百有奇,捕虜五百。會丞相伯顏克襄陽,議取宋,惟正奏曰:「蜀未下者,數城耳,宜併力攻餘杭,本根既拔,此將焉往!願以本兵,由嘉陵下夔峽,與伯顏會錢塘。」帝優詔荅曰:「四川事重,舍卿誰託!異日蜀平,功豈伯顏下邪!」未幾,兩川樞密院合兵圍重慶,命益兵助之,惟正奪其洪崖門,獲宋將何統制。皇子安西王出鎮秦蜀,召惟正還。
十四年冬,皇子北伐,而藩王土魯叛於六盤,王相府命別速帶領兵進討,惟正為副。別速帶不習兵,師行無紀,惟正為正部曲,肅行陣,嚴斥候,凡軍政一倚重焉。進次平涼,簡鞏兵銳者八十人與俱,至六盤。土魯先據西山,惟正分安西兵為左右翼,鞏兵獨居中,去土魯一里許,皆下馬,手弓。土魯遣百騎突陳,惟正令引滿毋發,將及。又命曰:「視必中而發。」於是矢下如雨,突騎中者三之一,餘盡馳還,土魯軍遂走。惟正麾兵逐之,三踰山,至蕭河,擒叛將燕只哥,復進兵,土魯亦就擒。安西王至,惟正迎謁,王歷稱其功。明日,大燕,賞以金尊杯、貂裘。王妃賜其母珠絡帽衣,且曰:「吾皇家兒婦也,為汝母製衣,汝母真福人也。」詔惟正入朝,世祖推玉食食之,賜白金五千兩、錦衣一襲,授金吾衛上將軍、開成路宣慰使。十七年,遷龍虎衛上將軍、中書左丞,行秦蜀中書省事,賜玉帶。以省治在長安,去蜀遠,乃命惟正分省于蜀。蜀土荐罹兵革,民無完居,一聞馬嘶,輒奔竄避匿,惟正留意撫循,人便安之。二十年,進階資德大夫。二十二年,改授陝西行中書省左丞。入覲上都,得腹疾,還至華州,卒,年四十四。諡貞肅。
二子:嗣昌,武略將軍、成都管軍副萬戶;壽昌,資德大夫、江南行御史臺中丞。
史天澤格
史天澤字潤甫,秉直季子也。身長八尺,音如洪鍾,善騎射,勇力絕人,從其兄天倪帥真定。乙酉,天倪遣護送其母歸北京,既而天倪為武仙所害,府僚王縉、王守道追及天澤於燕,曰:「變起倉猝,部曲散走,多在近郊,公能迴轡南行,不招自至矣。」天澤毅然曰:「兄弟之讎,義所當復,雖死不避,況未必死邪!」即傾貲裝,易甲仗,南還,行次滿城,得士馬甚衆。天澤攝行軍事,遣監軍李伯祐詣國王孛魯言狀,且乞濟師。
天澤時為帳前軍緫領,孛魯承制命紹兄職為都元帥。俾笑乃 469f.gif 將蒙古軍三千人援之,合勢進攻盧奴。仙驍將葛鐵槍者,擁衆萬人來拒戰,天澤迎擊之,身先士卒,勇氣百倍。賊退阻泒河,乘夜而遁,天澤追及之,生擒葛鐵槍,餘衆悉潰,獲其兵甲輜重,軍威大振。遂下中山,略無極,拔趙州,進軍野頭。會天澤兄天安亦提兵來赴,擊仙敗之,仙奔雙門,遂復真定。
未幾,宋大名緫管彭義斌陰與仙合,欲取真定,天澤同笑乃扼諸贊皇,仙不得進。義斌勢蹙,焚山自守,天澤遣銳卒五十,摧鋒而入,自以鐵騎繼其後,縛義斌斬之。
未幾,仙復令諜者,結死士於城中大曆寺為內應,夜斬關而入,據其城。天澤引步卒數十,踰城東出,至藁城,求援於董俊。俊授以銳卒數百,夜赴真定,而笑乃怒忿民之從賊,驅萬餘人將殺之,天澤曰:「彼皆吾民,但為賊所脅耳,殺之何罪!」力爭得釋。乃繕城壁,立樓櫓,為不可犯之計,招集流散,存恤困窮。以抱犢諸寨,仙之巢穴,不即剪覆,終遺後患,急攻下之,仙乃遁去。繼又取蟻尖、馬武等寨,而相、衛亦降。
己丑,太宗即位,議立三萬戶,分統漢兵。天澤適入覲,命為真定、河間、大名、東平、濟南五路萬戶。庚寅冬,武仙復屯兵於衛,天澤合諸軍圍之。金將完顏合達以衆十萬來援,戰不利,諸將皆北,天澤獨以千人繞出其後,敗一都尉軍,與大軍合攻之,仙逸去,遂復衛州。
壬辰春,太宗由白坡渡河,詔天澤以兵由孟津會河南,至則睿宗已破合達軍于三峰山。乃命略地京東,招降太康、柘縣、瓦岡、睢州,追斬金將完顏慶山奴於陽邑。夏,帝北還,留睿宗緫兵圍汴。
癸巳春,金主突圍而出,令完顏白撒自黃龍岡來襲新衛。天澤率輕騎馳赴之,比至,圍已合,天澤奮戈突至城下,呼守者曰:「汝等勉力,援兵且至。」復躍出,其衆皆披靡,遂與大軍夾擊之,白撒等敗走蒲城,天澤尾其後,白撒等兵尚八萬,俘斬殆盡。金主以單舸東走歸德,天澤追至歸德,與諸軍會。新衛達魯花赤撒吉思不花,欲薄城背水而營,天澤曰:「此豈駐兵之地乎!彼若來犯,則進退失據矣。」不聽,會天澤以事之汴,比還,撒吉思不花全軍皆沒。金主遷蔡,帝命元帥盞率大軍圍之。天澤當其北面,結筏潛渡汝水,血戰連日。甲午春正月,蔡破,金主自經死,天澤還真定。
時政煩賦重,貸錢於西北賈人以代輸,累倍其息,謂之羊羔利,民不能給。天澤奏請官為償一本息而止。繼以歲饑,假貸充貢賦,積銀至一萬三千錠,天澤傾家貲,率族屬官吏代償之。又請以中戶為軍,上下戶為民,著為定籍,境內以寧。
金亡,移軍伐宋。乙未,從皇子曲出攻棗陽,天澤先登,拔之。及攻襄陽,宋兵以舟數千陳於峭石灘,天澤挾二舟載死士,直前擣之,覆溺者萬計。丁酉,從宗王口溫不花圍光州,天澤先破其外城,攻子城,又破之。師次復州,宋兵以舟三千鎖湖面為柵,天澤曰:「柵破,則復自潰。」親執桴鼓,督勇士四十人攻其柵,不踰時,柵破,復人懼,請降。進攻壽春,天澤獨當一面,宋兵夜出斫營,天澤手擊殺數人,麾下兵繼至,悉驅其兵入淮水死,乘勝而南,所向輒克。
壬子,入覲,憲宗賜衛州五城為分邑。世祖時在藩邸,極知漢地不治,河南尤甚,請以天澤為經略使。至則興利除害,政無不舉,誅郡邑長貳之尤貪橫者二人,境內大治。阿藍荅兒鉤較諸路財賦,鍛鍊羅織,無所不至,天澤以勳舊獨見優容,天澤曰:「我為經略使,今不我責,而罪餘人,我何安乎!」由是得釋者甚衆。
戊午秋,從憲宗伐宋,由西蜀以入。己未夏,駐合州之釣魚山,軍中大疫,方議班師,宋將呂文德以艨艟千餘,泝嘉陵江而上,北軍迎戰不利。帝命天澤禦之,乃分軍為兩翼,跨江注射,親率舟師順流縱擊,三戰三捷,奪其戰艦百餘艘,追至重慶而還。
中統元年,世祖即位,首召天澤,問以治國安民之道,即具疏以對,大略謂:「朝廷當先立省部以正紀綱,設監司以督諸路,霈恩澤以安反側,退貪殘以任賢能,頒奉秩以養廉,禁賄賂以防奸,庶能上下丕應,內外休息。」帝嘉納之。繼命往鄂渚撤江上軍,還,授河南等路宣撫使,俄兼江淮諸翼軍馬經略使。
二年夏五月,拜中書右丞相。天澤既秉政,凡前所言治國安民之術,無不次第舉行。又定省規十條,以正庶務。憲宗初年,括戶餘百萬,至是,諸色占役者太半,天澤悉奏罷之。秋九月,扈從世祖親征阿里不哥,次昔木土之地,詔丞相線真將右軍,天澤將左軍,合勢蹙之,阿里不哥敗走。
三年春,李璮陰結宋人,以益都叛,遂據濟南,詔親王哈必赤緫兵討之,兇勢甚盛。繼命天澤往,天澤聞璮入濟南,笑曰:「豕突入苙,無能為也。」至則進說於哈必赤曰:「璮多譎而兵精,不宜力角,當以歲月斃之。」乃深溝高壘,絕其奔軼,凡四月,城中食盡,軍潰出降,生擒璮,斬于軍門,誅同惡者數十人,餘悉縱歸。明日,引軍東行,未至益都,城中人已開門迎降。
初,天澤將行,帝臨軒授詔,責以專征,俾諸將皆聽節度。天澤未嘗以詔示人,及還,帝慰勞之,悉歸功於諸將,其慎密謙退如此。天澤在憲宗時嘗奏:「臣始攝先兄天倪軍民之職,天倪有二子,一子管民政,一子掌兵權,臣復入叨寄遇,一門之內,處三要職,分所當辭,臣可退休矣。」帝曰:「卿奕世忠勤,有勞於國,一門三職,何愧何嫌!」竟不許。至是,言者或謂李璮之變,由諸侯權太重。天澤遂奏:「兵民之權,不可併於一門,行之請自臣家始。」於是史氏子姪,即日解兵符者十七人。
至元元年,加光祿大夫,右丞相如故。三年,皇太子燕王領中書省,兼判樞密院事,以天澤為輔國上將軍、樞密副使。四年,復授光祿大夫,改中書左丞相。六年,帝以宋未附,議攻襄陽,詔天澤與駙馬忽剌出往經畫之,賜白金百錠、楮幣萬緡。至則相要害,立城堡,以絕其聲援,為必取之計。七年,以疾還燕。八年,進開府儀同三司、平章軍國重事,仍敕右丞相安童諭旨曰:「兩省、院、臺,或一月、一旬,遇大事,卿可商量,小事不煩卿也。」
十年春,與平章阿朮等進攻樊城,拔之,襄陽降。十一年,詔天澤與丞相伯顏緫大軍,自襄陽水陸並進。天澤至郢州遇疾,還襄陽,帝遣侍臣賜以葡萄酒,且諭之曰:「卿自朕祖宗以來,躬擐甲冑,跋履山川,宣力多矣。又卿首事南伐,異日功成,皆卿力也。勿以小疾阻行為憂,可且北歸,善自調護。」還至真定,帝又遣其子杠與尚醫馳視,賜以藥餌。天澤因附奏曰:「臣大限有終,死不足惜,但願天兵渡江,慎勿殺掠。」語不及它。以十二年二月七日薨,年七十四。訃聞,帝震悼,遣近臣賻以白金二千五百兩,贈太尉,諡忠武。後累贈太師,進封鎮陽王,立廟。
天澤平居,未嘗自矜其能,及臨大節、論大事,毅然以天下之重自任。年四十,始折節讀書,尤熟於資治通鑑,立論多出人意表。拜相之日,門庭悄然,或勸以權自張,天澤舉唐韋澳告周墀之語曰:「願相公無權。爵祿刑賞,天子之柄,何以權為!」因以謝之,言者慚服。當金末,名士流寓失所,悉為治其生理而賓禮之,後多致顯達。破歸德,釋李大節不殺,而送至真定,署為參謀。衛為食邑,命王昌齡治之,舊人多不平,而莫能間,其知人之明、用人之專如此。是以出入將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無怨,人以比於郭子儀、曹彬云。
子格,湖廣行省平章政事;樟,真定順天新軍萬戶;棣,衛輝路轉運使;杠,湖廣行省右丞;杞,淮東道廉訪使;梓,同知澧州;楷,同知南陽府;彬,中書左丞。
格字晉明。歲壬子,憲宗賜天澤以衛城,授格節度使。憲宗崩,格北留謙州,五年而歸,為鄧州舊軍萬戶。既又代張弘範為亳州萬戶,而以故所將鄧州舊軍授弘範。從攻襄陽,襄陽下,賜白金、衣裘、弓矢、鞍馬。衆軍渡江,平章阿朮將二十萬戶居前,每五萬戶擇一人為帥統之,格居其一。格軍先渡,為宋將程鵬飛所却,格被三創,喪其師二百,尋復大戰,中流矢,鵬飛身亦被七創,乃敗走。其後樞密院奏格輕進,請罪之,帝念其功,而薄其罪。俾從平章阿里海牙攻潭州,砲激柵木,傷肩,矢貫其手,裹創先登,拔之,遂以軍民安撫留戍。
入覲,加定遠大將軍,賜以天澤所服玉帶。從攻靜江,衆以轒轀自蔽鑿城,格所當,砲礌蔽地,車不可至,乃伺隙率衆攀堞,蟻附而上,拔之。徇廣西十州、廣東三州,皆下。靜江受兵之初,溪洞諸夷皆降雲南,格遣使諭之,來者五十州,雲南爭之,事聞,詔聽格節度。陞廣西宣撫使,改鎮國上將軍、廣南西道宣慰使。
宋亡,陳宜中、張世傑挾益王昰、廣王昞據福州,立益王,傳檄嶺海,欲復其地,詐言夏貴已復瀕江州郡。諸戍將以江路既絕,不可北歸,皆託計事還靜江。格曰:「君等亦為虛聲所懼邪!待貴踰嶺,審不可北歸,吾與諸君取塗雲南而歸,未為不可,敢輒棄戍哉!」行省議棄廣東之肇慶、德慶、封州,併兵戍梧州。格曰:「棄地撤備,示敵以怯,不可,宜增兵戍之。」劇賊蘇仲,集潰卒,據鎮龍山稱王,劫掠於外,耕植於內,至秋畢穫。聞大兵至,則偽出降,官軍畏暑,不敢深入,橫、象、賓、貴四州,皆被其害。格築堡於其界,守以土兵,令官軍火其廬柵,民踐其禾稼,仲窮蹙,遂降。益王餘衆破潯州。斬李辰、李福。靜江北抵全、永,皆城守,羅飛圍永,凡七月不下。判官潘澤民間道來告急,格分兵赴之,殄其衆。
益王死,衛王立。趣廣州,壁海中崖山,遣曾淵子據雷州,諭之降,不聽,進兵攻之,淵子奔碙洲。世傑將兵數萬,欲復取雷州,戍將劉仲海擊走之。後悉衆來圍,城中絕糧,士以草為食,格漕欽、廉、高、化諸州糧以給之,世傑解圍去。詔格戍雷州。衛王死,廣東、西悉平。張弘範請復將亳州軍。乃還格鄧州舊軍。拜參知政事、行廣南西道宣慰使。入覲,拜資德大夫、湖廣行中書省右丞。移江西右丞,尋復為湖廣右丞,進平章政事。卒,年五十八。
子燿,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榮,鄧州舊軍萬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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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五十六‧列傳第四十三  董文炳
董文炳字彥明,俊之長子也。父歿時年始十六,率諸幼弟事母李夫人。夫人有賢行,治家嚴,篤於教子。文炳師侍其先生,警敏善記誦,自幼儼如成人。
歲乙未,以父任為藁城令。同列皆父時人,輕文炳年少,吏亦不之憚。文炳明於聽斷,以恩濟威。未幾,同列束手下之,吏抱案求署字,不敢仰視,里人亦大化服。縣貧,重以旱蝗,而徵斂日暴,民不聊生。文炳以私穀數千石與縣,縣得以寬民。前令因軍興乏用,稱貸於人,而貸家取息歲倍,縣以民蠶麥償之。文炳曰:「民困矣,吾為令,義不忍視也,吾當為代償。」乃以田廬若干畝計直與貸家,復籍縣閒田與貧民為業,使耕之。於是流離漸還,數年間民食以足。朝廷初料民,令敢隱實者誅,籍其家。文炳使民聚口而居,少為戶數。衆以為不可,文炳曰:「為民獲罪,吾所甘心。」民亦有不樂為者,文炳曰:「後當德我。」由是賦斂大減,民皆富完。旁縣民有訟不得直者,皆詣文炳求決。文炳嘗上謁大府,旁縣人聚觀之,曰:「吾亟聞董令,董令顧亦人耳,何其明若神也!」時府索無厭,文炳抑不予。或讒之府,府欲中害之,文炳曰:「吾終不能剝民求利也。」即棄官去。
世祖在潛藩,癸丑秋,受命憲宗征南詔。文炳率義士四十六騎從行,人馬道死殆盡。及至吐番,止兩人能從,兩人者挾文炳徒行,躑躅道路,取死馬肉續食,日行不能三二十里,然志益厲,期必至軍。會使者過,遇文炳,還言其狀。時文炳弟文忠先從世祖軍,世祖即命文忠解尚五馬載糗糧迎文炳。既至,世祖壯其忠,且閔其勞,賜賚甚厚。有任使皆稱旨,由是日親貴用事。
己未秋,世祖伐宋,至淮西臺山寨,命文炳往取之。文炳馳至寨下,諭以禍福,不應,文炳脫冑呼曰:「吾所以不極兵威者,欲活汝衆也,不速下,今屠寨矣。」守者懼,遂降。九月,師次陽羅堡。宋兵築堡于岸,陳船江中,軍容甚盛,文炳請於世祖曰:「長江天險,宋所恃以為國,勢必死守,不奪其氣不可,臣請嘗之。」即與敢死士數十百人當其前,率弟文用、文忠,載艨艟鼓櫂疾趨,叫呼畢奮。鋒既交,文炳麾衆趨岸搏之,宋師大敗。命文用輕舟報捷。世祖方駐香爐峰,因策馬下山問戰勝狀,則扶鞍起立,豎鞭仰指曰:「天也!」且命他師毋解甲,明日將圍城。既渡江,會憲宗崩。閏十一月,班師。
庚申,世祖即位于上都,是為中統元年,命文炳宣慰燕南諸道。還奏曰:「人久弛縱,一旦遽束以法,不可。危疑者尚多,宜赦天下,與之更始。」世祖從之,反側者遂安。二年,擢山東東路宣撫使。方就道,會立侍衛親軍,帝曰:「親軍非文炳難任。」即遙授侍衛親軍都指揮使,佩金虎符。
三年,李璮反濟南。璮劇賊,善用兵。文炳會諸軍圍之,璮不得遁。久之,賊勢日蹙,文炳曰:「窮寇可以計擒。」乃抵城下,呼璮將田都帥者曰:「反者璮耳,餘來即吾人,毋自取死也。」田縋城降。田,璮之愛將,既降,衆遂亂,禽璮以獻。璮兵有浙、漣兩軍二萬餘人,勇而善戰,主將怒其與賊,配諸軍,使陰殺之。文炳當殺二千人,言于主將曰:「彼為璮所脅耳,殺之恐乖天子仁聖之意。向天子伐南詔,或妄殺人,雖大將亦罪之,是不宜殺也。」主將從之。然他殺之者已衆,皆大悔。
璮伏誅,山東猶未靖,乃以文炳為山東東路經略使,率親軍以行。出金銀符五十,有功者聽與之。閏九月,文炳至益都,留兵于外,從數騎衣冠而入。居府,不設警衛,召璮故將吏立之庭,曰:「璮狂賊,詿誤汝等。璮已誅死,汝皆為王民,天子至仁聖,遣經略使撫汝,當相安毋懼。經略使得便宜除擬將吏,汝等勉取金銀符,經略使不敢格上命不予有功者。」所部大悅,山東以安。
至元三年,帝懲李璮之亂,欲潛銷方鎮之橫,以文炳代史氏兩萬戶為鄧州光化行軍萬戶、河南等路統軍副使。到官,造戰艦五百艘,習水戰,預謀取宋方略,凡阨塞要害皆列柵築堡,為備禦計。帝嘗召文炳密謀,欲大發河北民丁。文炳曰:「河南密邇宋境,人習江淮地利,宜使河北耕以供軍,河南戰以闢地。俟宋平,則河北長隸兵籍,河南削籍為民。如是為便。又將校素無俸給,連年用兵,至有身為大校出無馬乘者。臣即所部千戶私役兵士四人,百戶二人,聽其雇役,稍食其力。」帝皆從之,始頒將校俸錢,以秩為差。
七年,改山東路統軍副使,治沂州。沂與宋接境,鎮兵仰內郡餉運。有詔和糴本部,文炳命收州縣所移文。衆諫以違詔,文炳曰:「但止之。」乃遣使入奏,略曰:「敵人接壤,知吾虛實,一不可;邊民供頓甚勞,重苦此役,二不可;困吾民以懼來者,三不可。」帝大悟,罷之。九年,遷樞密院判官,行院事於淮西。築正陽兩城,兩城夾淮相望,以綴襄陽及擣宋腹心。
十年,拜參知政事。夏,霖雨,水漲,宋淮西制置使夏貴帥舟師十萬來攻,矢石雨下,文炳登城禦之。一夕,貴去復來,飛矢貫文炳左臂,著脅。文炳拔矢授左右,發四十餘矢。菔中矢盡,顧左右索矢,又十餘發,矢不繼,力亦困,不能張滿,遂悶絕幾殆。明日,水入外郭,文炳麾士卒欲避,貴乘之,壓軍而陣。文炳病創甚,子士選請代戰,文炳壯而遣之,復自起束創,手劍督戰。士選以戈擊貴將仆,不死,獲之以獻。貴遂去,不敢復來。
是歲,大舉兵伐宋,丞相伯顏自襄陽東下,與宋人戰陽羅堡。文炳以九月發正陽,十一年正月會伯顏于安慶。安慶守將范文虎以城降。文炳請于伯顏曰:「大軍既疲於陽羅堡,吾兵當前行。」伯顏許之。宋都督賈似道來禦,師陳於蕪湖,似道棄師走。次當塗,文炳復言于伯顏曰:「采石當江之南,和州對峙,不取,必有後顧。」遂進攻之,降知州事王喜。
三月,有詔以時向暑熱,命伯顏軍駐建康,文炳軍駐鎮江。時揚州、真州堅守不下,常州、蘇州既降復叛。張世傑、孫虎臣約真、揚兵誓死戰,真、揚兵戰每敗,不敢出。世傑等陳大艦萬艘,碇焦山下江中,勁卒居前。文炳身犯之,載士選別船。弟之子士表請從,文炳顧曰:「吾弟僅汝一子,脫吾與士選不返,士元、士秀猶足殺敵,吾不忍汝往也。」士表固請,乃許。文炳乘輪船,建大將旗鼓,士選、士表船翼之,大呼突陣,諸將繼進,飛矢蔽日。戰酣,短兵相接,宋兵亦殊死戰,聲震天地,橫屍委仗,江水為之不流。自寅至午,宋師大敗,世傑走,文炳追及于夾灘。世傑收潰卒復戰,又破之,遂東走於海。文炳船小,不可入海,夜乃還。俘甲士萬餘人,悉縱不殺,獲戰船七百艘,宋力自此遂窮。
十月,諸軍分三道而進,文炳居左,由江並海趨臨安。先是,江陰軍僉判李世修欲降不果,文炳檄諭之,世修以城來附,令權本軍安撫使。所過民不知兵,凡獲生口,悉縱遣之,無敢匿者,威信前布,皆望旗而服。張瑄有衆數千,負海為橫,文炳命招討使王世強及士選往降之。士選單舸至瑄所,諭以威德,瑄降,得海舶五百。
十三年春正月,次鹽官。鹽官,臨安劇縣,俟救至,招之再返不下。將佐請屠之,文炳曰:「縣去臨安不百里,聲勢相及,臨安約降已有成言,吾輕殺一人,則害大計,況屠一縣耶。」於是遣人入城諭意,縣降。遂會伯顏于臨安城北。張世傑欲以其主逃之海,文炳繞出臨安城南,戍浙江亭。世傑計不行,乃竊宋主弟吉王昰、廣王昞南走,而宋主 3b0e.gif 遂降。
伯顏命文炳入城,罷宋官府,散其諸軍,封庫藏,收禮樂器及諸圖籍。文炳取宋主諸璽符上於伯顏。伯顏以宋主入覲,有詔留事一委文炳。禁戢豪猾,無慰士女,宋民不知易主。時翰林學士李槃奉詔招宋士至臨安,文炳謂之曰:「國可滅,史不可沒。宋十六主,有天下三百餘年,其太史所記具在史館,宜悉收以備典禮。」乃得宋史及諸注記五千餘冊,歸之國史院。宋宗室福王與芮赴京師,遍以重寶致諸貴人,文炳獨却不受。及官錄與芮家。具籍受寶者,惟文炳無名。伯顏入朝奏曰:「臣等奉天威平宋,宋既已平,懷徠安集之功,董文炳居多。」帝曰:「文炳吾舊臣,忠勤朕所素知。」乃拜資德大夫、中書左丞。
時張世傑奉吉王昰據台州,而閩中亦為宋守。敕文炳進兵,所過禁士馬無敢履踐田麥,曰:「在倉者吾既食之,在野者汝又踐之,新邑之民何以續命。」是以南人感之,不忍以兵相向。次台州,世傑遁。諸將先俘州民,文炳下令曰:「台人首效順於我,我不暇有,故世傑據之,其民何罪。敢有不縱所俘者,以軍法論。」得免者數萬口。至溫州,溫州未下,令曰:「毋取子女,毋掠民有。」衆曰:「諾。」其守將火城中逃,文炳亟命滅火,追擒其將,數其殘民之罪,斬以徇。逾嶺,閩人扶老來迎,漳、泉、建寧、邵武諸郡皆送款來附。凡得州若干、縣若干、戶口若干。閩人感文炳德最深,廟而祀之。
十四年,帝在上都,適北邊有警,欲親將北伐。正月,急召文炳。四月,文炳至自臨安。比至,帝日問來期。及至,即召入。文炳拜稽首曰:「今南方已平,臣無所效力,請事北邊。」帝曰:「朕召卿,意不在是也。豎子盜兵,朕自撫定。山以南,國之根本也,盡以託卿。卒有不虞,便宜處置以聞。中書省、樞密院事無大小,咨卿而行,已敕主者,卿其勉之。」文炳避謝,不許,因奏曰:「臣在臨安時,阿里伯奉詔檢括宋諸藏貨寶,追索沒匿甚細,人實苦之。宋人未洽吾德,遽苦之以財,恐非安懷之道。」即詔罷之。又曰:「昔者泉州蒲壽庚以城降,壽庚素主市舶,謂宜重其事權,使為我扞海寇,誘諸蠻臣服,因解所佩金虎符佩壽庚矣,惟陛下恕其專擅之罪。」帝大嘉之,更賜金虎符。燕勞畢,即聽陛辭,文炳求見皇太子,帝許之,復敕太子曰:「董文炳所任甚重,見畢即遣行。」既見,慰諭懇至。文炳留士選宿衛,即日就道,凡在上都三日。
至大都,更日至中書、樞密,不署中書案。平章政事阿合馬方恃寵用事,生殺任情,惟畏文炳,奸狀為之少斂。嘗執筆請曰:「相公官為左丞,當署省案。」請至再四,不肯署。皇太子聞之,謂宮臣竹忽納曰:「董文炳深慮,非爾曹所知。」後或私問其故,文炳曰:「主上所付託者,在根本之重,非文移之細。且吾少徇則濟姦,不徇則致讒。讒行則身危,而深失付託本意。吾是以預其大政,而略其細務也。」
十五年夏,文炳有疾,奏請解機務,詔曰:「大都暑熾,非病者宜,卿可來此,固當愈。」文炳至上都,奏曰:「臣病不足領機務,西北高寒,筋骸舒暢,當復自愈,請盡力北邊。」帝曰:「卿固忠孝,是不足行也。樞密事重,以卿僉書樞密院事,中書左丞如故。」文炳辭,不許,遂拜。八月天壽節,禮成賜宴,帝命坐文炳上坐,諭宗室大臣曰:「董文炳,功臣也,理當坐是。」每尚食,上食輒輟賜文炳。是夜,文炳疾復作,敕賜御醫日來診視。九月十三日,疾篤,洗沐而坐,召文忠等曰:「吾以先人死王事,恨不為國死邊,今至此,命也。願董氏世有男能騎馬者,勉力報國,則吾死瞑目矣。」言畢,就枕卒。帝聞,悼痛良久,命文忠護喪葬藁城,令所過有司以禮弔祭,贈金紫光祿大夫、平章政事,諡忠獻。子士元、士選。
士元,一名不花,字長卿,文炳長子也。自襁褓喪母,祖母李氏愛之,謂文炳曰:「俟兒能言,即令讀書。」數歲,從名儒受學。及長,善騎射。憲宗征蜀,士元年二十三,從叔父文蔚率鄧州一軍西行。師次釣魚山,宋人堅壁拒守。士元請代文蔚攻之,以所部銳卒先登,力戰良久,以它軍不繼而還。憲宗壯之,賜以金帛。
中統初,文蔚入典禁兵,士元以世家子選供奉內班,從車駕巡狩北方,嘗預武定山之役。帝知其忠勤可任以事。會文蔚病卒,無子,命士元襲為千夫長。出師南征襄、漢,分禁兵戍淮上,士元在軍中修敕武備,號令肅然。
丞相伯顏克江南,宋兵保兩淮未下,士元數與戰,拔淮安堡,以功遷武節將軍。從太師博魯歡攻揚州,駐師灣頭堡。時方大暑,博魯歡病還京師,以行省阿里代領諸軍。揚州守將姜才乘隙來攻。阿里素不習兵,率輕騎數百出堡,士元與別將哈刺禿以百騎從之。日已暮,宋兵至者萬餘,士元謂左右曰:「大丈夫報國政在今日,勿懼也。」方整陣欲戰,阿里趣令左旋,已乃遁去。士元與哈剌禿以部兵赴敵死戰,鼓譟震地,泥淖馬不能馳,乃棄馬步戰,至四更,敵衆始退。及旦,阿里來視戰地,見士元卧泥中,身被十七槍,甲裳盡赤,肩舁至營而絕,年四十二。哈剌禿亦戰死。
江淮既平,伯顏入朝言於帝曰:「淮海之役,所損者二將而已。」帝問其人,以士元與哈剌禿對。帝曰:「不花健捷過人,晝戰必能制敵,夜戰而死,甚可惜也。」至大元年,贈鎮國上將軍、僉書樞密院事,諡節愍。後加贈推誠效節功臣、資德大夫、中書左丞、護軍,追封趙郡公,改諡忠愍。
士選字舜卿,文炳次子也。幼從文炳居兵間,晝治武事,夜讀書不輟。文炳緫師與宋兵戰金山,士選戰甚力,大敗之,追至海而還。及降張瑄等,丞相伯顏臨陣觀之,壯其驍勇,遣使問之,始知為文炳子。奏功,佩金符,為管軍緫管。戰數有功。宋降,從文炳入宋宮,取宋主降表及收其文書圖籍,靜重識大體,秋毫無所取,軍中稱之。宋平,班師,詔置侍衛親軍諸衛,以士選為前衛指揮使,號令明正,得士大夫心。未幾,以其職讓其弟士秀。帝嘉其意。命士秀將前衛,而以士選同僉行樞密院事於湖廣,久之召還。
宗王乃顏叛,帝親征,召士選至行在所,與李勞山同將漢人諸軍以禦之。乃顏軍飛矢及乘輿前,士選等出步卒橫擊之,其衆敗走。緩急進退有禮,帝甚善之。桑哥事敗,帝求直士用之,以易其弊,於是召士選論議政事,以中書左丞與平章政事徹理往鎮浙西,聽辟舉僚屬。至部,察病民事,悉以帝意除之,民大悅。有聚斂之臣為奸利,事發得罪且死,詐言所遣舶商海外未至,請留以待之,士選曰:「海商至則捕錄之,不至則無如之何,不係斯人之存亡也。苟此人幸存,則無以謝天下。」遂竟其罪。浙多湖泊,廣蓄泄以藝水旱,率為豪民占以種藝,水無所居積,故數有水旱,士選與徹理力開復之。
成宗即位,僉行樞密院於建康。未幾,拜江西行省左丞。贛州盜劉六十偽立名號,聚衆至萬餘。朝廷遣兵討之,主將觀望退縮不肯戰,守吏又因以擾良民,賊勢益盛。士選請自往,衆欣然託之。即日就道,不求益兵,但率掾史李霆鎮、元明善二人,持文書以去,衆莫測其所為。至贛境,捕官吏害民者治之,民相告語曰:「不知有官法如此。」進至興國縣,去賊巢不百里,命擇將校分兵守地待命。察知激亂之人,悉置于法,復誅奸民之為囊橐者。於是民爭出請自效,不數日遂擒賊魁,散餘衆歸農。軍中獲賊所為文書,旁近郡縣富人姓名具在。霆鎮、明善請焚之,民心益安。遣使以事平報于朝。中書平章政事不忽木召其使謂之曰:「董公上功簿邪?」使者曰:「某且行,左丞授之言曰:『朝廷若以軍功為問,但言鎮撫無狀,得免罪幸甚,何功之可言!』」因出其書,但請黜贓吏數人而已,不言破賊事。廷議深歎其知體而不伐。拜江南行御史臺中丞,廉威素著,不嚴而肅,凜然有大臣風。
入僉樞密院事,俄拜御史中丞。前中丞崔彧久任風紀,善斡旋以就事功。既卒,不忽木以平章軍國重事繼之,方正持大體,天下望之,而已多病,遂以屬之士選。風采明俊,中外竦然。
時丞相完澤用劉深言,出師征八百媳婦國,遠冒煙瘴,及至未戰,士卒死者十已七八。驅民轉粟餉軍,谿谷之間不容舟車,必負擔以達。一夫致粟八斗,率數人佐之,凡數十日乃至。由是民死者亦數十萬,中外騷然。而完澤說帝:「江南之地盡世祖所取,陛下不興此役,則無功可見於後世。」帝入其言,用兵意甚堅,故無敢諫者。士選率同列言之,奏事殿中畢,同列皆起,士選乃獨言:「今劉深出師,以有用之民而取無用之地。就令當取,亦必遣使諭之,諭之不從,然後聚糧選兵,視時而動。豈得輕用一人妄言,而致百萬生靈於死地?」帝色變,士選猶明辨不止,侍從皆為之戰慄,帝曰:「事已成,卿勿復言。」士選曰:「以言受罪,臣之所當。他日以不言罪臣,臣死何益!」帝麾之起,左右擁之以出。未數月,帝聞師敗績,慨然曰:「董二哥之言驗矣,吾愧之。」因賜上尊以旌直言,始為罷兵,誅劉深等。世祖嘗呼文炳曰董大哥,故帝以二哥呼士選。久之出為江浙行省右丞,遷汴梁行省平章政事,又遷陝西。
士選平生以忠義自許,尤號廉介,自門生部曲,無敢持一毫獻者。治家甚嚴,而孝弟尤篤。時言世家有禮法者,必歸之董氏。其禮敬賢士尤至。在江西,以屬掾元明善為賓友,既又得吳澄而師之,延虞汲於家塾以教其子。諸老儒及西蜀遺士,皆以書院之祿起之。使以所學教授。遷南行臺,又招汲子集與俱,後又得范等數人。皆以文學大顯於時。故世稱求賢薦士,亦必以董氏為首。晚年好讀易,澹然終其身。每一之官,必賣先業田廬為行貲,故老而益貧,子孫不異布衣之士,仕者往往稱廉吏云。
子守忠,雲南行省參知政事;守愨,侍正府判官;守思,知威州。
張弘範
張弘範字仲疇,柔第九子也。善馬槊,頗能為歌詩。年二十時,兄順天路緫管弘略上計壽陽行都,留弘範攝府事,吏民服其明決。蒙古軍所過肆暴,弘範杖遣之,入其境無敢犯者。
中統初,授御用局緫管。三年,改行軍緫管,從親王合必赤討李璮於濟南。柔戒之曰:「汝圍城勿避險地。汝無怠心,則兵必致死。主者慮其險。苟有來犯,必赴救,可因以立功,勉之。」弘範營城西,璮出軍突諸將營,獨不向弘範。弘範曰:「我營險地,璮乃示弱於我,必以奇兵來襲,謂我弗悟也。」遂築長壘,內伏甲士,而外為壕,開東門以待之,夜令士卒浚濠益深廣,璮不知也。明日,果擁飛橋來攻,未及岸,軍陷壕中,得跨壕而上者,突入壘門,遇伏皆死,降兩賊將。柔聞之曰:「真吾子也。」璮既誅,朝廷懲璮盡專兵民之權,故能為亂,議罷大藩子弟之在官者,弘範例罷。
至元元年,弘略既入宿衛,帝召見,意其兄弟有可代守順天者,且念弘範有濟南之功,授順天路管民緫管,佩金虎符。二年,移守大名。歲大水,漂沒廬舍,租稅無從出,弘範輒免之。朝廷罪其專擅,弘範請入見,進曰:「臣以為朝廷儲小倉,不若儲之大倉。」帝曰:「何說也?」對曰:「今歲水潦不收,而必責民輸,倉庫雖實,而民死亡殆盡,明年租將安出?曷若活其民,使不致逃亡,則歲有恒收,非陛下大倉庫乎!」帝曰:「知體,其勿問。」
六年,括諸道兵圍宋襄陽,授益都淄萊等路行軍萬戶,復佩金虎符。朝廷以益都兵乃李璮所教練之卒,勇悍難制,故命領之。戍鹿門堡,以斷宋餉道,且絕郢之救兵。弘範建言曰:「國家取襄陽,為延久之計者,所以重人命而欲其自斃也。曩者,夏貴乘江漲送衣糧入城,我師坐視,無禦之者。而其境南接江陵、歸、峽,商販行旅士卒絡繹不絕,寧有自斃之時乎!宜城萬山以斷其西,柵灌子灘以絕其東,則庶幾速斃之道也。」帥府奏用其言,移弘範兵千人戍萬山。
既城,與將士較射出東門,宋師奄至。將佐皆謂衆寡不敵,宜入城自守。弘範曰:「吾與諸君在此何事,敵至將不戰乎?敢言退者死。」即擐甲上馬,立遣偏將李庭當其前,他將攻其後,親率二百騎為長陣,令曰:「聞吾鼓則進,未鼓勿動。」宋軍步騎相間突陣,弘範軍不動,再進再却,弘範曰:「彼氣衰矣。」鼓之,前後奮擊,宋師奔潰。
八年,築一字城逼襄陽。破樊城外郭。九年,攻樊城,流矢中其肘,裹瘡見主帥曰:「襄、樊相為唇齒,故不可破。若截江道,斷其援兵,水陸夾攻,樊必破矣。樊破則襄陽何所恃。」從之。明日,復出銳卒先登,遂拔之。襄陽既下,偕宋將呂文煥入覲,賜錦衣、白金、寶鞍,將校行賞有差。
十一年,丞相伯顏伐宋,弘範率左部諸軍循漢江,東略郢西,南攻武磯堡,取之。北兵渡江,弘範為前鋒。宋相賈似道督兵阻蕪湖,殿帥孫虎臣據丁家洲。弘範轉戰而前,諸軍繼之,宋師潰,弘範長驅至建康。十二年五月,帝遣使諭丞相毋輕敵貪進,方暑,其少駐以待。弘範進曰:「聖恩待士卒誠厚,然緩急之宜,非可遙度。今敵已奪氣,正當乘破竹之勢,取之無遺策矣。豈宜迂緩,使敵得為計耶?」丞相然之,馳驛至闕,面論形勢,得旨進師。
十二年,次瓜洲,分兵立柵,據其要害,揚州都統姜才所統兵勁悍善戰,至是以二萬人出揚子橋。弘範佐都元帥阿朮禦之,與宋兵夾水陣。弘範以十三騎徑度衝之,陣堅不動,弘範引却。一騎躍馬揮刀,直趣弘範,弘範旋轡反迎刺之,應手頓斃馬下,其衆潰亂,追至城門,斬首萬餘級,自相蹂藉溺死者過半。宋將張世傑、孫虎臣等率水軍於焦山決戰,弘範以一軍從旁橫衝之,宋師遂敗。追至圌山之東,奪戰艦八十艘,俘馘千數。上其功,改亳州萬戶,後賜名拔都。
從中書左丞董文炳,由海道會丞相伯顏,進次近郊。宋主上降表,以伯姪為稱,往返未決。弘範將命入城,數其大臣之罪,皆屈服,竟取稱臣降表來上。十三年,台州叛,討平之,誅其為首者而已。十四年,師還,授鎮國上將軍、江東道宣慰使。
十五年,宋張世傑立廣王昞于海上,閩、廣響應,俾弘範往平之,授蒙古漢軍都元帥。陛辭奏曰:「漢人無統蒙古軍者,乞以蒙古信臣為首帥。」帝曰:「汝知而父與察罕之事乎?其破安豐也,汝父欲留兵守之,察罕不從。師既南,安豐復為宋有,進退幾失據,汝父深悔恨,良由委任不專故也,豈可使汝復有汝父之悔乎。今付汝大事,能以汝父之心為心,則予汝嘉。」面賜錦衣、玉帶,弘範不受,以劍甲為請。帝出武庫劍甲,聽其自擇,且諭之曰:「劍,汝之副也,不用令者,以此處之。」將行,薦李恒為己貳,從之。
至揚州,選將校水陸二萬,分道南征,以弟弘正為先鋒,戒之曰:「選汝驍勇,非私汝也。軍法重,我不敢以私撓公,勉之。」弘正所向克捷。進攻三江寨,寨據隘乘高,不可近,因連兵向之,寨中持滿以待。弘範下令下馬治朝食,若將持久者。持滿者疑不敢動,而他寨不虞也。忽麾軍連拔數寨,迴擣三江,盡拔之。至漳州,軍其東門,命別將攻南門、西門,乃乘虛破其北門,拔之。攻鮑浦寨,又拔之。由是瀕海郡邑皆望風降附。獲宋丞相文天祥于五坡嶺,使之拜,不屈,弘範義之,待以賓禮,送至京師。獲宋禮部侍郎鄧光薦,命子珪師事之。
十六年正月庚戌,由潮陽港發舶入海,至甲子門,獲宋斥候將劉青、顧凱,乃知廣王所在。辛酉,次崖山。宋軍千餘艘碇海中,建樓櫓其上,隱然堅壁也,弘範引舟師赴之。崖山東西對峙,其北水淺,舟膠,非潮來不可進,乃由山之東轉南入大洋,始得逼其舟,又出奇兵斷其汲路,燒其宮室。世傑有甥在弘範軍中,三使招之,世傑不從。甲戌,李恒自廣州至,授以戰艦二,使守北面。
二月癸未,將戰,或請先用砲。弘範曰:「火起則舟散,不如戰也。」明日,四分其軍,軍其東南北三面,弘範自將一軍相去里餘,下令曰:「宋舟潮至必東遁,急攻之,勿令得去,聞吾樂作乃戰,違令者斬。」先麾北面一軍乘潮而戰,不克,李恒等順潮而退。樂作,宋將以為且宴,少懈,弘範舟師犯其前,衆繼之。豫構戰樓於舟尾,以布幙障之,命將士負盾而伏,令之曰:「聞金聲起戰,先金而妄動者死。」飛矢集如蝟,伏盾者不動。舟將接,鳴金撤障,弓弩火石交作,頃刻并破七舟,宋師大潰。宋臣抱其主昞赴水死。獲其符璽印章。世傑先遁,李恒追至大洋不及。世傑走交趾,風壞舟,死海陵港。其餘將吏皆降。嶺海悉平,磨崖山之陽,勒石紀功而還。
十月,入朝,賜宴內殿,慰勞甚厚。未幾,瘴癘疾作,帝命尚醫診視,遣近臣臨議用藥,敕衛士監門,止雜人毋擾其病。病甚,沐浴易衣冠,扶掖至中庭,面闕再拜。退坐,命酒作樂,與親故言別。出所賜劍甲,命付嗣子珪曰:「汝父以是立功,汝佩服勿忘也。」語竟,端坐而卒。年四十三。贈銀青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諡武烈。至大四年,加贈推忠效節翊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齊國公,改諡忠武。延祐六年,加保大功臣,加封淮陽王,諡獻武。子珪,自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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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五十七‧列傳第四十四  劉秉忠
劉秉忠字仲晦,初名侃,因從釋氏,又名子聰,拜官後始更今名。其先瑞州人也,世仕遼,為官族。曾大父仕金,為邢州節度副使,因家焉,故自大父澤而下,遂為邢人。庚辰歲,木華黎取邢州,立都元帥府,以其父潤為都統。事定,改署州錄事,歷鉅鹿、內丘兩縣提領,所至皆有惠愛。
秉忠生而風骨秀異,志氣英爽不羈。八歲入學,日誦數百言。年十三,為質子於帥府。十七,為邢臺節度使府令史,以養其親。居常鬱鬱不樂,一日投筆嘆曰:「吾家累世衣冠,乃汨沒為刀筆吏乎!丈夫不遇於世,當隱居以求志耳。」即棄去,隱武安山中。久之,天寧虛照禪師遣徒招致為僧,以其能文詞,使掌書記。後遊雲中,留居南堂寺。
世祖在潛邸,海雲禪師被召,過雲中,聞其博學多材藝,邀與俱行。既入見,應對稱旨,屢承顧問。秉忠於書無所不讀,尤邃於易及邵氏經世書,至於天文、地理、律曆、三式六壬遁甲之屬,無不精通。論天下事如指諸掌。世祖大愛之,海雲南還,秉忠遂留藩邸。後數歲,奔父喪,賜金百兩為葬具,仍遣使送至邢州。服除,復被召,奉旨還和林。上書數千百言,其略曰:
典章、禮樂、法度、三綱五常之教,備於堯、舜,三王因之,五霸敗之。漢興以來,至于五代,一千三百餘年,由此道者,漢文、景、光武,唐太宗、玄宗五君,而玄宗不無疵也。然治亂之道,係乎天而由乎人。天生成吉思皇帝,起一旅,降諸國,不數年而取天下。勤勞憂苦,遺大寶於子孫,庶傳萬祀,永保無疆之福。
愚聞之曰「以馬上取天下,不可以馬上治」。昔武王,兄也;周公,弟也。周公思天下善事,夜以繼日,每得一事,坐以待旦,以匡周室,以保周天下八百餘年,周公之力也。君上,兄也;大王,弟也。思周公之故事而行之,在乎今日。千載一時,不可失也。
君之所任,在內莫大乎相,相以領百官,化萬民;在外莫大乎將,將以統三軍,安四域。內外相濟,國之急務,必先之也。然天下之大,非一人之可及;萬事之細,非一心之可察。當擇開國功臣之子孫,分為京府州郡監守,督責舊官,以遵王法;仍差按察官守,治者升,否者黜。天下不勞力而定也。
天下戶過百萬,自忽都那演斷事之後,差徭甚大,加以軍馬調發,使臣煩擾,官吏乞取,民不能當,是以逃竄。宜比舊減半,或三分去一,就見在之民以定差稅,招逃者復業,再行定奪。官無定次,清潔者無以遷,污濫者無以降。可比附古例,定百官爵祿儀仗,使家足身貴。有犯於民,設條定罪。威福者君之權,奉命者臣之職。今百官自行威福,進退生殺惟意之從,宜從禁治。
天下之民未聞教化,見在囚人宜從赦免,明施教令,使之知畏,則犯者自少也。教令既設,則不宜繁,因大朝舊例,增益民間所宜設者十數條足矣。教令既施,罪不至死者皆提察然後決,犯死刑者覆奏然後聽斷,不致刑及無辜。
天子以天下為家,兆民為子,國不足,取於民,民不足,取於國,相須如魚水。有國家者,置府庫,設倉廩,亦為助民;民有身者,營產業,闢田野,亦為資國用也。今宜打筭官民所欠債負,若實為應當差發所借,宜依合罕皇帝聖旨,一本一利,官司歸還。凡陪償無名,虛契所負,及還過元本者,並行赦免。
納糧就遠倉,有一廢十者,宜從近倉以輸為便。當驛路州城,飲食祇待偏重,宜計所費以準差發。關市津梁正稅十五分取一,宜從舊制。禁橫取,減稅法,以利百姓。倉庫加耗甚重,宜令權量度均為一法,使錙銖圭撮尺寸皆平,以存信去詐。珍貝金銀之所出,淘沙鍊石,實不易為。一旦以纏絲縷,飾皮革,塗木石,粧器仗,取一時之華麗,廢為塵而無濟,甚可惜也。宜從禁治。除帝冑功臣大官以下章服有制外,無職之人不得僭越。今地廣民微,賦斂繁重,民不聊生,何力耕耨以厚產業?宜差勸農官一員,率天下百姓務農桑,營產業,實國之大益。
古者庠序學校未嘗廢,今郡縣雖有學,並非官置。宜從舊制,修建三學,設教授,開選擇才,以經義為上,詞賦論策次之,兼科舉之設,已奉合罕皇帝聖旨,因而言之,易行也。開設學校,宜擇開國功臣子孫受教,選達才任用之。
天下莫大於朝省,親民莫近於縣宰。雖朝省有法,縣宰宜擇,縣宰正,民自安矣。關西、河南地廣土沃,以軍馬之所出入,治而未豐。宜設官招撫,不數年民歸土闢,以資軍馬之用,實國之大事。移剌中丞拘榷鹽鐵諸產、商賈酒醋貨殖諸事,以定宣課,雖使從實恢辦,不足亦取於民,拖兌不辦,已不為輕。奧魯合蠻奏請於舊額加倍榷之,往往科取民間。科榷並行,民無所措手足。宜從舊例辦榷,更或減輕,罷繁碎,止科徵,無從獻利之徒削民害國。鰥寡孤獨廢疾者,宜設孤老院,給衣糧以為養。使臣到州郡,宜設館,不得於官衙民家安下。
孔子為百王師,立萬世法,今廟堂雖廢,存者尚多,宜令州郡祭祀,釋奠如舊儀。近代禮樂器具靡散,宜令刷會,徵太常舊人教引後學,使器備人存,漸以修之,實太平之基,王道之本。今天下廣遠,雖成吉思皇帝威福之致,亦天地神明陰所祐也。宜訪名儒,循舊禮,尊祭上下神祇,和天地之氣,順時序之行,使神享民依,德極於幽明,天下賴一人之慶。
見行遼曆,日月交食頗差,聞司天臺改成新曆,未見施行。宜因新君即位,頒曆改元。令京府州郡置更漏,使民知時。國滅史存,古之常道,宜撰修金史,令一代君臣事業不墜於後世,甚有勵也。
國家廣大如天,萬中取一,以養天下名士宿儒之無營運產業者,使不致困窮。或有營運產業者,會前聖旨,種養應輸差稅,其餘大小雜泛並行蠲免,使自給養,實國家養才勵人之大也。明君用人,如大匠用材,隨其巨細長短,以施規矩繩墨。孔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蓋君子所存者大,不能盡小人之事,或有一短;小人所拘者狹,不能同君子之量,或有一長。盡其才而用之,成功之道也。
君子不以言廢人,不以人廢言,大開言路,所以成天下、安兆民也。天地之大,日月之明,而或有所蔽。且蔽天之明者,雲霧也;蔽人之明者,私欲佞說也。常人有之,蔽一心也;人君有之,蔽天下也。常選左右諫臣,使諷諭於未形,忖畫於至密也。君子之心,一於理義,懷於忠良,小人之心,一於利欲,懷於讒佞。君子得位,有容於小人;小人得勢,必排於君子。明君在上,不可不辨也。孔子曰「遠佞人」,又曰「惡利口之覆邦家者」,此之謂也。
今言利者衆,非圖以利國害民,實欲殘民而自利也。宜將國中人民必用場冶,付各路課稅所,以定榷辦,其餘言利者並行罷去。古者明王不寶遠物,所寶惟賢,如使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此皆一人之睿知,賢王之輔成也。古者治世均民產業,自廢井田為阡陌,後世因之不能復。今窮乏者益損,富盛者增加。宜禁行利之人勿恃官勢,居官在位者勿侵民利,商賈與民和好交易,不生擅奪欺罔之害,真國家之利也。
笞箠之制,宜會古酌今,均為一法,使無敢過越。禁私置牢獄,淫民無辜,鞭背之刑宜禁治,以彰愛生之德。立朝省以統百官,分有司以御衆事,以至京府州郡親民之職無不備,紀綱正於上,法度行於下,是故天下不勞而治也。今新君即位之後,可立朝省,以為政本。其餘百官,不在員多,惟在得人焉耳。
世祖嘉納焉。又言:「邢州舊萬餘戶,兵興以來不滿數百,凋壞日甚,得良牧守如真定張耕、洺水劉肅者治之,猶可完復。」朝廷即以耕為邢州安撫使,肅為副使。由是流民復業,升邢為順德府。
癸丑,從世祖征大理。明年,征雲南。每贊以天地之好生,王者之神武不殺,故克城之日,不妄戮一人。己未,從伐宋,復以雲南所言力贊於上,所至全活不可勝計。
中統元年,世祖即位,問以治天下之大經、養民之良法,秉忠采祖宗舊典,參以古制之宜於今者,條列以聞。於是下詔建元紀歲,立中書省、宣撫司。朝廷舊臣、山林遺逸之士,咸見錄用,文物粲然一新。
秉忠雖居左右,而猶不改舊服,時人稱之為聰書記。至元元年,翰林學士承旨王鶚奏言:「秉忠久侍藩邸,積有歲年,參帷幄之密謀,定社稷之大計,忠勤勞績,宜被褒崇。聖明御極,萬物惟新,而秉忠猶仍其野服散號,深所未安,宜正其衣冠,崇以顯秩。」帝覽奏,即日拜光祿大夫,位太保,參領中書省事。詔以翰林侍讀學士竇默之女妻之,賜第奉先坊,且以少府宮籍監戶給之。秉忠既受命,以天下為己任,事無巨細,凡有關於國家大體者,知無不言,言無不聽,帝寵任愈隆。燕閑顧問,輒推薦人物可備器使者,凡所甄拔,後悉為名臣。
初,帝命秉忠相地於桓州東灤水北,建城郭于龍岡,三年而畢,名曰開平。繼升為上都,而以燕為中都。四年,又命秉忠築中都城,始建宗廟宮室。八年,奏建國號曰大元,而以中都為大都。他如頒章服,舉朝儀,給俸祿,定官制,皆自秉忠發之,為一代成憲。
十一年,扈從至上都,其地有南屏山,嘗築精舍居之。秋八月,秉忠無疾端坐而卒,年五十九。帝聞驚悼,謂群臣曰:「秉忠事朕三十餘年,小心慎密,不避艱險,言無隱情,其陰陽術數之精,占事知來,若合符契,惟朕知之,他人莫得聞也。」出內府錢具棺斂,遣禮部侍郎趙秉溫護其喪還葬大都。十二年,贈太傅,封趙國公,諡文貞。成宗時,贈太師,諡文正。仁宗時,又進封常山王。
秉忠自幼好學,至老不衰,雖位極人臣,而齋居蔬食,終日澹然,不異平昔。自號藏春散人。每以吟詠自適,其詩蕭散閑淡,類其為人。有文集十卷。無子,以弟秉恕子蘭璋後。
秉恕字長卿。好讀書,年弱冠,受易於劉肅,遂明理學。兄秉忠,事世祖,以薦士自任,嫌於私親,獨不及秉恕。左右以聞,召見,遂同侍潛邸。世祖嘗賜秉忠白金千兩,辭曰:「臣山野鄙人,僥倖遭際,服器悉出尚方,金無所用。」世祖曰:「卿獨無親故遺之邪?」辭不允,乃受而散之,以二百兩與秉恕,秉恕曰:「兄勤勞有年,宜蒙茲賞,秉恕無功,可冒恩乎?」終不受。
中統元年,擢禮部侍郎、邢州安撫副使。二年,賜金符,遷吏部侍郎。三年,升邢為順德府,賜金虎符,為順德安撫使。至元元年,轉官法行,改嘉議大夫,歷彰德、懷孟、淄萊、順天、太原五路緫管。淄萊府有死囚六人,獄已具。秉恕疑之,詳讞得其實,六人賴以不死。他所至,皆有惠政。召除禮部尚書。出為淮西宣慰使,會省宣慰司,歷湖州、平陽兩路緫管。平陽歲荒,民艱食,輒開倉以賑之,全活者衆。年六十,卒于官。
張文謙
張文謙,字仲謙,邢州沙河人。幼聰敏,善記誦,與太保劉秉忠同學。世祖居潛邸,受邢州分地,秉忠薦文謙可用。歲丁未,召見,應對稱旨,命掌王府書記,日見信任。邢州當要衝,初分二千戶為勳臣食邑,歲遣人監領,皆不知撫治,徵求百出,民弗堪命。或訴於王府,文謙與秉忠言于世祖曰:「今民生困弊,莫邢為甚。盍擇人往治之,責其成效,使四方取法,則天下均受賜矣。」於是乃選近侍脫兀脫、尚書劉肅、侍郎李簡往。三人至邢,協心為治,洗滌蠹敝,革去貪暴,流亡復歸,不期月,戶增十倍。由是世祖益重儒士,任之以政,皆自文謙發之。
歲辛亥,憲宗即位。文謙與秉忠數以時務所當先者言於世祖,悉施行之。世祖征大理,國主高祥拒命,殺信使遁去。世祖怒,將屠其城。文謙與秉忠、姚樞諫曰:「殺使拒命者高祥爾,非民之罪,請宥之。」由是大理之民賴以全活。己未,世祖帥師伐宋,文謙與秉忠言:「王者之師,有征無戰,當一視同仁,不可嗜殺。」世祖曰:「期與卿等守此言。」既入宋境,分命諸將毋妄殺,毋焚人室廬,所獲生口悉縱之。
中統元年,世祖即位,立中書省,首命王文統為平章政事,文謙為左丞。建立綱紀,講明利病,以安國便民為務。詔令一出,天下有太平之望。而文統素忌克,謨謀之際屢相可否,積不能平,文謙遽求出,詔以本官行大名等路宣撫司事。臨發,語文統曰:「民困日久,況當大旱,不量減稅賦,何以慰來蘇之望?」文統曰:「上新即位,國家經費止仰稅賦,苟復減損,何以供給?」文謙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俟時和歲豐,取之未晚也。」於是蠲常賦什之四,商酒稅什之二。
二年春,來朝,復留居政府。始立左右部,講行庶務,鉅細畢舉,文謙之力為多。三年,阿合馬領左右部,緫司財用,欲專奏請,不關白中書,詔廷臣議之,文謙曰:「分制財用,古有是理,中書不預,無是理也。若中書弗問,天子將親蒞之乎?」帝曰:「仲謙言是也。」
至元元年,詔文謙以中書左丞行省西夏中興等路。羌俗素鄙野,事無統紀,文謙得蜀士陷於俘虜者五六人,理而出之,使習吏事,旬月間簿書有品式,子弟亦知讀書,俗為一變。浚唐來、漢延二渠,溉田十數萬頃,人蒙其利。
三年,還朝。諸勢家言有戶數千,當役屬為私奴者,議久不決。文謙謂以乙未歲戶帳為斷,奴之未占籍者,歸之勢家可也,其餘良民無為奴之理。議遂定,守以為法。五年,淄州妖人胡王惑衆,事覺,逮捕百餘人。丞相安童以文謙言奏曰:「愚民無知,為所誑誘,誅其首惡足矣。」詔即命文謙往決其獄,惟三人坐棄市,餘皆釋之。
七年,拜大司農卿,奏立諸道勸農司,巡行勸課,請開籍田,行祭先農先蠶等禮。復與竇默請立國子學。詔以許衡為國子祭酒,選貴冑子弟教育之。時阿合馬議拘民間鐵,官鑄農器,高其價以配民,創立行戶部於東平、大名,以造鈔及諸路轉運司,干政害民,文謙悉於帝前極論罷之。十三年,遷御史中丞。阿合馬慮憲臺發其姦,乃奏罷諸道按察司以撼之,文謙奏復其舊。然自知為姦臣所忌,力求去。會世祖以大明曆歲久寖差,命許衡等造新曆,乃授文謙昭文館大學士,領太史院,以緫其事。十九年,拜樞密副使。歲餘,以疾薨于位,年六十八。
文謙蚤從劉秉忠,洞究術數;晚交許衡,尤粹於義理之學。為人剛明簡重,凡所陳於上前,莫非堯、舜仁義之道。數忤權倖,而是非得喪,一不以經意。家惟藏書數萬卷。尤以引薦人材為己任,時論益以是多之。累贈推誠同德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魏國公,諡忠宣。
長子晏,仕至御史中丞,贈陝西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國公,諡文靖。
郝經
郝經字伯常,其先潞州人,徙澤州之陵川,家世業儒。祖天挺,元裕嘗從之學。金末,父思溫辟地河南之魯山。河南亂,居民匿窖中,亂兵以火熏灼之,民多死,經母許亦死。經以蜜和寒葅汁,決母齒飲之,即蘇。時經九歲,人皆異之。金亡,徙順天。家貧,晝則負薪米為養,暮則讀書。居五年,為守帥張柔、賈輔所知,延為上客。二家藏書皆萬卷,經博覽無不通。往來燕、趙間,元裕每語之曰:「子貌類汝祖,才器非常,勉之。」
憲宗二年,世祖以皇弟開邸金蓮川,召經,諮以經國安民之道,條上數十事,大悅,遂留王府。是時,連兵於宋,憲宗入蜀,命世祖緫統東師,經從至濮。會有得宋國奏議以獻,其言謹邊防,守衝要,凡七道,遂下諸將議,經曰:「古之一天下者,以德不以力。彼今未有敗亡之釁,我乃空國而出,諸侯窺伺於內,小民凋弊於外。經見其危,未見其利也。王不如修德布惠,敦族簡賢,綏懷遠人,控制諸道,結盟飭備,以待西師,上應天心,下繫人望,順時而動,宋不足圖也。」世祖以經儒生,愕然曰:「汝與張拔都議邪?」經對曰:「經少館張柔家,嘗聞其論議。此則經臆說耳,柔不知也。」進七道議七千餘言。乃以楊惟中為江淮荊湖南北等路宣撫使,經為副,將歸德軍,先至江上,宣布恩信,納降附。惟中欲私還汴,經曰:「我與公同受命南征,不聞受命還汴也。」惟中怒,弗聽。經率麾下揚旌而南,惟中懼謝,乃與經俱行。
經聞憲宗在蜀,師久無功,進東師議,其略曰:
經聞圖天下之事於未然則易,救天下之事於已然則難。已然之中復有未然者,使往者不失而來者得遂,是尤難也。國家以一旅之衆,奮起朔漠,斡斗極以圖天下,馬首所向無不摧破。滅金源,并西夏,蹂荊、襄,克成都,平大理,躪轢諸夷,奄征四海,有天下十八,盡元魏、金源故地而加多,廓然莫與侔大也。惟宋不下,未能混一,連兵構禍踰二十年。何曩時掇取之易,而今日圖惟之難也?
夫取天下,有可以力并,有可以術圖。并之以力則不可久。久則頓弊而不振;圖之以術則不可急,急則僥倖而難成。故自漢、唐以來,樹立攻取,或五六年,未有踰十年者,是以其力不弊,而卒能保大定功。晉之取吳,隋之取陳,皆經營比佽十有餘年,是以其術得成,而卒能混一。或久或近,要之成功各當其可,不妄為而已。
國家建極開統垂五十年,而一之以兵,遺黎殘姓,游氣驚魂,虔劉劘盪,殆欲殲盡。自古用兵未有如是之久且多也,其力安得不弊乎!且括兵率賦,朝下令而夕出師,躬擐甲冑,跋履山川,闔國大舉,以之伐宋而圖混一。以志則銳,以力則強,以土則大,而其術則未盡也。苟於諸國既平之後,息師撫民,致治成化,創法立制,敷布條綱,上下井井,不撓不紊,任老成為輔相,起英特為將帥,選賢能為任使,鳩智計為機衡,平賦以足用,屯農以足食,內治既舉,外禦亦備。如其不服,姑以文誥,拒而不從,而後伺隙觀釁以正天伐。自東海至于襄、鄧,重兵數道,聯幟接武,以為正兵。自漢中至于大理,輕兵捷出,批亢抵脅,以為奇兵。帥臣得人,師出以律,高拱九重之內,而海外有截矣。是而不為,乃於間歲遽為大舉,上下震動,兵連禍結,底安于危,是已然而莫可止者也。東師未出,大王仁明,則猶有未然者,可不議乎!
國家用兵,一以國俗為制,而不師古。不計師之衆寡,地之險易,敵之強弱,必合圍把槊,獵取之若禽獸然。聚如丘山,散如風雨,迅如雷電,捷如鷹鶻,鞭弭所屬,指期約日,萬里不忒,得兵家之詭道,而長於用奇。自澮河之戰,乘勝下燕、雲,遂遺兵而去,似無意於取者。既破回鶻,滅西夏,乃下兵關陝以敗金師,然後知所以深取之,是長於用奇也。既而為斡腹之舉,由金、房繞出潼關之背以攻汴;為擣虛之計,自西和徑入石泉、威、茂以取蜀;為示遠之謀,自臨洮、吐番穿徹西南以平大理。皆用奇也。夫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而後可以用奇。豈有連百萬之衆,首尾萬餘里,六飛雷動,乘輿親出,竭天下,倒四海,騰擲宇宙,軒豁天地,大極於遐徼之土,細窮於委巷之民,撞其鐘而掩其耳,囓其臍而蔽其目,如是用奇乎?是執千金之璧而投瓦石也。
其初以奇勝也,關隴、江淮之北,平原曠野之多,而吾長於騎,故所向不能禦。兵鋒新銳,民物稠夥,擁而擠之,郡邑自潰,而吾長於攻,故所擊無不破。是以用其奇而驟勝。今限以大山深谷,阨以重險荐阻,迂以危途繚徑,我之乘險以用奇則難,彼之因險以制奇則易。況於客主勢懸,蘊蓄情露,無虜掠以為資,無俘獲以備役,以有限之力,冒無限之險,雖有奇謀祕略,無所用之。力無所用與無力同,勇無所施與不勇同,計不能行與無計同。泰山壓卵之勢,河海濯爇之舉,擁遏頓滯,盤桓而不得進,所謂強弩之末不能射魯縞者也。
為今之計,則宜救已然之失,防未然之變而已。西師既構,猝不可解,如兩虎相鬪,猝入于巖阻,見之者辟易不暇,又焉能以理相喻,使之逡巡自退。彼知其危,竭國以并命,我必其取,無由以自悔,兵連禍結,何時而已。
殿下宜遣人稟命於行在所,大軍壓境,遣使喻宋,示以大信,令降名進幣,割地納質。彼必受命,姑為之和,偃兵息民,以全吾力,而圖後舉,天地人神之福也。稟命不從,殿下之義盡,而後進吾師,重慎詳審,不為躁輕飄忽,為前定之謀,而一之以正大,假西師以為奇而用吾正。比師南轅,先示恩信,申其文移,喻以禍福,使知殿下仁而不殺,非好攻戰闢土地,不得已而用兵之意。誠意昭著,恩信流行,然後閱實精勇,別為一軍,為帳下之卒,舉老成知兵者俾為將帥,更直宿衛,以備不虞。其餘師衆,各畀侯伯,使吾府大官元臣分師緫統,為戰攻之卒。其新入部曲瞢不知兵,雖名為兵其實役徒者,使沿邊進築,與敵郡邑犬牙相制,為屯戍之卒。推擇單弱,究竟逃匿,編葺部伍,使聞望重臣為之撫育,緫押近裏故屯,為鎮守之卒。使掣肘之計不行,妄意之徒屏息,內外備禦無有缺綻,則制節以進。既入其境,敦陳固列,緩為之行。彼善於守而吾不攻,彼恃城壁以不戰老吾,吾合長圍以不攻困彼,吾用吾之所長,彼不能用其長。選出入便利之地為久駐之基,示必取之勢。毋焚廬舍,毋傷人民,開其生路,以攜其心,亟肄以疲,多方以誤,以弊其力。
兵勢既振,蘊蓄既見,則以輕兵掠兩淮,杜其樵採而遏其糧路,使血脈斷絕,各守孤城,示不足取。即進大兵,直抵于江,沿江上下列屯萬竈,號令明肅,部曲嚴整,首尾締構,各具舟楫,聲言徑渡。彼必震疊,自起變故。蓋彼之精銳盡在兩淮,江面闊越,恃其巖阻,兵皆柔脆,用兵以來未嘗一戰,焉能當我百戰之銳。一處崩壞,則望風皆潰,肱髀不續,外內限絕,勇者不能用而怯者不能敵,背者不能返而面者不能禦,水陸相擠,必為我乘。是兵家所謂避堅攻瑕,避實擊虛者也。
如欲存養兵力,漸次以進,以圖萬全,則先荊後淮,先淮後江。彼之素論,謂「有荊、襄則可以保淮甸,有淮甸則可以保江南」。先是,我嘗有荊、襄,有淮甸,有上流,皆自失之。今當從彼所保以為吾攻,命一軍出襄、鄧,直渡漢水,造舟為梁,水陸濟師。以輕兵掇襄陽,絕其糧路,重兵皆趨漢陽,出其不意,以伺江隙。不然,則重兵臨襄陽,輕兵捷出,穿徹均、房,遠叩歸、峽,以應西師。如交、廣、施、黔選鋒透出,夔門不守,大勢順流,即并兵大出,摧拉荊、郢,橫潰湘、潭,以成掎角。一軍出壽春,乘其銳氣,并取荊山,駕淮為梁,以通南北。輕兵抄壽春,而重兵支布於鍾離、合淝之間,掇拾湖濼,奪取關隘,據濡須,塞皖口,南入舒、和,西及於蘄、黃,徜徉恣肆,以覘江口。烏江、采石廣布戍邏,偵江渡之險易,測備禦之疏密,徐為之謀,而後進師。所謂潰兩淮之腹心,抉長江之襟要也。一軍出維揚,連楚蟠亙,蹈跨長淮,鄰我強對。通、泰、海門,揚子江面,密彼京畿,必皆備禦堅厚,若遽攻擊,則必老師費財。當以重兵臨維揚,合為長圍,示以必取。而以輕兵出通、泰,直塞海門、瓜步、金山、柴墟河口,游騎上下,吞江吸海,並著威信,遲以月時,以觀其變。是所謂圖緩持久之勢也。三道並出,東西連衡,殿下或處一軍,為之節制,使我兵力常有餘裕,如是則未來之變或可弭,已然之失一日或可救也。
議者必曰,三道並進,則兵分勢弱,不若併力一向,則莫我當也。曾不知取國之術與爭地之術異,併力一向,爭地之術也;諸道並進,取國之術也。昔之混一者,皆若是矣。晉取吳,則六道進;隋取陳,則九道進;宋之於南唐,則三面皆進。未聞以一旅之衆,而能克國者,或者有之,僥幸之舉也。豈有堂堂大國,師徒百萬,而為僥幸之舉乎?況彼渡江立國,百有餘年,紀綱修明,風俗完厚,君臣輯睦,內無禍釁,東西南北輪廣萬里,亦未可小。自敗盟以來,無日不討軍實而申警之,彷徨百折,當我強對,未嘗大敗,不可謂弱。豈可蔑視,謂秦無人,直欲一軍倖而取勝乎?秦王問王翦以伐荊,翦曰:「非六十萬不可。」秦王曰:「將軍老矣。」命李信將二十萬往,不克,卒畀翦以兵六十萬而後舉楚。蓋衆有所必用,事勢有不可懸料而倖取者。故王者之舉必萬全,其倖舉者,崛起無賴之人也。
嗚呼!西師之出,已及瓜戍,而猶未即功。國家全盛之力在於東左,若亦直前振迅,銳而圖功,一舉而下金陵、舉臨安則可也。如兵力耗弊,役成遷延,進退不可,反為敵人所乘,悔可及乎!固宜重慎詳審,圖之以術。若前所陳,以全吾力,是所謂坐勝也。雖然,猶有可憂者。國家掇取諸國,飄忽凌厲,本以力勝。今乃無故而為大舉,若又措置失宜,無以挫英雄之氣,服天下之心,則稔惡懷姦之流,得以窺其隙而投其間,國內空虛,易為搖蕩。臣愚所以諄諄於東師,反覆致論,謂不在於已然而在於未然者,此也。
遂會兵渡江,圍鄂州,聞憲宗崩,召諸將屬議,經復進議曰:
易言:「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殿下聰明睿知,足以有臨;發強剛毅,足以有斷。進退存亡之正,知之久矣。嚮在沙陀,命經曰:「時未可也。」又曰:「時之一字最當整理。」又曰:「可行之時,爾自知之。」大哉王言,「時乘六龍」之道,知之久矣。自出師以來,進而不退,經有所未解者,故言于真定,于曹、濮,于唐、鄧。亟言不已,未賜開允。乃今事急,故復進狂言。
國家自平金以來,惟務進取,不遵養時晦,老師費財,卒無成功,三十年矣。蒙哥罕立,政當安靜以圖寧謐,忽無故大舉,進而不退,畀王東師,則不當亦進也而遽進。以為有命不敢自逸,至于汝南,既聞凶訃,即當遣使遍告諸帥各以次退,修好于宋,歸定大事,不當復進也而遽進。以有師期,會于江濱,遣使喻宋,息兵安民,振旅而歸,不當復進也而又進。既不宜渡淮,又豈宜渡江?既不宜妄進,又豈宜攻城?若以機不可失,敵不可縱,亦既渡江,不能中止,便當乘虛取鄂,分兵四出,直造臨安,疾雷不及掩耳,則宋亦可圖。如其不可,知難而退,不失為金兀朮也。師不當進而進,江不當渡而渡,城不當攻而攻,當速退而不退,當速進而不進,役成遷延,盤桓江渚,情見勢屈,舉天下兵力不能取一城,則我竭彼盈,又何俟乎?且諸軍疾疫已十四五,又延引月日,冬春之交,疫必大作,恐欲還不能。
彼既上流無虞,呂文德已并兵拒守,知我國疵,鬪氣自倍,兩淮之兵盡集白鷺,江西之兵盡集隆興,嶺廣之兵盡集長沙,閩、越沿海巨舶大艦以次而至,伺隙而進,如遏截於江、黃津渡,邀遮于大城關口,塞漢東之石門,限郢、復之湖濼,則我將安歸?無已則突入江、浙,擣其心腹。聞臨安、海門已具龍舟,則已徒往;還抵金山,并命求出,豈無韓世忠之儔?且鄂與漢陽分據大別,中挾巨浸,號為活城,肉薄骨并而拔之,則彼委破壁孤城而去,泝流而上,則入洞庭,保荊、襄,順流而下,則精兵健櫓突過滸、黃,未易遏也,則亦徒費人命,我安所得哉!區區一城,勝之不武,不勝則大損威望,復何俟乎!
雖然,以王本心,不欲渡江,既渡江,不欲攻城,既攻城,不欲并命,不焚廬舍,不傷人民,不易其衣冠,不毀其墳墓,三百里外不使侵掠。或勸徑趨臨安,曰其民人稠夥,若往,雖不殺戮,亦被踐蹂,吾所不忍。若天與我,不必殺人;若天弗與,殺人何益,而竟不往。諸將歸罪士人,謂不可用,以不殺人故不得城。曰彼守城者祇一士人賈制置,汝十萬衆不能勝,殺人數月不能拔,汝輩之罪也,豈士人之罪乎!益禁殺人。巋然一仁,上通于天,久有歸志,不能遂行耳。然今事急,不可不斷也。
宋人方懼大敵,自救之師雖則畢集,未暇謀我。第吾國內空虛,塔察國王與李行省肱髀相依,在於背脅;西域諸胡窺覘關隴,隔絕旭烈大王;病民諸姦各持兩端,觀望所立,莫不覬覦神器,染指垂涎。一有狡焉,或啟戎心,先人舉事,腹背受敵,大事去矣。且阿里不哥已行赦令,令脫里赤為斷事官、行尚書省,據燕都,按圖籍,號令諸道,行皇帝事矣。雖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獨不見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若彼果決,稱受遺詔,便正位號,下詔中原,行赦江上,欲歸得乎?
昨奉命與張仲一觀新月城,自西南隅抵東北隅,萬人敵,上可並行大車,排槎丳樓,締構重複,必不可攻,祇有許和而歸耳。斷然班師,亟定大計,銷禍於未然。先命勁兵把截江面,與宋議和,許割淮南、漢上、梓夔兩路,定疆界歲幣。置輜重,以輕騎歸,渡淮乘驛,直造燕都,則從天而下,彼之姦謀僭志,冰釋瓦解。遣一軍逆蒙哥罕靈輿,收皇帝璽。遣使召旭烈、阿里不哥、摩哥及諸王駙馬,會喪和林。差官於汴京、京兆、成都、西涼、東平、西京、北京,撫慰安輯,召真金太子鎮燕都,示以形勢。則大寶有歸,而社稷安矣。
會宋守帥賈似道亦遣間使請和,迺班師。
明年,世祖即位,以經為翰林侍讀學士,佩金虎符,充國信使使宋,告即位,且定和議,仍敕沿邊諸將毋鈔掠。經入辭,賜蒲萄酒,詔曰:「朕初即位,庶事草創,卿當遠行,凡可輔朕者,亟以聞。」經奏便宜十六事,皆立政大要,辭多不載。
時經有重名,平章王文統忌之。既行,文統陰屬李璮潛師侵宋,欲假手害經。經至濟南,璮以書止經,經以璮書聞于朝而行。宋敗璮軍于淮安,經至宿州,遣副使劉仁傑、參議高翿請入國日期,不報。遺書宰相及淮帥李庭芝,庭芝復書果疑經,而賈似道方以却敵為功,恐經至謀泄,竟館經真州。經乃上表宋主曰:「願附魯連之義,排難解紛,豈知唐儉之徒,款兵誤國。」又數上書宋主及宰執,極陳戰和利害,且請入見及歸國,皆不報。驛吏棘垣鑰戶,晝夜守邏,欲以動經,經不屈。經待下素嚴,又久羈困,下多怨者。經諭曰:「
嚮受命不進,我之罪也。一入宋境,死生進退,聽其在彼,我終不能屈身辱命。汝等不幸,宜忍以待之,我觀宋祚將不久矣。」居七年,從者怒鬪,死者數人,經獨與六人處別館。又九年,丞相伯顏奉詔南伐,帝遣禮部尚書中都海牙及經弟行樞密院都事郝庸入宋,問執行人之罪,宋懼,遣緫管段佑以禮送經歸。賈似道之謀既泄,尋亦竄死。經歸道病,帝敕樞密院及尚醫近侍迎勞,所過父老瞻望流涕。明年夏,至闕,錫燕大庭,咨以政事,賞賚有差。秋七月,卒,年五十三,官為護喪還葬,諡文忠。明年,宋平。
經為人尚氣節,為學務有用。及被留,思託言垂後,撰續後漢書、易春秋外傳、太極演、原古錄、通鑑書法、玉衡貞觀等書及文集,凡數百卷。其文豐蔚豪宕,善議論。詩多奇崛。拘宋十六年,從者皆通於學。書佐苟宗道,後官至國子祭酒。經還之歲,汴中民射雁金明池,得繫帛,書詩云:「霜落風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繳,窮海纍臣有帛書。」後題曰:「至元五年九月一日放雁,獲者勿殺,國信大使郝經書于真州忠勇軍營新館。」其忠誠如此。
二弟彝、庸,皆有名。彝字仲常,隱居以壽終;庸字季常,終潁州守。子采麟,亦賢,起家知林州,仕至山南江北道肅政廉訪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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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五十八‧列傳第四十五  姚樞
姚樞字公茂,柳城人,後遷洛陽。少力學,內翰宋九嘉識其有王佐略,楊惟中乃與之偕覲太宗。歲乙未,南伐,詔樞從惟中即軍中求儒、道、釋、醫、卜者。會破棗陽,主將將盡坑之,樞力辨非詔書意,他日何以復命,乃蹙數人逃入篁竹中脫死。拔德安,得名儒趙復,始得程頤、朱熹之書。辛丑,賜金符,為燕京行臺郎中。時牙魯瓦赤行臺,惟事貨賂,以樞幕長,分及之。樞一切拒絕,因棄官去。攜家來輝州,作家廟,別為室奉孔子及宋儒周惇頤等象,刊諸經,惠學者,讀書鳴琴,若將終身。時許衡在魏,至輝,就錄程、朱所註書以歸,謂其徒曰:「曩所授受皆非,今始聞進學之序。」既而盡室依樞以居。
世祖在潛邸,遣趙璧召樞至,大喜,待以客禮。詢及治道,乃為書數千言,首陳二帝三王之道,以治國平天下之大經,彙為八目,曰:修身,力學,尊賢,親親,畏天,愛民,好善,遠佞。次及救時之弊,為條三十,曰:「立省部,則庶政出一,綱舉紀張,令不行於朝而變於夕。辟才行,舉逸遺,慎銓選,汰職員,則不專世爵而人才出。班俸祿,則贓穢塞而公道開。定法律,審刑獄,則收生殺之權于朝,諸侯不得而專,丘山之罪不致苟免,毫髮之過免罹極法,而冤抑有伸。設監司,明黜陟,則善良姦窳可得而舉刺。閣徵斂,則部族不橫於誅求。簡驛傳,則州郡不困於需索。修學校,崇經術,旌節孝,以為育人才、厚風俗、美教化之基,使士不媮於文華。重農桑,寬賦稅,省徭役,禁游惰,則民力紓,不趨於浮偽,且免習工技者歲加富溢,勤耕織者日就饑寒。肅軍政,使田里不知行營往復之擾攘。周匱乏,恤鰥寡,使顛連無告者有養。布屯田以實邊戍,通漕運以廩京都。倚債負,則賈胡不得以子為母,破稱貨之家。廣儲蓄、復常平以待凶荒,立平準以權物估,却利便以塞倖塗,杜告訐以絕訟源。」各疏施張之方,其下本末兼該,細大不遺。世祖奇其才,動必召問,且使授世子經。
憲宗即位,詔凡軍民在赤老溫山南者,聽世祖緫之。世祖既奉詔,宴群下,罷酒將出,遣人止樞,問曰:「頃者諸臣皆賀,汝獨默然,何耶?」對曰:「今天下土地之廣,人民之殷,財賦之阜,有加漢地者乎?軍民吾盡有之,天子何為?異時廷臣間之,必悔而見奪,不若惟持兵權,供億之需取之有司,則勢順理安。」世祖曰:「慮所不及者。」乃以聞,憲宗從之。樞又請置屯田經略司於汴以圖宋;置都運司于衛,轉粟于河。憲宗大封同姓,敕世祖於南京、關中自擇其一。樞曰:「南京河徙無常,土薄水淺,舄鹵生之,不若關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陸海。」於是世祖願有關中。
壬子夏,從世祖征大理,至曲先腦兒之地。夜宴,樞陳宋太祖遣曹彬取南唐不殺一人、市不易肆事。明日,世祖據鞍呼曰:「汝昨夕言曹彬不殺者,吾能為之,吾能為之!」樞馬上賀曰:「聖人之心,仁明如此,生民之幸,有國之福也。」明年,師及大理城,飭樞裂帛為旗,書止殺之令,分號街陌,由是民得相完保。
丙辰,樞入見。或讒王府得中土心,憲宗遣阿藍荅兒大為鉤考,置局關中,以百四十二條推集經略宣撫官吏,下及征商無遺,曰:「俟終局日,入此罪者惟劉黑馬、史天澤以聞,餘悉誅之。」世祖聞之不樂。樞曰:「帝,君也,兄也;大王為皇弟,臣也。事難與較,遠將受禍。莫若盡王邸妃主自歸朝廷,為久居謀,疑將自釋。」及世祖見憲宗,皆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止,因罷鉤考局。
世祖即位,立十道宣撫使,以樞使東平。既至郡,置勸農、檢察二人以監之,推物力以均賦役,罷鐵官。二年,拜太子太師。樞曰:「皇太子未立,安可先有太師?」以所受制還中書,事見許衡傳。改大司農。樞奏曰:「在太宗世,詔孔子五十一代孫元措仍襲封衍聖公,卒,其子與族人爭求襲爵,訟之潛藩,帝時曰:『第往力學,俟有成德達才,我則官之。』又曲阜有太常雅樂,憲宗命東平守臣輦其歌工舞郎與樂色俎豆至日月山,帝親臨觀,飭東平守臣,員闕充補,無輟肄習。且陛下閔聖賢之後詩、書不通,與凡庶等,既命洛士楊庸選孔、顏、孟三族諸孫俊秀者教之,乞真授庸教官,以成國家育材待聘風動四方之美。王鏞鍊習故實,宜令提舉禮樂,使不致崩壞。」皆從之。詔赴中書議事,及講定條格,且勉諭曰:「姚樞辭避台司,朕甚嘉焉。省中庶務,須賴一二老成同心圖贊,其與尚書劉肅往盡乃心,其尚無隱。」及修條格成,與丞相史天澤奏之,帝深嘉納。
李璮謀叛,帝問:「卿料何如?」對曰:「使璮乘吾北征之釁,瀕海擣燕,閉關居庸,惶駭人心,為上策。與宋連和,負固持久。數擾邊,使吾罷於奔救,為中策。如出兵濟南,待山東諸侯應援,此成擒耳。」帝曰:「今賊將安出?」對曰:「出下策。」初,帝嘗論天下人材,及王文統,樞曰:「此人學術不純,以游說干諸侯,他日必反。」至是,文統果因璮伏誅。
四年,拜中書左丞,奏罷世侯,置牧守。或言中書政事大壞,帝怒,大臣罪且不測者。樞上言:
太祖開創,跨越前古,施治未遑。自後數朝,官盛刑濫,民困財殫。陛下天資仁聖,自昔在潛,聽聖典,訪老成,日講治道。如邢州、河南、陝西,皆不治之甚者,為置安撫、經略、宣撫三使司。其法,選人以居職,頒俸以養廉,去污濫以清政,勸農桑以富民。不及三年,號稱大治。諸路之民望陛下之拯己,如赤子之求母。先帝陟遐,國難並興,天開聖人,纘承大統,即用歷代遺制,內立省部,外設監司,自中統至今五六年間,外侮內叛繼繼不絕,然能使官離債負,民安賦役,府庫粗實,倉廩粗完,鈔法粗行,國用粗足,官吏遷轉,政事更新,皆陛下克保祖宗之基、信用先王之法所致。
今創始治道,正宜上荅天心,下結民心,睦親族以固本,建儲副以重祚,定大臣以當國,開經筵以格心,修邊備以防虞,蓄糧餉以待歉,立學校以育才,勸農桑以厚生。是可以光先烈,成帝德,遺子孫,流遠譽。以陛下才略,行此有餘。邇者伏聞聰聽日煩,朝廷政令日改月異,如木始栽而復移,屋既架而復毀。遠近臣民不勝戰懼,惟恐大本一廢,遠業難成,為陛下之後憂,國家之重害。
帝怒為釋。
十年,拜昭文館大學士,詳定禮儀事。其年,襄陽下,遂議取宋。樞奏如求大將,非右丞相安童、知樞密院伯顏不可。十一年,樞言:「陛下降不殺人之詔。伯顏濟江,兵不踰時,西起蜀川,東薄海隅,降城三十,戶踰百萬,自古平南,未有如此之神捷者。今自夏徂秋,一城不降,皆由軍官不思國之大計,不體陛下之深仁,利財剽殺所致。揚州、焦山、淮安,人殊死戰,我雖克勝,所傷亦多。宋之不能為國審矣,而臨安未肯輕下,好生惡死,人之常情,蓋不敢也,惟懼吾招徠止殺之信不堅耳。宜申止殺之詔,使賞罰必立,恩信必行,聖慮不勞,軍力不費矣。」又請禁宋鞭背、黥面及諸濫刑。十三年,拜翰林學士承旨。十七年,卒,年七十八,諡曰文獻。
樞天質含弘而仁恕,恭敏而儉勤,未嘗疑人欺己。有負其德,亦不留怨。憂患之來,不見言色。有來即謀,必反復告之。
子煒,仕為平章政事;從子燧,官至翰林學士承旨,以文章大家知名,卒諡曰文。
許衡
許衡字仲平,懷之河內人也,世為農。父通,避地河南,以泰和九年九月生衡於新鄭縣。幼有異質,七歲入學,授章句,問其師曰:「讀書何為?」師曰:「取科第耳!」曰:「如斯而已乎?」師大奇之。每授書,又能問其旨義。久之,師謂其父母曰:「兒穎悟不凡,他日必有大過人者,吾非其師也。」遂辭去,父母強之不能止。如是者凡更三師。稍長,嗜學如饑渴,然遭世亂,且貧無書。嘗從日者家見書疏義,因請寓宿,手抄歸。既逃難徂徠山,始得易王輔嗣說。時兵亂中,衡夜思晝誦,身體而力踐之,言動必揆諸義而後發。嘗暑中過河陽,渴甚,道有梨,衆爭取啖之,衡獨危坐樹下自若。或問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人曰:「世亂,此無主。」曰:「梨無主,吾心獨無主乎?」
轉魯留魏,人見其有德,稍稍從之。居三年,聞亂且定,乃還懷。往來河、洛間,從柳城姚樞得伊洛程氏及新安朱氏書,益大有得。尋居蘇門,與樞及竇默相講習。凡經傳、子史、禮樂、名物、星曆、兵刑、食貨、水利之類,無所不講,而慨然以道為己任。嘗語人曰:「綱常不可一日而亡於天下,苟在上者無以任之,則在下之任也。」凡喪祭娶嫁,必徵於禮,以倡其鄉人,學者寖盛。家貧躬耕,粟熟則食,粟不熟則食糠覈菜茹,處之泰然,謳誦之聲聞戶外如金石。財有餘,即以分諸族人及諸生之貧者。人有所遺,一毫弗義弗受也。樞嘗被召入京師,以其雪齋居衡,命守者館之,衡拒不受。庭有果熟爛墮地,童子過之,亦不睨視而去,其家人化之如此。
甲寅,世祖出王秦中,以姚樞為勸農使,教民耕植。又思所以化秦人,乃召衡為京兆提學。秦人新脫於兵,欲學無師,聞衡來,人人莫不喜幸來學。郡縣皆建學校,民大化之。世祖南征,乃還懷,學者攀留之不得,從送之臨潼而歸。
中統元年,世祖即皇帝位,召至京師。時王文統以言利進為平章政事,衡、樞輩入侍,言治亂休戚,必以義為本。文統患之。且竇默日於帝前排其學術,疑衡與之為表裏,乃奏以樞為太子太師,默為太子太傅,衡為太子太保,陽為尊用之,實不使數侍上也。默以屢攻文統不中,欲因東宮以避禍,與樞拜命,將入謝。衡曰:「此不安於義也,姑勿論。禮,師傅與太子位東西鄉,師傅坐,太子乃坐。公等度能復此乎?不能,則師道自我廢也。」樞以為然,乃相與懷制立殿下,五辭乃免。改命樞大司農,默翰林侍講學士,衡國子祭酒。未幾,衡亦謝病歸。
至元二年,帝以安童為右丞相,欲衡輔之,復召至京師,命議事中書省。衡乃上疏曰:
臣性識愚陋,學術荒疏,不意虛名偶塵聖聽。陛下好賢樂善,舍短取長,雖以臣之不才,自甲寅至今十有三年,凡八被詔旨,中懷自念,何以報塞。又日者面奉德音,叮嚀懇至,中書大務,容臣盡言。臣雖昏愚,荷陛下知待如此其厚,敢不罄竭所有,裨益萬分。孟子以「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孔子謂「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臣之所守,大意蓋如此也。伏望陛下寬其不佞,察其至懷,則區區之愚,亦或有小補云。
其一曰:自古立國,皆有規模。循而行之,則治功可期。否則心疑目眩,變易分更,未見其可也。昔子產相衰周之列國,孔明治西蜀之一隅,且有定論,終身由之;而堂堂天下,可無一定之說而妄為之哉?考之前代,北方之有中夏者,必行漢法乃可長久。故後魏、遼、金歷年最多,他不能者,皆亂亡相繼,史冊具載,昭然可考。使國家而居朔漠,則無事論此也。今日之治,非此奚宜?夫陸行宜車,水行宜舟,反之則不能行;幽燕食寒,蜀漢食熱,反之則必有變。以是論之,國家之當行漢法無疑也。然萬世國俗,累朝勳舊,一日驅之下從臣僕之謀,改就亡國之俗,其勢有甚難者。竊嘗思之,寒之與暑,固為不同。然寒之變暑也,始於微溫,溫而熱,熱而暑,積百有八十二日而寒始盡。暑之變寒,其勢亦然,是亦積之之驗也。苟能漸之摩之,待以歲月,心堅而確,事易而常,未有不可變者。此在陛下尊信而堅守之,不雜小人,不責近效,不恤流言,則致治之功庶幾可成矣。
二曰:中書之務不勝其煩,然其大要在用人、立法二者而已矣。近而譬之,髮之在首,不以手理而以櫛理;食之在器,不以手取而以匕取。手雖不能,而用櫛與匕,是即手之為也。上之用人,何以異此。然人之賢否,未知其詳,固不可得而遽用也。然或已知其孰為君子,孰為小人,而復患得患失,莫敢進退,徒曰知人,而實不能用人,亦何益哉!人莫不飲食也,獨膳夫為能調五味之和;莫不睹日月也,獨星官為能步虧食之數者,誠以得其法故也。古人有言曰:「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必因先王之道。」今里巷之談,動以古為詬戲,不知今日口之所食,身之所衣,皆古人遺法而不可違者,豈天下之大,國家之重,而古之成法反可違邪?其亦弗思甚矣!夫治人者法也,守法者人也。人法相維,上安下順,而宰執優游於廊廟之上,不煩不勞,此所謂省也。
夫立法用人,今雖未能遽如古昔,然已仕者當給俸以養其廉,未仕者當寬立條格,俾就敘用,則失職之怨少可舒矣。外設監司以察污濫,內專吏部以定資歷,則非分之求漸可息矣。再任三任,抑高舉下,則人才爵位略可平矣。至於貴家之世襲,品官之任子,版籍之數,續當議之,亦不可緩也。
其三曰:民生有欲,無主乃亂,上天眷命,作之君師,此蓋以至難任之,非予之可安之地而娛之也。是以堯、舜以來,聖帝明王莫不兢兢業業、小心畏慎者,誠知天之所畀至難之任,初不可以易心處之也。知其為難而以難處,則難或可為;不知為難而以易處,則他日之難有不可為者矣。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為臣之道,臣已告之安童矣。至為君之難,尤陛下所當專意也。臣請言其切而要者。
夫人君不患出言之難,而患踐言之難。知踐言之難,則其出言不容不慎矣。昔劉安世行一不妄語,七年而後成。夫安世一士人也,所交者一家之親、一鄉之衆也,同列之臣不過數十百人而止耳,而言猶若此,況天下之大,兆民之衆,事有萬變,日有萬機,人君以一身一心而酬酢之,欲言之無失,豈易能哉?故有昔之所言而今日忘之者,今之所命而後日自違者,可否異同,紛更變易,紀綱不得布,法度不得立,臣下無所持循,奸人因以為弊,天下之人疑惑驚眩,且議其無法無信一至於此也。此無他,至難之地不以難處,而以易處故也。苟從大學之道,以修身為本,凡一言一動,必求其然與其所當然,不牽於愛,不蔽於憎,不因於喜,不激於怒,虛心端意,熟思而審處之,雖有不中者蓋鮮矣。奈何為人上者多樂舒肆,為人臣者多事容悅。容悅本為私也,私心盛則不畏人矣;舒肆本為欲也,欲心盛則不畏天矣。以不畏天之心,與不畏人之心,感合無間,則其所務者皆快心事耳。快心則口欲言而言,身欲動而動,又安肯兢兢業業,以修身為本,一言一動,熟思而審處之乎?此人君踐言之難,而又難於天下之人也。
人之情偽有易有險,險者難知,易者易知,此特係夫人之險易者然也。然又有衆寡之分焉。寡則易知,衆則難知,故在上者難於知下,而在下者易於知上,其勢然也。處難知之地,御難知之人,欲其不見欺也難矣。昔包拯剛嚴峭直,號為明察,然一小吏而能欺之。然拯一京尹耳,其見欺於人,不過誤一事、害一人而已。人君處億兆之上,操予奪進退賞罰生殺之權,不幸見欺,則以非為是,以是為非,其害有不可勝既也。人君惟無喜怒也,有喜怒,則贊其喜以市恩,鼓其怒以張勢。人君惟無愛憎也,有愛憎,則假其愛以濟私,藉其憎以復怨。甚至本無喜也,誑之使喜,本無怒也,激之使怒,本不足愛也,而誑譽之使愛,本無可憎也,而強短之使憎。若是,則進者未必為君子,退者未必為小人,予者未必為有功,奪者未必為有罪,以至賞之、罰之、生之、殺之,鮮有得其正者。人君不悟其受欺也,而反任之以防天下之欺,欺而至此,尚可防邪?大抵人君以知人為貴,以用人為急。用得其人,則無事於防矣。既不出此,則所近者爭進之人耳,好利之人耳,無恥之人耳。彼挾其詐術,千蹊萬徑,以蠱君心,欲防其欺,雖堯、舜不能也。
夫賢者以公為心,以愛為心,不為利回,不為勢屈,置之周行,則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澤,其於人國,重固如此也。夫賢者遭時不偶,務自韜晦,世固未易知也。雖或知之,而無所援引,則人君無由知也。人君知之,然召之命之,汎如冢養,賢者有不屑也。雖或接之以貌,待之以禮,然而言不見用,賢者不處也。或用其言也,而復使小人參之,責小利,期近效,有用賢之名,無用賢之實,賢者亦豈肯尸位素餐以取譏於天下哉!此特難進者也,而又有難合者焉。人君處崇高之地,大抵樂聞人過,而不樂於聞己之過,務快己之心,而不務快民之心,賢者必欲匡而正之,扶而安之,如堯、舜之正、堯、舜之安而後已,故其勢恒難合。況夫奸邪佞倖,醜正而惡直,肆為詆毀,多方以陷之,將見罪戾之不免,又可望其庶事得其正,而天下被其澤邪!自古及今,端人雅士所以重於進而輕於退者,蓋以此耳。大禹聖人,聞善即拜,益猶戒之以「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後世人主宜如何也?此任賢之難也。
奸邪之人,其為心也險,其用術也巧。惟險也,故千態萬狀而人莫能知;惟巧也,故千蹊萬徑而人莫能禦。其似恭,其訐似直,其欺似可信,其佞似可近,務以窺人君之喜怒而迎合之,竊其勢以立己之威,濟其欲以結主之愛,愛隆於上,威擅於下,大臣不敢議,近親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至是而求去之亦已難矣。雖然,此特人主之不悟者也,猶有說焉。如宇文士及之佞,太宗灼見其情而不能斥;李林甫妒賢嫉能,明皇洞見其奸而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可不畏哉!
夫上以誠愛下,則下以忠報上,感應之理然也。然考之往昔,有不可以常情論者。禹抑洪水以救民,啟又能敬承繼禹之道,其澤深矣,然一傳而太康失道,則萬姓仇怨而去者,何邪?漢高帝起布衣,天下影從,滎陽之難,紀信至捐生以赴急,則人心之歸可見矣,及天下已定,而沙中有謀反者,又何邪?竊嘗思之,民之戴君,本於天命,初無不順之心,特由使之失望,使之不平,然後怨怒生焉。禹、啟愛民如赤子,而太康逸豫以滅德,是以失望;漢高以寬仁得天下,及其已定,乃以愛憎行誅賞,是以不平。古今人君,凡有恩澤於民,而民怨且怒者,皆類此也。夫人君有位之初,既出美言而告天下矣,既而實不能副,故怨生焉。等人臣耳,無大相遠,人君特以己之私而厚一人,則其薄者已疾之矣,況於薄有功而厚有罪,人得不怒於心邪?必如古者大學之道,以修身為本,一言一動,舉可以為天下之法,一賞一罰,舉可以合天下之公,則億兆之心將不求而自得,又豈有失望不平之累哉!
三代而下稱盛治者,無如漢之文、景,然考之當時,天象數變,山崩地震未易遽數,是將小則有水旱之災,大則有亂亡之應,非徒然而已也。而文、景克承天心,一以養民為務,今年勸農桑,明年減田租,懇愛如此,宜其民心得而和氣應也。臣竊見前年秋孛出西方,彗出東方,去年冬彗見東方,復見西方。議者謂當除舊布新,以應天變。臣以為曷若直法文、景之恭儉愛民,為理明義正而可信也。天之樹君,本為下民。故孟子謂「民為重,君為輕」,書亦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以是論之,則天之道恒在於下,恒在於不足也。君人者,不求之下而求之高,不求之不足而求之有餘,斯其所以召天變也。其變已生,其象已著,乖戾之幾已萌,猶且因仍故習,抑其下而損其不足,謂之順天,不亦難乎?
此六者,皆難之目也。舉其要,則修德、用賢、愛民三者而已。此謂治本。本立,則紀綱可布,法度可行,治功可必。否則愛惡相攻,善惡交病,生民不免於水火,以是為治,萬不能也。
其四曰:語古之聖君,必曰堯、舜;語古之賢相,必曰稷、契。蓋堯、舜能知天道而順承之,稷、契又知堯、舜之心而輔贊之,此所以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也。夫天道好生而不私,堯與舜亦好生而不私。若「克明俊德」,至於「黎民於變」,「敬授人時」,至於「庶績咸熙」,此順承天道之實也。稷播百穀以厚民生,契敷五教以善民心,此輔贊堯、舜之實也。臣嘗復熟推衍,思之又思,參之往古聖賢之言無不同,驗之歷代治亂之跡無不合,蓋此道之行,民可使富,兵可使強,人才可使盛,國勢可使重,夙夜念之至熟也。今國家徒知斂財之巧,而不知生財之由;徒知防人之欺,而不欲養人之善;徒患法令之難行,而不患法令無可行之地。誠能優重農民,勿擾勿害,敺游惰之人而歸之南畝,課之種藝,懇喻而督行之,十年之後,倉府之積,當非今日之比矣。自都邑而至州縣,皆設學校,使皇子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於學,以明父子君臣之大倫,自洒掃應對以至平天下之要道,十年已後,上知所以御下,下知所以事上,上下和睦,又非今日之比矣。二者之行,萬目斯舉,否則他皆不可期也。是道也,堯、舜之道也。孟子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臣愚區區,竊亦願學也。
其五曰:天下所以定者,民志定,則士安於士,農安於農,工商安於為工商,則在上之人有可安之理矣。夫民不安於白屋,必求祿仕;仕不安於卑位,必求尊榮。四方萬里,輻輳並進,各懷無厭無恥之心,在上之人可不為寒心哉!臣聞取天下者尚勇敢,守天下者尚退讓。取也守也,各有其宜,君人者不可不審也。夫審而後發,發無不中,否則觸事而遽喜怒,喜怒之色見於貌,言出於口,人皆知之。徐考其故,知其無可喜者則必悔其喜之失,無可怒者則必悔其怒之失,甚至先喜而後怒,先怒而後喜,號令數變,喜怒不節之故也。是以先王潛心恭默,不易喜怒,其未發也,雖至近莫能知其發也,雖至親莫能移,是以號令簡而無悔,則無不中節矣。夫數變,不可也;數失信,尤不可也。周幽無道,故不恤此,今無此,何苦使人之不信也。
書奏,帝嘉納之。衡自見帝,多奏陳,及退,皆削其草,故其言多祕,世罕得聞,所傳者特此耳。衡多病,帝聽五日一至省,時賜尚方名藥美酒以調養之。四年,乃聽其歸懷。五年,復召還,奏對亦祕。
六年,命與太常卿徐世隆定朝儀,儀成,帝臨觀,甚悅。又詔與太保劉秉忠、左丞張文謙定官制,衡歷考古今分併統屬之序,去其權攝增置冗長側置者,凡省部、院臺、郡縣與夫后妃、儲藩、百司所聯屬統制,定為圖。七年,奏上之。翌日,使集公卿雜議中書、院臺行移之體,衡曰:「中書佐天子緫國政,院臺宜具呈。」時商挺在樞密,高鳴在臺,皆不樂,欲定為咨稟,因大言以動衡曰:「臺院皆宗親大臣,若一忤,禍不可測。」衡曰:「吾論國制耳,何與於人。」遂以其言質帝前,帝曰:「衡言是也,吾意亦若是。」
未幾,阿合馬為中書平章政事,領尚書省六部事,因擅權,勢傾朝野,一時大臣多阿之,衡每與之議,必正言不少讓。已而其子又有僉樞密院之命,衡獨執議曰:「國家事權,兵民財三者而已。今其父典民與財,子又典兵,不可。」帝曰:「卿慮其反邪?」衡對曰:「彼雖不反,此反道也。」阿合馬由是銜之,亟薦衡宜在中書,欲因以事中之。俄除左丞,衡屢入辭免,帝命左右掖衡出。衡出及閾,還奏曰:「陛下命臣出,豈出省邪?」帝笑曰:「出殿門耳。」從幸上京,乃論列阿合馬專權罔上、蠹政害民若干事,不報。因謝病請解機務。帝惻然,召其子師可入,諭旨,且命舉自代者。衡奏曰:「用人,天子之大柄也。臣下汎論其賢否則可,若授之以位,則當斷自宸衷,不可使臣下有市恩之漸也。」
帝久欲開太學,會衡請罷益力,乃從其請。八年,以為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親為擇蒙古弟子俾教之。衡聞命,喜曰:「此吾事也。國人子大樸未散,視聽專一,若置之善類中涵養數年,將必為國用。」乃請徵其弟子王梓、劉季偉、韓思永、耶律有尚、呂端善、姚燧、高凝、白棟、蘇郁、姚燉、孫安、劉安中十二人為伴讀。詔驛召之來京師,分處各齋,以為齋長。時所選弟子皆幼稚,衡待之如成人,愛之如子,出入進退,其嚴若君臣。其為教,因覺以明善,因明以開蔽,相其動息以為張弛。課誦少暇,即習禮,或習書筭。少者則令習拜跪、揖讓、進退、應對,或射,或投壺,負者罰讀書若干遍。久之,諸生人人自得,尊師敬業,下至童子,亦知三綱五常為生人之道。
十年,權臣屢毀漢法,諸生廩食或不繼,衡請還懷。帝以問翰林學士王磐,磐對曰:「衡教人有法,諸生行可從政,此國之大體,宜勿聽其去。」帝命諸老臣議其去留,竇默為衡懇請之,乃聽衡還,以贊善王恂攝學事。劉秉忠等奏,乞以衡弟子耶律有尚、蘇郁、白棟為助教,以守衡規矩,從之。
國家自得中原,用金大明曆,自大定是正後六七十年,氣朔加時漸差。帝以海宇混一,宜協時正日。十三年,詔王恂定新曆。恂以為曆家知曆數而不知曆理,宜得衡領之,乃以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教領太史院事,召至京。衡以為冬至者曆之本,而求曆本者在驗氣。今所用宋舊儀,自汴還至京師已自乖舛,加之歲久,規環不協。乃與太史令郭守敬等新製儀象圭表,自丙子之冬日測晷景,得丁丑、戊寅、己卯三年冬至加時,減大明曆十九刻二十分,又增損古歲餘歲差法,上考春秋以來冬至,無不盡合。以月食衝及金木二星距驗冬至日躔,校舊曆退七十六分。以日轉遲疾中平行度驗月離宿度,加舊曆三十刻。以線代管闚測赤道宿度。以四正定氣立損益限,以定日之盈縮。分二十八限為三百三十六,以定月之遲疾。以赤道變九道定月行。以遲疾轉定度分定朔,而不用平行度。以日月實合時刻定晦,而不用虛進法。以躔離朓朒定交食。其法視古皆密,而又悉去諸曆積年月日法之傅會者,一本天道自然之數,可以施之永久而無弊。自餘正訛完闕,蓋非一事。十七年,曆成,奏上之,賜名曰授時曆,頒之天下。
六月,以疾請還懷。皇太子為請於帝,以子師可為懷孟路緫管以養之,且使東宮官來諭衡曰:「公毋以道不行為憂也,公安則道行有時矣,其善藥自愛。」十八年,衡病革,家人祠,衡曰:「吾一日未死,寧不有事於祖考。」扶而起,奠獻如儀。既撤,家人餕,怡怡如也。已而卒,年七十三。是日,大雷電,風拔木。懷人無貴賤少長,皆哭於門。四方學士聞訃,皆聚哭。有數千里來祭哭墓下者。
衡善教,其言煦煦,雖與童子語,如恐傷之。故所至,無貴賤賢不肖皆樂從之,隨其才昏明大小皆有所得,可以為世用。所去,人皆哭泣,不忍舍,服念其教如金科玉條,終身不敢忘。或未嘗及門,傳其緒餘,而折節力行為名世者,往往有之。聽其言,雖武人俗士異端之徒,無不感悟者。丞相安童一見衡,語同列曰:「若輩自謂不相上下,蓋十百與千萬也。」翰林承旨王磐氣概一世,少所與可,獨見衡曰:「先生,神明也。」大德元年,贈榮祿大夫、司徒,諡文正。至大二年,加正學垂憲佐運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封魏國公。皇慶二年,詔從祀孔子廟廷。廷祐初,又詔立書院京兆以祀衡,給田奉祠事,名魯齋書院。魯,衡居魏時所署齋名也。子師可。
竇默李俊民附
竇默字子聲,初名傑字漢卿,廣平肥鄉人。幼知讀書,毅然有立志。族祖旺,為郡功曹,令習吏事,不肯就。會國兵伐金,默為所俘。同時被俘者三十人,皆見殺,惟默得脫歸其鄉。家破,母獨存,驚怖之餘,母子俱得疾,母竟亡,扶病藁葬。而大兵復至,遂南走渡河,依母黨吳氏。醫者王翁妻以女,使業醫。轉客蔡州,遇名醫李浩,授以銅人針法。金主遷蔡,默恐兵且至,又走德安。孝感令謝憲子以伊洛性理之書授之,默自以為昔未嘗學,而學自此始。適中書楊惟中奉旨招集儒、道、釋之士,默乃北歸,隱於大名,與姚樞、許衡朝暮講習,至忘寢食。繼還肥鄉,以經術教授,由是知名。
世祖在潛邸,遣召之,默變姓名以自晦。使者俾其友人往見,而微服踵其後,默不得已乃拜命。既至,問以治道,默首以三綱五常為對。世祖曰:「人道之端,孰大於此。失此,則無以立於世矣。」默又言:「帝王之道,在誠意正心,心既正,則朝廷遠近莫敢不一於正。」一日凡三召與語,奏對皆稱旨,自是敬待加禮,不令暫去左右。世祖問今之明治道者,默薦姚樞,即召用之。俄命皇子真金從默學,賜以玉帶鉤,諭之曰:「此金內府故物,汝老人,佩服為宜,且使我子見之如見我也。」久之,請南還,命大名、順德各給田宅,有司歲具衣物以為常。
世祖即位,召至上都,問曰:「朕欲求如唐魏徵者,有其人乎?」默對曰:「犯顏諫諍,剛毅不屈,則許衡其人也。深識遠慮,有宰相才,則史天澤其人也。」天澤時宣撫河南,帝即召拜右丞相,以默為翰林侍講學士。時初建中書省,平章政事王文統頗見委任,默上書曰:
臣事陛下十有餘年,數承顧問,與聞聖訓,有以見陛下急於求治,未嘗不以利生民安社稷為心。時先帝在上,姦臣擅權,緫天下財賦,操執在手,貢進奇貨,衒耀紛華,以娛悅上心。其扇結朋黨、離間骨肉者,皆此徒也。此徒當路,陛下所以不能盡其初心。救世一念,涵養有年矣。
今天順人應,誕登大寶,天下生民莫不歡忻踴躍,引領盛治。然平治天下,必用正人端士,唇吻小人一時功利之說,必不能定立國家基本,為子孫久遠之計。其賣利獻勤、乞憐取寵者,使不得行其志,斯可矣。若夫鉤距揣摩,以利害驚動人主之意者,無他,意在擯斥諸賢,獨執政柄耳,此蘇、張之流也,惟陛下察之。伏望別選公明有道之士,授以重任,則天下幸甚。
他日,默與王鶚、姚樞俱在帝前,復面斥文統曰:「此人學術不正,久居相位,必禍天下。」帝曰:「然則誰可相者?」默曰:「以臣觀之,無如許衡。」帝不悅而罷。文統深忌之,乃請以默為太子太傅,默辭曰:「太子位號未正,臣不敢先受太傅之名。」乃復以為翰林侍講學士,詳見許衡傳。默俄謝病歸,未幾,文統伏誅,帝追憶其言,謂近臣曰:「曩言王文統不可用者,惟竇漢卿一人。向使更有一二人言之,朕寧不之思耶?」召還,賜第京師,命有司月給廩祿,國有大政輒以訪之。
默與王磐等請分置翰林院,專掌蒙古文字,以翰林學士承旨撒的迷底里主之;其翰林兼國史院,仍舊纂修國史,典制誥,備顧問,以翰林學士承旨兼修起居注和禮霍孫主之。帝可其奏。默又言:「三代所以風俗淳厚、歷數長久者,皆設學養士所致。今宜建學立師,博選貴族子弟教之,以示風化之本。」帝嘉納之。默嘗與劉秉忠、姚樞、劉肅、商挺侍上前,默言:「君有過舉,臣當直言,都俞吁咈,古之所尚。今則不然,君曰可臣亦以為可,君曰否臣亦以為否,非善政也。」明日,復侍帝於幄殿。獵者失一鶻,帝怒,侍臣或從旁大聲謂宜加罪。帝惡其迎合,命杖之,釋獵者不問。既退,秉忠等賀默曰:「非公誠結主知,安得感悟至此。」
至元十二年,默年八十,公卿皆往賀,帝聞之,拱手曰:「此輩賢者,安得請於上帝,減去數年,留朕左右,共治天下,惜今老矣!」悵然者久之。默既老,不視事,帝數遣中使以珍玩及諸器物往存問焉。十七年,加昭文館大學士,卒,年八十五。訃聞,帝深為嗟悼,厚加賵賜,皇太子亦賻以鈔二千貫,命有司護送歸葬肥鄉。
默為人樂易,平居未嘗評品人物,與人居,溫然儒者也。至論國家大計,面折廷諍,人謂汲黯無以過之。帝嘗謂侍臣曰:「朕求賢三十年,惟得竇漢卿及李俊民二人。」又曰:「如竇漢卿之心,姚公茂之才,合而為一,斯可謂全人矣。」後累贈太師,封魏國公,諡文正。子履,集賢大學士。
李俊民字用章,澤州人,得河南程氏傳受之學。金承安中舉進士第一,應奉翰林文字。未幾,棄官不仕,以所學教授鄉里,從之者甚盛,至有不遠千里而來者。金源南遷,隱於嵩山,後徙懷州,俄復隱於西山。既而變起倉猝,人服其先知。俊民在河南時,隱士荊先生者,授以邵雍皇極數。時之知數者,無出劉秉忠之右,亦自以為弗及也。
世祖在潛藩,以安車召之,延訪無虛日。遽乞還山,世祖重違其意,遣中貴人護送之。又嘗令張仲一問以禎祥,及即位,其言皆驗。而俊民已死,賜諡莊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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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五十九‧列傳第四十六  宋子貞
宋子貞字周臣,潞州長子人也。性敏悟好學,工詞賦。弱冠,領薦書試禮部,與族兄知柔同補太學生,俱有名於時,人以大、小宋稱之。
金末,潞州亂,子貞走趙、魏間。宋將彭義斌守大名,辟為安撫司計議官。義斌歿,子貞率衆歸東平行臺嚴實。實素聞其名,招置幕府,用為詳議官,兼提舉學校。先是,實每令人請事于朝,托近侍奏決,不經中書,因與丞相耶律楚材有違言。子貞至,勸實致禮丞相,通慇懃,凡奏請,必先咨稟。丞相喜,自是交懽無間,實因此益委信子貞。
太宗四年,實戍黃陵,金人悉力來攻。與戰不利,敵勢頗張,曹、濮以南皆震。有自敵中逃歸者,言金兵且大至,人情恟懼。子貞請於實,斬揚言者首以令諸城,境內乃安。汴梁既下,饑民北徙,餓殍盈道。子貞多方賑救,全活者萬餘人。金士之流寓者,悉引見周給,且薦用之。拔名儒張特立、劉肅、李昶輩於羈旅,與之同列。四方之士聞風而至,故東平一時人材多於他鎮。
七年,太宗命子貞為行臺右司郎中。中原略定,事多草創,行臺所統五十餘城,州縣之官或擢自將校,或起由民伍,率昧於從政。甚者,專以掊克聚斂為能,官吏相與為貪私以病民。子貞倣前代觀察采訪之制,命官分三道糾察官吏,立為程式,與為期會,黜貪墯,獎廉勤,官府始有紀綱,民得蘇息。東平將校,占民為部曲戶,謂之腳寨,擅其賦役,幾四百所。子貞請罷歸州縣。實初難之,子貞力言乃聽,人以為便。
實卒,子忠濟襲爵,尤敬子貞。請于朝,授參議東平路事,兼提舉太常禮樂。子貞作新廟學,延前進士康曄、王磐為教官,招致生徒幾百人,出粟贍之,俾習經藝。每季程試,必親臨之。齊魯儒風,為之一變。
歲己未,世祖南伐,召子貞至濮,問以方略。對曰:「本朝威武有餘,仁德未洽。所以拒命者,特畏死爾,若投降者不殺,脅從者勿治,則宋之郡邑可傳檄而定也。」世祖善其言。中統元年,授益都路宣撫使。未幾,入覲,拜右三部尚書。時新立省部,典章制度,多子貞裁定。李璮叛,據濟南,詔子貞參議軍前行中書省事。子貞單騎至濟南,觀璮形勢,因說丞相史天澤曰:「璮擁衆東來,坐守孤城,宜增築外城,防其奔突,彼糧盡援絕,不攻自破矣。」議與天澤合,遂擒璮。
子貞還,上書陳便宜十事,大略謂:「官爵,人主之柄,選法宜盡歸吏部。律令,國之紀綱,宜早刊定。監司緫統一路,用非其材,不厭人望,乞選公廉有才德者為之。今州縣官相傳以世,非法賦斂,民窮無告,宜遷轉以革其弊。」又請建國學教冑子,敕州郡提學課試諸生,三年一貢舉。有旨命中書次第施行之。至元二年,始罷州縣官世襲。遣子貞與左丞相耶律鑄行山東,遷調所部官。還,授翰林學士,參議中書省事。奏請班俸祿,定職田,從之。俄拜中書平章政事。復陳時務之切要者十二策。帝頗悔用子貞晚。
未幾,以年老求退,帝曰:「卿氣力未衰,勉為朕留,措置大事,俟百司差有條理,聽卿自便。」三年十一月,懇辭,乃得請。特敕中書,凡有大事,即其家訪問。子貞私居,每聞朝廷事不便,必封疏上奏,愛君憂國,不以進退異其心。卒年八十一。始病,家人進醫藥,却之曰:「死生有命,吾年踰八十,何以藥為。」病危,諸子請遺言,子貞曰:「吾平昔教汝者不少,今尚何言耶!」
子渤,字齊彥,有才名,官至集賢學士。
商挺
商挺字孟卿,曹州濟陰人。其先,本姓殷氏,避宋諱改焉。父衡,僉陝西行省員外郎,以戰死。挺年二十四,汴京破,北走,依冠氏趙天錫,與元好問、楊奐遊。東平嚴實聘為諸子師。實卒,子忠濟嗣,辟挺為經歷,出為曹州判官。未幾,復為經歷,贊忠濟興學養士。
癸丑,世祖在潛邸,受京兆分地,聞挺名,遣使徵至鹽州。入對稱旨,字而不名。間陪宴語,因曰:「挺來時,李璮城朐山,東平當餽米萬石。東平至朐山,率十石致一石,且車淖于雨必後期,後期罪死。請輸沂州,使璮軍取食,便。」世祖曰:「愛民如此,忍不卿從。」
楊惟中宣撫關中,挺為郎中。兵火之餘,八州十二縣,戶不滿萬,皆驚憂無聊。挺佐惟中,進賢良,黜貪暴,明尊卑,出淹滯,定規程,主簿責,印楮幣,頒俸祿,務農薄稅,通其有無。期月,民乃安。誅一大猾,群吏咸懼。且請減關中常賦之半。明年,惟中罷,廉希憲來代,陞挺為宣撫副使。
丙辰,徵京兆軍需布萬匹、米三千石、帛三千段,械器稱是,輸平涼軍。期迫甚,郡人大恐。挺曰:「他易集也,運米千里,妨我蠶麥。」郿長王姓者,平涼人也,挺召與謀,對曰:「不煩官運,僕家有積粟,請以代輸。」挺大悅,載價與之,他輸亦如期。復命兼治懷孟,境內大治。丁巳,憲宗命阿藍荅兒會計河南、陝右。戊午,罷宣撫司,挺還東平。
憲宗親征蜀,世祖將趨鄂、漢,軍于小濮,召問軍事。挺對曰:「蜀道險遠,萬乘豈宜輕動。」世祖默然久之,曰:「卿言正契吾心。」憲宗崩,世祖北還,道遣張文謙與挺計事。挺曰:「軍中當嚴符信,以防姦詐。」文謙急追及言之。世祖大悟,罵曰:「無一人為我言此,非商孟卿幾敗大計。」速遣使至軍立約。未幾,阿里不哥之使至軍中,執而斬之。召挺北上至開平,挺與廉希憲密贊大計。
世祖既即位,挺奏曰:「南師宜還扈乘輿,西師宜軍便地。」從之。以廉希憲及挺宣撫陝、蜀。中統元年夏五月,至京兆。哈剌不花者,征蜀時名將也,渾都海嘗為之副,時駐六盤山,以兵應阿里不哥。挺謂希憲曰:「為六盤,有三策:悉銳而東,直擣京兆,上策也;聚兵六盤,觀釁而動,中策也;重裝北歸,以應和林,下策也。」希憲曰:「彼將何從?」挺曰:「必出下策。」已而果然。於是與希憲定議,令八春、汪良臣發兵禦之,事具希憲傳。六盤之兵既北,而阿藍荅兒自和林引兵南來,與哈剌不花、渾都海遇於甘州。哈剌不花以語不合,引其兵北去,阿藍荅兒遂與渾都海合軍而南。時諸王合丹率騎兵與八春、汪良臣兵合,乃分為三道以拒之。既陣,大風吹沙,良臣令軍士下馬,以短兵突其左,繞出陣後,潰其右而出,八春直擣其前,合丹勒精騎邀其歸路,大戰于甘州東,殺阿藍荅兒、渾都海。事聞,帝大悅,曰:「商孟卿,古之良將也。」改宣撫司為行中書省,進希憲為右丞,挺為僉行省事。
二年,進參知政事。宋將劉整以瀘州降,繫前降宋者數百人來歸,軍吏請誅以戒,挺盡奏而釋之。興元判官費寅有罪懼誅,以借兵完城事訟挺與希憲于朝。帝召挺便殿,問曰:「卿在關中、懷孟,兩著治效,而毀言日至,豈同寅有沮卿者耶?抑位高而志怠耶?比年論王文統者甚衆,卿獨無一言。」挺對曰:「臣素知文統之為人,嘗與趙璧論之,想陛下猶能記也。臣在秦三年,多過,其或從權以應變者有之。若功成以歸己,事敗分咎於人,臣必不敢,請就戮。」挺既出,帝顧駙馬忽剌出、樞副合荅等,數挺前後大計,凡十有七,因嘆曰:「挺有功如是,猶自言有罪,若此,誰復為朕戮力耶!卿等識之。」四年,賜金符,行四川行樞密院事。
至元元年,入拜參知政事。建議史事,附修遼、金二史,宜令王鶚、李冶、徐世隆、高鳴、胡祗遹、周砥等為之,甚合帝意。二年,分省河東,俄召還。三年,帝留意經學,挺與姚樞、竇默、王鶚、楊果纂五經要語凡二十八類以進。六年,同僉樞密院事。七年,遷僉書。八年,陞副使。數軍食,定軍官品級,給軍吏俸。使四千人屯田,開墾三萬畝,收其穫以餉親軍。汰不勝軍者戶三萬戶,一丁者亦汰去;丁多業寡,業多丁寡,財力相資,合出一軍。
九年,封皇子忙阿剌為安西王,立王相府,以挺為王相。十四年,詔王北征,王命挺曰:「關中事有不便者,可悉更張之。」挺曰:「延安民兵數千,宜使李忽蘭吉練習之,以備不虞。」未幾,禿魯叛,以延安兵應敵,果獲其力。挺進十策於王,曰:睦親鄰,安人心,敬民時,備不虞,厚民生,一事權,清心源,謹自治,固本根,察下情。王為置酒嘉納。王薨,王妃使挺請命于朝,以子阿難荅嗣。帝曰:「年少,祖宗之訓未習,卿姑行王相府事。」
初,運使郭琮、郎中郭叔雲,與王相趙炳搆隙。或告炳不法,妃命囚之六盤獄以死。朝廷疑擅殺之,執琮、叔雲鞫問,伏辜,事具趙炳傳。初無一毫及挺。惟王府女奚徹徹,以預二郭謀,臨刑,望以求生,始有曖昧語連挺及其子瓛。帝怒,召挺,拘炳家,瓛下獄。帝命趙氏子曰:「商孟卿,老書生,可與諸儒讞其罪。」吏部尚書青陽夢炎以議勳奏曰:「臣宋儒,不知挺向來之功可補今之過否?」帝不悅曰:「是同類相助之辭也。」符寶郎董文忠奏曰:「夢炎不知挺何如人,臣以曩時推戴之功語之矣。」帝良久曰:「其事果何如?」對曰:「臣目未睹,耳固聞之,殺人之謀,挺不與也。」帝默然。十六年春,有旨:挺不可全以無罪釋之,籍其家。是冬,始釋挺及瓛。二十年,復樞密副使,俄以疾免。二十一年,趙氏子復訟父冤,挺又被繫,百餘日乃釋。二十五年,帝問中丞董文用曰:「商孟卿今年幾何?」對曰:「八十。」帝甚惜其老,而嘆其康強。是歲冬十有二月卒。有詩千餘篇,尤善隸書。延祐初,贈推誠協謀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魯國公,諡文定。子五人:琥、璘、瑭、瓛、琦。
琥字台符。至元十四年,以姚樞、許衡薦,拜江南行御史臺監察御史。建康戍卒有利湯氏財者,投戈于其家,誣為反具。琥知其冤,罪誣者而釋之。華亭蟠龍寺僧思月謀叛被擒,其黨縱火來劫,民大擾,琥亟誅其魁。文法吏責琥擅誅,行臺中丞張雄飛曰:「江南殘毀之餘,盜賊屢起,顧尚循常例,安用憲臺為哉!」吏議遂屈。都昌妖賊杜萬一,僭號倡亂,行臺檄琥按問。械繫脅從者盈獄,琥悉以詿誤縱遣之。黨與竄伏者猶衆,琥揭牓招徠,不三日雲集。
二十七年,徵拜中臺監察御史。屬地震,琥上書言:「昔漢文帝有此異,而無其應,蓋以躬行德化而弭也。」因條陳漢文時政以進。又言:「為國之道,在立法、任人二者而已。法不徒立,須人而行,人不濫用,惟賢是擇。」因舉天下名士十餘人。帝從之,皆召用,待以不次。三十年,遷國子司業。卒。有彝齋文集。
瑭字禮符。仕為右衛屯田千戶。歲餘,謝病侍親,時年纔三十二。後還鄉里,築室曰晦道堂,蓋取七世祖宗弼,宋仁宗時為太子中舍人,年五十掛冠所築堂名也。
琦字德符。大德八年,成宗召備宿衛。仁宗在東宮,奏授集賢直學士。調大名路治中,不赴。皇慶元年,授集賢侍講學士。延祐四年,陞侍讀官、通奉大夫,賜鈔二萬五千貫。泰定元年,遷祕書卿,病歸,卒。琦善畫山水。嘗使蜀,持平守法,秋毫無私。
趙良弼
趙良弼字輔之,女直人也。本姓朮要甲,音訛為趙家,因以趙為氏。父愨,金威勝軍節度使,諡忠閔;愨長子良貴,嵩汝招討使;良貴子讜,許州兵官;愨從子良材,守太原。俱死事。
良弼明敏,多智略,初舉進士,教授趙州。世祖在潛藩,召見,占對稱旨,會立邢州安撫司,擢良弼為幕長。邢久不得善吏,且當要衝,使者旁午,民多逃去。良弼區畫有方,事或掣制,則請諸藩邸,再閱歲,凡六往返,所請無不從。脫兀脫以斷事官鎮邢,其屬要結罪廢者,交搆嫌隙,動相沮撓。世祖時征雲南,良弼馳驛白其事,遂黜脫兀脫,罷其屬,邢大治,戶口增倍。世祖在潛藩時,分地在關陝,奏以廉希憲、商挺宣撫陝西,以良弼參議司事。阿藍荅兒當國,憚世祖英武,讒于憲宗。遂以阿藍荅兒為陝西省左丞相,劉太平參知政事,鉤校京兆錢穀,鍛煉群獄,死者二十餘人,衆皆股栗。良弼力陳大義,詞氣懇款,二人卒不能誣,故宣撫司一無所坐。
己未七月,世祖南征,召參議元帥事,兼江淮安撫使。親執桴鼓,率先士卒,五戰皆捷;禁焚廬舍、殺降民,所至宣布恩德,民皆按堵。既渡江,攻鄂州,聞憲宗崩,世祖北還,良弼陳時務十二事,言皆有徵。至衛,遣如京兆察訪秦、蜀人情事宜,不踰月,具得實還報,曰:「宗王穆哥無他心,宜以西南六盤悉委屬之。渾都海屯軍六盤,士馬精強,咸思北歸,恐事有不意。紐鄰緫秦、川蒙古諸軍,多得秦、蜀民心,年少鷙勇,輕去就,當寵以重職,疾解其兵柄。劉太平、霍魯懷,今行尚書省事,聲言辦集糧餉,陰有據秦、蜀志。百家奴、劉黑馬、汪惟正兄弟,蒙被德惠,俱悉心俟命。」其言皆見采用。
庚申,良弼凡五上言勸進,曰:「今中外皆願大王早進正宸,以安天下,事勢如此,豈容中止,社稷安危,間不容髮。」世祖嘉之。既即位,立陝西四川宣撫司,復以廉希憲、商挺為使、副,良弼為參議。良弼先行,謀諸斷事官八春曰:「今渾都海日夜思北歸,紐鄰遷延不即行,當先遣使奉上旨促紐鄰入朝,劉太平速還京兆。」八春從其議。至則紐鄰果移營將入涇,劉太平將趨六盤,聞命乃止。
後渾都海果叛北歸,良弼與汪惟正、劉黑馬二宣撫決議,執渾都海之黨元帥乞台不花、迷立火者誅之。希憲及挺慮有擅殺名,遣使入奏待罪。良弼具密狀授使者,言:「始遣捕二帥時,止令囚以俟報,臣竊以為張惶不便,宜急誅之,擅殺在臣,實不在宣撫司,若上怒希憲等,願使者即出此奏。」帝竟不問,使者以奏白政府,咸以良弼為長者。陞參議陝西省事。蜀人費寅以私憾誣廉希憲、商挺在京兆有異志者九事,以良弼為徵。帝召良弼詰問,良弼泣曰:「二臣忠良,保無是心,願剖臣心以明之。」帝意不釋。會平李璮,得王文統交通書,益有疑二臣意,切責良弼,無所不至,至欲斷其舌。良弼誓死不少變,帝意乃解,費寅卒以反誅。
至元七年,以良弼為經略使,領高麗屯田。良弼言屯田不便,固辭,遂以良弼奉使日本。先是,至元初,數遣使通日本,卒不得要領,於是良弼請行,帝憫其老,不許,良弼固請,乃授祕書監以行。良弼奏:「臣父兄四人,死事于金,乞命翰林臣文其碑,臣雖死絕域,無憾矣。」帝從其請。給兵三千以從,良弼辭,獨與書狀官二十四人俱。
舟至金津島,其國人望見使舟,欲舉刃來攻,良弼捨舟登岸喻旨。金津守延入板屋,以兵環之,滅燭大譟,良弼凝然自若。天明,其國太宰府官,陳兵四山,問使者來狀。良弼數其不恭罪,仍喻以禮意。太宰官愧服,求國書。良弼曰:「必見汝國王,始授之。」越數日,復來求書,且曰:「我國自太宰府以東,上古使臣,未有至者,今大朝遣使至此,而不以國書見授,何以示信!」良弼曰:「隋文帝遣裴清來,王郊迎成禮,唐太宗、高宗時,遣使皆得見王,王何獨不見大朝使臣乎﹖」復索書不已,詰難往復數四,至以兵脅良弼。良弼終不與,但頗錄本示之。後又聲言,大將軍以兵十萬來求書。良弼曰:「不見汝國王,寧持我首去,書不可得也。」日本知不可屈,遣使介十二人入覲,仍遣人送良弼至對馬島。
十年五月,良弼至自日本,入見,帝詢知其故,曰:「卿可謂不辱君命矣。」後帝將討日本,三問,良弼言:「臣居日本歲餘,睹其民俗,狠勇嗜殺,不知有父子之親、上下之禮。其地多山水,無耕桑之利,得其人不可役,得其地不加富。況舟師渡海,海風無期,禍害莫測。是謂以有用之民力,填無窮之巨壑也,臣謂勿擊便。」帝從之。
十一年十二月,以良弼同僉書樞密院事。丞相伯顏伐宋,良弼言:「宋重兵在揚州,宜以大軍,先擣錢唐。」後訖如其計。又言:「宋亡,江南士人多廢學,宜設經史科,以育人材,定律令,以戢姦吏。」卒皆用其議。帝嘗從容問曰:「高麗,小國也,匠工弈技,皆勝漢人,至於儒人,皆通經書,學孔、孟。漢人惟務課賦吟詩,將何用焉!」良弼對曰:「此非學者之病,在國家所尚何如耳。尚詩賦,則人必從之,尚經學,則人亦從之。」
良弼屢以疾辭,十九年,得旨居懷孟。良弼別業在溫縣,故有地三千畝,乃析為二,六與懷州,四與孟州,皆永隸廟學,以贍生徒,自以出身儒素,示不忘本也。或問為治,良弼曰:「『必有忍,其乃有濟。』人性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必克己,然後可以制怒;必順理,然後可以忘怒。能忍所難忍,容所難容,事斯濟矣。」二十三年,卒,年七十。贈推忠翊運功臣、太保、儀同三司,追封韓國公,諡文正。子訓,陝西平章政事。
趙璧
趙璧字寶臣,雲中懷仁人。世祖為親王,聞其名召見,呼秀才而不名,賜三僮,給薪水,命后親製衣賜之,視其試服不稱,輒為損益,寵遇無與為比。命馳驛四方,聘名士王鶚等。又令蒙古生十人,從璧受儒書。敕璧習國語,譯大學衍義,時從馬上聽璧陳說,辭旨明貫,世祖嘉之。
憲宗即位,召璧問曰:「天下何如而治﹖」對曰:「請先誅近侍之尤不善者。」憲宗不悅。璧退,世祖曰:「秀才,汝渾身是膽耶!吾亦為汝握兩手汗也。」一日,斷事官牙老瓦赤持其印,請于帝曰:「此先朝賜臣印也,今陛下登極,將仍用此舊印,抑易以新者耶﹖」時璧侍旁,質之曰:「用汝與否,取自聖裁,汝乃敢以印為請耶!」奪其印,置帝前。帝為默然久之,既而曰:「朕亦不能為此也。」自是牙老瓦赤不復用。
壬子,為河南經略使。河南劉萬戶貪淫暴戾,郡中婚嫁,必先賂之,得所請而後行,咸呼之為翁。其黨董主簿,尤恃勢為虐,強取民女有色者三十餘人。璧至,按其罪,立斬之,盡還民女。劉大驚,時天大雪,因詣璧相勞苦,且酌酒賀曰:「經略下車,誅鋤強猾,故雪為瑞應。」璧曰:「如董主簿比者,尚有其人,俟盡誅之,瑞應將大至矣。」劉屏氣不復敢出語,歸卧病而卒,時人以為懼死。
己未,伐宋,為江淮荊湖經略使。兵圍鄂州,宋賈似道遣使來,願請行人以和,璧請行。世祖曰:「汝登城,必謹視吾旗,旗動,速歸可也。」璧登城,宋將宋京曰:「北兵若旋師,願割江為界,且歲奉銀、絹匹兩各二十萬。」璧曰:「大軍至濮州時,誠有是請,猶或見從,今已渡江,是言何益!賈制置今焉在耶﹖」璧適見世祖旗動,迺曰:「俟他日復議之。」遂還。
憲宗崩,世祖即位。中統元年,拜燕京宣慰使。時供給蜀軍,府庫已竭,及用兵北邊,璧經畫饋運,相繼不絕。中書省立,授平章政事,議加荅剌罕之號,力辭不受。二年,從北征,命還燕,以平章政事兼大都督領諸軍。是年,始製太廟雅樂。樂工党仲和、郭伯達,以知音律在選中,為造偽鈔者連坐,繫獄。璧曰:「太廟雅樂,大饗用之,聖上所以昭孝報本也,豈可繫及無辜,而廢雅樂之成哉!」奏請原之。三年,李璮反益都,從親王合必赤討之。璮已據濟南,諸軍乏食,璧從濟河得粟及羊豕以饋軍,軍復大振。
至元元年,官制行,加榮祿大夫。帝欲作文檄宋,執筆者數人,不稱旨,乃召璧為之。文成,帝大喜曰:「惟秀才曲盡我意。」改樞密副使。六年,宋守臣有遣間使約降者,帝命璧詣鹿門山都元帥阿朮營密議。命璧同行漢軍都元帥府事。宋將夏貴,率兵五萬,饋糧三千艘,自武昌泝流,入援襄陽。時漢水暴漲,璧據險設伏待之。貴果中夜潛上,璧策馬出鹿門,行二十餘里,發伏兵,奪其五舟,大呼曰:「南船已敗,我水軍宜速進。」貴懾不敢動。明旦,阿朮至,領諸將渡江西追貴騎兵,璧率水軍萬戶解汝楫等追貴舟師。遂合戰於虎尾洲,貴大敗走,士卒溺死甚衆,奪戰艦五十,擒將士三百餘人。
高麗王禃為其臣林衍所逐,帝召璧還,改中書左丞,同國王頭輦哥行東京等路中書省事,聚兵平壤。時衍已死,璧與王議曰:「高麗遷居江華島有年矣,外雖卑辭臣貢,內恃其險,故使權臣無所畏忌,擅逐其主。今衍雖死,王實無罪,若朝廷遣兵護歸,使復國于古京,可以安兵息民,策之上者也。」因遣使以聞,帝從之。時同行者分高麗美人,璧得三人,皆還之。
師還,遷中書右丞。冬,祀太廟,有司失黃幔,索得於神庖竈下,已甚污弊。帝聞,大怒曰:「大不敬,當斬!」璧曰:「法止杖斷流遠。」其人得不死。十年,復拜平章政事。十三年,卒,年五十七。大德三年,贈大司徒,諡忠亮。
子二人:仁榮,同知歸德府事;仁恭,集賢直學士。孫二人:崇,郊祀署令;弘,左藏庫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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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六十‧列傳第四十七  王磐
王磐字文炳,廣平永年人,世業農,歲得麥萬石,鄉人號萬石王家。父禧,金末入財佐軍興,補進義副尉。國兵破永年,將屠其城,禧復罄家貲以助軍費,衆賴以免。金人遷汴,乃舉家南渡河,居汝之魯山。
磐年方冠,從麻九疇學于郾城,客居貧甚,日作糜一器,畫為朝暮食。年二十六,擢正大四年經義進士第,授歸德府錄事判官,不赴。自是大肆力於經史百氏,文辭宏放,浩無涯涘。及河南被兵,磐避難,轉入淮、襄間,宋荊湖制置司,素知其名,辟為議事官。丙申,襄陽兵變,乃北歸,至洛西,會楊惟中被旨招集儒士,得磐,深禮遇之,遂寓河內。東平緫管嚴實興學養士,迎磐為師,受業者常數百人,後多為名士。
中統元年,即拜益都等路宣撫副使,居頃之,以疾免。李璮素重磐,以禮延致之,磐亦樂青州風土,乃買田渳河之上,題其居曰鹿菴,有終焉之意。及璮謀不軌,磐覺之,脫身至濟南,得驛馬馳去,入京師,因侍臣以聞。世祖即日召見,嘉其誠節,撫勞甚厚。璮據濟南,大軍討之,帝命磐參議行省事。璮平,遂挈妻子至東平。
召拜翰林直學士,同修國史。出為真定、順德等路宣慰使。衡水縣達魯花赤忙兀 469f.gif ,不為理,又欲反其具獄。磐竟奏置諸法,籍其家貲,以半給清。郡有西域大賈,稱貸取息,有不時償者,輒置獄于家,拘繫榜掠。其人且恃勢干官府,直來坐廳事,指麾自若。磐大怒,叱左右捽下,箠之數十。時府治寓城上,即擠諸城下,幾死,郡人稱快。未幾,蝗起真定,朝廷遣使者督捕,役夫四萬人,以為不足,欲牒鄰道助之。磐曰:「四萬人多矣,何煩他郡!」使者怒,責磐狀,期三日盡捕蝗,磐不為動,親率役夫走田間,設方法督捕之,三日而蝗盡滅,使者驚以為神。
復入翰林為學士,入謁宰相,首言:「方今害民之吏,轉運司為甚,至稅人白骨,宜罷去之,以蘇民力。」由是運司遂罷。阿合馬諷大臣,請合中書、尚書兩省為一,拜右丞相安童為三公,陰欲奪其政柄。有詔會議,磐言:「合兩省為一,而以右丞相緫之,實便,不然,則宜仍舊,三公既不預政事,則不宜虛設。」其議遂沮。遷太常少卿,乞致仕,不允。
時宮闕未建,朝儀未立,凡遇稱賀,臣庶雜至帳殿前,執法者患其諠擾,不能禁。磐上疏曰:「按舊制:天子宮門,不應入而入者,謂之闌入。闌入之罪,由第一門至第三門,輕重有差。宜令宣徽院,籍兩省而下百官姓名,各依班序,聽通事舍人傳呼贊引,然後進。其越次者,殿中司糾察定罰,不應入而入者,準闌入罪,庶朝廷之禮,漸可整肅。」於是儀制始定。
曲阜孔子廟,歷代給民百戶,以供洒掃,復其家,至是,尚書省以括戶之故,盡收為民,磐言:「林廟戶百家,歲賦鈔不過六百貫,僅比一六品官終年俸耳。聖朝疆宇萬里,財賦歲億萬計,豈愛一六品官俸,不以待孔子哉。且於府庫所益無多,其損國體甚大。」時論韙之。帝以天下獄囚滋多,敕諸路自死罪以下,縱遣歸家,期秋八月,悉來京師聽決,囚如期至,帝惻然憐之,盡原其罪。他日,命詞臣作詔,戒喻天下,皆不稱旨意,磐獨以縱囚之意命辭,帝喜曰:「此朕所欲言而不能者,卿乃能為朕言之。」嘉獎不已,取酒賜之。
再乞致仕,不允。國子祭酒許衡將告歸,帝遣近臣問磐,磐言:「衡素廉介,意其所以求退者,得非生員數少,坐縻廩祿,有所不安耶﹖宜增益生員,使之施教,則庶幾人材有成,衡之受祿亦可少安矣。」詔從之。
磐移疾家居,帝遣使存問,賜以名藥。磐嘗於會集議事之際,數言:「前代用人,二十從政,七十致仕,所以資其材力,閔其衰老,養其廉恥之心也。今入仕者不限年,而老病者不能退,彼既不自知恥,朝廷亦不以為非,甚不可也。」至是,以疾,請斷月俸毋給,自秋及春,堅乞致仕。帝遣使慰諭之曰:「卿年雖老,非任劇務,何以辭為。」仍詔祿之終身,併還所斷月俸。磐不得已,復起。
時方伐宋,凡帷幄謀議,有所未決,即遣使問之,磐所敷陳,每稱上意。帝將用兵日本,問以便宜,磐言:「今方伐宋,當用吾全力,庶可一舉取之。若復分力東夷,恐曠日持久,功卒難成。俟宋滅,徐圖之未晚也。」江南既下,磐上疏,大略言:「禁戢軍士,選擇官吏,賞功罰罪,推廣恩信,所以撫安新附,銷弭寇盜。」其言要切,皆見施行。
朝議汰冗官,權近私以按察司不便,欲併省之。磐奏疏曰:「各路州郡,去京師遙遠,貪官污吏,侵害小民,無所控告,惟賴按察司為之申理。若指為冗官,一例罷去,則小民冤死而無所訴矣。若曰京師有御史臺糾察四方之事,是大不然。夫御史臺,糾察朝廷百官、京畿州縣,尚有弗及,況能周遍外路千百城之事乎﹖若欲併入運司,運司專以營利增課為職,與管民官常分彼此,豈暇顧細民之冤抑哉﹖」由是按察司得不罷。
朝廷錄平宋功,遷至宰相執政者二十餘人,因議更定官制,磐奏疏曰:「歷代制度,有官品,有爵號,有職位,官爵所以示榮寵,職位所以委事權。臣下有功有勞,隨其大小,酬以官爵,有才有能,稱其所堪,處以職位,此人君御下之術也。臣以為有功者,宜加遷散官,或賜五等爵號,如漢、唐封侯之制可也,不宜任以職位。」
日本之役,師行有期,磐入諫曰:「日本小夷,海道險遠,勝之則不武,不勝則損威,臣以為勿伐便。」帝震怒,謂非所宜言,且曰:「此在吾國法,言者不赦,汝豈有他心而然耶﹖」磐對曰:「臣赤心為國,故敢以言,苟有他心,何為從叛亂之地,冒萬死而來歸乎﹖今臣年已八十,況無子嗣,他心欲何為耶﹖」明日,帝遣侍臣以溫言慰撫,使無憂懼。後閱內府珍玩,有碧玉寶枕,因出賜之。
磐以年老,累乞骸骨。丞相和禮霍孫為言,詔允其請,進資德大夫,致仕,仍給半俸終身。皇太子聞其去,召入宮,賜食,慰問良久。行之日,公卿百官,皆設宴以餞。明日,皇太子賜宴聖安寺,公卿百官出送麗澤門外,縉紳以為榮。磐無子,命其壻著作郎李稚賓為東平判官,以便養。每大臣燕見,帝數問磐起居狀,始終眷顧不衰。
磐資性剛方,閑居不妄言笑,每奏對,必以正,不肯阿意承順,帝嘗以古直稱之,雖權倖側目,弗顧也。阿合馬方得權,致重幣求文于碑,磐拒弗與,所薦宋、雷膺、魏初、徐琰、胡祗遹、孟祺、李謙,後皆為名臣。年至九十二,卒之夕,有大星隕正寢之東。贈端貞雅亮佐治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追封洺國公,諡文忠。
王鶚
王鶚字百一,曹州東明人。曾祖成,祖立,父琛。鶚始生,有大鳥止於庭,鄉先生張奫曰:「鶚也。是兒其有大名乎!」因名之。幼聰悟,日誦千餘言,長工詞賦。
金正大元年,中進士第一甲第一人出身,授應奉翰林文字。六年,授歸德府判官,行亳州城父令。七年,改同知申州事,行蔡州汝陽令,丁母憂。天興二年,金主遷蔡,詔尚書省移書恒山公武仙進兵,金主覽書,問誰為之,右丞完顏仲德曰:「前翰林應奉王鶚也。」曰:「朕即位時狀元耶﹖」召見,惜擢用之晚。起復,授尚書省右司都事,陞左右司郎中。三年,蔡陷,將被殺,萬戶張柔聞其名,救之,輦歸,館于保州。
甲辰冬,世祖在藩邸,訪求遺逸之士,遣使聘鶚。及至,使者數輩迎勞,召對。進講孝經、書、易,及齊家治國之道,古今事物之變,每夜分,乃罷。世祖曰:「我雖未能即行汝言,安知異日不能行之耶!」歲餘,乞還,賜以馬,仍命近侍闊闊、柴禎等五人從之學。繼命徙居大都,賜宅一所。嘗因見,請曰:「天兵克蔡,金主自縊,其奉御絳山焚葬汝水之傍,禮為舊君有服,願往葬祭。」世祖義而許之,至則為河水所沒,設具牲酒,為位而哭。
庚申,世祖即位,建元中統。首授翰林學士承旨,制誥典章,皆所裁定。至元元年,加資善大夫。上奏:「自古帝王得失興廢可考者,以有史在也。我國家以神武定四方,天戈所臨,無不臣服者,皆出太祖皇帝廟謨雄斷所致,若不乘時紀錄,竊恐久而遺亡,宜置局纂就實錄,附修遼、金二史。」又言:「唐太宗始定天下,置弘文館學士十八人,宋太宗承太祖開創之後,設內外學士院,史冊爛然,號稱文治。堂堂國朝,豈無英才如唐、宋者乎!」皆從之,始立翰林學士院,鶚遂薦李冶、李昶、王磐、徐世隆、高鳴為學士。復奏立十道提舉學校官。
有言事者,謂宰執非其人,詔儒臣廷議可任宰相者。時阿合馬巧佞,欲乘隙取相位,大臣復助之,衆知其非,莫敢言。鶚奮然擲筆曰:「吾以衰老之年,無以報國,即欲舉任此人為相,吾不能插驢尾矣。」振袖而起,奸計為之中止。五年,乞致仕,詔有司歲給廩祿終其身,有大事則遣使就問之。十年,卒,年八十四,諡文康。
鶚性樂易,為文章不事雕飾,嘗曰:「學者當以窮理為先,分章析句,乃經生舉子之業,非為己之學也。」著論語集義一卷,汝南遺事二卷,詩文四十卷,曰應物集。無子,以壻周鐸子之綱承其祀。之綱,官至翰林侍講學士。
高鳴
高鳴字雄飛,真定人,少以文學知名。河東元裕上書薦之,不報。諸王旭烈兀將征西域,聞其賢,遣使者三輩召之,鳴乃起,為王陳西征二十餘策,王數稱善,即薦為彰德路緫管。
世祖即位,賜誥命金符,已而召為翰林學士,兼太常少卿。至元五年,立御史臺,以鳴為侍御史,風紀條章,多其裁定。尋立四道按察司,選任名士,鳴所薦居多,時論咸稱其知人。天下初定,中書、樞密事多壅滯,言者請置督事官各二人,鳴曰:「官得人,自無滯政,臣職在奉憲,願舉察之,毋為員外置人也。」
七年,議立三省,鳴上封事曰:「臣聞三省,設自近古,其法由中書出政,移門下,議不合,則有駁正,或封還詔書;議合,則還移中書;中書移尚書,尚書乃下六部、郡國。方今天下大於古,而事益繁,取決一省,猶曰有壅,況三省乎!且多置官者,求免失政也,但使賢俊萃于一堂,連署參決,自免失政,豈必別官異坐,而後無失政乎!故曰:政貴得人,不貴多官。不如一省便。」世祖深然之,議遂罷。川、陝盜起,省臣患之,請專戮其尤者以止盜,朝議將從之,鳴諫曰:「制令天下上死囚,必待論報,所以重用刑、惜民生也。今從其請,是開天下擅殺之路,害仁政甚大。」世祖曰「善」,令速止之。
鳴每以敢言被上知,嘗入內,值大風雪,帝謂御史大夫塔察兒曰:「高學士年老,後有大政,就問可也。」賜太官酒肉慰勞之,其見敬禮如此。九年,遷吏禮部尚書。十一年,病卒,年六十六,有文集五十卷。
李冶
李冶字仁卿,真定欒城人。登金進士第,調高陵簿,未上,辟知鈞州事。歲壬辰,城潰,冶微服北渡,流落忻、崞間,聚書環堵,人所不堪,冶處之裕如也。
世祖在潛邸,聞其賢,遣使召之,且曰:「素聞仁卿學優才贍,潛德不耀,久欲一見,其勿他辭。」既至,問河南居官者孰賢,對曰:「險夷一節,惟完顏仲德。」又問完顏合荅及蒲瓦何如,對曰:「二人將略短少,任之不疑,此金所以亡也。」又問魏徵、曹彬何如,對曰:「徵忠言讜論,知無不言,以唐諍臣觀之,徵為第一。彬伐江南,未嘗妄殺一人,儗之方叔、召虎可也。漢之韓、彭、衛、霍,在所不論。」又問今之臣有如魏徵者乎,對曰:「今以側媚成風,欲求魏徵之賢,實難其人。」又問今之人材賢否,對曰:「天下未嘗乏材,求則得之,舍則失之,理勢然耳。今儒生有如魏璠、王鶚、李獻卿、蘭光庭、趙復、郝經、王博文輩,皆有用之材,又皆賢王所嘗聘問者,舉而用之,何所不可,但恐用之不盡耳。然四海之廣,豈止此數子哉。王誠能旁求於外,將見集於明廷矣。」
又問天下當何以治之,對曰:「夫治天下,難則難於登天,易則易於反掌。蓋有法度則治,控名責實則治,進君子退小人則治,如是而治天下,豈不易於反掌乎。無法度則亂,有名無實則亂,進小人退君子則亂,如是而治天下,豈不難於登天乎。且為治之道,不過立法度、正紀綱而已。紀綱者,上下相維持;法度者,賞罰示懲勸。今則大官小吏,下至編氓,皆自縱恣,以私害公,是無法度也。有功者未必得賞,有罪者未必被罰,甚則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獲寵,是無法度也。法度廢,紀綱壞,天下不變亂,已為幸矣。」
又問昨地震何如,對曰:「天裂為陽不足,地震為陰有餘。夫地道,陰也,陰太盛,則變常,今之地震,或姦邪在側,或女謁盛行,或讒慝交至,或刑罰失中,或征伐驟舉,五者必有一于此矣。夫天之愛君,如愛其子,故示此以警之耳。苟能辨姦邪,去女謁,屏讒慝,省刑罰,慎征討,上當天心,下協人意,則可轉咎為休矣。」世祖嘉納之。
冶晚家元氏,買田封龍山下,學徒益衆。及世祖即位,復聘之,欲處以清要,冶以老病,懇求還山。至元二年,再以學士召,就職期月,復以老病辭去,卒于家,年八十八。所著有敬齋文集四十卷,壁書藂削十二卷,泛說四十卷,古今黈四十卷,測圓海鏡十二卷,益古衍段三十卷。
李昶
李昶字士都,東平須城人。父世弼,從外家受孫明復春秋,得其宗旨。金貞祐初,三赴廷試,不第,推恩授彭城簿,志壹鬱不樂,遂復求試。一夕,夢在李彥牓下及第,閱計偕之士,無之,時昶年十六,已能為程文,乃更其名曰彥。興定二年,父子廷試,昶果以春秋中第二甲第二人,世弼第三甲第三人,父子褒貶各異,時人以比向、歆,而世弼遂不復仕,晚乃授東平教授以卒。
昶穎悟過人,讀書如夙習,無故不出戶外,鄰里罕識其面。初從父入科場,儕輩少之,譏議紛紜,監試者遠其次舍,伺察甚嚴。昶肆筆數千言,比午,已脫稿。釋褐,授徵事郎、孟州溫縣丞。正大改元,超授儒林郎、賜緋魚袋、鄭州河陰簿。三年,召試尚書省掾,再調漕運提舉。
國兵下河南,奉親還鄉里。行臺嚴實,辟授都事,改行軍萬戶府知事。實卒,子忠濟嗣,陞昶為經歷。居數歲,忠濟怠於政事,貪佞抵隙而進。昶言於忠濟曰:「比年內外裘馬相尚,飲宴無度,庫藏空虛,百姓匱乏,若猶循習故常,恐或生變。惟閤下接納正士,黜遠小人,去浮華,敦樸素,損騎從,省宴游,雖不能救已然之失,尚可以弭未然之禍。」時朝廷裁抑諸侯,法制寢密,忠濟縱侈自若,昶以親老求解,不許。俄以父憂去官,杜門教授,一時名士,若李謙、馬紹、吳衍輩,皆出其門。
歲己未,世祖伐宋,次濮州,聞昶名,召見,問治國用兵之要。昶上疏:論治國,則以用賢、立法、賞罰、君道、務本、清源為對;論用兵,則以伐罪、救民、不嗜殺為對。世祖嘉納之。明年,世祖即位,召至開平,訪以國事,昶知無不言,眷遇益隆。
時徵需煩重,行中書省科徵稅賦,雖逋戶不貸,昶移書時相,其略曰:「百姓困於弊政久矣,聖上龍飛,首頒明詔,天下之人,如獲更生,拭目傾耳,以徯太平,半年之間,人漸失望,良以渴仰之心太切,興除之政未孚故也。側聞欲據丁巳戶籍,科徵租稅,比之見戶,或加多十六七,止驗見戶,應輸猶恐不逮,復令包補逃故,必致艱難。苟不以撫字安集為心,惟事供億,則諸人皆能之,豈聖上擢賢更化之意哉﹖」於是省府為蠲逋戶之賦。
中統二年春,內難平,昶上表賀,因進諷諫曰:「患難所以存儆戒,禍亂將以開聖明,伏願日新其德,雖休勿休,戰勝不矜,功成不有,和輯宗親,撫綏將士,增修庶政,選用百官,儉以足用,寬以養民,安不忘危,治不忘亂,恒以北征宵旰之勤,永為南面逸豫之戒。」世祖稱善久之。世祖嘗燕處,望見昶,輒斂容曰:「李秀才至矣。」其見敬禮如此。會嚴忠濟罷,以其弟忠範代之,忠範表請昶師事之,特授翰林侍講學士,行東平路緫管軍民同議官。昶條十二事,除宿弊。
至元元年,遷轉之制行,減併路、府、州、縣官員,於是謝事家居。五年,起為吏禮部尚書,品格條式、選舉禮文之事,多所裁定。凡議大政,宰相延置上座,傾聽其說。六年,姦臣阿合馬議陞制國用使司為尚書省,昶請老以歸。七年,詔授南京路緫管兼府尹,不赴。八年,授山東東西道提刑按察使,務持大體,不事苛細,未幾致仕。二十二年,昶年已八十二,復遣使徵之,以老疾辭,賜田千畝。二十六年卒,年八十有七。
昶嘗集春秋諸家之說折中之,曰春秋左氏遺意二十卷;早年讀語、孟,見先儒之失,考訂成編,及得朱氏、張氏解,往往吻合,其書遂不復出。獨取孟子舊說新說矛盾者,參考歸一,附以己見,為孟子權衡遺說五卷。
劉肅
劉肅字才卿,威州洺水人。金興定二年詞賦進士。嘗為尚書省令史。時有盜內藏官羅及珠,盜不時得,逮繫貨珠牙儈及藏吏,誣服者十一人。刑部議皆置極刑,肅執之曰:「盜無正贓,殺之冤。」金主怒,有近侍夜見肅,具道其旨,肅曰:「辨析冤獄,我職也,惜一己而戕十一人之命,可乎!」明日,詣省辨愈力。右司郎中張天綱曰:「吾為汝具奏辨析之。」奏入,金主悟,囚得不死。
調新蔡令。先時,縣賦民以牛多寡為差,民匿不耕,肅至,命樹畜繁者不加賦,民遂殷富。瀕淮民有竄入宋境,籍為兵而優其糧,間有歸者,頗艱於衣食,時出怨言曰:「不如渡淮。」告者以謀叛論,肅曰:「淮限宋境,一水耳,果欲叛,不難往也,口雖言而心無實,準律當杖八十。」奏可。繼擢戶部主事。
金亡,依東平嚴實,辟行尚書省左司員外郎,又改行軍萬戶府經歷。東平歲賦絲銀,復輸綿十萬兩、色絹萬匹,民不能堪,肅贊實奏罷之。壬子,世祖居潛邸,以肅為邢州安撫使,肅興鐵冶,及行楮幣,公私賴焉。
中統元年,擢真定宣撫使。時中統新鈔行,罷銀鈔不用。真定以銀鈔交通于外者,凡八千餘貫,公私囂然,莫知所措。肅建三策:一曰仍用舊鈔,二曰新舊兼用,三曰官以新鈔如數易舊鈔。中書從其第三策,遂降鈔五十萬貫。二年,授左三部尚書,官曹典憲,多所議定。未幾,兼商議中書省事。三年,致仕,給半俸。四年,卒,年七十六。
肅性舒緩,有執守。嘗集諸家易說,曰讀易備忘。後累贈推忠贊治功臣、榮祿大夫、上柱國、大司徒、邢國公,諡文獻。
子憲,禮部侍郎;愻,大名路緫管。孫賡,翰林學士承旨。
王思廉
王思廉字仲常,真定獲鹿人。幼師太原元好問,既冠,張德耀宣撫河東,辟掌書記,復謝歸。至元十年,董文忠薦之,世祖問文忠曰:「汝何由知王思廉賢﹖」對曰:「鄉人之善者稱之也。」遂召見,授符寶局掌書。十三年,姚樞舉為昭文館待制,遷奉訓大夫、符寶局直長。
十四年,改翰林待制,嘗進讀通鑑,至唐太宗有殺魏徵語,及長孫皇后進諫事,帝命內官引至皇后閤,講衍其說,后曰:「是誠有益於宸衷。爾宜擇善言進講,慎勿以瀆辭煩上聽也。」每侍讀,帝命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兒、太師月赤察兒、御史中丞撒里蠻、翰林學士承旨掇立察等,咸聽受焉。帝嘗御延春閣,大賚群臣,俾十人為列以進,思廉偶在衛士之列,帝責董文忠曰:「思廉儒臣,豈宜列衛士!」
十八年,進中順大夫、典瑞少監。十九年,帝幸白海,時千戶王著,矯殺奸臣阿合馬於大都,辭連樞副密使張易。帝召思廉至行殿,屏左右,問曰:「張易反,若知之乎﹖」對曰:「未詳也。」帝曰:「反已反已,何未詳也﹖」思廉徐奏曰:「僭號改元謂之反,亡入他國謂之叛,群聚山林賊害民物謂之亂,張易之事,臣實不能詳也。」帝曰:「朕自即位以來,如李璮之不臣,豈以我若漢高帝、趙太祖,遽陟帝位者乎﹖」思廉曰:「陛下神聖天縱,前代之君不足比也。」帝歎曰:「朕往者,有問於竇默,其應如響,蓋心口不相違,故不思而得,朕今有問汝,能然乎﹖且張易所為,張仲謙知之否﹖」思廉即對曰:「仲謙不知。」帝曰:「何以明之﹖」對曰:「二人不相安,臣故知其不知也。」
二十年,陞太監。思廉以儒素進,帝眷注優渥。嘗疾,賜御藥,顧問安否;扈蹕,失所乘馬,給內廄馬五匹;盜竊所賜玉帶,更以玉帶賜之。裕宗居東宮,思廉進曰:「殿下府中,宜建學官,俾左右近侍,嘗親正學,必能裨輔明德。」裕宗然之。裕宗嘗欲買甲第賜思廉,思廉固辭。二十三年,改嘉議大夫、同知大都留守,兼少府監事。藩王乃顏叛,帝親征,思廉間謂留守段貞曰:「藩王反側,地大故也,漢鼂錯削地之策,實為良圖,盍為上言之。」貞見帝,遂以聞,帝曰:「汝何能出是言也﹖」貞以思廉對,帝嘉之。二十九年,遷正議大夫、樞密院判官。
大德元年,成宗即位,遷中奉大夫、翰林學士,仍樞密院判官,以病歸。三年,起為工部尚書,拜征東行省參知政事。七年,緫管大名路。八年,召為集賢學士。十一年,授正奉大夫、太子賓客。
仁宗即位,以翰林學士承旨、資善大夫致仕。延祐七年卒,年八十三。贈翰林學士承旨、資德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右丞、上護軍,追封恒山郡公,諡文恭。
李謙
李謙字受益,鄆之東阿人。祖元,以醫著名。父唐佐,性恬退,不喜仕進。
謙幼有成人風,始就學,日記數千言,為賦有聲,與徐世隆、孟祺、閻復齊名,而謙為首。為東平府教授,生徒四集,累官萬戶府經歷,復教授東平。先時,教授無俸,郡斂儒戶銀百兩備束脩,謙辭曰:「家幸非甚貧者,豈可聚貨以自殖乎!」
翰林學士王磐以謙名聞,召為應奉翰林文字,一時制誥,多出其手。至元十五年,陞待制,扈駕至上都,賜以銀壺、藤枕。十八年,陞直學士,為太子左諭德,侍裕宗於東宮。陳十事:曰正心,曰睦親,曰崇儉,曰幾諫,曰戢兵,曰親賢,曰尚文,曰定律,曰正名,曰革弊。裕宗崩,世祖又命傅成宗於潛邸,所至以謙自隨。轉侍讀學士。世祖深加器重,嘗賜坐便殿,飲群臣酒,世祖曰:「聞卿不飲,然能為朕強飲乎?」因賜蒲萄酒一鍾,曰:「此極醉人,恐汝不勝。」即令三近侍扶掖使出。二十六年,以足疾辭歸。
三十一年,成宗即位,驛召至上都。既見,勞曰:「朕知卿有疾,然京師去家不遠,且多良醫,能愈疾。卿當與謀國政,餘不以勞卿也。」陞學士。元貞初,引疾還家。大德六年,召為翰林承旨,以年七十一,乞致仕。九年,又召。至大元年,給半俸。仁宗為皇太子,徵為太子少傅,謙皆力辭。
仁宗即位,召十六人,謙居其首。乃力疾見帝于行在,疏言九事,其略曰:「正心術以正百官,崇孝治以先天下,選賢能以居輔相之位,廣視聽以通上下之情,恤貧乏以重邦家之本,課農桑以豐衣食之源,興學校以廣人材之路,頒律令使民不犯,練士卒居安慮危。至於振肅紀綱、糾察內外,臺憲之官尤當選素著清望、深明治體、不事苛細者為之。」帝嘉納焉。遷集賢大學士、榮祿大夫,致仕,加賜銀一百五十兩,金織幣及帛各三匹。歸,卒于家,年七十九。
謙文章醇厚有古風,不尚浮巧,學者宗之,號野齋先生。子偘,官至大名路緫管。
徐世隆
徐世隆字威卿,陳州西華人。弱冠,登金正大四年進士第,辟為縣令。其父戒世隆曰:「汝年少,學未至,毋急仕進,更當讀書,多識往事,以益智識,俟三十入官,未晚也。」世隆遂辭官,益篤于學。
歲壬辰,父歿。癸巳,世隆奉母北渡河,嚴實招致東平幕府,俾掌書記。世隆勸實收養寒素,一時名士多歸之。憲宗即位,以為拘榷燕京路課稅官,世隆固辭。壬子,世祖在潛邸,召見于日月山,時方圖征雲南,以問世隆,對曰:「孟子有言:『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夫君人者,不嗜殺人,天下可定,況蕞爾之西南夷乎!」世祖曰:「誠如卿言,吾事濟矣。」實時得金太常登歌樂,世祖遣使取之觀,世隆典領以行,既見,世祖欲留之,世隆以母老辭。實子忠濟,以世隆為東平行臺經歷,於是益贊忠濟興學養士。
中統元年,擢燕京等路宣撫使,世隆以新民善俗為務。中書省檄諸路養禁衛之羸馬,數以萬計,芻秣與其什器,前期戒備。世隆曰:「國馬牧於北方,往年無飼於南者。上新臨天下,京畿根本地,煩擾之事,必不為之。馬將不來。」吏白:「此軍需也,其責勿輕。」世隆曰:「責當我坐。」遂弗為備,馬果不至。清滄鹽課,前政虧不及額,世隆綜覈之,得增羨若干,賜銀三十鋌。二年,移治順天,歲饑,世隆發廩貸之,全活甚衆。三年,宣撫司罷,世隆還東平,請增宮縣大樂、文武二舞,令舊工教習,以備大祀,制可。除世隆太常卿以掌之,兼提舉本路學校事。四年,世祖問堯、舜、禹、湯為君之道,世隆取書所載帝王事以對,帝喜曰:「汝為朕直解進讀,我將聽之。」書成,帝命翰林承旨安藏譯寫以進。
至元元年,遷翰林侍講學士,兼太常卿,朝廷大政諮訪而後行,詔命典冊多出其手。世隆奏:「陛下帝中國,當行中國事。事之大者,首惟祭祀,祭必有廟。」因以圖上,乞敕有司以時興建,從之,踰年而廟成。遂迎祖宗神御,奉安太室,而大饗禮成。帝悅,賞賜優渥。
俄兼戶部侍郎,承詔議立三省,遂定內外官制上之。時朝儀未立,世隆奏曰;「今四海一家,萬國會同,朝廷之禮,不可不肅,宜定百官朝會儀。」從之。七年,遷吏部尚書,世隆以銓選無可守之法,為撰選曹八議。
九年,乞補外,佩虎符,為東昌路緫管。至郡,專務以德率下,不事鞭箠,吏不忍欺,民亦化服,期年而政成,郡人頌之。十四年,起為山東提刑按察使。時有妖言獄,所司逮捕凡數百人,世隆剖析詿誤者十八九,悉縱遣之。十五年,移淮東。宋將許瓊家童,告瓊匿官庫財,有司繫其妻孥徵之。世隆曰:「瓊所匿者,故宋之物,豈得與今盜官財者同論耶﹖」同僚不從,世隆獨抗章辯明,行臺是之,釋不問。會征日本,世隆上疏諫止,語頗剴切,當路者不即以聞,已而帝意悟,其事亦寢。十七年,召為翰林學士,又召為集賢學士,皆以疾辭。
世隆儀觀魁梧,襟度宏博,慈祥樂易。人忤之,無慍色。喜賓客,樂施與,明習前代典故,尤精律令,善決疑獄。二十二年,安童再入相,奏世隆雖老,尚可用。遣使召之,仍以老病辭,附奏便宜九事。賜田十頃。時年八十,卒。所著有瀛洲集百卷、文集若干卷。
孟祺
孟祺字德卿,宿州符離人。世以財雄鄉里。父仁,業儒,有節行。壬辰,北渡,寓濟州魚臺,州帥石天祿禮之,辟兼詳議府事。
祺幼敏悟,善騎射,早知問學,侍父徙居東平。時嚴實修學校,招生徒,立考試法,祺就試,登上選,辟掌書記。廉希憲、宋子貞皆器遇之,以聞于朝,擢國史院編修官。遷從仕郎、應奉翰林文字,兼太常博士。一時典冊,多出其手。至元七年,持節使高麗,還,稱旨,授承事郎、山東東西道勸農副使。
十二年,丞相伯顏將兵伐宋。詔選宿望博學、可贊畫大計者與俱行,遂授祺承直郎、行省諮議。久之,遷郎中,伯顏雅信任之。時軍書填塞,祺酬應剖決,略無凝滯。師駐建康,伯顏以兵事詣闕,政無大小,祺與執政並裁決之。及戰焦山,宋軍下流。祺曰:「不若乘勢速進,以奪彼氣。」如其言,遂大破之。伯顏聞之,喜曰:「不意書生乃能知兵若是!」諸將利虜掠,爭趨臨安,伯顏問計,祺對曰:「宋人之計,惟有竄閩爾。若以兵迫之,彼必速逃,一旦盜起臨安,三百年之積,焚蕩無遺矣。莫若以計安之,令彼不懼,正如取果,稍待時日耳。」伯顏曰:「汝言正合吾意。」乃草書,遣人至臨安,以安慰之,宋乃不復議遷閩。
先是,宋降表稱姪,稱皇帝,屢拒不納。祺自請為使,徵降表。至則會宋相于三省。夜三鼓,議未決,祺正色曰:「國勢至此,夫復何待!」遂定議。書成,宋謝太后內批用寶,攜之以出,復起謝太后於內殿,取國璽十二枚出。伯顏將親封之,祺止之曰:「管鑰自有主者,非所宜親,一有不謹,恐異時姦人妄相染污,終不可明。」遂止。
江南平,伯顏奏祺前後功多,且言祺可任重。有旨褒陞,授少中大夫、嘉興路緫管,佩虎符。祺至,首以興學為務,創立規制。在官未久,竟以疾解官,歸東平。至元十八年,擢太中大夫、浙東海右道提刑按察使,疾不赴。卒,年五十一。贈宣忠安遠功臣、中奉大夫、參知政事、護軍、魯郡公,諡文襄。子二人:遵,遹。
閻復
閻復字子靖,其先平陽和州人。祖衍,仕金,歿王事。父忠,避兵山東之高唐,遂家焉。
復始生,有奇光照室。性簡重,美丰儀。七歲讀書,穎悟絕人,弱冠入東平學,師事名儒康曄。時嚴實領東平行臺,招諸生肄進士業,迎元好問校試其文,預選者四人,復為首,徐琰、李謙、孟祺次之。
歲己未,始掌書記於行臺,擢御史掾。至元八年,用王磐薦,為翰林應奉,以才選充會同館副使,兼接伴使。扈駕上京,賦應制詩二篇,寓規諷意,世祖顧和禮霍孫曰:「有才如此,何可不用!」十二年,陞翰林修撰。十四年,出僉河北河南道提刑按察司事,階奉訓大夫。十六年,入為翰林直學士,以州郡校官多不職,建議定銓選之法。十九年,陞侍講學士,明年,改集賢侍講學士,同領會同館事。
二十三年,陞翰林學士,帝屢召至榻前,面諭詔旨,具草以進,帝稱善。二十八年,尚書省罷,復立中書省,帝勵精圖治,急於擇相,一日,召入便殿,諭之曰:「朕欲命卿執政,何如﹖」復屢謝不足勝任,帝謂侍臣曰:「書生識義理,存謙讓,是也,勿強。」御史臺改提刑按察司為肅政廉訪司,首命復為浙西道肅政廉訪使。先是,姦臣桑哥當國,嘗有旨命翰林撰桑哥輔政碑,桑哥既敗,詔有司踣其碑,復等亦坐是免官。
三十一年,成宗即位,以舊臣召入朝,賜重錦、玉環、白金,除集賢學士,階正議大夫。元貞元年,上疏言:「京師宜首建宣聖廟學,定用釋奠雅樂。」從之。又言:「曲阜守塚戶,昨有司併入民籍,宜復之。」其後詔賜孔林洒掃二十八戶、祀田五千畝,皆復之請也。三年,因星變,又上疏言「定律令,頒封贈,增俸給,通調內外官」。且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今郡守以徵租受杖,非所以厲廉隅。江南公田租重,宜減,以貸貧民。」後多采用。大德元年,仍遷翰林學士。二年,詔賜楮幣萬貫。四年,帝召至榻前,密諭之曰:「中書庶務繁重,左相難其人,卿為朕舉所知。」復以哈剌哈孫對。帝大喜,即遣使召入,相之;復亦拜翰林學士承旨,階正奉大夫。
十一年春,武宗踐祚,復首陳三事:曰「惜名器,明賞罰,擇人材」,言皆剴切。未幾,進階榮祿大夫,遙授平章政事,餘如故,復力辭,不許。上疏乞骸骨,詔從其請,給半俸終養。時仁宗居東宮,賜以重錦,俾公卿祖道都門外。及即位,遣使召復,復以病辭。皇慶元年三月卒,年七十七,諡文康。有靜軒集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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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元史  卷一百六十一‧列傳第四十八  楊大淵文安附
楊大淵,天水人也。與兄大全、弟大楫,皆仕宋。大淵緫兵守閬州。歲戊午,憲宗兵至閬州之大獲城,遣宋降臣王仲入招大淵,大淵殺之。憲宗怒,督諸軍力攻,大淵懼,遂以城降。憲宗命誅之,汪田哥諫止,乃免。命以其兵從,招降蓬、廣安諸郡,進攻釣魚山。擢大楫為管軍緫管,從諸王攻禮義城。己未冬,拜大淵侍郎、都行省,悉以閫外之寄委之。
世祖中統元年,詔諭大淵曰:「尚厲忠貞之節,共成康乂之功。」大淵拜命踴躍,即遣兵進攻禮義城,掠其饋運,獲緫管黃文才、路鈐、高坦之以歸。二年秋,調兵出通川,與宋將鮮恭戰,獲統制白繼源。秦蜀行省以大淵及青居山征南都元帥欽察麾下將校六十三人有功,言于朝。詔給虎符一、金符五、銀符五十七,令論功定官,以名聞。三年春,世祖命出開、達,與宋兵戰于平田,復戰于巴渠,擒其知軍范燮、統制魏興、路分黃迪、節幹陳子潤等。
先是,大淵建言,謂取吳必先取蜀,取蜀必先據夔,乃遣其姪文安攻宋巴渠。至萬安寨,守將盧埴降。復使文安相夔、達要衝,城蟠龍山。山四面巖阻,可以進攻退守,城未畢,宋夔路提刑鄭子發曰:「蟠龍,夔之咽喉,使敵得據之,則夔難守矣,此必爭之地也。」遂率兵來爭。大安悉力備禦,大淵聞有宋兵,即遣姪安撫使文仲將兵往援。宋兵宵遁,追敗之。秋七月,詔以大淵麾下將士有功,賜金符十、銀符十九,別給海青符二,俾事亟則馳以聞,其後賞合州之功,復賜白金五十兩。大淵欲於利州大安軍以鹽易軍糧,請于朝,從之。
冬,大淵入覲,拜東川都元帥,俾與征南都元帥欽察同署事。大淵還,復於渠江濱築虎嘯城,以逼宋大良城,不踰時而就。四年,宋賈似道遣楊琳齎空名告身及蠟書、金幣,誘大淵南歸。文安擒之以聞,詔誅琳。五月,世祖以大淵及張大悅復神山功,詔獎諭,仍賜蒙古、漢軍鈔百錠。
至元元年,大淵進花羅、紅邊絹各百五十段。詔曰:「所貢幣帛,已見忠勤,卿守邊陲,宜加優恤。今後以此自給,俟有旨乃進。」既而大淵擅殺其部將王仲,詔戒敕之,令免籍仲家。冬十月,大淵諜知宋緫統祁昌由間道運糧入得漢城,并欲遷其郡守向良及官吏親屬於內地,乃自率軍掩襲,遇之于椒坪,連戰三日,擒祁昌、向良等,俘獲輜重以數千計。明日,宋都統張思廣引兵來援,復大破之,擒其將盛緫管,及祁昌之弟。二年,大淵遣文安,以向良等家人,往招得漢城,未下。四月,大淵以疾卒。八年,追封大淵閬中郡公,諡肅翼。
子文粲,襲為閬蓬廣安順慶夔府等路都元帥。兄子文安。
文安字泰叔,父大全,仕宋守敘州。壬寅,國兵入蜀,大全戰死,贈武節大夫、眉州防禦使,諡愍忠,官其長子文仲。文安方二歲,母劉氏鞠之,依叔父大淵于閬州。戊午,憲宗以兵攻大獲,大淵以郡降,授侍郎、都行省,文仲亦授安撫使。
中統元年,授文安監軍。攻禮義城,殺傷甚衆,奪其糧船,繞出通川,獲宋將黃文才、高坦之。二年,復出通川,與宋將鮮恭大戰,擒統制白繼源。三年,出開、達,戰屢勝,擒知軍范燮、統制魏興、黃迪、陳子閏等。授文安開達忠萬梁山等處招討使。軍於巴渠,萬安寨主盧植降。遂築蟠龍城,以據夔、達要路。宋兵來爭,相持半月,文仲以兵來援,宋兵宵遁,文安追擊,大敗之。四年,佩銀符,陞千戶,監軍如故,進築虎嘯城,以困大良。
至元元年,宋都統張喜引兵攻蟠龍,大戰,敗之,喜潛師宵遁,出得漢城,文安遣兵追襲,又敗之,擒裨將陳亮。復築方斗城,為蟠龍聲援,令裨將高先守之。宋兵攻潼川,行省命文安赴援,敗宋師于射洪之納埧,斬獲甚衆。宋都統祁昌以重兵運糧餉得漢,且遷其官屬於內地,大淵命文安先邀之,昌立柵椒原以守,合兵攻之,連戰三日,獲祁昌,俘得漢守臣向良家屬,以招良,良以城降,以所俘獻闕下。
二年,改授金符,仍前職,還攻宋開、達等州,擒其統制張剛、緫管伏林。八月,宋兵由開州運糧餉達,文安率奇兵,間道邀擊之,獲緫管方富等。行省上其功,命充夔東路征行元帥,令以前後所俘入見。詔賜黃金、鞍馬有差。還,攻奪宋金州斷虎隘,殺其將梁富,擒路鈐、趙貴等。
三年春,與千戶李吉等略開州之大通,與宋將硬弓張大戰,獲統制陳德等。冬,緫帥汪惟正遣其將李木波等由間道襲開州,文安遣千戶王福引兵助之。福先登,破其城,宋將龐彥海投崖死,擒副將劉安仁,留兵戍其地。宋諸路兵來救,圍城三匝,築壘城外,文安密遣人入城,諭以堅守。四年春,行省命文安往援,即率兵斷其糧道,宋兵戰甚力,飛矢中文安面,拔矢力戰,大破之,殺其將張德等。二月,文安以創甚,還蟠龍,宋兵遂復開州。文安乃遣緫把馬才、楊彪掠達州盧灘峽,與宋兵遇,擒其將蒲德。
五年,文仲卒,詔文安就佩金虎符,充閬州夔東路安撫使軍民元帥,仍相副都元帥府事。閬州累遭兵變,戶口凋耗,文安乃教以耕桑,鰥寡不能自存,願相配偶者,併為一戶充役,民始復業。冬,遣千戶馬才、張琪略達州,擒宋將范伸、王德、解明等。六年,遣蔡邦光、李吉、嵇永興,略達州之朱師鄭巿,擒緫管周德新、裨將王遷。秋,遣緫把王顯略達州之泥埧,擒緫管張威。冬,遣兵掠大寧之曲水,擒副將王仁。
七年,從嚴僉省攻重慶,大戰于龍坎,敗宋兵。攻鏵鐵寨,擒其將袁宜、何世賢等。捷聞,詔賜白金、寶鈔、幣帛有差。秋,攻達州之聖耳城,擒宋將楊普、時仲,芟其禾而還。又遣元帥蔡邦光略開州,擒宋將陳俊。冬,文粲入見,帝諭之曰:「汝兄弟宣力邊陲,朕所知也。」進文安階為明威將軍。
八年春,遣蔡邦光攻達州,戰于聖耳城下,擒其將蒲桂。又戰開州之沙平,擒其將王順。時宋以朱禩孫帥蜀,禩孫,閬人也,數遣間諜,動搖人心,文安屢獲其諜,閬州竟無虞。秋八月,文安會東川統軍匣剌攻達州,三戰三捷。尋遣千戶嵇永興攻開州,戰于平、曲水,擒緫管王道等。軍還,以所俘入見,帝深加獎諭,擢昭勇大將軍、東川路征南招討使,賜金銀、寶鈔、鞍馬、弓矢、幣帛有差。
九年秋,領軍出小寧,措置屯田,遣韓福攻達州九君山,擒宋將張俊。遣元帥蔡邦光會蓬州兵,邀宋師于永睦,戰勝之。復遣嵇永興、楊彪追襲宋裨將劉威等,破聖耳外城,獲寨主楊桂,縱兵焚掠而還。九月,築金湯城,以積屯田之糧,且以逼宋龍爪城。慮宋兵必來爭,遣韓福出兵通川,以牽制之,與宋兵遇于銼耳山,敗之,俘緫管蔡雲龍等。出達州牛門,斷宋兵回路,擒緫管李佺、李德。宋兵輸糧達州,遣兵于盧灘峽邀擊之,擒統制孫聰、張順等。
夏,遣元帥李吉略開州,戰于瀉油坡,擒其提舉李貴,及石寨主雍德。宋兵復由羅頂山輸糧開、達,遣蔡邦光、李吉伏兵遮之,擒裨將吳金等,覆其糧船。閏十月,蓬州兵攻拔龍爪城,東川統軍司命文安兼領之。時蓬州兵已去,宋都統趙章復來據之,且出兵迎敵,文安與戰,破之,擒緫管王元而還。秋,宋都統閻國寶、監軍張應庚,運糧于達州,文安邀之于瀉油坡,奪其糧,并擒二將。宋開州守將鮮汝忠邀遮歸路,與戰敗之,獲緫轄秦興祖、譚友孫。
十一年春三月,文安率軍屯小寧,得俘者言,鮮汝忠等將取蟠龍之麥,即遣千戶王新德、楊彪等散掠宋境,文安自戍蟠龍以備之。李吉略由山,戰于城下,擒其將葉勝。遣蔡邦光、楊彪掠竹山寨,與趙統制戰,擒其將鄭桂、莊俊。秋,與蒙古漢軍萬戶怯必烈等,攻宋夔東,拔高陽、夔、巫等寨,擒守將嚴貴、竇世忠、趙興,因跨江為橋,以斷宋兵往來之路,宋兵來爭,戰却之。還攻牛頭城,以火箭焚其官舍民居。十一月,遣蔡邦光略九君山,擒其將孫德、柳榮、趙威。
時宋以鮮汝忠、趙章易鎮開、達二州,而汝忠家屬尚留開。文安曰:「達未易攻,若先拔開州,俘其家屬,以招汝忠,則達可不煩兵而下矣。」乃遣蔡邦光率千戶呼延順等,往攻開州,而盛兵駐蟠龍,以為聲援。十二年正月,諸軍夜銜枚,薄開州城下,遣死士先登,斬關以入,及城中人知,則千戶景疇已立旗幟于城之絕頂矣。宋軍潰散,擒趙章,而守將韓明父子猶率所部兵巷戰,力屈,亦就擒。文安遷汝忠家屬于蟠龍,遣元帥王師能持檄往達州招之曰:「降則家屬得全,不降則闔城塗炭,汝宜早為計。」汝忠遂遣趙榮來約降,王師能以兵入據其城。汝忠率所部將士,詣文安軍門降,悉還其妻孥財物。趙章子桂楫,守師姑城,遣兵招之,亦降。獨洋州龍爪城守將謝益固守,併力攻之,擒統制王慶,益棄城走。於是遣元帥李吉、嵇永興,千戶王新德等,將兵以鮮汝忠往招由山等處八城,皆望風迎降,凱還。遣經歷陳德勝以鮮汝忠、趙桂楫等十餘人獻捷京師。帝悅,加授文安驃騎衛上將軍,兼宣撫使,賜鈔一千錠;文粲加授鎮國上將軍。
文安尋遣其兄子應之,往招都勝、茂竹、廣福三城,自將大軍,以為聲援,皆降之。秋七月,兵至樂勝城,宋將蒲濟川降。進攻梁山,宋將袁世安堅守。文安焚其外城,梁山軍恃忠勝軍為固,力攻拔之,殺守將王智,擒部轄景福,圍梁山四十日,世安隨方備禦,竟不降。文安乃移兵攻萬州之牛頭城,殺守將何威,遷其民,進圍萬州,守將上官夔戰守甚力。文安乃遣監軍楊應之、鎮撫彭福壽,會東川行院兵,出小江口以牽制援兵,果與之遇,戰敗之,擒緫管李皋、花茂實等。萬州固守不下,文安乃解圍去。攻石城堡,諭降守將譚汝和;攻雞冠城,諭降守將杜賦;又招石馬、鐵平、小城、三聖、油木、牟家、下隘等城。冬,進白帝城,夔帥張起巖堅守不出,文安以師老,乃還。宋都統弋德復據開州,文安乃築城神仙山以逼之,令元帥蔡邦光、萬戶紀天英屯守。
十三年,進階金吾衛上將軍,賜玉帶一。夏,朝廷遣安西王相李德輝經畫東川課程,宋梁山守將袁世安遣使約降。文安以白德輝,德輝大喜,即遣文安將兵,奉王旨往招之,世安遂降。秋七月,進軍攻萬州。遣經歷徐政諭守臣上官夔降,夔不從,圍之數匝,踰月,攻拔外城。夔守張起巖來救,遣鎮撫彭福壽迎擊,破之,盡殺其舟師,俘其將宋明。萬州奪氣,文安復傳王旨,諭夔使降,夔終不屈。文安盡銳攻城,潛遣勇士梯城宵登,斬關而入,夔巷戰而死。萬州既定,遣使招鐵檠、三寶兩城守將楊宜、黎拱辰降,分兵略施州,擒統制薛忠,會大雪,遣蔡邦光夜攻,殺守帥何艮,奪其城。
十四年夏,進兵攻咸淳府,時宋以六郡鎮撫使馬堃為守,文安與堃同里閈,諭之使降,堃不從,乃列柵攻城。冬十二月,潛遣勇士躡雲梯宵登,斬關納外兵,堃悉力巷戰,達州安撫使鮮汝忠與宋兵力戰死,比曉,宋兵大敗,堃力屈就擒。十五年,進兵攻紹慶,守將鮮龍迎敵。二月,潛遣勇士,夜以梯衝攻破其北門,鮮龍大驚,收散卒力戰,兵敗就擒。
蜀境已定,獨夔堅守不下。朝廷命荊湖都元帥達海,由巫峽進兵取夔州,而西川劉僉院,挾夔守將親屬往招之。文安乃遣元帥王師能,將舟師與俱,張起巖竟以城降。夏,入覲,文安以所得城邑繪圖以獻,帝勞之曰:「汝攻城略地之功,何若是多也!」擢四川南道宣慰使,解白貂裘以賜之。
十七年,遣辯士王介諭降散毛諸洞蠻,以散毛兩子入覲,因進言曰:「元帥蔡邦光,昔征散毛蠻而死,可念也。」帝曰:「散毛既降而殺之,其何以懷遠!」乃擢蔡邦光之子,陞為管軍緫管,佩虎符,賜散毛兩子金銀符各一,并賜其酋長以金虎符。遙授文安參知政事,行四川南道宣慰使。十九年春,入覲,擢龍虎衛上將軍、中書左丞,行江西省事,到官踰月,以疾卒。
子艮之,襲佩虎符、昭勇大將軍、管軍萬戶,歷湖南宣慰副使,岳州路緫管,卒。
劉整
劉整字武仲,先世京兆樊川人,徙鄧州穰城。整沉毅有智謀,善騎射。金亂,入宋,隸荊湖制置使孟珙麾下。珙攻金信陽,整為前鋒,夜縱驍勇十二人,渡塹登城,襲擒其守,還報。珙大驚,以為唐李存孝率十八騎拔洛陽,今整所將更寡,而取信陽,乃書其旗曰賽存孝。累遷潼川十五軍州安撫使,知瀘州軍州事。
整以北方人,扞西邊有功,南方諸將皆出其下,呂文德忌之,所畫策輒擯沮,有功輒掩而不白,以俞興與整有隙,使之制置四川以圖整。興以軍事召整,不行,遂誣搆之,整遣使訴臨安,又不得達。及向士璧、曹世雄二將見殺,整益危不自保,乃謀款附。
中統二年夏,整籍瀘州十五郡、戶三十萬入附。世祖嘉其來,授夔府行省,兼安撫使,賜金虎符,仍賜金銀符以給其將校之有功者。俞興攻瀘州,整出寶器分士卒,激使戰,戰數十合,敗之。復遣使以宋所賜金字牙符及佩印入獻,請益屯兵、厚儲積為圖宋計。
三年,入朝,授行中書省於成都、潼川兩路,賜銀萬兩,分給軍士之失業者,仍兼都元帥,立寨諸山,以扼宋兵。同列嫉整功,將謀陷之,整懼,請分帥潼川。七月,改潼川都元帥,宣課茶鹽以餉軍。四年五月,宋安撫高達、溫和,進逼成都,整馳援之。宋兵聞賽存孝至,遁去,將擣潼川,又與整遇于錦江而敗。至元三年六月,遷昭武大將軍、南京路宣撫使。
四年十一月,入朝,進言:「宋主弱臣悖,立國一隅,今天啟混一之機。臣願效犬馬勞,先攻襄陽,撤其扞蔽。」廷議沮之。整又曰:「自古帝王,非四海一家,不為正統。聖朝有天下十七八,何置一隅不問,而自棄正統邪!」世祖曰:「朕意決矣。」五年七月,遷鎮國上將軍、都元帥。九月,偕都元帥阿朮督諸軍,圍襄陽,城鹿門堡及白河口,為攻取計,率兵五萬,鈔略沿江諸郡,皆嬰城避其銳,俘人民八萬。六年六月,擒都統唐永堅。七年三月,築實心臺于漢水中流,上置弩砲,下為石囤五,以扼敵船。且與阿朮計曰:「我精兵突騎,所當者破,惟水戰不如宋耳。奪彼所長,造戰艦,習水軍,則事濟矣。」乘驛以聞,制可。既還,造船五千艘,日練水軍,雖雨不能出,亦畫地為船而習之,得練卒七萬。八月,復築外圍,以遏敵援。
八年五月,宋帥范文虎遣都統張順、張貴,駕輪船,饋襄陽衣甲,邀擊,斬順,獨貴得入城。九月,陞參知河南行中書省事。九年正月,加諸翼漢軍都元帥。襄陽帥呂文煥登城觀敵,整躍馬前曰:「君昧於天命,害及生靈,豈仁者之事!而又齷齪不能戰,取羞於勇者,請與君決勝負。」文煥不荅,伏弩中整。三月,破樊城外郭,斬首二千級,擒裨將十六人。諜知文煥將遣張貴出城求援,乃分部戰艦,縛草如牛狀,傍漢水,綿亙參錯,衆莫測所用,九月,貴果夜出,乘輪船,順流下走,軍士覘知之,傍岸爇草牛如晝,整與阿朮麾戰艦,轉戰五十里,擒貴于櫃門關,餘衆盡殺之。
十一月,詔統水軍四萬戶。宋荊湖制置李庭芝以金印牙符,授整漢軍都元帥、盧龍軍節度使,封燕郡王,為書,使永寧僧持送整所,期以間整。永寧令得之,驛以聞于朝,敕張易、姚樞雜問,適整至自軍,言宋怒臣畫策攻襄陽,故設此以殺臣,臣實不知。詔令整復書謂:「整受命以來,惟知督厲戎兵,舉垂亡孤城耳。宋若果以生靈為念,當重遣信使,請命朝廷,顧為此小數,何益於事!」
時圍襄陽已五年,整計樊、襄唇齒也,宜先攻樊城。樊城人以柵蔽城,斬木列置江中,貫以鐵索。整言於丞相伯顏,令善水者斷木沉索,督戰艦趨城下,以回回砲擊之,而焚其柵。十年正月,遂破樊城,屠之。遣唐永堅入襄陽,諭呂文煥,乃以城降。上功,賜整田宅、金幣、良馬。
整入朝,奏曰:「襄陽破,則臨安搖矣。若將所練水軍,乘勝長驅,長江必皆非宋所有。」遂改行淮西樞密院事,駐正陽,夾淮而城,南逼江,斷其東西衝。十一年,陞驃騎衛上將軍、行中書左丞,宋夏貴悉水軍來攻,破之于大人洲。十二年正月,詔整別將兵出淮南,整銳欲渡江,首將止之,不果行。丞相伯顏入鄂,捷至,整失聲曰:「首帥止我,顧使我成功後人,善作者不必善成,果然!」其夕,憤惋而卒,年六十三。贈龍虎衛上將軍、中書右丞,諡武敏。
子垣,嘗從父戰敗昝萬壽于通泉;埏,管軍萬戶;均,榷茶提舉;垓,都元帥。孫九人,克仁,知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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