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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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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六十七‧列傳第五十五 崔光
崔光,本名孝伯,字長仁,高祖賜名焉,東清河鄃人也。祖曠,從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之時水。慕容氏滅,仕劉義隆為樂陵太守。父靈延,劉駿龍驤將軍、長廣太守,與劉彧冀州刺史崔道固共拒國軍。
慕容白曜之平三齊,光年十七,隨父徙代。家貧好學,晝耕夜誦,傭書以養父母。太和六年,拜中書博士,轉著作郎,與祕書丞李彪參撰國書。遷中書侍郎、給事黃門侍郎,甚為高祖所知待。常曰:「孝伯之才,浩浩如黃河東注,固今日之文宗也。」以參賛遷都之謀,賜爵朝陽子,拜散騎常侍,黃門、著作如故,又兼太子少傅。尋以本官兼侍中、使持節,為陝西大使,巡方省察,所經述敘古事,因而賦詩三十八篇。還,仍兼侍中,以謀謨之功,進爵為伯。
光少有大度,喜怒不見於色,有毀惡之者,必善言以報之,雖見誣謗,終不自申曲直。皇興初,有同郡二人並被掠為奴婢,後詣光求哀,光乃以二口贖免。高祖聞而嘉之。雖處機近,曾不留心文案,唯從容論議,參賛大政而已。高祖每對羣臣曰:「以崔光之高才大量,若無意外咎譴,二十年後當作司空。」其見重如是。又從駕破陳顯達。世宗即位,正除侍中。
初,光與李彪共撰國書,太和之末,彪解著作,專以史事任光。彪尋以罪廢。世宗居諒闇,彪上表求成魏書,詔許之,彪遂以白衣於祕書省著述。光雖領史官,以彪意在專功,表解侍中、著作以讓彪,世宗不許。遷太常卿,領齊州大中正。
正始元年夏,有典事史元顯獻四足四翼雞,詔散騎侍郎趙邕以問光,光表荅曰:
臣謹按:漢書五行志:宣帝黃龍元年,未央殿路軨中,雌雞化為雄,毛變而不鳴不將,無距。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雞伏子,漸化為雄,冠距鳴將。永光中,有獻雄雞生角。劉向以為雞者小畜,主司時起居,小臣執事為政之象也。言小臣將乗君之威,以害政事,猶石顯也。竟寧元年,石顯伏辜,此其效也。靈帝光和元年,南宮寺雌雞欲化為雄,一身毛皆似雄,但頭冠尚未變。詔以問議郎蔡邕,邕對曰:「貌之不恭,則有雞禍。臣竊推之,頭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雞一身已變,未至於頭,而上知之,是將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應之不精,政無所改,頭冠或成,為患滋大。」是後張角作亂,稱「黃巾賊」,遂破壞四方,疲於賦役,民多叛者。上不改政,遂至天下大亂。今之雞狀雖與漢不同,而其應頗相類矣。向、邕並博達之士,考物驗事,信而有證,誠可畏也。
臣以邕言推之,翅足衆多,亦羣下相扇助之象,雛而未大,腳羽差小,亦其勢尚微,易制御也。臣聞災異之見,皆所以示吉凶,明君覩之而懼,乃能招福;闇主視之彌慢,所用致禍。詩、書、春秋、秦、漢之事多矣,此陛下所觀者也。今或有自賤而貴,關預政事,殆亦前代君房之匹比者。南境死亡千計,白骨橫野,存有酷恨之痛,歿為怨傷之魂。義陽屯師,盛夏未返;荊蠻狡猾,征人淹次。東州轉輸,往多無還;百姓困窮,絞縊以殞。北方霜降,蠶婦輟事。羣生憔悴,莫甚於今。此亦賈誼哭歎,谷永切諫之時。司寇行戮,君為之不舉,陛下為民父母,所冝矜恤。國重戎戰,用兵猶火,內外怨弊,易以亂離。陛下縱欲忽天下,豈不仰念太祖取之艱難,先帝經營劬勞也。
誠願陛下留聰明之鑒,警天地之意,禮處左右,節其貴越。往者鄧通、董賢之盛,愛之正所以害之。又躬饗加罕,宴宗或闕,時應親肅郊廟,延敬諸父。檢訪四方,務加休息,爰發慈旨,撫賑貧瘼。簡費山池,減撤聲飲,晝存政道,夜以安身。博釆芻蕘,進賢黜佞。則兆庶幸甚,妖弭慶進,禎祥集矣。
世宗覽之,大恱。後數日,而茹皓等並以罪失伏法。於是禮光愈重,加撫軍將軍。
二年八月,光表曰:「去二十八日,有物出于太極之西序,勑以示臣,臣按其形,即莊子所謂『蒸成菌』者也。又云『朝菌不終晦朔』,雍門周所稱『磨蕭斧而伐朝菌』,皆指言蒸氣鬱長,非有根種,柔脆之質,凋殞速易,不延旬月,無擬斧斤。又多生墟落穢濕之地,罕起殿堂高華之所。今極宇崇麗,牆築工密,糞朽弗加,沾濡不及,而茲菌欻構,厥狀扶疏,誠足異也。夫野木生朝,野鳥入廟,古人以為敗亡之象。然懼災修德者,咸致休慶,所謂家利而怪先,國興而妖豫。是故桑穀拱庭,太戊以昌;雊雉集鼎,武丁用熙。自比鴟鵲巢于廟殿,梟鵩鳴於宮寢,菌生賔階軒坐之正,準諸往記,信可為誡。且南西未靜,兵革不息,郊甸之內,大旱跨時,民勞物悴,莫此之甚。承天子育者,所冝矜恤。伏願陛下追殷二宗感變之意,側躬聳誠,惟新聖道,節夜飲之忻,彊朝御之膳,養方冨之年,保金玉之性,則魏祚可以永隆,皇壽等於山岳。」
四年秋,除中書令,進號鎮東將軍。永平元年秋,將刑元愉妾李氏,羣官無敢言者。勑光為詔,光逡巡不作,奏曰:「伏聞當刑元愉妾李,加之屠割。妖惑扇亂,誠合此罪。但外人竊云李今懷妊,例待分產。且臣尋諸舊典,兼推近事,戮至刳胎,謂之虐刑,桀紂之主,乃行斯事。君舉必書,義無隱昧,酷而乖法,何以示後?陛下春秋已長,未有儲體,皇子襁褓,至有夭失。臣之愚識,知無不言,乞停李獄,以俟育孕。」世宗納之。
延昌元年春,遷中書監,侍中如故。二年,世宗幸東宮,召光與黃門甄琛、廣陽王淵等,並賜坐,詔光曰:「卿是朕西臺大臣,今當為太子師傅。」光起拜固辭,詔不許。即命肅宗出,從者十餘人,勑以光為傅之意,令肅宗拜光。光又拜辭,不當受太子拜,復不蒙許,肅宗遂南面再拜。詹事王顯啟請從太子拜,於是宮臣畢拜,光北面立,不敢荅拜,唯西面拜謝而出。於是賜光繡綵一百匹,琛、淵等各有差。尋授太子少傅。三年,遷右光禄大夫,侍中、監如故。
四年正月,世宗夜崩。光與侍中、領軍將軍于忠迎肅宗於東宮,安撫內外,光有力焉。帝崩後二日,廣平王懷扶疾入臨,以母弟之親,徑至太極西廡,哀慟禁內,呼侍中、黃門、領軍、二衞,云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須入見主上。諸人皆愕然相視,無敢抗對者。光獨攘衰振杖,引漢光武初崩,太尉趙橫劔當階,推下親王故事,辭色甚厲,聞者莫不稱善,壯光理義有據。懷聲淚俱止,云侍中以古事裁我,我不敢不服。於是遂還,頻遣左右致謝。
初,永平四年,以黃門郎孫惠蔚代光領著作,惠蔚首尾五載,無所厝意。至是三月,尚書令、任城王澄表光冝還史任,於是詔光還領著作。四月,遷特進。五月,以奉迎肅宗之功,封光博平縣開國公,食邑二千戶。七月,領國子祭酒。八月,詔光乗步挽於雲龍門出入。尋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靈太后臨朝之後,光累表遜位。于忠擅權,光依附之。及忠稍被疏黜,光并送章綬冠服茅土,表至十餘上。靈太后優荅不許。有司奏追于忠及光封邑。熙平元年二月,太師、高陽王雍等奏舉光授肅宗經。初,光有德於靈太后,語在于忠傳。四月,更封光平恩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以朝陽伯轉授第二子勗。其月,勑賜羊車一乗。
時靈太后臨朝,每於後園親執弓矢,光乃表上中古婦人文章,因以致諫曰:「孔子云:『士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藝謂禮、樂、書、數、射、御。明前四業,丈夫婦人所同修者。若射、御,唯主男子事,不及女。古之賢妃烈媛,母儀家國,垂訓四海,宣敎九宗,可秉道懷德,率遵仁禮。是以漢后馬鄧,術邁祖考,羊嬪蔡氏,具體伯喈。伏惟皇太后含聖履仁,臨朝闡化,肅雍愷悌,靖徽齊穆,孝祀通於神明,和風溢于區宇。因時暇豫,清暑林園,遠藐姑射,眷言矍相,弦矢所發,必中正鵠,威靈遐暢,義震上下。文武懾心,左右恱目,吾王不遊,吾何以休,不窺重仞,安見冨美。天情沖謙,動容祗愧,以為舉非蠶織,事存無功,豈謂應乾順民,裁成輔相者哉。臣不勝慶幸,謹上婦人文章録一帙,其集具在內,伏願以時披覽,仰裨未聞。息彎挾之勞,納閑拱之泰,頤精養壽,栖神翰林。」
是秋,靈太后頻幸王公第宅。光表諫曰:「禮記云:『諸侯非問疾弔喪而入諸臣之家,是謂君臣為謔。』不言王后夫人,明無適臣家之義。夫人父母在,有時歸寧,親沒,使卿大夫聘。春秋紀陳、宋、齊之女並為周王后,無適本國之事。是制深於士大夫,許嫁唁兄,又義不得;衞女思歸,以禮自抑。載馳、竹竿所為作也。漢上官皇后將廢昌邑,霍光,外祖也,親為宰輔,后猶御武帷以接羣臣,示男女之別,國之大節。伯姬待姆,安就炎燎;樊姜俟命,忍赴洪流。傳皆綴集,以垂來詠。昨軒駕頻出,幸馮翊君、任城王第,雖漸中秋,餘熱尚蒸,衡蓋往還,聖躬煩倦。豐廚嘉醴,罄竭時羞,上壽弗限一觴,方丈甘踰百品,旦及日斜,接對不憩,非謂順時而遊,奉養有度。縱雲輦崇涼,御筵安暢。左右僕侍,衆過千百,扶衞跋涉,袍鉀在身,蒙曝塵日,渙汗流離,致時飢渴,餐飯不贍,賃馬假乗,交費錢帛。昔人稱陛下甚樂,臣等至苦,或其事也。伏惟皇太后月靈炳曜,坤儀挺茂,誕育帝躬,維興魏道。德踰文母,仁邁和。親以天至,遠異莫閒;愛由真固,非俟虛隆。紆屈鑾駕,降臨闉里,榮光帝京,士女藻恱。白首之耋,欣遇犧年;青衿之童,慶屬唐日。千載之所難,一朝之為易,非至明超古,忘驕釋吝,孰能若斯者哉?魏元已來,莫正斯美,興居出入,自當坦然,豈同往嫌,曲有矯避。但帝族方衍,勳貴增遷,祗請遂多,將成彝式。陛下遵酌前王,貽厥後矩,天下為公,億兆己任。專薦郊廟,止決大政,輔養神和,簡息遊幸。以德為車,以樂為御,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則率土屬賴,含生仰恱矣。臣過荷恩榮,所知必盡,默默唯唯,愚竊未敢,輕陳狂瞽,分貽憲坐。」
神龜元年夏,光表曰:「詩稱:『蔽芾甘棠,勿翦勿伐,邵伯所茇。』又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傳曰:『思其人猶愛其樹,況用其道不恤其人。』是以書始稽古,易本山泉,觀於天文,以察時變,觀於人文,以化成天下。孟子□實,匡張訓說。安世記篋於汾南,伯山抱卷於河右。元始孤論,充漢帝之坐;孟皇片字,懸魏王之帳。前哲之寶重墳籍,珍愛分篆,猶若此之至也。矧迺聖典鴻經,炳勒金石,理為國楷,義成家範,跡實世模,事則人軌,千載之格言,百王之盛烈,而令焚荒汙毀,積榛棘而弗掃,為鼯鼬之所栖宿,童豎之所登踞者哉!誠可為痛心疾首,拊膺扼腕。伏惟皇帝陛下,孝敬日休,自天縱睿,垂心初學,儒業方熙。皇太后欽明慈淑,臨制統化,崇道重敎,留神翰林。將披雲臺而問禮,拂麟閣以招賢。誠冝遠開闕里,清彼孔堂,而使近在城闉,面接宮廟,舊校為墟,子衿永替。豈所謂建國君民,敎學為先,京邑翼翼,四方是則也?尋石經之作,起自炎劉,繼以曹氏典論,初乃三百餘載,計末向二十紀矣。昔來雖屢經戎亂,猶未大崩侵。如聞往者刺史臨州,多構圖寺,道俗諸用,稍有發掘,基蹠泥灰,或出於此。皇都始遷,尚可補復,軍國務殷,遂不存檢。官私顯隱,漸加剝撤。播麥納菽,秋春相因,□生蒿杞,時致火燎,由是經石彌減,文字增缺。職忝冑敎,參掌經訓,不能繕修頹墜,興復生業,倍深慚恥。今求遣國子博士一人,堪任幹事者,專主周視,驅禁田牧,制其踐穢,料閱碑牒所失次第,量厥補綴。」詔曰:「此乃學者之根源,不朽之永格,垂範將來,憲章之本,便可一依公表。」光乃令國子博士李郁與助敎韓神固、劉燮等勘校石經,其殘缺者,計料石功,并字多少,欲補治之。於後,靈太后廢,遂寢。
二年八月,靈太后幸永寧寺,躬登九層佛圖。光表諫曰:「伏見親昇上級,佇蹕表剎之下,祗心圖構,誠為福善。聖躬玉趾,非所踐陟,臣庶恇惶,竊謂未可。按禮記:『為人子者,不登高,不臨深。』古賢有言:策畫失於廟堂,大人蹶於中野。漢書:上欲西馳下峻阪,爰盎攬轡停輿曰:『臣聞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如有車敗馬驚,柰高廟太后何?』又云:上酎祭宗廟,出,欲御樓船。薛廣德免冠頓首,曰:『冝從橋,陛下不聽臣,臣以血汙車輪。』樂正子春,曾參弟子,亦稱至孝,固自謹慎,堂基不過一尺,猶有傷足之愧。永寧累級,閣道回隘,以柔懦之寶體,乗至峻之重峭,萬一差跌,千悔何追?禮,將祭宗廟,必散齋七日,致齋三日,然後入祀,神明可得而通。今雖容像未建,已為神明之宅。方加雕繢,飾麗丹青,人心所祗,銳觀滋甚,登者旣衆,異懷若面。縱一人之身恒盡誠潔,豈左右臣妾各竭虔仰?不可獨昇,必有扈侍,懼或忘慎,非飲酒茹葷而已。昨風霾暴興,紅塵四塞,白日晝昏,特可驚畏。春秋,宋、衞、陳、鄭同日而災,伯姬待姆,致焚如之禍。去皇興中,青州七級亦號崇壯,夜為上火所焚。雖梓慎、裨灶之明,尚不能逆剋端兆。變起倉卒,預備不虞。天道幽遠,自昔深誡。墟墓必哀,廟社致敬,望塋棲慟,入門聳慄,適墓不登隴,未有昇陟之事。傳云:『公旣視朔,遂登觀臺。』其下無天地先祖之神,故可得而乗也。內經,寶塔高華,堪室千萬,唯盛言香花禮拜,豈有登上之義。獨稱三寶階,從上而下,人天交接,兩得相見,超世竒絕,莫可而擬。恭敬拜跽,悉在下級。遠存矚眺,周見山河,因其所眄,增發嬉笑。未能級級加虔,步步崇慎,徒使京邑士女,公私湊集。上行下從,理勢以然,迄於無窮,豈長世競慕一登而可抑斷哉?蓋心信為本,形敬乃末,重實輕根,靖實躁君,恭己正南面者,豈月乗峻極,旬御層階。今經始旣就,子來自勸,基構已興,雕絢漸起,紫山華臺,即其宮也。伏願息躬親之勞,廣風靡之化,因立制防,班之條限,以遏囂汙,永歸清寂。下竭肅穆之誠,上展瞻仰之敬,勿踐勿履,顯固億齡,融敎闡悟,不其博歟。」
九月,靈太后幸嵩高,光上表諫曰:「伏聞明後當親幸嵩高,往還累宿。鑾遊近甸,存省民物,誠足為善。雖漸農隙,所獲栖畝,飢貧之家指為珠玉,遺秉滯穟,莫不寶惜。步騎萬餘,來去經踐,駕輦雜遝,競騖交馳,縱加禁護,猶有侵耗,士女老幼,微足傷心。秋末乆旱,塵壤委深,風霾一起,紅埃四塞。轅關峭嶮,山路危狹,聖駕清道,當務萬安。乗履澗壑,蒙犯霜露,出入半旬,途越數百,飄曝彌日,仰虧和豫。七廟上靈,容或未許;億兆下心,實用悚慄。且藏蟄節遠,昆蟲布列,蠉蠕之類,盈於川原,車馬輾蹈,必有殘殺。慈矜好生,應垂未測,誠恐悠悠之議,將謂為福興罪。冢役困於負檐,爪牙窘於賃乗,供頓候迎,公私擾費。廚兵幕士,方履敗穿,晝暄夜淒,罔所覆藉,監帥驅捶,泣呼相望。霜旱為災,所在不稔,飢饉荐臻,方成儉弊。為民父母,所冝存恤,靖以撫之,猶懼離散,乃於收斂初辰,致此行舉,自近及遠,交興怨嗟。伏願遠覽虞舜,恭己無為,近遵老易,不出戶牖。罷勞形之遊,息傷財之駕,動循典防,納諸軌儀,委司責成,寄之耳目。人神幸甚,朝野抃恱。」靈太后不從。
正光元年冬,賜光几杖、衣服。二年春,肅宗親釋奠國學,光執經南面,百僚陪列。司徒、京兆王繼頻上表以位讓光。夏四月,以光為司徒、侍中、國子祭酒,領著作如故。光表固辭歷年,終不肯受。八月,獲禿鶖鳥於宮內,詔以示光。光表曰:「蒙示十四日所得大鳥,此即詩所謂『有鶖在梁』,解云『禿鶖也』。貪惡之鳥,野澤所育,不應入殿庭。昔魏氏黃初中,有鵜鶘集于靈芝池,文帝下詔以曹恭公遠君子,近小人,博求賢俊,太尉華歆由此遜位而讓管寧者也。臣聞野物入舍,古人以為不善,是以張惡,賈誼忌鵩。鵜鶘暫集而去,前王猶為至誡,況今親入宮禁,為人所獲,方被畜養,晏然不以為懼。準諸往義,信有殊矣。且饕餮之禽,必資魚肉,菽麥稻粱,時或餐啄,一食之費,容過斤鎰。今春夏陽旱,穀糴稍貴,窮窘之家,時有菜色。陛下為民父母,撫之如傷,豈可棄人養鳥,留意於醜形惡聲哉?衞侯好鶴,曹伯愛鴈,身死國滅,可為寒心。陛下學通春秋,親覽前事,何得口詠其言,行違其道!誠願遠師殷宗,近法魏祖,修德延賢,消災集慶。放無用之物,委之川澤,取樂琴書,頤養神性。」肅宗覽表大恱,即棄之池澤。
詔召光與安豐王延明議定服章。三年六月,詔光乗步挽至東西上閤。九月,進位太保,光又固辭。光年耆多務,疾病稍增,而自彊不已,常在著作,疾篤不歸。四年十月,肅宗親臨省疾,詔斷賔客,中使相望,為止聲樂,罷諸遊眺。拜長子勵為齊州刺史。十一月,疾甚,勑子姪等曰:「諦聽吾言。聞曾子有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啟予手,啟予足,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吾荷先帝厚恩,位至於此,史功不成,歿有遺恨。汝等以吾之故,並得名位,勉之!勉之!以死報國。修短命也,夫復何言。速可送我還宅。」氣力雖微,神明不亂。至第而薨,年七十三。肅宗聞而悲泣,中使相尋,詔給東園溫明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六十萬、布一千匹、蠟四百斤,大鴻臚監護喪事。車駕親臨,撫屍慟哭。御輦還宮,流涕於路,為減常膳,言則追傷。每至光坐講讀之處,未曾不改容悽悼。五年正月,贈太傅、領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冀州刺史,侍中如故。又勑加後部鼓吹、班劔,依太保、廣陽王故事,謚文宣公。肅宗祖喪建春門外,望哀感,儒者榮之。
初,光太和中,依宮商角徵羽本音而為五韻詩,以贈李彪,彪為十二次詩以報光。光又為百三郡國詩以荅之,國別為卷,為百三卷焉。
光寬和慈善,不逆於物,進退沉浮,自得而已。常慕胡廣、黃瓊之為人,故為氣概者所不重。始領軍于忠以光舊德,甚信重焉,每事籌決,光亦傾身事之。元叉於光亦深宗敬。及郭祚、裴植見殺,清河王懌遇禍,光隨時俛仰,竟不匡救,於是天下譏之。自從貴達,罕所申薦。曾啟其女婿彭城劉敬徽,云敬徽為荊州五隴戍主,女隨夫行,常慮寇抄,南北分張,乞為徐州長史、兼別駕,暫集京師。肅宗許之。時人比之張禹。光初為黃門,則讓宋弁;為中書監,讓汝南王恱;為太常,讓劉芳;為少傅,讓元暉、穆紹、甄琛;為國子祭酒,讓清河王懌、任城王澄;為車騎、儀同,讓江陽王繼,又讓靈太后父胡國珍。皆顧望時情,議者以為矯飾。崇信佛法,禮拜讀誦,老而逾甚,終日怡怡,未曾恚忿。曾於門下省晝坐讀經,有鴿飛集膝前,遂入於懷,縁臂上肩,乆之乃去。道俗賛詠詩頌者數十人。每為沙門朝貴請講維摩、十地經,聽者常數百人,即為二經義疏三十餘卷。識者知其疏略,以貴重為後坐疑於講次。凡所為詩賦銘賛詠頌表啟數百篇,五十餘卷,別有集。光十一子,勵、勗、勉、勸、劼、勀、勍、劬、勩、勦、勉。
勵,字彥德,器學才行最有父風。舉秀才,中軍彭城王參軍、祕書郎中,以父光為著作,固辭不拜。歷員外郎、騎侍郎、太尉記室、散騎侍郎,以繼母憂去職。神龜中,除司空從事中郎。正光二年,拜中書侍郎。領軍將軍元叉為明堂大將,以勵為長史。與從兄鴻俱知名於世。四年十月,父光疾甚,詔拜征虜將軍、齊州刺史。以父寢疾,衣不解帶。及光薨,肅宗每加存慰。五年春,光葬於本鄉,又詔遣主書張文伯宣弔焉。孝昌元年十二月,詔除太尉長史,仍為齊州大中正,襲父爵。建義初,遇害河陰,時年四十八。贈侍中、衞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
子挹,襲。武定末,太尉。屬齊受禪,爵例降。
挹弟損,儀同開府主簿。
勗,武定末,征虜將軍、安州刺史、朝陽伯。齊受禪,例降。
勉,字彥儒,亦有父風。司空記室、通直散騎侍郎、寧遠將軍、清河太守,帶槃陽鎮將。為逆賊崔景安所害。贈征虜將軍、齊州刺史。
子權,太尉參軍事。
劼,武定中,中書郎。
光弟敬友,本州治中。頗有受納,御史案之,乃與守者俱逃。後除梁郡太守,會遭所生母憂,不拜。敬友精心佛道,晝夜誦經。免喪之後,遂菜食終世。恭寬接下,修身厲節。自景明已降,頻歲不登,飢寒請丐者,皆取足而去。又置逆旅於肅然山南大路之北,設食以供行者。延昌三年二月卒,年五十九。
子鴻,字彥鸞。少好讀書,博綜經史。太和二十年,拜彭城王國左常侍。景明三年,遷員外郎、兼尚書虞曹郎中。勑撰起居注。遷給事中,兼祠部郎,轉尚書都兵郎中。詔太師、彭城王勰以下公卿朝士儒學才明者三十人,議定律令於尚書上省,鴻與光俱在其中,時論榮之。永平初,豫州城人白早生,殺刺史司馬恱,據懸瓠叛。詔鎮南將軍邢巒討之,以鴻為行臺鎮南長史。徙三公郎中,加輕車將軍。遷員外散騎常侍,領郎中。
延昌二年,將大考百僚,鴻以考令於體例不通,乃建議曰:「竊惟王者為官求才,使人以器,黜陟幽明,揚清激濁,故績效能官,才必稱位者朝昇夕進,年歲數遷,豈拘一階半級,閡以□僚等位者哉?二漢以降,太和以前,苟必官須此人,人稱此職,或超騰昇陟,數歲而至公卿,或長兼、試守稱允而遷進者,披卷則人人而是,舉目則朝貴皆然。故能時收多士之譽,國號豐賢之美。竊見景明以來考格,三年成一考,一考轉一階。貴賤內外萬有餘人,自非犯罪,不問賢愚,莫不上中,才與不肖,比肩同轉。雖有善政如黃龔,儒學如王鄭,史才如班馬,文章如張蔡,得一分一寸必為常流所攀,選曹亦抑為一概,不曾甄別。琴瑟不調,改而更張,雖明旨已行,猶冝消息。」世宗不從。
三年,鴻以父憂解任,甘露降其廬前樹。十一月,世宗以本官徵鴻。四年,復有甘露降其京兆宅之庭樹。復加中堅將軍,常侍、領郎如故。遷中散大夫、高陽王友,仍領郎中。其年為司徒長史。正光元年,加前將軍。修高祖世宗起居注。光撰魏史,徒有卷目,初未考正,闕略尤多。每云此史會非我世所成,但須記録時事,以待後人。臨薨言鴻於肅宗。五年正月,詔鴻以本官修緝國史。孝昌初,拜給事黃門侍郎,尋加散騎常侍、齊州大中正。鴻在史甫爾,未有所就,尋卒。贈鎮東將軍、度支尚書、青州刺史。
鴻弱冠便有著述之志,見晉魏前史皆成一家,無所措意。以劉淵、石勒、慕容儁、苻健、慕容垂、姚萇、慕容德、赫連屈孑、張軌、李雄、呂光、乞伏國仁、禿髮烏孤、李暠、沮渠蒙遜、馮跋等,並因世故,跨僭一方,各有國書,未有統一,鴻乃撰為十六國春秋,勒成百卷,因其舊記,時有增損褒貶焉。鴻二世仕江左,故不録僭晉、劉、蕭之書。又恐識者責之,未敢出行於外。世宗聞其撰録,遣散騎常侍趙邕詔鴻曰:「聞卿撰定諸史,甚有條貫,便可隨成者送呈,朕當於機事之暇覽之。」鴻以其書有與國初相涉,言多失體,且旣未訖,迄不奏聞。鴻後典起居,乃妄載其表曰:
臣聞帝王之興也,雖誕應圖籙,然必有驅除,蓋所以翦彼厭政,成此樂推。故戰國紛紜,年過十紀,而漢祖夷殄羣豪,開四百之業。歷文景之懷柔蠻夏,世宗之奮揚威武,始得涼、朔同文,牂、越一軌。於是談、遷感漢德之盛,痛諸史放絕,乃鈐括舊書,著成太史,所謂緝茲人事,光彼天時之義也。
昔晉惠不競,華戎亂起,三帝受制於姦臣,二皇晏駕於非所,五都蕭條,鞠為煨燼。趙燕旣為長蛇,遼海緬成殊域,窮兵銳進,以力相雄,中原無主,八十餘年。遺晉僻遠,勢略孤微,民殘兵革,靡所歸控。皇魏龍潛幽代,世篤公劉,內修德政,外抗諸偽,并冀之民,懷寶之士,襁負而至者日月相尋,雖邠岐之赴太王,謳歌之歸西伯,實可同年而語矣。太祖道武皇帝以神武之姿,接金行之運,應天順民,龍飛受命。太宗必世重光,業隆玄默。世祖雄才叡略,闡曜威靈,農戰兼修,掃清氛穢。歲垂四紀,而寰宇一同。儋耳、文身之長,卉服、斷髮之酋,莫不請朔率職,重譯來庭。隱愍鴻濟之澤,三樂擊壤之歌,百姓始得陶然蘇息,欣於堯舜之世。
自晉永寧以後,雖所在稱兵,競自尊樹,而能建邦命氏成為戰國者,十有六家。善惡興滅之形,用兵乖會之勢,亦足以垂之將來,昭明勸戒。但諸史殘缺,體例不全,編録紛謬,繁略失所,冝審正不同,定為一書。伏惟高祖以大聖應期,欽明御運,合德乾坤,同光日月,建格天之功,創不世之法,開鑿生民,惟新大造。陛下以青陽繼統,叡武承天。應符屈己,則道高三、五;頤神至境,則洞彼玄宗。剖判百家,斟酌六籍,遠邁石渠,美深白虎。至如導禮革俗之風,昭文變性之化,固以感彼禽魚,穆茲寒暑。而況愚臣沐浴太和,懷音正始,而可不勉彊難革之性,砥礪木石之心哉?誠知敏謝允南,才非承祚,然國志、史考之美,竊亦輒所庶幾。始自景明之初,搜集諸國舊史,屬遷京甫爾,率多分散,求之公私,驅馳數歲。又臣家貧禄薄,唯任孤力,至於紙盡,書寫所資,每不周接,暨正始元年,寫乃向備。謹於吏按之暇,草構此書。區分時事,各繫本録;破彼異同,凡為一體;約損煩文,補其不足。三豕五門之類,一事異年之流,皆稽以長曆,考諸舊志,刪正差謬,定為實録。商校大略,著春秋百篇。至三年之末,草成九十五卷。唯常璩所撰李雄父子據蜀時書,尋訪不獲,所以未及繕成,輟筆私求,七載于今。此書本江南撰録,恐中國所無,非臣私力所能終得。其起兵僭號,事之始末,乃亦頗有,但不得此書,懼簡略不成。乆思陳奏,乞勑縁邊求採,但愚賤無因,不敢輕輒。
散騎常侍、太常少卿、荊州大中正臣趙邕,忽宣明旨,勑臣送呈。不悟九皐微志,乃得上聞,奉勑欣惶,慶懼兼至。今謹以所訖者,附臣邕呈奏。臣又別作序例一卷,年表一卷,仰表皇朝統括大義,俯明愚臣著録微體。徒竊慕古人立言美意,文致疏鄙,無一可觀,簡御之日,伏深慚悸。
鴻意如此,然自正光以前,不敢顯行其書。自後以其伯光貴重當朝,知時人未能發明其事,乃頗相傳讀。亦以光故,執事者遂不論之。鴻經綜旣廣,多有違謬:至如太祖天興二年,姚興改號,鴻以為改在元年;太宗永興二年,慕容超擒於廣固,鴻又以為事在元年;太常二年,姚泓敗於長安,而鴻亦以為滅在元年。如此之失,多不考正。
子子元,祕書郎。後永安中,乃奏其父書,曰:「臣亡考故散騎常侍、給事黃門侍郎、前將軍、齊州大中正鴻,不殞家風,式纘世業,古學克明,在新必鏡,多識前載,博極羣書,史才冨洽,號稱籍甚。年止壯立,便斐然懷著述意。正始之末,任屬記言,撰緝餘暇,乃刊著趙、燕、秦、夏、涼、蜀等遺載,為之賛序,褒貶評論。先朝之日,草構悉了,唯有李雄蜀書,搜索未獲,闕茲一國,遲留未成。去正光三年,購訪始得,討論適訖,而先臣棄世。凡十六國,名為春秋,一百二卷,近代之事最為備悉。未曾奏上,弗敢宣流。今繕寫一本,敢以仰呈。儻或淺陋,不回睿賞,乞藏祕閣,以廣異家。」子元後謀反,事發逃竄,會赦免。尋為其叔從所殺。
光從祖弟長文,字景翰。少亦徙於代都,聰敏有學識。太和中,除奉朝請。遷洛,拜司空參軍事,營構華林園。後兼員外散騎常侍,為宕昌使主。還,授給事中、本國中正、尚書庫部郎。正始中,大修器械,為諸州造仗都使。齊州太原太守、雍州撫軍府長史,以廉慎稱。遷輔國將軍、中散大夫,轉太府少卿,丞相、高陽王雍諮議參軍,太中大夫。永安中,以老拜征虜將軍、平州刺史。還家專讀佛經,不關世事。年七十九,天平初卒。贈使持節、征東將軍、齊州刺史,謚曰貞。
子慈懋,字德林。永熙初,征虜將軍、徐州征東府長史。
長文從弟庠,字文序。有幹用。初除侍御史、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頻使高麗,轉步兵校尉,又轉司空掾,領左右直長。出除相州長史,還,拜河陰、洛陽令,以彊直稱。遷東郡太守。元顥寇逼郡界,庠拒不從命,棄郡走還鄉里。孝莊還宮,賜爵平原伯,拜潁川太守。二年五月,為城民王早、蘭寶等所害。後贈驃騎將軍、吏部尚書、齊州刺史。子罕襲爵。齊受禪,例降。
光族弟榮先,字隆祖,涉歷經史。州辟主簿。
子鐸,有文才。冠軍將軍、中散大夫。
鐸弟覲,寧遠將軍、羽林監。
史臣曰:崔光風素虛遠,學業淵長。高祖歸其才博,許其大至,明主固知臣也。歷事三朝,師訓少主,不出宮省,坐致台傅,斯亦近世之所希有。但顧懷大雅,託跡中庸,其於容身之譏,斯乃胡廣所不免也。鴻博綜古今,立言為事,亦才志之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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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六十八‧列傳第五十六 甄琛 高聰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極人,漢太保甄邯後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閨門之內,兄弟戲狎,不以禮法自居。頗學經史,稱有刀筆,而形貌短陋,風儀。舉秀才。入都積歲,頗以弈棋棄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蒼頭常令秉燭,或時睡頓,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後不勝楚痛,乃白琛曰:「郎君辭父母,仕宦京師,若為讀書執燭,奴不敢辭罪,乃以圍棋,日夜不息,豈是向京之意?而賜加杖罰,不亦非理!」琛惕然慚感,遂從許叡、李彪假書研習,聞見益優。
太和初,拜中書博士,遷諫議大夫,時有所陳,亦為高祖知賞。轉通直散騎侍郎,出為本州征北府長史,後為本州陽平王頤衞軍府長史。世宗踐祚,以琛為中散大夫、兼御史中尉,轉通直散騎常侍,仍兼中尉。琛表曰:
王者道同天壤,施齊造化,濟時拯物,為民父母。故年穀不登,為民祈祀。乾坤所惠,天子順之;山川祕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損躬無吝,如或所聚,唯為賑恤。是以月令稱:山林藪澤,有能取蔬食禽獸者,皆野虞敎導之;其迭相侵奪者,罪之無赦。此明導民而弗禁,通有無以相濟也。周禮雖有川澤之禁,正所以防其殘盡,必令取之有時。斯所謂鄣護雖在公,更所以為民守之耳。且一家之長,惠及子孫,一運之君,澤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養,以為國家之冨。未有尊居父母,而醯醢是吝;冨有萬品,而一物是規。今者,天為黔首生鹽,國與黔首鄣護,假獲其利,是猶冨專口齗不及四體也。且天下夫婦歲貢粟帛。四海之有,備奉一人;軍國之資,取給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貧,而苟禁一池也。
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濟其用,或巢宇以誨其居,或敎農以去其飢,或訓衣以除其弊。故周詩稱「敎之誨之,飲之食之」,皆所以撫覆導養,為之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識無遠尚,每觀上古愛民之跡,時讀中葉驟稅之書,未甞不歎彼遠大,惜此近狹。今偽弊相承,仍崇關廛之稅;大魏恢博,唯受穀帛之輸。是使遠方聞者,罔不歌德。昔亶父以棄寶得民,碩鼠以受財失衆。君王之義,冝其高矣;魏之簡稅,惠實遠矣。語稱出內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難,人君之禍。夫以府藏之物,猶以不施而為災,況府外之利,而可吝之於黔首?且善藏者藏於民,不善藏者藏於府。藏於民者民欣而君冨,藏於府者國怨而民貧。國怨則示化有虧,民貧則君無所取。願弛茲鹽禁,使沛然遠及,依周禮置川衡之法,使之監導而已。
詔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陳。付八座議可否以聞。」
司徒、録尚書、彭城王勰,兼尚書邢巒等奏:「琛之所列,冨乎有言,首尾大備,或無可貶。但恐坐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是用遲回,未謂為可。竊惟古之善為治者,莫不昭其勝途,悟其遠理,及於救世,升降稱時。欲令豐無過溢,儉不致弊,役養消息,備在厥中,節約取足,成其性命。如不爾者,焉用君為?若任其生產,隨其啄食,便是芻狗萬物,不相有矣。自大道旣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高理睦。然恩惠旣交,思拯之術廣,恒恐財不賙國,澤不厚民。故多方以達其情,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貨山川,輕在民之貢;立稅關市,裨十一之儲。收此與彼,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為身也。所謂集天地之產,惠天地之民,藉造物之冨,賑造物之貧。徹商賈給戎戰,賦四民贍軍國,取乎用乎,各有義已。禁此淵池,不專大官之御;斂此匹帛,豈為後宮之資。旣潤不在己,彼我理一,猶積而散之,將焉所吝?且稅之本意,事有可求,固以希濟生民,非為冨賄藏貨。不爾者,昔之君子何為然哉?是以後來經圖,未之或改。故先朝商校,小大以情,降鑒之流,疑興復鹽禁。然自行以來,典司多怠,出入之閒,事不如法,遂令細民怨嗟,商販輕議,此乃用之者無方,非興之者有謬。至使朝廷明識,聽瑩其閒,今而罷之,懼失前旨。一行一改,法若易棋,參論理要,冝依前式。」詔曰:「司鹽之稅,乃自古通典,然興制利民,亦代或不同,苟可以冨氓益化,唯理所在。甄琛之表,實所謂助政毗治者也,可從其前計,使公私並冝,川利無擁。尚書嚴為禁豪彊之制也。」
詔琛參八座議事。尋正中尉,常侍如故。遷侍中,領中尉。琛俛眉畏避,不能繩糾貴遊,凡所劾治,率多下吏。於時趙脩盛寵,琛傾身事之。琛父凝為中散大夫,弟僧林為本州別駕,皆託脩申達。至脩姦詐事露,明當收考,今日乃舉其罪。及監決脩鞭,猶相隱惻,然告人曰:「趙脩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識以此非之。脩死之明日,琛與黃門郎李憑以朋黨被召詣尚書,兼尚書元英、邢巒窮其阿附之狀。琛曾拜官,諸賔悉集,巒乃晚至,琛謂巒曰:「卿何處放蛆來,今晚始顧?」雖以戲言,巒變色銜忿,及此,大相推窮。司徒公、録尚書、北海王詳等奏曰:「臣聞黨人為患,自古所疾;政之所忌,雖寵必誅,皆所以存天下之至公,保靈基於永業者也。伏惟陛下纂聖前暉,淵鑒幽慝,恩斷近習,憲軌唯新,大政蔚以增光,鴻猷於焉永泰。謹案:侍中、領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糾摘是司,風邪響黷,猶冝劾糾,況趙脩奢暴,聲著內外,侵公害私,朝野切齒。而琛甞不陳奏,方更往來,綢繆結納,以為朋黨,中外影響,致其談譽。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七品之弟,越陟三階之禄。虧先皇之選典,塵聖明之官人。又與武衞將軍、黃門郎李憑相為表裏,憑兄叨封,知而不言。及脩釁彰,方加彈奏。生則附其形勢,死則就地排之,竊天之功以為己力,仰欺朝廷,俯罔百司,其為鄙詐,於茲甚矣。不實不忠,實合貶黜。謹依律科徒,請以職除。其父中散,實為叨越,雖皇族帝孫,未有此例,旣得不以倫,請下收奪。李憑朋附趙脩,是親是仗,交遊之道,不依恒度,或晨昏從就,或吉凶往來,至乃身拜其親,妻見其子,每有家事,必先請託。緇點皇風,塵鄙正化。此而不糾,將何以肅整阿諛,獎厲忠概!請免所居官,以肅風軌。」奏可。琛遂免歸本郡,左右相連死黜者三十餘人。
始,琛以父母年老,常求解官扶侍,故高祖授以本州長史。及貴達,不復請歸,至是乃還供養。數年,遭母憂。母鉅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踰百里,每得魚肉菜果珍美口實者,必令僮僕走奉其母,乃後食焉。琛母服未闋,復喪父。琛於塋兆之內,手種松栢,隆冬之月,負掘水土。鄉老哀之,咸助加力。十餘年中,墳成木茂。與弟僧林誓以同居沒齒。專事產業,躬親農圃,時以鷹犬馳逐自娛。朝廷有大事,猶上表陳情。
乆之,復除散騎常侍、領給事黃門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見親寵,委以門下庶事,出參尚書,入廁帷幄。琛,高祖時兼主客郎,迎送蕭賾使彭城劉,琛欽其器貌,常歎詠之。子為朐山戍主,死,家屬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已六十餘矣,乃納女為妻。婚日,詔給廚費,琛深所好恱,世宗時調戲之。盧昶敗於朐山,詔琛馳驛檢按。
遷河南尹,加平南將軍,黃門、中正如故。琛表曰:「詩稱『京邑翼翼,四方是則』者,京邑是四方之本,安危所在,不可不清。是以國家居代,患多盜竊,世祖太武皇帝親自發憤,廣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為之。又多置吏士,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遠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難可備簡,寇盜公行,刼害不絕,此由諸坊混雜,釐比不精,主司闇弱,不堪檢察故也。凡使人攻堅木者,必為之擇良器。今河南郡是陛下天山之堅木,盤根錯節,亂植其中。六部里尉即攻堅之利器,非貞剛精銳,無以治之。今擇尹旣非南金,里尉鉛刀而割,欲望清肅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四品,職輕任碎,多是下才,人懷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盜得容姦,百賦失理。邊外小縣,所領不過百戶,而令長皆以將軍居之。京邑諸坊,大者或千戶、五百戶,其中皆王公卿尹,貴勢姻戚,豪猾僕隷,蔭養姦徒,高門邃宇,不可干問。又有州郡俠客,蔭結貴遊,附黨連羣,陰為市刼,比之邊縣,難易不同。今難彼易此,實為未愜。王者立法,隨時從冝,改弦易調,明主所急。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觀之,不便則改。今閑官靜任,猶聽長兼,況煩劇要務,不得簡能下領?請取武官中八品將軍已下幹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里尉之任,各食其禄,高者領六部尉,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高里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之者,進而為之。則督責有所,輦轂可清。」詔曰:「里正可進至勳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諸職中簡取,何必須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為遊軍,於諸坊巷司察盜賊。於是京邑清靜,至今踵焉。
轉太子少保,黃門如故。大將軍高肇伐蜀,以琛為使持節、假撫軍將軍,領步騎四萬為前驅都督。琛次梁州獠亭,會世宗崩,班師。高肇旣死,以琛,肇之黨也,不冝復參朝政,出為營州刺史,加安北將軍。歲餘,以光禄大夫李思穆代之,時年六十五矣,遂停中山,乆之乃赴洛。除鎮西將軍、涼州刺史,猶以琛高氏之昵也,不欲處之於內。尋徵拜太常卿,仍以本將軍出為徐州刺史。及入辭肅宗,琛辭以老,詔除吏部尚書,將軍如故。未幾,除征北將軍、定州刺史,衣錦晝遊,大為稱滿。治體嚴細,甚無聲譽。崔光辭司徒之授也,琛與光書,外相抑揚,內實附會也。光亦揣其意,復書褒美以恱之。徵為車騎將軍、特進,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詔賜御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正光五年冬卒。詔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萬、物七百段、蠟三百斤。贈司徒公、尚書左僕射,加後部鼓吹。太常議謚「文穆」。吏部郎袁翻奏曰:「案禮:謚者,行之跡也;號者,功之表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行生於己,名生於人,故闔棺然後定謚。皆累其生時美惡,所以為將來勸戒,身雖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屬所即言大鴻臚,移本郡大中正,條其行跡功過,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評議,為謚列上。謚不應法者,博士坐如選舉不以實論。若行狀失實,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慎,以為褒貶之實也。今之行狀,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無復相是非之事。臣子之欲光揚君父,但苦跡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極辭肆意,無復限量。觀其狀也,則周孔聯鑣,伊顏接衽;論其謚也,雖窮文盡武,罔或加焉。然今之博士與古不同,唯知依其行狀,又先問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為議上,都不復斟酌與奪,商量是非。致號謚之加,與汎階莫異,專以極美為稱,無復貶降之名,禮官之失,一至於此!案甄司徒行狀,至德與聖人齊蹤,鴻名共大賢比跡,『文穆』之謚,何足加焉。但比來贈謚,於例普重,如甄琛之流,無不複謚。謂冝依謚法『慈惠愛民曰孝』,冝謚曰孝穆公。自今已後,明勒太常、司徒有行狀如此,言辭流宕,無復節限者,悉請裁量,不聽為受。必準人立謚,不得甚加優越。復仍踵前來之失者,付法司科罪。」從之。琛祖載,肅宗親送,降車就輿,弔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諸子。琛性輕簡,好嘲謔,故少風望。然明解有幹具,在官清白。自高祖、世宗咸相知待,肅宗以師傅之義而加禮焉。所著文章,鄙碎無大體,時有理詣,磔四聲、姓族廢興、會通緇素三論,及家誨二十篇,篤學文一卷,頗行於世。
琛長子侃,字道正。郡功曹,釋褐祕書郎。性險薄,多與盜刼交通。隨琛在京,以酒色夜宿洛水亭舍,毆擊主人,為司州所劾,淹在州獄,琛大以慚慨。廣平王懷為牧,與琛先不恊,欲具案窮推。琛託左右以聞,世宗遣白衣吳仲安勑懷寬放,懷固執治之。乆乃特旨出之。侃自此沉廢,卒於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學,頗習吏事。太平中,上高祖頌十二篇,文多不載,優詔報之。琛啟除祕書郎。世宗崩未葬,楷與河南尹丞張普惠等飲戲,免官。任城王澄為司徒,引為公曹參軍。稍遷尚書儀曹郎,有當官之稱。
肅宗末,定州刺史、廣陽王淵被徵還朝,時楷丁憂在鄉,淵臨發,召楷兼長史,委以州任。尋值鮮于脩禮、毛普賢等率北鎮流民反於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掠野,引向州城。州城之內,先有燕恒雲三州避難之戶,皆依傍市廛,草廬住。脩禮等聲云欲收此輩,共為舉動。旣外寇將逼,恐有內應,楷見人情不安,慮有變起,乃收州人中粗豪者皆殺之,以威外賊,固城民之心。及刺史元固、大都督楊津等至,楷乃還家。後脩禮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載棺巡城,示相報復。
孝莊時,徵為中書侍郎。尒朱榮之死,帝以其堪率鄉義,除試守常山太守,賜絹二百匹。出帝初,除征東將軍、金紫光禄大夫,遷衞將軍、右光禄大夫。齊文襄王取為儀同府諮議參軍。天平四年卒,年四十六。贈驃騎將軍、祕書監、滄州刺史。
楷弟寬,字仁規。自員外散騎侍郎、本州別駕,稍遷太尉從事中郎、治書侍御史。武定初,謝病還鄉,卒於家。
僧林,終於鄉里。
琛從父弟密,字叔雍。清謹少嗜欲,頗涉書史。太和中,奉朝請。密疾世俗貪競,乾沒榮寵,曾作風賦以見意。後參中山王英軍事,英鍾離敗退,鄉人蘇良沒於賊手,密盡私財以贖之。良旣歸,傾資報密,密一皆不受,謂良曰:「濟君之日,本不求貨,豈相贖之意也?」
歷太尉鎧曹,遷國子博士。肅宗末,通直散騎常侍、冠軍將軍。時賊帥葛榮侵擾河北,裴衍、源子邕敗沒,人情不安,詔密為相州行臺,援守鄴城。莊帝以密全鄴之勳,賞安市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遷平東將軍、光禄大夫,領廷尉少卿,尋轉征東將軍、金紫光禄大夫。孝靜初,車騎將軍、廷尉卿,在官有平直之譽。出為北徐州刺史,將軍如故。興和四年卒。贈驃騎將軍、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謚曰靖。
長子儉,字元恭。官至前將軍、太中大夫。卒。
儉弟賾,有才學,亦早卒。
琛同郡張纂,字伯業。祖珍,字文表,慕容寶度支尚書。太祖平中山,入國。世祖時,拜中書侍郎。真君元年,關右慰勞大使。二年,拜使持節、鎮西將軍、涼州刺史。卒,贈征東將軍、燕州刺史,謚曰穆。
纂頗涉經史,雅有氣尚,交結勝流。太和中,釋褐奉朝請,稍遷伏波將軍、任城王澄鎮北府騎兵參軍,帶魏昌縣令,吏民安之。後為北中府司馬,乆之,除樂陵太守。在郡多所受納,聞御史至,棄郡逃走,於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贈使持節、都督冀定二州諸軍事、驃騎將軍、定州刺史。
纂叔感,字崇仁。有器業,不應州郡之命。
子宣軌,少孤,事母以孝聞。歷郡功曹、州主簿。延昌中,釋褐奉朝請、冀州征東府長流參軍,轉相州中軍府録事參軍,定州別駕。後除鎮遠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出為相州撫軍府司馬。宣軌性通率,輕財好施。屬葛榮圍城,與刺史李神有固守之效。永安中,以功賜爵中山公。中興初,坐事,死於鄴。子子瑜。
纂從弟元賔,太和十六年,出身奉朝請,遷員外郎、給事中。正光中,除中堅將軍、射聲校尉。永安三年卒。永熙中,外生高敖曹貴達,啟贈持節、撫軍將軍、瀛州刺史。
子辨,天平中,司徒行參軍。
高聰,字僧智,本勃海蓨人。曾祖軌,隨慕容德徙青州,因居北海之劇縣。父法昂,劉駿車騎將軍王玄謨甥也。少隨玄謨征伐,以軍功至員外郎。早卒。
聰生而喪母,祖母王撫育之。大軍攻克東陽,聰徙入平城,與蔣少遊為雲中兵戶,窘困無所不至。族祖允視之若孫,大加賙給。聰涉獵經史,頗有文才,允嘉之,數稱其美,言之朝廷,云:「青州蔣少遊與從孫僧智,雖為孤弱,然皆有文情。」由是與少遊同拜中書博士。積十年,轉侍郎,以本官為高陽王雍友,稍為高祖知賞。
太和十七年,兼員外散騎常侍,使於蕭昭業。高祖定都洛陽,追詔聰等曰:「比於河陽勑卿,仍屆洛,周視舊業,依然有懷,固欲先之營之,後乃薄伐。且以賾喪甫爾,使通在昔,乗危幸凶,君子弗取。是用輟茲前圖,遠期來會,爰息六師,三川是宅,將底居成周,永恢皇宇。今更造璽書,以代往詔,比所勑授,隨冝變之,善勗皇華,無替指意。」使還,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太府少卿,轉兼太子左率。
聰微習弓馬,乃以將用自許。高祖銳意南討,專訪王肅以軍事。聰託肅願以偏裨自效,肅言之於高祖,故假聰輔國將軍,統兵二千,與劉藻、傅永、成道益、任莫問俱受肅節度,同援渦陽。而聰躁怯少威重,所經淫掠無禮,及與賊交,望風退敗。與藻等同囚於懸瓠,高祖恕死,徙平州為民。行屆瀛州,屬刺史王質獲白兔將獻,託聰為表。高祖見表,顧謂王肅曰:「在下郍得復有此才,而令朕不知也?」肅曰:「比高聰北徙,此文或其所製。」高祖悟曰:「必應然也,何應更有此輩?」
世宗初,聰復竊還京師。六輔之廢,聰之謀也。世宗親政,除給事黃門侍郎,加輔國將軍。遷散騎常侍,黃門如故。世宗幸鄴,還於河內懷界,帝親射矢一里五十餘步。侍中高顯等奏:「伏見親御弧矢,臨原弋遠,弦動羽馳,矢鏃所逮,三百五十餘步。臣等伏惟陛下聖武自天,神藝夙茂,巧會騶虞之節,妙盡矍圃之儀。威稜攸疊,甝兇懾氣,才猛所振,勁憝弭心,足以肅截九區,赫服八宇矣。盛事竒跡,必冝表述,請勒銘射宮,永彰聖藝。」詔曰:「此乃弓弧小藝,何足以示後葉,而喉脣近侍苟以為然,亦豈容有異,便可如請。」遂刊銘於射所,聰為之詞。
趙脩嬖幸,聰深朋附。及詔追贈脩父,聰為碑文,出入同載,觀視碑石。聰每見脩,迎送盡禮。聰又為脩作表,陳當時便冝,敎其自安之術,由是迭相親狎。脩死,甄琛、李憑皆被黜落,聰亦深用危慮。而聰先以疏宗之情,曲事高肇,竟獲自免,肇之力也。脩之任勢,聰傾身事之,及脩之死,言必毀惡。茹皓之寵,聰又媚附,每相招命,言笑攜撫,公私託仗,無所不至。每稱皓才識明敏,非趙脩之儔。乃因皓啟請青州鎮下治中公廨,以為私宅,又乞水田數十頃,皆被遂許。及皓見戮,聰以為死之晚也。其薄於情義,類皆如此。
侍中高顯出授護軍,聰轉兼其處,於時顯兄弟疑聰閒構而求之。聰居兼十餘旬,出入機要,言即真,無遠慮。藉貴因權,耽於聲色,賄納之音,聞於遐邇。中尉崔亮知肇微恨,遂面陳聰罪,世宗乃出聰為平北將軍、并州刺史。聰善於去就,知肇嫌之,側身承奉,肇遂待之如舊。聰在并州數歲,多不率法,又與太原太守王椿有隙,再為大使、御史舉奏,肇每以宗私相援,事得寢緩。世宗末,拜散騎常侍、平北將軍。
肅宗踐祚,以其素附高肇,出為幽州刺史,將軍如故。尋以高肇之黨,與王世義、高綽、李憲、崔楷、蘭氛之為中尉元匡所彈,靈太后並特原之。聰遂停廢于家,斷絕人事,唯修營園果,以聲色自娛。乆之,拜光禄大夫,加安北將軍。聰心望中書令,然後出作青州,願竟不果。正光元年夏卒,年六十九。靈太后聞其病,遣主書問之,聰對使者歔欷慟泣。及聞其亡,嗟悼良乆,言:「朕旣無福,大臣殞喪。且其與朕父南征,契闊戎旅,特可感念。」賵布帛三百匹、冰一車。贈撫軍將軍、青州刺史,謚曰獻。聰有妓十餘人,有子無子皆注籍為妾,以恱其情。及病,不欲他人得之,並令燒指吞炭,出家為尼。聰所作文筆二十卷,別有集。
子長雲,字彥鴻。起家祕書郎、太尉主簿,稍遷輔國將軍、中散大夫。建義初,於河陰遇害。贈安東將軍、兖州刺史。
長雲弟叔山,字彥甫。司徒行參軍,稍遷寧朔將軍、越騎校尉。卒,贈太常少卿。
史臣曰:甄琛以學尚刀筆,早樹聲名,受遇三朝,終至崇重。高聰才尚見知,名位顯著。而異軌同奔,咸經於危覆之轍,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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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六十九‧列傳第五十七 崔休 裴延儁 袁翻
崔休,字惠盛,清河人,御史中丞逞之玄孫也。祖靈和,仕劉義隆為員外散騎侍郎。父宗伯,世宗初,追贈清河太守。休少孤貧,矯然自立。舉秀才,入京師,與中書郎宋弁、通直郎邢巒雅相知友。尚書王嶷欽其人望,為長子娉休姊,贍以貨財,由是少振。高祖納休妹為嬪,以為尚書主客郎。轉通直正員郎,兼給事黃門侍郎。休好學,涉歷書史,公事軍旅之隙,手不釋卷,崇尚先達,愛接後來,常參高祖侍席,禮遇次于宋、郭之輩。
高祖南伐,以北海王為尚書僕射,統留臺事,以休為尚書左丞。高祖詔休曰:「北海年少,未閑政績,百揆之務,便以相委。」轉長史,兼給事黃門侍郎。後從駕南行。及車駕還,幸彭城,汎舟泗水,詔在侍筵,觀者榮之。
世宗初,休以弟亡,祖父未葬,固求勃海,於是除之。性嚴明,雅長治體,下車先戮豪猾數人,廣布耳目,所在姦盜,莫不擒翦,百姓畏之,寇盜止息,清身率下,勃海大治。時大儒張吾貴有盛名於山東,四方學士咸相宗慕,弟子自遠而至者恒千餘人。生徒旣衆,所在多不見容。休乃為設俎豆,招延禮接,使肄業而還,儒者稱為口實。
入為吏部郎中,遷散騎常侍,權兼選任。休愛才好士,多所拔擢。廣平王懷數引談宴,世宗責其與諸王交遊,免官。後除龍驤將軍、洛州刺史。在州數年,以母老辭州,許之。尋行幽州事,徵拜司徒右長史。休聰明彊濟,雅善斷決,幕府多事,辭訟盈几,剖判若流,殊無疑滯,加之公平清潔,甚得時談。復除吏部郎中,加征虜將軍、冀州大中正。遷光禄大夫,行河南尹。肅宗初,即真,加平東將軍。尋除平北將軍、幽州刺史,進號安北將軍。遷安東將軍、青州刺史。青州九郡民單、李伯徽、劉通等一千人,上書訟休德政,靈太后善之。休在幽青州五六年,皆清白愛民,甚著聲績,二州懷其德澤,百姓追思之。
徵為安南將軍、度支尚書,尋進號撫軍將軍、七兵尚書,又轉殿中尚書。休乆在臺閣,明習典禮,每朝廷疑議,咸取正焉。諸公咸相謂曰:「崔尚書下意處,我不能異也。」正光四年卒,年五十二。賵帛五百匹,贈車騎將軍、尚書僕射、冀州刺史,謚文貞侯。
休少而謙退,事母孝謹。及為尚書,子仲文納丞相雍第二女,女妻領軍元叉長庶子祕書郎稚舒,挾恃二家,志氣微改,內有自得之心,外則陵藉同列。尚書令李崇、左僕射蕭寶夤、右僕射元欽,皆以雍、叉之故,每憚下之。始休母房氏欲以休女妻其外孫邢氏,休不欲,乃違其母情,以妻叉子,議者非之。休有九子。
長子,字長儒。武定中,七兵尚書、武城縣開國公。
弟仲文,散騎常侍。
仲文弟叔仁,性輕俠,重衿期。歷通直散騎侍郎、司徒司馬、散騎常侍,出為驃騎將軍、潁州刺史。以貪汙為御史所劾。興和中,賜死於宅。臨刑,賦詩與諸弟訣別而不及其兄,以其不甚營救故也。
叔仁弟叔義,孝莊時為尚書庫部郎。坐兄鑄錢事發,合家逃逸,數日,叔義遂見執獲。時城陽王徽為司州牧,臨淮王彧以非其身罪,驟為致言,徽不從,乃殺之。
叔義弟子侃,以竊級為中書郎,為尚書左丞和子岳彈糾,失官。後兼通直常侍,使於蕭衍,還,路病卒。
子侃弟子聿,武定末,東莞太守。卒。
子聿弟子約,開府祭酒。
休弟夤,字敬禮。太子舍人,早卒。贈樂安太守。妻,安樂王長樂女晉寧主也,貞烈有德行。
子長謙,好學修立,少有令名。仕歷給事中,仍還鄉里。乆之,刺史尉景取為開府諮議參軍事。晚頗以酒為損。天平中,被徵兼主客郎,接蕭衍使張皐等。後兼散騎常侍,使蕭衍。還,卒於宿豫,時人歎惜之。以死王事,贈驃騎將軍、南青州刺史。
裴延儁,字平子,河東聞喜人,魏冀州刺史徽之八世孫。曾祖天明,諮議參軍、并州別駕。祖雙虎,河東太守。卒,贈平遠將軍、雍州刺史,謚曰順。父崧,州主簿,行平陽郡事。以平蜀賊丁虫功,贈東雍州刺史。
延儁少偏孤,事後母以孝聞。涉獵墳史,頗有才筆。舉秀才,射策高第,除著作佐郎。遷尚書儀曹郎,轉殿中郎、太子洗馬,又領本邑中正及太子友。太子恂廢,以宮官例免。頃之,除太尉掾,兼太子中舍人。世宗初,為散騎侍郎,尋除雍州平西府長史,加建威將軍,入為中書侍郎。
時世宗專心釋典,不事墳籍,延儁上疏諫曰:「臣聞有堯文思,欽明稽古;媯舜體道,慎典作聖。漢光神叡,軍中讀書;魏武英規,馬上玩籍。先帝天縱多能,克文克武,營遷謀伐,手不釋卷。良以經史義深,補益處廣,雖則劬勞,不可暫輟。斯乃前王之美實,後王之水鏡,善足以遵,惡足以誡也。陛下道悟自深,淵鑒獨得,昇法座於宸闈,釋覺善於日宇,凡在聽矚,塵蔽俱開。然五經治世之模,六籍軌俗之本,蓋以訓物有漸,應時匪妙,必須先粗後精,乗近即遠。伏願經書玄覽,孔釋兼存,則內外俱周,真俗斯暢。」
後除司州別駕,加鎮遠將軍。及詔立明堂,羣官博議,延儁獨著一堂之論。太傅、清河王懌時典衆議,讀而笑曰:「子故欲遠符僕射也。」兼太子中庶子,尋即正,別駕如故,加冠軍將軍。肅宗初,遷散騎常侍,監起居注,加前將軍,又加平西將軍,除廷尉卿。轉平北將軍、幽州刺史。
范陽郡有舊督亢渠,徑五十里;漁陽燕郡有故戾陵諸堰,廣袤三十里。皆廢毀多時,莫能修復。時水旱不調,民多飢餒,延儁謂疏通舊跡,勢必可成,乃表求營造。遂躬自履行,相度水形,隨力分督,未幾而就,溉田百萬餘畝,為利十倍,百姓至今賴之。又命主簿酈惲修起學校,禮敎大行,民歌謠之。在州五年,考績為天下最。
延儁繼母隨延儁在薊,時遇重患,延儁啟求侍母還京療治。至都未幾,拜太常卿。時汾州山胡恃險寇竊,正平、平陽二郡尤被其害,以延儁兼尚書,為西北道行臺,節度討胡諸軍。尋遇疾,勑還。三羣蠻寇掠不已,車駕欲親征之,延儁乃於病中上疏諫諍。尋除七兵尚書、安南將軍,徙殿中尚書,加中軍將軍,轉散騎常侍、中書令、御史中尉。又以本官兼侍中、吏部尚書。延儁在臺閣,守職而已,不能有所裁斷直繩也。莊帝初,於河陰遇害。贈都督雍岐豳三州諸軍事、儀同三司、本將軍、雍州刺史。
子元直,尚書郎中。元直弟敬猷,員外常侍。兄弟並有學尚,與父同時遇害。元直贈光州刺史。敬猷妻,丞相、高陽王雍外孫,超贈尚書僕射。
延儁從叔桃弓,亦見稱於鄉里。
子夙,字買興,沉雅有器識。儀望甚偉,高祖見而異之。自司空主簿,轉尚書左主客郎中。時吏部尚書、任城王澄有知人鑒,每歎美夙,以遠大許之。高祖南伐,為行臺吏部郎,仍除征北大將軍穆亮從事中郎。轉為河北太守,以忠恕接下,百姓感之。卒於郡,年四十三。
長子範,字宗模。早卒。
範子凝,字長儒。卒於武平鎮將。
範弟昇之、鑒。武定末,昇之,太尉掾;鑒,司徒右長史。
延儁從祖弟良,字元賔。起家奉朝請,轉北中府功曹參軍。世宗初,南絳縣令,稍遷并州安北府長史,入為中散大夫,領尚書考功郎中。
時汾州吐京羣胡薛羽等作逆,以良兼尚書左丞,為西北道行臺。值別將李德龍為羽所破,良入汾州,與刺史、汝陰王景和及德龍率兵數千,憑城自守。賊併力攻逼,詔遣行臺裴延儁,大都督、章武王融、都督宗正珍孫等赴援。時有五城郡山胡馮冝都、賀恱回成等以妖妄惑衆,假稱帝號,服素衣,持白傘白幡,率諸逆衆,於雲臺郊抗拒王師。融等與戰敗績,賊乗勝圍城。良率將士出戰,大破之,於陣斬回成,復誘導諸胡令斬送冝都首。又山胡劉蠡升自云聖術,胡人信之,咸相影附,旬日之閒,逆徒還振。德龍議欲拔城,良不許,德龍等乃止。景和薨,以良為汾州刺史,加輔國將軍,行臺如故。都督高防來援,復敗於百里候。先是官粟貸民,未及收聚,仍值寇亂。至是城民大飢,人相食。賊知倉庫空虛,攻圍日甚,死者十三四。良以飢窘,因與城人奔赴西河。汾州之治西河,自良始也。時南絳蜀陳雙熾等聚衆反,自號建始王,與大都督長孫稚、宗正珍孫等相持不下。詔良解州,為慰勞使。轉太中大夫、本郡中正。
孝莊末,除光禄大夫。尒朱榮死,榮從子天光擁衆關西,乃詔良持節、假安西將軍、潼關都督,又兼尚書,為河東、恒農、河北、冝陽行臺以備之。前廢帝時,除征東將軍、金紫光禄大夫。尋轉衞將軍,又加散騎常侍、車騎將軍、右光禄大夫,轉驃騎將軍、左光禄大夫。出帝末,除汲郡太守。孝靜初,衞大將軍、太府卿。天平二年秋卒,時年六十一。贈使持節、都督雍華二州諸軍事、吏部尚書、本將軍、雍州刺史,謚曰貞。又重贈侍中、驃騎大將軍、尚書僕射,餘如故。
子叔祉,武定末,太子洗馬。
良從父兄子慶孫,字紹遠。少孤,性倜儻,重然諾。釋褐員外散騎侍郎。
正光末,汾州吐京羣胡薛悉公、馬牒騰並自立為王,聚黨作逆,衆至數萬。詔慶孫為募人別將,招率鄉豪,得戰士數千人以討之。胡賊屢來逆戰,慶孫身先士卒,每摧其鋒,遂深入至雲臺郊。諸賊更相連結,大戰郊西,自旦及夕,慶孫身自突陳,斬賊王郭康兒。賊衆大潰。勑徵赴都,除直後。
於後賊復鳩集,北連蠡升,南通絳蜀,兇徒轉盛,復以慶孫為別將,從軹關入討。至齊子嶺東,賊帥范多、范安族等率衆來拒,慶孫與戰,復斬多首。乃深入二百餘里,至陽胡城。朝廷以此地被山帶河,衿要之所,肅宗末,遂立邵郡,因以慶孫為太守、假節、輔國將軍、當郡都督。民經賊亂之後,率多逃竄,慶孫務安緝之,咸來歸業。永安中,還朝,除太中大夫。
尒朱榮之死也,世隆擁衆北渡,詔慶孫為大都督,與行臺源子恭率衆追擊。軍次太行,而慶孫與世隆密通,事泄,追還河內而斬之,時年三十六。
慶孫任俠有氣,鄉曲壯士及好事者,多相依附,撫養咸有恩紀。在郡之日,值歲飢凶,四方遊客常有百餘,慶孫自以家糧贍之。性雖粗武,愛好文流,與諸才學之士咸相交結,輕財重義,座客常滿,是以為時所稱。
子子瑩,永安中,太尉行參軍。
延儁從祖弟仲規,少好經史,頗有志節。起家奉朝請,領侍御。咸陽王禧為司州牧,辟為主簿,仍表行建興郡事。車駕自代還洛,次於郡境,仲規備供帳朝於路側。高祖詔仲規曰:「朕開置神畿,畿郡望重,卿旣首應司隷美舉,復督我名邦,何能自致也?」仲規對曰:「陛下窮神盡聖,應天順民,棄彼玄壤,來宅紫縣。臣方罄心力,躍馬吳會,冀功銘帝籍,勳書王府,豈一郡而已。」高祖笑曰:「冀卿必副此言。」車駕達河梁,見咸陽王,謂曰:「昨得汝主簿為南道主人,六軍豐贍,元弟之寄,殊副所望。」尋除司徒主簿。仲規父在鄉疾病,棄官奔赴,以違制免。乆之,中山王英征義陽,引為統軍,奏復本資。於陳戰歿,時年四十八。贈河東太守,謚曰貞。無子,弟叔義以第二子伯茂為之後,伯茂在文苑傳。
叔義,亦有學行。高祖末,除兖州安東府外兵參軍,累遷太山太守,為政清靜,吏民安之。遷司空從事中郎。正光五年夏卒,時年五十七。贈征虜將軍、東秦州刺史,謚曰宣。
子景融,字孔明,篤學好屬文。正光初,舉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學博士。永安中,祕書監李凱以景融才學,啟除著作佐郎,稍遷輔國將軍、諫議大夫,仍領著作。出帝時,議孝莊謚,事遂施行。時詔撰四部要略,令景融專典,竟無所成。元象中,儀同高岳以為録事參軍。弟景顏被劾廷尉獄。景融入選,吏部擬郡,為御史中丞崔暹所彈,云其貪昧苟進,遂坐免官。武定四年冬,病卒,年五十二。景融卑退廉謹,無競於時。雖才不稱學,而緝綴無倦,文詞汎濫,理會處寡。所作文章,別有集録。又造鄴都、晉都賦云。景顏,頗有學尚。起家汝南王開府行參軍。孝莊初,為廣州防蠻別將,行漢廣郡事。元顥入洛,與刺史鄭先護據州起義,事寧,賜爵保城子。以軍功稍遷太尉從事中郎,轉諮議參軍。孝靜初,徙司空長史,在官貪穢。武定二年,為中尉崔暹所劾,事下廷尉,遇疾死於獄,年四十五。仲規弟子伯珍,歷襄威將軍、員外散騎郎、河西太守。孝靜初,為平東將軍、滎陽太守,卒官,時年三十二。贈本將軍、雍州刺史。
延儁族子禮和,解褐員外散騎侍郎,遷謁者僕射。身長九尺,腰帶十圍,於羣衆之中,魁然有異。出為陳留太守。卒於金紫光禄大夫。
延儁族兄聿,字外興。以操尚貞立,為高祖所知。自著作佐郎出為北中府長史。時高祖以聿與中書侍郎崔亮並清貧,欲以幹禄優之,乃以亮帶野王縣,聿帶溫縣,時人榮之。轉尚書郎,遷太尉諮議參軍,出為平秦太守。卒,贈冠軍將軍、洛州刺史。子子袖,歿關西。
延儁族人瑗,字珍寶。太和中,析屬河北郡。少孤貧,而清苦自立,太守司馬恱召為中正。恱為別將,軍征義陽,引為中兵參軍。瑗夙夜恭勤,為恱所知。軍還,除奉朝請,轉給事中、汝南王恱郎中令。恱散費無常,每國俸初入,一日之中分賜極意。瑗每隨例,恒辭多受少,伺恱虛竭,還來奉貢。恱雖性理不恒,然亦相賞愛。恱遷太尉,請為從事中郎,轉驍騎將軍。肅宗末,出為汝南太守,不行,轉太原太守。屬肅宗崩,尒朱榮初謀赴洛,瑗豫其事,封五原縣開國子,邑三百戶。尋行并州事,轉平北將軍、殷州刺史。孝靜初,除衞將軍、東雍州刺史。興和元年卒,年七十三。
子夷吾,武定末,徐州驃騎府長流參軍。
袁翻,字景翔,陳郡項人也。父宣,有才筆,為劉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府主簿。皇興中,東陽平,隨文秀入國。而大將軍劉昶每提引之,言是其外祖淑之近親,令與其府諮議參軍袁濟為宗。宣時孤寒,甚相依附。及翻兄弟官顯,與濟子洸、演遂各凌競,洸等乃經公府以相排斥。
翻少以才學擅美一時。初為奉朝請。景明初,李彪在東觀,翻為徐紇所薦,彪引兼著作佐郎,以參史事。及紇被徙,尋解。後遷司徒祭酒、揚烈將軍、尚書殿中郎。正始初,詔尚書門下於金墉中書外省考論律令,翻與門下録事常景、孫紹,廷尉監張虎,律博士侯堅固,治書侍御史高綽,前軍將軍邢苗,奉車都尉程靈虯,羽林監王元龜,尚書郎祖瑩、宋世景,員外郎李琰之,太樂令公孫崇等並在議限。又詔太師、彭城王勰,司州牧、高陽王雍,中書監、京兆王愉,前青州刺史劉芳,左衞將軍元麗,兼將作大匠李韶,國子祭酒鄭道昭,廷尉少卿王顯等入預其事。後除豫州中正。
是時修明堂辟雍,翻議曰:
謹案明堂之義,今古諸儒論之備矣,異端競構,莫適所歸,故不復遠引經傳、傍採紀籍以為之證,且論意之所同,以詶詔旨耳。蓋唐虞已上,事難該悉;夏殷已降,校可知之。謂典章之極,莫如三代,郁郁之盛,從周斯美。制禮作樂,典刑在焉,遺風餘烈,垂之不朽。
案周官考工所記,皆記其時事,具論夏殷名制,豈其紕謬?是知明堂五室,三代同焉,配帝象行,義則明矣。及淮南、呂氏與月令同文,雖布政班時,有堂、之別,然推其體例,則無九室之證。旣而世衰禮壞,法度淆弛,正義殘隱,妄說斐然。明堂九室,著自戴禮,探緒求源,罔知所出,而漢氏因之,自欲為一代之法。故鄭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一室也,合於五行之數。周禮依數以為之室。德行於今,雖有不同,時說然,本制著存,而言無明文,欲復何責。」本制著存,是周五室也;於今不同,是漢異周也。漢為九室,略可知矣。但就其此制,猶竊有懵焉。何者?張衡東京賦云:「乃營三宮,布敎班常,複廟重屋,八達九房。」此乃明堂之文也。而薛綜注云:「房,室也,謂堂後有九室。」堂後九室之制,非巨異乎?裴頠又云:「漢氏作四維之,不能令各處其辰,就使其像可圖,莫能通其居用之禮,此為設虛器也。」甚知漢世徒欲削滅周典,捐棄舊章,改物創制,故不復拘於載籍。且鄭玄之詁訓三禮,及釋五經異義,並盡思窮神,故得之遠矣。覽其明堂圖義,皆有悟人意,察察著明,確乎難奪,諒足以扶微闡幽,不墜周公之舊法也。伯喈損益漢制,章句繁雜,旣違古背新,又不能易玄之妙矣。魏晉書紀,亦有明堂祀五帝之文,而不記其經始之制,又無坦然可準。觀夫今之基址,猶或髣彿,高卑廣狹,頗與戴禮不同,何得以意抑必,便謂九室可明?且三雍異所,復乖盧、蔡之義,進退亡據,何用經通?晉朝亦以穿鑿難明,故有一屋之論,並非經典正義,皆以意妄作,茲為曲學家常談,不足以範時軌世。
皇代旣乗乾統曆,得一馭宸,自冝稽古則天,憲章文武,追蹤周孔,述而不作,四彼三代,使百世可知。豈容虛追子氏放篇之浮說,徒損經紀雅誥之遺訓,而欲以支離橫議,指畫妄圖,儀刑宇宙而貽來葉者也。
又北京制置,未皆允帖,繕修草創,以意良多。事移禮變,所存者無幾,理苟冝革,何必仍舊。且遷都之始,日不遑給,先朝規度,每事循古,是以數年之中,悛換非一,良以永法為難,數改為易。何為宮室府庫多因故跡,而明堂辟雍獨遵此制,建立之辰,復未可知矣。旣猥班訪逮,輒輕率瞽言。明堂五室,請同周制;郊建三雍,求依故所。庶有會經誥,無失典刑。識偏學疏,退慚謬浪。後議選邊戍事,翻議曰:
臣聞兩漢警於西北,魏晉備在東南。是以鎮邊守塞,必寄威重;伐叛柔服,實賴溫良。故田叔、魏尚聲高於沙漠,當陽、鉅平績流於江漢,紀籍用為美談,今古以為盛德。自皇上以叡明纂御,風凝化遠,威厲秋霜,惠霑春露,故能使淮海輸誠,華陽即序,連城請面,比屋歸仁。懸車劔閣,豈伊曩載;鼓譟金陵,復在茲日。然荊揚之牧,冝盡一時才望;梁郢之君尤須當今秀異。
自比縁邊州郡,官至便登;疆場統戍,階當即用。或值穢德凡人,或遇貪家惡子,不識字民溫恤之方,唯知重役殘忍之法。廣開戍邏,多置帥領,或用其左右姻親,或受人貨財請屬,皆無防寇禦賊之心,唯有通商聚斂之意。其勇力之兵,驅令抄掠。若值彊敵,即為奴虜;如有執獲,奪為己冨。其羸弱老小之輩,微解金鐵之工,少閑草木之作,無不搜營窮壘,苦役百端。自餘或伐木深山,或耘草平陸,販貿往還,相望道路。此等禄旣不多,資亦有限,皆收其實絹,給其虛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工,節其食,綿冬歷夏,加之疾苦,死於溝瀆者常十七八焉。是以吳楚閒伺,審此虛實,皆云糧匱兵疲,易可乗擾,故驅率犬羊,屢犯疆埸。頻年已來,甲冑生蟣,十萬在郊,千金日費,為弊之深,一至於此,皆由邊任不得其人,故延若斯之患。賈生所以痛哭,良有以也。
夫潔其流者清其源,理其末者正其本,旣失之在始,庸可止乎?愚謂自今已後,荊、揚、徐、豫、梁、益諸蕃,及所統郡縣、府佐、統軍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舉所知,必選其才,不拘階級。若能統御有方,清高獨著,威足臨戎,信能懷遠,撫循將士得其忻心,不營私潤,專修公利者,則就加爵賞,使乆於其任,以時褒賚,厲其忠欵。所舉之人亦垂優異,獎其得士,嘉其誠節。若不能一心奉公,才非捍禦,貪惏日冨,經略無聞,人不見德,兵厭其勞者,即加顯戮,用彰其罪。所舉之人隨事免降,責其謬薦,罰其偽薄。如此,則舉人不得挾其私,受任不得孤其舉,善惡旣審,沮勸亦明,庶邊患永消,譏議攸息矣。
遭母憂,去職。熙平初,除冠軍將軍、廷尉少卿,尋加征虜將軍,後出為平陽太守。翻為廷尉,頗有不平之論,及之郡,甚不自得,遂作思歸賦曰:
日色黯兮,高山之岑。月逢霞而未皎,霞值月而成陰。望他鄉之阡陌,非舊國之池林。山有木而蔽月,川無梁而復深。悵浮雲之弗限,何此恨之難禁。於是雜石為峰,諸煙共色。秀出無窮,煙起不極。錯翻花而似繡,網遊絲其如織。蝶兩戲以相追,燕雙飛而鼓翼。怨驅馬之悠悠,歎征夫之未息!
爾乃臨峻壑,坐層阿。北眺羊腸詰屈,南望龍門嵯峨。疊千重以聳翠,橫萬里而揚波。遠鼲鼯與麝,走鰩鱉及龜鼉。彼曖然兮鞏洛,此邈矣兮關河。心鬱鬱兮徒傷,思搖搖兮空滿。思故人兮不見,神翻覆兮魂斷。斷魂兮如亂,憂來兮不散。俯鏡兮白水,水流兮漫漫。異色兮縱橫,竒光兮爛爛。下對兮碧沙,上覩兮青岸。岸上兮氤氳,駁霞兮絳氛。風搖枝而為弄,日照水以成文。行復行兮川之畔,望復望兮望夫君。君之門兮九重門。余之別兮千里分。願一見兮導我意,我不見兮君不聞。魄惝怳兮知何語,氣繚戾兮獨縈縕。
彼鳥馬之無知,尚有情於南北。雖吾人之固鄙,豈忘懷於上國?去上國之美人,對下邦之鬼蜮。形旣同於魍魎,心匪殊於蝥賊。欲修之而難化,何不殘之云克。知進退之非可,徒終朝以默默。願生還於洛濵,荷天地之厚德。
神龜末,遷冠軍將軍、涼州刺史。時蠕蠕主阿郍瓌、後主婆羅門,並以國亂來降,朝廷問翻安置之所。翻表曰:
謬以非才,忝荷邊任,猥垂訪逮,安置蠕蠕主阿郍瓌、婆羅門等處所遠近利害之冝。竊惟匈奴為患,其來乆矣,雖隆周、盛漢莫能障服,衰弱則降,冨彊則叛。是以方叔、召虎不遑自息,衞青、去病勤亦勞止。或修文德以來之,或興干戈以伐之,而一得一失,利害相侔。故呼韓來朝,左賢入侍,史籍謂之盛事,千載以為美談。至于皇代勃興,威馭四海,爰在北京,仍梗疆埸。自卜惟洛食,定鼎伊,高車、蠕蠕迭相吞噬。始則蠕蠕衰微,高車彊盛,蠕蠕則自救靡暇,高車則僻遠西北。及蠕蠕復振,反破高車,主喪民離,不絕如線。而高車今能終雪其恥,復摧蠕蠕者,正由種類繁多,不可頓滅故也。然鬥此兩敵,即卞莊之算,得使境上無塵數十年中者,抑此之由也。
今蠕蠕為高車所討滅,外憑大國之威靈,兩主投身,一期而至,百姓歸誠,萬里相屬。進希朝廷哀矜,克復宗社;退望庇身有道,保其妻兒。雖乃遠夷荒桀,不識信順,終無純固之節,必有孤負之心。然興亡繼絕,列聖同規;撫降卹附,綿經共軌。若棄而不受,則虧我大德;若納而禮待,則損我資儲。來者旣多,全徙內地,非直其情不願,迎送艱難。然夷不亂華,殷鑒無遠,覆車在於劉石,毀轍固不可尋。且蠕蠕尚存,則高車猶有內顧之憂,未暇窺窬上國。若蠕蠕全滅,則高車跋扈之計,豈易可知。今蠕蠕雖主奔於上,民散於下,而餘黨實繁,部落猶衆,處處碁布,以望今主耳。高車亦未能一時并兼,盡令率附。
又高車士馬雖衆,主甚愚弱,上不制下,下不奉上,唯以掠盜為資,陵奪為業。河西捍禦彊敵,唯涼州、敦煌而已。涼州土廣民希,糧仗素闕,燉煌、酒泉空虛尤甚,若蠕蠕無復豎立,令高車獨擅北垂,則西顧之憂,匪旦伊夕。愚謂蠕蠕二主,皆冝存之,居阿郍瓌於東偏,處婆羅門於西裔,分其降民,各有攸屬。郍瓌住所,非所經見,其中事勢,不敢輒陳。其婆羅門請修西海故城以安處之。西海郡本屬涼州,今在酒泉直北、張掖西北千二百里,去高車所住金山一千餘里,正是北虜往來之衝要,漢家行軍之舊道,土地沃衍,大冝耕殖。非但今處婆羅門,於事為便,即可永為重戍,鎮防西北。冝遣一良將,加以配衣,仍令監護婆羅門。凡諸州鎮應徙之兵,隨冝割配,且田且戍。雖外為置蠕蠕之舉,內實防高車之策。一二年後,足食足兵,斯固安邊保塞之長計也。若婆羅門能自克厲,使餘燼歸心,收離聚散,復興其國者,乃漸令北轉,徙渡流沙,即是我之外蕃,高車勁敵。西北之虞,可無過慮。如其姦回返覆,孤恩背德者,此不過為逋逃之寇,於我何損。今不早圖,戎心一啟,脫先據西海,奪我險要,則酒泉、張掖自然孤危,長河以西終非國有。不圖厥始,而憂其終,噬臍之恨,悔將何及。
愚見如允,乞遣大使往涼州、燉煌及於西海,躬行山谷要害之所,親閱亭障遠近之冝,商量士馬,校練糧仗,部分見定,處置得所。入春,西海之閒即令播種,至秋,收一年之食,使不復勞轉輸之功也。且西海北垂,即是大磧,野獸所聚,千百為羣,正是蠕蠕射獵之處。殖田以自供,籍獸以自給,彼此相資,足以自固。今之豫度,微似小損,歲終大計,其利實多。高車犲狼之心,何可專信?假令稱臣致欵,正可外加優納,而復內備彌深,所謂先人有奪人之心者也。管窺所陳,懼多孟浪。
時朝議是之。
還,拜吏部郎中,加平南將軍、光禄大夫。以本將軍出為齊州刺史,無多政績。孝昌中,除安南將軍、中書令,領給事黃門侍郎,與徐紇俱在門下,並掌文翰。翻旣才學名重,又善附會,亦為靈太后所信待。是時蠻賊充斥,六軍將親討之,翻乃上表諫止。後蕭寶夤大敗於關西,翻上表請為西軍死亡將士舉哀,存而還者并加賑賚。後拜度支尚書,尋轉都官。翻表曰:「臣往忝門下,翼侍帳幄。同時流輩皆以出離左右,蒙數階之陟。唯臣奉辭,非但直去黃門,今為尚書後,更在中書令下。於臣庸朽,誠為叨濫;準之倫匹,或有未盡。竊惟安南之與金紫,雖是異品之隔,實有半階之校;加以尚書清要,位遇通顯,準秩論資,似加少進。語望比官,人不願易。臣自揆自顧,力極求此,伏願天地成造,有始有終,矜臣疲病,乞臣骸骨,願以安南、尚書換一金紫。」時天下多事,翻雖外請閑秩,而內有求進之心,識者怪之。於是,加撫軍將軍。
肅宗、靈太后曾醼於華林園,舉觴謂羣臣曰:「袁尚書朕之杜預,欲以此杯敬屬元凱,今為盡之。」侍座者莫不羨仰。翻名位俱重,當時賢達咸推與之,然獨善其身,無所獎拔,排抑後進,懼其凌己,論者鄙之。建義初,遇害於河陰,年五十三。所著文筆百餘篇,行於世。贈使持節、侍中、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
嫡子寶首,武定中,司徒記室參軍。
寶首兄叔德,武定末,太子中舍人。
翻弟躍,語在文苑傳。
躍弟颺,本州治中、別駕,豫州冠軍府司馬而卒。
颺弟昇,太學博士、司徒記室、尚書儀曹郎中、正員郎、通直常侍。颺死後,昇通其妻。翻慚恚,為之發病,昇終不止,時人鄙穢之。亦於河陰見害。贈左將軍、齊州刺史。
史臣曰:崔休立身有本,當官著聞,朝之良也。裴儁器業位望,有可稱乎?袁翻文高價重,其當時之才秀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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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列傳第五十八 劉藻 傅永 傅豎眼 李神
劉藻,字彥先,廣平易陽人也。六世祖遐,從司馬叡南渡。父宗之,劉裕廬江太守。藻涉獵羣籍,美談笑,善與人交,飲酒至一石不亂。永安中,與姊夫李嶷俱來歸國,賜爵易陽子。擢拜南部主書,號為稱職。
時北地諸羌數萬家,恃險作亂,前後牧守不能制,姦暴之徒,並無名實,朝廷患之,以藻為北地太守。藻推誠布信,諸羌咸來歸附。藻書其名籍,收其賦稅,朝廷嘉之。遷龍驤將軍、雍城鎮將。先是氐豪徐成、楊黑等驅逐鎮將,故以藻代之。至鎮,擒獲成、黑等,斬之以徇,羣氐震慴。雍州人王叔保等三百人表乞藻為騃奴戍主。詔曰:「選曹已用人,藻有惠政,自冝他敘。」在任八年,遷離城鎮將。
太和中,改鎮為岐州,以藻為岐州刺史。轉秦州刺史。秦人恃嶮,率多粗暴,或拒課輸,或害長吏,自前守宰,率皆依州遙領,不入郡縣。藻開示恩信,誅戮豪橫,羌氐憚之,守宰於是始得居其舊所。遇車駕南伐,以藻為東道都督。秦人紛擾,詔藻還州,人情乃定。仍與安南將軍元英征漢中,頻破賊軍,長驅至南鄭,垂平梁州,奉詔還軍,乃不果克。
後車駕南伐,以藻為征虜將軍,督統軍高聰等四軍為東道別將。辭於洛水之南,高祖曰:「與卿石頭相見。」藻對曰:「臣雖才非古人,庶亦不留賊虜而遺陛下,輒當釃曲阿之酒以待百官。」高祖大笑曰:「今未至曲阿,且以河東數石賜卿。」後與高聰等戰敗,俱徙平州。景明初,世宗追録舊功,以藻為太尉司馬。是年六月卒,年六十七,贈錢六萬。
子紹珍,無他才用,善附會,好飲酒。結託劉騰,騰啟為其國郎中令。襲子爵。稍遷本州別駕、司空屬,以事免官。建義初,詔復,尋除太中大夫。永安二年,除安西將軍、河北太守。還朝,乆之,拜車騎將軍、左光禄大夫,出為黎陽太守。所在無政績。天平中,坐子尚書郎洪業入於關中,率衆侵擾,伏法。
傅永,字脩期,清河人也。幼隨叔父洪仲與張幸自青州入國,尋復南奔。有氣幹,拳勇過人,能手執鞍橋,倒立馳騁。年二十餘,有友人與之書而不能荅,請於洪仲,洪仲深讓之而不為報。永乃發憤讀書,涉獵經史,兼有才筆。自東陽禁防為崔道固城局參軍,與道固俱降,入為平齊民。父母並老,飢寒十數年,賴其彊於人事,戮力傭丐,得以存立。晚乃被召,兼治禮郎,詣長安,拜文明太后父燕宣王廟,賜爵貝丘男,加伏波將軍。未幾,除中書博士,又改為議郎。轉尚書考功郎中,為大司馬從事中郎。尋轉都督、任城王澄長史,兼尚書左丞。
王肅之為豫州,以永為建武將軍、平南長史。咸陽王禧慮肅難信,言於高祖。高祖曰:「已選傅脩期為其長史,雖威儀不足,而文武有餘矣。」肅以永宿士,禮之甚厚。永亦以肅為高祖眷遇,盡心事之,情義至穆。蕭鸞遣將魯康祚、趙公政衆號一萬,侵豫州之太倉口。肅令永勒甲士三千擊之。時康祚等軍於淮南,永舍淮北十有餘里。永量吳楚之兵,好以斫營為事,即夜分兵二部,出於營外。又以賊若夜來,必應於渡淮之所,以火記其淺處。永旣設伏,乃密令人以瓠盛火,渡淮南岸,當深處置之,敎之云:「若有火起,即亦然之。」其夜,康祚、公政等果親率領,來斫永營。東西二伏夾擊之,康祚等奔趨淮水。火旣競起,不能記其本濟,遂望永所置之火而爭渡焉。水深,溺死、斬首者數千級,生擒公政。康祚人馬墜淮,曉而獲其屍,斬首,并公政送京師。公政,岐州刺史超宗之從兄也。
時裴叔業率王茂先、李定等來侵楚王戍。永適還州,肅復令永討之。永將心腹一人馳詣楚王戍,至即令填塞外塹,夜伏戰士一千人於城外。曉而叔業等至,頓於城東,列陳,將置長圍。永所伏兵於左道擊其後軍,破之。叔業乃令將佐守所列之陳,自率精甲數千救之。永上門樓,觀叔業南行五六里許,便開門奮擊,遂摧破之。叔業進退失圖,於是奔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弱卒不滿三千,彼精甲猶盛,非力屈而敗,自墮吾計中耳。旣不測我之虛實,足喪其膽。俘此足矣,何假逐之。」獲叔業傘扇鼓幕甲仗萬餘。兩月之中,遂獻再捷,高祖嘉之,遣謁者就豫州策拜永安遠將軍、鎮南府長史、汝南太守、貝丘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高祖每歎曰:「上馬能擊賊,下馬作露布,唯傅脩期耳。」
裴叔業又圍渦陽,時高祖在豫州,遣永為統軍,與高聰、劉藻、成道益、任莫問等往救之。軍將逼賊,永曰:「先深溝固壘,然後圖之。」聰等不從,裁營輜重,便擊之,一戰而敗。聰等棄甲,徑奔懸瓠。永獨收散卒徐還,賊追至,又設伏擊之,挫其鋒銳。四軍之兵,多賴之以免。永至懸瓠,高祖俱鎖之。聰、藻徙為邊民,永免官爵而已。不經旬日,詔曰:「脩期在後少有擒殺,可揚武將軍、汝陰鎮將,帶汝陰太守。
景明初,裴叔業將以壽春歸國,密通於永,永具表聞。及將迎納,詔永為統軍,與楊大眼、奚康生等諸軍俱入壽春。同日而永在後,故康生、大眼二人並賞列土,永唯清河男。
蕭寶卷將陳伯之侵逼壽春,沿淮為寇。時司徒、彭城王勰,廣陵侯元衍同鎮壽春,以九江初附,人情未洽,兼臺援不至,深以為憂。詔遣永為統軍,領汝陰之兵三千人先援之。永揔勒士卒,水陸俱下,而淮水口伯之防之甚固。永去二十餘里,牽船上汝南岸,以水牛挽之,直南趨淮,下船便渡。適上南岸,賊軍亦及。會時已夜,永乃潛進,曉達壽春城下。勰、衍聞外有軍,共上門樓觀望,然不意永至,永免冑,乃信之,遂引永上。勰謂永曰:「北望以乆,恐洛陽難復可見,不意卿能至也。」勰令永引軍入城。永曰:「執兵被甲,固敵是求,若如敎旨,便共殿下同被圍守,豈是救援之意?」遂孤軍城外,與勰并勢以擊伯之,頻有克捷。
中山王英之征義陽,永為寧朔將軍、統軍,當長圍遏其南門。蕭衍將馬仙連營稍進,規解城圍。永謂英曰:「凶豎豕突,意在決戰。雅山形要,冝早據之。」英沉吟未決,永曰:「機者如神,難遇易失,今日不往,明朝必為賊有,雖悔無及。」英乃分兵,通夜築城於山上,遣統軍張懷等列陳於山下以防之。至曉,仙果至,懷等戰敗,築城者悉皆奔退,仙乗勝直趨長圍,義陽城人復出挑戰。永乃分兵付長史賈思祖,令守營壘,自將馬步千人南逆仙。擐甲揮戈,單騎先入,唯有軍主蔡三虎副之,餘人無有及者。突陳橫過,賊射永洞其左股,永拔箭復入,遂大破之,斬仙子。仙燒營席卷而遁。英於陳謂永曰:「公傷矣,且還營。」永曰:「昔漢祖捫足,不欲人知。下官雖微,國家一帥,奈何使虜有傷將之名!」遂與諸軍追之,極夜而返,時年七十餘矣。三軍莫不壯之。義陽旣平,英使司馬陸希道為露板,意謂不可,令永改之。永亦不增文彩,直與之改陳列軍儀,處置形要而已。而英深賞之,歎曰:「觀此經算,雖有金城湯池亦不能守矣。」還京復封,永先有男爵,至是以品不累加,賜帛二千匹。除太中大夫,行秦梁二州事,代邢巒鎮漢中。
後還京師,於路除恒農太守,非心所樂。時英東征鍾離,連表請永,求以為將,朝廷不聽。永每言曰:「文淵、充國竟何人哉!吾獨白首見拘此郡。」深用扼腕。然於治民非其所長,故在任無多聲稱。未幾,解郡,還為太中大夫,行南青州事,遷左將軍、南兖州刺史。猶能馳射,盤馬奮槊。時年踰八十,常諱言老,每自稱六十九。還京,拜平東將軍、光禄大夫。熙平元年卒,年八十三。贈安東將軍、齊州刺史。
永甞登北邙,於平坦處奮槊躍馬,盤旋瞻望,有終焉之志。遠慕杜預,近好李沖、王肅,欲葬附其墓,遂買左右地數頃,遺勑子叔偉曰:「此吾之永宅也。」永妻賈氏留於本鄉,永至代都,娶妾馮氏,生叔偉及數女。賈後歸平城,無男,唯一女。馮恃子事賈無禮,叔偉亦奉賈不順,賈常忿之。馮先永亡,及永之卒,叔偉稱父命欲葬北邙。賈疑叔偉將以馮合葬,賈遂求歸葬永於所封貝丘縣。事經司徒,司徒胡國珍本與永同經征役,感其所慕,許叔偉葬焉。賈乃邀訴靈太后,靈太后遂從賈意。事經朝堂,國珍理不能得,乃葬於東清河。又永昔營宅兆,葬父母於舊鄉,賈於此彊徙之,與永同處,永宗親不能抑。葬已數十年矣,棺為桑棗根所遶束,去地尺餘,甚為周固,以斧斬斫,出之於坎,時人咸怪。未三年而叔偉亡。
叔偉,九歲為州主簿。及長,膂力過人,彎弓三百斤,左右馳射,又能立馬上與人角騁。見者以為得永之武而不得永文也。正光中,叔偉子豐生襲封。
傅豎眼,本清河人。七世祖。子遘,石虎太常。祖父融南徙渡河,家于磐陽,為鄉閭所重。性豪爽。有三子,靈慶、靈根、靈越,並有才力。融以此自負,謂足為一時之雄。甞謂人曰:「吾昨夜夢:有一駿馬,無堪乗者,人曰:『何由得人乗之?』有一人對曰:『唯有傅靈慶堪乗此馬。』又有弓一張,亦無人堪引,人曰:『唯有傅靈根可以彎此弓。』又有數紙文書,人皆讀不能解,人曰:『唯傅靈越可解此文。』」融意謂其三子文武才幹堪以駕馭當世。常密謂鄉人曰:「汝聞之不?鬲虫之子有三靈,此圖讖之文也。」好事者然之,故豪勇之士多相歸附。
劉駿將蕭斌、王玄謨寇碻磝,時融始死,玄謨彊引靈慶為軍主。將攻城,攻車為城內所燒,靈慶懼軍法,詐云傷重,令左右輿之還營,遂與壯士數十騎遁還。斌、玄謨命追之。左右諫曰:「靈慶兄弟並有雄才,兼其部曲多是壯勇,如彭超、戶生之徒,皆一當數十人,援不虛發,不可逼也。不如緩之。」玄謨乃止。靈慶至家,遂與二弟匿於山澤之閒。時靈慶從叔乾愛為斌法曹參軍,斌遣乾愛誘呼之,以腰刀為信,密令壯健者隨之,而乾愛不知斌之欲圖靈慶也。旣至靈慶閒,對坐未乆,斌所遣壯士執靈慶殺之。靈慶將死,與母崔訣,言「法曹殺人,不可忘也」。
靈根、靈越奔河北。靈越至京師,高宗見而竒之。靈越因說齊民慕化,青州可平,高宗大恱。拜靈越鎮遠將軍、青州刺史、貝丘子,鎮羊蘭城;靈根為臨齊副將,鎮明潛壘。靈越北入之後,母崔氏遇赦免。劉駿恐靈越在邊,擾動三齊,乃以靈越叔父琰為冀州治中,乾愛為樂陵太守。樂陵與羊蘭隔河相對,命琰遣其門生與靈越婢詐為夫婦投化以招之。靈越與母分離思積,遂與靈根相要南走。靈越與羊蘭奮兵相擊,乾愛遣船迎之,得免。靈根差期,不得俱渡,臨齊人覺知,剉斬殺之。乾愛出郡迎靈越,問靈根愆期之狀,而靈越殊不應荅,但言不知而已。乾愛不以為惡,勑左右出匣中烏皮褶,令靈越代所常服。靈越言不須。乾愛云:「汝豈可著體上衣服見垣公也?」時垣護之為刺史。靈越奮聲言:「垣公!垣公!著此當見南方國主,豈垣公也。」竟不肯著。及至丹陽,劉駿見而禮之,拜員外郎、兖州司馬,帶魯郡,而乾愛亦遷青、冀司馬,帶魏郡。後二人俱還建康。靈越意恒欲為兄復讎,而乾愛初不疑防,知乾愛嗜雞肉葵菜食,乃為作之,下以毒藥,乾愛飯還而卒。
後數年而靈越為太原太守,戍升城。後舉兵同劉駿子子勛,子勛以靈越為前軍將軍。子勛敗,靈越軍衆散亡,為劉彧將王廣之軍人所擒,厲聲曰:「我傅靈越也,汝得賊何不即殺!」廣之生送詣彧輔國府司馬劉勉。勉躬自慰勞,詰其叛逆,對曰:「九州唱義,豈獨在我?」勉又問:「四方阻逆,無戰不擒,主上皆加以大恩,即其才用,卿何不早歸天闕,乃逃命草閒乎?」靈越荅曰:「薛公舉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專任智勇,委付子姪,致敗之由,實在於此。然事之始末,備皆參預,人生歸於一死,實無面求活。」勉壯其意,送詣建康。劉彧欲加原宥,靈越辭對如一,終不回改,乃殺之。
豎眼,即靈越子也。沉毅壯烈,少有父風。入國,鎮南王肅見而異之,且竒其父節,傾心禮敬,表為參軍。從肅征伐,累有戰功,稍遷給事中、步兵校尉、左中郎將,常為統軍,東西征伐。世宗時為建武將軍,討揚州賊破之,仍鎮於合肥,蕭衍民歸之者數千戶。
後武興氐楊集義反叛,推其兄子紹先為主,攻圍關城。梁州刺史邢巒遣豎眼討之。集義衆逆戰,頻破走之,乗勝追北,仍克武興。還洛,詔假節,行南兖州事。豎眼善於綏撫,南人多歸之。
轉昭武將軍、益州刺史。以州初置,境逼巴獠,給羽林虎賁三百人,進號冠軍將軍。及高肇伐蜀,假豎眼征虜將軍、持節,領步兵三萬先討北巴。蕭衍聞大軍西伐,遣其寧州刺史任太洪從陰平偷路入益州北境,欲擾動氐蜀,以絕運路。乗國諱班師,遂扇誘土民,奄破東洛、除口二戍,因此詐言南軍繼至,氐蜀信之,翕然從逆。太洪率氐蜀數千圍逼關城,豎眼遣寧朔將軍成興孫討之。軍次白護,太洪遣其輔國將軍任碩北等率衆一千,邀險拒戰,在虎徑南山連置三營。興孫分遣諸統,隨便掩擊,皆破之。太洪又遣軍主邊昭等率氐蜀三千,攻逼興孫柵,興孫力戰,為流矢所中,死。豎眼又遣統軍姜喜、季元度從東潛入,回出西崗,邀賊之後,表裏合擊,大破之,斬邊昭及太洪前部王隆護首。於是太洪及關城五柵一時逃散。
豎眼性旣清素,不營產業,衣食之外,俸禄粟帛皆以饗賜夷首,賑恤士卒。撫蜀人以恩信為本,保境安民,不以小利侵竊。有掠蜀民入境者,皆移送還本土。撿勒部下,守宰肅然。遠近雜夷相率欵謁,仰其德化,思為魏民矣。是以蜀民請軍者旬月相繼。世宗甚嘉之。肅宗初,屢請解州,乃以元法僧代之。益州民追隨戀泣者數百里。至洛,拜征虜將軍、太中大夫。蕭衍遣將趙祖恱入屯硤石,以逼壽春。鎮南將軍崔亮討之,以豎眼為持節、鎮南軍司。
法僧旣至,大失民和。蕭衍遣其信武將軍、衡州刺史張齊因民心之怨,入寇晉壽,頻陷葭萌、小劔諸戍,進圍州城。朝廷以西南為憂,乃驛徵豎眼於淮南。旣至,以為右將軍、益州刺史,尋加散騎常侍、平西將軍、假安西將軍、西征都督,率步騎三千以討張齊。給銅印千餘,須有假職者,聽六品已下板之。豎眼旣出梁州,衍冠軍將軍勾道侍、梁州刺史王太洪等十餘將所在拒塞,豎眼三日之中,轉戰二百餘里,甲不去身,頻致九捷。土民統軍席廣度等處處邀擊,斬太洪及衍征虜將軍楊伏錫等首。張齊引兵西退,遂奔葭萌。蜀民聞豎眼復為刺史,人人喜恱,迎於路者日有百數。豎眼至州,白水已東,民皆寧業。
先是,蕭衍信義將軍、都統白水諸軍事楊興起,征虜將軍李光宗襲據白水舊城。豎眼遣虎威將軍彊虯與陰平王楊太赤率衆千餘,夜渡白水,旦而交戰,大敗賊軍,斬興起首,克復舊城。又遣統軍傅曇表等大破衍寧朔將軍王光昭於陰平。張齊仍阻白水,屯寇葭萌。豎眼分遣諸將水陸討之。齊遣其寧朔將軍費忻督步騎二千逆來拒戰,軍主陳洪起力戰破之,乗勝追奔,遂臨夾谷三柵。統軍胡小虎四面攻之,三柵俱潰。張齊親率驍勇二萬餘人與諸軍交戰,豎眼命諸統帥同時奮擊。軍主許暢斬衍雄信將軍牟興祖,軍主孔領周射齊中足,於是大破賊軍,斬獲甚衆。齊乃柵於虎頭山下,賊帥任令崇屯據西郡。豎眼復遣討之,令崇棄衆夜遁。乃進討齊,破其二柵,斬首萬餘,齊被重創,奔竄而退。小劔、大劔賊亦捐城西走,益州平。靈太后璽書慰勞,賜驊騮馬一匹,寶劔一口。
豎眼表求解州,不許,復轉安西將軍、岐州刺史,常侍如故。仍轉梁州刺史,常侍、將軍如故。梁州之人旣得豎眼為牧,人咸自賀。而豎眼至州,遇患不堪綜理,其子敬紹險暴不仁,聚貨耽色,甚為民害,遠近怨望焉。尋假鎮軍將軍、都督梁西益巴三州諸軍事。蕭衍遣其北梁州長史錫休儒、司馬魚和、上庸太守姜平洛等十軍,率衆三萬,入寇直城。豎眼遣敬紹揔衆赴之,倍道而進,至直城,而賊襲據直口。敬紹以賊斷歸路,督兼統軍高徹、吳和等與賊決戰,大破之,擒斬三千餘人,休儒等走還魏興。
敬紹頗覽書傳,微有膽力,而奢淫倜儻,輕為殘害。又見天下多事,陰懷異圖,欲杜絕四方,擅據南鄭,令其妾兄唐崑崘扇攪於外,聚衆圍城,敬紹謀為內應。賊圍旣合,其事泄露,在城兵武執敬紹,白豎眼而殺之。豎眼恥恚發疾,遂卒。永安中,贈征東將軍、吏部尚書、齊州刺史。出帝初,重贈散騎常侍、車騎將軍、司空公、相州刺史,開國如故。
長子敬和,敬和弟敬仲,並好酒薄行,傾側勢家。敬和,歷青州鎮遠府長史。孝莊時,復為益州刺史,朝廷以其父有遺惠故也。至州,聚斂無已,好酒嗜色,遠近失望。仍為蕭衍將樊文熾攻圍,敬和以城降,送於江南。後衍以齊獻武王威德日廣,令敬和還國,以申和通之意。乆之,除北徐州刺史,復以耽酒為土賊掩襲,棄城走。徵詣廷尉,遇恩免,遂廢棄卒於家。
乾愛子三寶,與房法壽等同效盤陽,賜爵貝丘子。
三寶弟法獻,高祖初南叛,為蕭鸞右中郎將、直閤將軍。從崔慧景至鄧城,為官軍所殺。
琰曾孫文驥,勇果有將領之才。隨豎眼征伐,累有軍功,自彊弩將軍出為琅邪戍主。朐山內附,徐州刺史盧昶遣文驥守朐山,樵米旣竭,而昶軍不進。文驥遂棄母妻,以城降蕭衍。後大以南貨賂光州刺史羅衡,衡為渡其母妻。
李神,恒農人。父洪之,秦益二州刺史。神少有膽略,以氣尚為名。早從征役,其從兄崇深所知賞。累遷威遠將軍、新蔡太守,領建安戍主。轉寧遠將軍、陳留太守,領狄丘戍主。頻有軍功,封長樂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遷征虜將軍、驍騎將軍、直閤將軍。
蕭衍將趙祖恱率衆據硤石,神為別將,率揚州水軍受刺史李崇節度,與都督崔亮、行臺僕射李平等攻硤石克之。進平北將軍、太中大夫。
孝昌中,行相州事,尋正,加撫軍將軍,假鎮東將軍、大都督。建義初,除衞將軍。時葛榮充斥,民多逃散。先是,州將元鑒反叛引賊,後都督源子邕、裴衍戰敗被害,朝野憂惶,人不自保。而神志氣自若,撫勞兵民,小大用命。旣而葛榮盡銳攻之,乆不能克。會尒朱榮擒葛榮於鄴西,事平。除車騎將軍,以功進爵為公,增邑八百,通前一千戶。
元顥入洛,莊帝北巡,以神為侍中,又除殿中尚書,仍行相州事。車駕還宮,改封安康郡開國公,加封五百戶。普泰元年,進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相州大中正。永熙中薨。天平元年,賜使持節、侍中、驃騎大將軍、司徒公、冀州刺史。
子士約,襲。齊受禪,爵例降。
史臣曰:劉藻、傅永、豎眼文武器幹,知名於時。豎眼加以撫邊導俗,風化尤美,方之二子,固以優乎?抑又魏世之良牧。李神據危城,當大難,其氣概亦足稱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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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一‧列傳第五十九 裴叔業 夏侯道遷 李元護 席法友 王世弼 江恱之 淳于誕 李苗
裴叔業,河東聞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後也。五代祖苞,晉秦州刺史。祖邕,自河東居于襄陽。父順宗、兄叔寶仕蕭道成,並有名位。
叔業少有氣幹,頗以將略自許。仕蕭賾,歷右軍將軍、東中郎將諮議參軍。蕭鸞見叔業而竒之,謂之曰:「卿有如是志相,何慮不大冨貴。深冝勉之。」鸞為豫州,引為司馬,帶陳留太守。鸞輔政,叔業常伏壯士數百人於建業。及鸞廢昭文,叔業率衆赴之。鸞之自立也,以叔業為給事黃門侍郎,封武昌縣開國伯,食邑五百戶。高祖南巡,車駕次鍾離。鸞拜叔業持節、冠軍將軍、徐州刺史,以水軍入淮。去王師數十里,高祖令尚書郎中裴聿往與之語。叔業盛飾左右服玩以夸聿曰:「我在南冨貴正如此,豈若卿彼之儉陋也。」聿云:「伯父儀服誠為美麗,但恨不晝遊耳。」徙輔國將軍、豫州刺史,屯壽陽。
鸞死,子寶卷自立,遷叔業本將軍、南兖州刺史。會陳顯達圍建鄴,叔業遣司馬李元護率軍赴寶卷,其實應顯達也。顯達敗而還。叔業慮內難未已,不願為南兖,以其去建鄴近,受制於人。寶卷嬖人茹法珍、王咺之等疑其有異,去來者並云叔業北入。叔業兄子植、颺、粲等,棄母奔壽陽。法珍等以其旣在疆埸,急則引魏,力不能制,且欲羈縻之,白寶卷遣中書舍人裴長穆慰誘之,許不復回換。
叔業雖云得停,而憂懼不已,遣親人馬文範以自安之計訪之於寶卷雍州刺史蕭衍曰:「天下之事,大勢可知,恐無復自立理。雍州若能堅據襄陽,輒當戮力自保;若不爾,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遣文範報曰:「羣小用事,豈能及遠。多遣人相代,力所不辦;少遣人,又於事不足。意計回惑,自無所成。唯應送家還都以安慰之,自然無患。若意外相逼,當勒馬步二萬直出橫江,以斷其後,則天下之事一舉可定也。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地相處,河南公寧復可得?如此,則南歸之望絕矣。」叔業沉疑未決,遣信詣豫州刺史薛真度,具訪入國可否之冝。真度荅書,盛陳朝廷風化惟新之美,知卿非無欵心,自不能早決捨南耳。但恐臨迫而來,便不獲多賞。
叔業遲遲數反,真度亦遣使與相報復。乃遣子芬之及兄女夫韋伯昕奉表內附。景明元年正月,世宗詔曰:「叔業明敏秀發,英欵早悟,馳表送誠,忠高振古,冝加褒授,以彰先覺。可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豫雍兖徐司五州諸軍事、征南將軍、豫州刺史,封蘭陵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又賜叔業璽書曰:「前後使返,有勑,想卿具一二。寶卷昏狂,日月滋甚,虐遍宰輔,暴加戚屬,淫刑旣逞,朝無孑遺,國有瓦解之形,家無自安之計。卿兼茲智勇,深具禍萌,翻然高舉,去彼危亂。朕興居在念,深嘉乃勳。前即勑豫州縁邊諸鎮兵馬,行往赴援。楊大眼、奚康生鐵騎五千,星言即路;彭城王勰、尚書令肅精卒十萬,絡繹繼發。將以長驅淮海,電擊衡巫。卿其并心戮力,同斯大舉。殊勳茂績,職爾之由,崇名厚秩,非卿孰賞?并有勑與州佐吏及彼土人士,其有微功片效,必加褒異。」
軍未渡淮,叔業病卒,年六十三。李元護、席法友等推叔業兄子植監州事。乃贈開府儀同三司,餘如故。謚忠武公,給東園溫明祕器、朝服一襲、錢三十萬、絹一千匹、布五百匹、蠟三百斤。
子蒨之,字文聰。仕蕭鸞為隨郡王左常侍,先卒。子譚紹封。
譚,粗險好殺,所乗牛馬為小驚逸,手自殺之。然孝事諸叔,盡於子道,國禄歲入,每以分贍,世以此稱之。世宗以譚及高皇后弟貞、王肅子紹俱為太子洗馬。肅宗踐祚,轉員外常侍。遷輔國將軍、中散大夫。卒,贈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謚曰敬。
子測,字伯源,襲。歷通直散騎侍郎。天平中,走於關西。
蒨之弟芬之,字文馥。長者,好施,篤愛諸弟。仕蕭鸞,歷位羽林監。入國,以父勳授通直散騎常侍,上蔡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除廣平內史,固辭不拜。轉輔國將軍、東秦州刺史,在州有清靜之稱。入為征虜將軍、太中大夫。徙封山茌縣。出為後將軍、岐州刺史。正光末,元志西討隴賊,軍敗退守岐州,為賊所圍。城陷,志與芬之並為賊擒送於上邽,為莫折念生所害。贈平東將軍、青州刺史。
子涉,字仲昇,襲。卒。
子僑尼,襲。武定中,員外羽林監。齊受禪,爵例降。
芬之弟簡之、英之,並早卒。
英之弟藹之,字幼重。性輕率,好琴書。其內弟柳諧善鼓琴,藹之師諧而微不及也。歷通直散騎侍郎,平東將軍,安廣、汝陽二郡太守。卒。
叔業長兄子彥先,少有志尚。叔業以壽春入國,彥先景明二年逃遁歸魏。朝廷嘉之,除通直散騎常侍,封雍丘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出為趙郡太守,為政舉大綱而已。正始中,轉勃海相。屬元愉作逆,徵兵郡縣,彥先不從,為愉拘執,踰獄得免。仍為沙門,潛行至洛。愉平,勑還郡。延昌中卒,時年六十一。熙平中,贈持節、左將軍、南青州刺史,謚曰惠恭。
子約,字元儉,性頗剛鯁。起家員外郎,轉給事中。永平中,丹陽太守。後襲爵。冀州大乗賊起,勑為別將,行勃海郡事。後州軍為賊所敗,遂圍郡城,城陷見害,年三十六。神龜中,贈平原太守。出帝時,復贈前將軍、揚州刺史。
長子英起,武定末,洛州刺史。
英起弟威起,卒於齊王開府中兵參軍,年三十二。贈鴻臚少卿。
彥先弟絢,揚州治中。時揚州霖雨,水入州城,刺史李崇居於城上,繫船憑焉。絢率城南民數千家汎舟南走,避水高原。謂崇還北,遂與別駕鄭祖起等送子十四人於蕭衍,自號豫州刺史。衍將馬仙遣軍赴之。崇聞絢反,未測虛實,乃遣國侍郎韓方興單舸召之。絢聞崇在,悵然驚恨。報崇曰:「比因大水,蹎不免,羣情所逼,推為盟首。今大計已爾,勢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願早行,無犯將士。」崇遣從弟寧朔將軍神、丹陽太守謝靈寶勒水軍討絢。絢率衆逆戰,神等大破之,斬其將帥十餘人。絢衆奔營,神乗勝克柵,衆皆潰散。絢匹馬單逃,為村民所獲。至尉升湖,絢曰:「吾為人吏,反而見擒,有何面目得視公也。」投水而死。并鄭祖起等皆斬之。
植,字文遠,叔業兄叔寶子也。少而好學,覽綜經史,尤長釋典,善談理義。仕蕭寶卷,以軍勳至長水校尉,隨叔業在壽春。叔業卒,僚佐同謀者多推司馬李元護監州,一二日謀不決定,唯席法友、柳玄達、楊令寶等數人慮元護非其鄉曲,恐有異志,共舉植監州。祕叔業喪問,敎命處分皆出於植。於是開門納國軍,城庫管籥悉付康生。詔以植為征虜將軍、兖州刺史、崇義縣開國侯,食邑千戶。
尋進號平東將軍,入為大鴻臚卿。後以長子昕南叛,有司處之大辟。詔曰:「植闔門歸欵,子昕愚昧,為人誘陷,雖刑書有常,理冝矜恤,可特恕其罪,以表勳誠。」尋除揚州大中正,出為安東將軍、瀛州刺史。罷州,復除大鴻臚卿。遷度支尚書,加金紫光禄大夫。
植性非柱石,所為無恒。兖州還也,表請解官,隱於嵩山,世宗不許,深以為怪。然公私集論,自言人門不後王肅,怏怏朝廷處之不高。及為尚書,志意頗滿,欲以政事為己任,謂人曰:「非我須尚書,尚書亦須我。」辭氣激揚,見於言色。入參議論,時對衆官面有譏毀。又表毀征南將軍田益宗,言華夷異類,不應在百世衣冠之上。率多侵侮,皆此類也。侍中于忠、黃門元昭覽之切齒,寢而不奏。會韋伯昕告植欲謀廢黜,尚書又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達,云受植旨,詐稱被詔,率合部曲,欲圖領軍于忠。臣等窮治,辭不伏引。然衆證明。案律,在邊合率部衆不滿百人以下,身猶尚斬,況仲達公然在京稱詔聚衆,諠惑都邑,駭動人情。量其本意,不可測度。按詐偽律:詐稱制者死。今依衆證,處仲達入死。金紫光禄大夫、尚書、崇義縣開國侯裴植,身居納言之任,為禁司大臣,仲達又稱其姓名,募集人衆,雖名仲達切讓,無忿懼之心。衆證雖不見植,皆言仲達為植所使。召仲達責問而不告列,推論情狀,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同之常獄,有所降減。計同仲達,處植死刑。又植親率城衆,附從王化,依律上議,唯恩裁處。」詔曰:「凶謀旣爾,罪不合恕。雖有歸化之誠,無容上議,亦不須待秋分也。」時于忠專擅朝權,旣構成其禍,又矯為此詔,朝野怨之。臨終,神志自若,遺令子弟命盡之後,翦落鬚髮,被以法服,以沙門禮葬于嵩高之陰。年五十。
初,植與僕射郭祚、都水使者韋儁等同時見害,於後祚儁事雪加贈,而植追復封爵而已。植故吏勃海刁沖上疏訟之,於是贈植征南將軍、尚書僕射、揚州刺史。乃改葬。
植母,夏侯道遷之姊也,性甚剛峻,於諸子皆如嚴君。長成之後,非衣不見,小有罪過,必束帶伏閣,經五三日乃引見之,督以嚴訓。唯少子衍得以常服見之,旦夕溫凊。植在瀛州也,其母年踰七十,以身為婢,自施三寶,布衣麻菲,手執箕帚,於沙門寺洒掃。植弟瑜、粲、衍並亦奴僕之服,泣涕而從,有感道俗。諸子各以布帛數百贖免其母。於是出家為比丘尼,入嵩高,積歲乃還家。植雖自州送禄奉母及贍諸弟,而各別資財,同居異爨,一門數灶,蓋亦染江南之俗也。植母旣老,身又長嫡,其臨州也,妻子隨去,分違數歲。論者譏焉。
子惔,字道則,襲爵。
植弟颺,壯果有謀略。常隨叔業征伐,以軍功為寶卷驍騎將軍。叔業之歸誠也,遣颺率軍於外,外以討蠻楚為名,內實備寶卷之衆。景明初,以颺為輔國將軍、南司州刺史,擬戍義陽,封義安縣開國伯,邑千戶。詔命未至,為賊所殺。贈冠軍將軍,進爵縣侯,餘如故。世宗以颺勳效未立而卒,其子炯不得襲封。肅宗初,炯行貨於執事,乃封城平縣開國伯,食邑八百戶。
炯,字休光,小字黃頭。頗有文學,善事權門。領軍元叉納其金帛,除鎮遠將軍、散騎侍郎、揚州大中正,進伯為侯,改封高城縣,增邑一千戶。尋兼尚書右丞。出為東郡太守。孝昌三年,為城民所害。贈散騎常侍、鎮東將軍、青州刺史,開國如故,謚曰簡。
子斌,襲。武定中,廣州長流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颺弟瑜,字文琬。初拜通直散騎常侍,封下密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尋試守滎陽郡,坐虐暴殺人免官。後徙封灌津子。卒於勃海太守,年四十五。贈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謚曰定。
子堪,字靈淵,襲爵。歷尚書郎。興和中,坐事死,爵除。
瑜弟粲,字文亮。景明初,賜爵舒縣子。沉重,善風儀,頗以驕豪為失。歷正平、恒農二郡太守。高陽王雍曾以事屬粲,粲不從,雍甚為恨。後因九日馬射,勑畿內太守皆赴京師。雍時為州牧,粲往修謁,雍含怒待之,粲神情閑邁,舉止抑揚,雍目之不覺解顏。及坐定,謂粲曰:「相愛舉動,可更為一行。」粲便下席為行,從容而出。坐事免官。後世宗聞粲善自標置,欲觀其風度,忽令傳詔就家急召之,須臾之閒,使者相屬,合家恇懼,不測所以,粲更恬然,神色不變。世宗歎異之。時僕射高肇以外戚之貴,勢傾一時,朝士見者咸望塵拜謁,粲候肇,惟長揖而已。及還,家人尤責之,粲曰:「何可自同凡俗也。」又曾詣清河王懌,下車始進,便屬暴雨,粲容步舒雅,不以霑濡改節。懌乃令人持蓋覆之,歎謂左右曰:「何代無竒人!」性好釋學,親升講座,雖持義未精,而風韻可重。但不涉經史,終為知音所輕。
世宗末,除前將軍、太中大夫、揚州大中正,遷安南將軍、中書令。肅宗釋奠,以為侍講。轉金紫光禄大夫。後元顥入洛,以粲為西兖州刺史。尋為濮陽太守崔巨倫所逐,棄州入嵩高山。
前廢帝初,徵為驃騎將軍、左光禄大夫,復為中書令。後正月晦,帝出臨洛濵,粲起於御前再拜曰:「今年還節美,聖駕出遊,臣幸參陪從,豫奉醼樂,不勝忻戴,敢上壽酒。」帝曰:「昔歲北海入朝,暫竊神器,具聞爾日卿戒之以酒,今欲使我飲,何異於往情?」粲曰:「北海志在沉湎,故諫其所失。陛下齊聖溫克,臣敢獻微誠。」帝曰:「實乃寡德,甚愧來譽。」仍為命酌。
出帝初,出為驃騎大將軍、膠州刺史。屬時亢旱,士民勸令禱於海神。粲憚違衆心,乃為祈請,直據胡牀,舉杯而言曰:「僕白君。」左右云,前後例皆拜謁。粲曰:「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安有方伯而致禮海神也。」卒不肯拜。時青州叛賊耿翔受蕭衍假署,寇亂三齊。粲唯高談虛論,不事防禦之術。翔乗其無備,掩襲州城。左右白言賊至,粲云:「豈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門,粲乃徐云:「耿王可引上廳事,自餘部衆且付城外。」其不達時變如此。尋為翔所害,送首蕭衍,時年六十五。
子舍,字文若。員外散騎侍郎。
粲弟衍,字文舒。學識優於諸兄,才行亦過之。事親以孝聞,兼有將略。仕蕭寶卷,至陰平太守。景明二年,始得歸國,授通直郎。
衍欲辭朝命,請隱嵩高,乃上表曰:「臣幸乗昌運,得奉盛化,沐藉炎風,餐佩唐德,於生於運,已溢已榮。但攝性乖和,恒苦虛弱。比風露增加,精形侵耗。小人愚懷,有願閑養。伏見嵩岑極天,苞育名草,修生救疾,多遊此岫。臣質無靈分,性乖山水,非敢追踵輕舉,髣彿高蹤,誠希藥此沉痾,全養稟氣耳。若所療微痊,庶偶影風雲,永歌至德。荷衣葛屨,裁營已整;搖策納屣,便陟山途。謹附陳聞,乞垂昭許。」詔曰:「知欲養痾中岳,練石嵩嶺,栖素雲根,餌芝清壑,騰跡之操,深用嘉焉。但治缺古風,有愧山客耳。旣志往難裁,豈容有抑,便從來請。」
世宗之末,衍稍以出山,干禄執事。肅宗除散騎侍郎,行河內郡事。尋除建興太守,轉河內太守,加征虜將軍。遭母憂解任。衍歷二郡,廉貞寡欲,善撫百姓,民吏追思之。
孝昌初,蕭衍遣將曹敬宗寇荊州,山蠻應之,大路斷絕。都督崔暹率數萬之衆,盤桓魯陽,不能前討。荊州危急,朝廷憂之。詔衍為別將、假前將軍,與恒農太守王羆率軍一萬出武關以救荊州。賊逆戰於浙陽,衍大破之,賊遂退走,荊州圍解。除使持節、散騎常侍、平東將軍、假安東將軍、北道都督,鎮鄴西之武城,封安陽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
時相州刺史、安樂王鑒潛圖叛逆,衍覺其有異,密表陳之。尋而鑒所部別將嵇宗馳驛告變。乃詔衍與都督源子邕、李神軌等討鑒,平之。除撫軍將軍、相州刺史,假鎮北將軍、北道大都督,進封臨汝縣開國公,增邑千二百戶,常侍如故。仍詔衍與子邕北討葛榮。軍次陽平之東北漳曲,賊來拒戰,衍軍敗見害。朝野人情,莫不駭惋。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司空、相州刺史。
子嵩,襲。武定中,河內太守。齊受禪,爵例降。
又天水冀人尹挺,仕蕭鸞,以軍勳至陳郡太守。遂與叔業參謀歸誠。景明初,除輔國將軍、南司州刺史,擬戍義陽,亦封宋縣開國伯,食邑八百戶。轉冠軍將軍、東郡太守。未拜而卒。賜布帛一百匹,贈本將軍、涇州刺史。
子循,歷太原太守。循弟彖,饒安令、遼西太守。兄弟皆有政事才。
時河東南解人柳玄達,頗涉經史。仕蕭鸞,歷諸王參軍。與叔業姻婭周旋,叔業之鎮壽春,委以管記。及叔業之被猜疑,將謀獻欵,玄達賛成其計,前後表啟皆玄達之詞。景明初,除輔國將軍、司徒諮議參軍,封南頓縣開國子,邑二百戶。二年秋卒,時年四十三。後改封夏陽縣,邑戶如先。玄達曾著大夫論,備陳叔業背逆歸順、契闊危難之旨,又著喪服論,約而易尋。文多不録。
子絺,襲。武定中,東太原太守。齊受禪,爵例降。
絺弟遠,字季雲。性粗疏無拘撿,時人或謂之「柳癲」。好彈琴,耽酒,時有文詠。為肅宗挽郎。出帝初,除儀同開府參軍事。放情琴酒之閒。每出返,家人或問有何消息,荅云:「無所聞,縱聞亦不解。」元象二年,客遊項城,遇患卒,時年四十。
玄達弟玄瑜,景明初,除正員郎,轉鎮南大將軍開府從事中郎,帶汝陰太守。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五。
子諧,頗有文學。善鼓琴,以新聲手勢,京師士子翕然從學。除著作佐郎。建義初,於河陰遇害,時年二十六。
又武都人楊令寶,有膂力,善射。仕蕭鸞,數為小將,征戰著效,至譙郡太守,遂參叔業歸誠之謀。景明初,除輔國將軍、南兖州刺史。擬戍淮陰,封寧陵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在淮南征戰,累著勞捷。徵拜冠軍將軍,試守京兆內史。卒,追封邵陵縣開國子,邑二百戶,賜帛三百匹,贈征虜將軍、華州刺史。
子彪,襲爵。永熙中,征虜將軍、中散大夫。齊受禪,例降。
令寶弟令仁,亦隨令寶立效。前將軍、汝南內史。
又京兆杜陵人韋伯昕,學尚,有壯氣。自以才智優於裴植,常輕之,植疾之如讎。即彥先之妹婿也。叔業以其有大志,故遣送子芬之為質。景明初,封雲陵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拜南陽太守。數歲,坐事免。乆之,拜員外散騎常侍,加中壘將軍。延昌末,告尚書裴植謀為廢黜,植坐死。後百餘日,伯昕亦病卒。臨亡,見植為祟,口云:「裴尚書死,不獨見由,何以見怒也?」
其叔業爪牙心膂所寄者:裴智淵,左中郎將,封浚儀縣;王昊,左軍將軍,封南汝陰縣;趙革,右中郎將,封西宋縣。並開國男,食邑各二百戶。李道真,右軍將軍,封睢陽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胡文盛,右軍將軍,封剛陽縣;魏承祖,右軍將軍,封平春縣。並開國子,食邑各三百戶。
承祖,廣陵寒人也。依隨叔業,為趨走左右。壯健,善事人,叔業待之甚厚。及出為州,以為防閤。善撫士卒,兼有將用,自景明以後,常為統軍,南北征伐,累有戰功。歷太原太守,至光禄大夫、安南將軍。蕭衍遣將圍義陽,士民應之。三關旣陷,州城時甚縣急。以承祖持節,行撫軍將軍,率師討之。大破賊衆,解義陽之圍,還復三關,遂為名將。終於并州刺史。
衣冠之士,預叔業勳者:安定皇甫光,北地梁祐,清河崔高客,天水閻慶胤,河東柳僧習等。
光,美鬚髯,善言笑。仕蕭鸞,以軍勳至右軍將軍。入國,為輔國將軍,假南兖州刺史。卒於勃海太守。
兄椿齡,薛安都婿也。隨安都於彭城內附,歷位司徒諮議、岐州刺史。光未入朝而椿齡先卒。
椿齡子璋,鄉郡相。
璋弟瑒,為司徒胡國珍所拔,自太尉記室超遷吏部郎。性貪婪,多所受納,鬻賣吏官,皆有定價。後以丞相、高陽王雍之婿,超拜持節、冠軍將軍、豫州刺史。為政殘暴,百姓患之。罷州後,仍遇風病。乆之,除安南將軍、光禄大夫。太昌初卒,年五十八。贈衞大將軍、尚書左僕射、雍州刺史。子長卿,司州主簿、祕書郎中、太尉司馬。
祐,叔業之從姑子也。好學,便弓馬。隨叔業征伐,身被五十餘創。景明初,拜右軍將軍,賜爵山桑子。出為北地太守,清身率下,甚有治稱。歷驍騎將軍、太中大夫、右將軍。從容風雅,好為詩詠,常與朝廷名賢汎舟洛水,以詩酒自娛。遷光禄大夫,加平北將軍。端然養志,不歷權門。出為平西將軍、京兆內史,當世歎其抑屈。卒官,贈本將軍、涇州刺史。
高客,博學,善文札,美風流。景明初,拜散騎侍郎。出為楊州開府掾,帶陳留太守。卒官。
慶胤,父汪,參薛安都平北將軍事。安都入國,聽汪還南。慶胤博識洽聞,善於談論,聽其言說,不覺忘疲。景明初,為李元談輔國府司馬。卒於敷城太守。
僧習,善隷書,敏於當世。景明初,為裴植征虜府司馬。稍遷北地太守,為政寬平,氐羌恱愛。肅宗時,至太中大夫,加前將軍,出為潁川太守。卒官。
夏侯道遷,譙國人。少有志操。年十七,父母為結婚韋氏,道遷云:「欲懷四方之志,不願取婦。」家人咸謂戲言。及至婚日,求覓不知所在。於後訪問,乃云逃入益州。仕蕭鸞,以軍勳稍遷至前軍將軍、輔國將軍。隨裴叔業至壽春,為南譙太守。兩家雖為姻好,而親情不恊,遂單騎歸國。拜驍騎將軍,隨王肅至壽春,遣道遷守合肥。肅薨,道遷棄戍南叛。
會蕭衍以莊丘黑為征虜將軍、梁秦二州刺史,鎮南鄭,黑請道遷為長史,帶漢中郡。會黑死,衍以王鎮國為刺史,未至而道遷陰圖歸順。先是,仇池鎮將楊靈珍阻兵反叛,戰敗南奔。衍以靈珍為征虜將軍,假武都王,助戍漢中,有部曲六百餘人,道遷憚之。衍時又遣其左右吳公之等十餘人使南鄭。道遷乃偽會使者,請靈珍父子,靈珍疑而不赴。道遷乃殺使者五人,馳擊靈珍,斬其父子,并送使者五首於京師。
江恱之等推道遷為持節、冠軍將軍、梁秦二州刺史。道遷表曰:「臣聞知機其神,趨利如響,臣雖不武,敢忘機利。伏惟陛下澤被區宇,德濟蒼生,八表同忻,品物咸賴。臣頃亡蟻賊,匹馬歸闕,自斯搏噬,罄竭丹欵。但中於壽陽,橫為韋纘所謗。理之曲直,並是楊集朗、王秉所悉。臣實愚短,豈能自安,便逃竄江吳,苟存視息。蕭衍梁州刺史莊丘黑與臣早舊,申臣為長史。值黑亡歿專任,天時素願,機會在茲。遇武興私署侍郎鄭洛生來此,臣即披露誠欵,與其共契機要,報武興王楊紹先并其中叔集起等,請其遣軍以為腹背。即遣左天長由寒山路馳啟,復會通直散騎常侍臣集朗還至武興。臣聞其至,知事必克。集朗果遣鄭右留使至臣閒,密參機舉。會有蕭衍使人吳公之至,知臣懷誠,將歸大化,遂與府司馬嚴思、臧恭,典籤吳宗肅、王勝等共楊靈珍父子密相構結,期當取臣。臣幸先覺,悉得戮思、恭等。臣即遣鄭猥馳告集朗,急求軍援。而武興軍未到之閒,蕭衍白馬戍主尹天寶不識天命,固執愚迷,乃率部曲驅掠民丁,敢為不逞。臣即遣軍主江恱之率諸軍主席靈坦、龐樹等領義勇應時討撲。而樹銳氣難裁,違恱之節度,輕進失脫,天寶因此直到南鄭,重圍州城。梁秦士庶,僉云危棘,以義逼臣,勸為刺史,須藉此威,鎮靖內外。臣赤誠奉國,苟取濟事,輒捐小跡,且從權冝,假當州位。重遣皇甫選由斜谷道以事啟聞。臣即親率士卒,四日三夜,交鋒苦戰。武興之軍,乗虛躡後。天寶兇徒,因宵鳥散,進旣摧破,退失巢穴,潛捨軍衆,依山傍險,突入白馬。集朗與二弟躬擐甲冑,率其所領,登即擒斬。戍內戶口,即放還民。斯由皇威遐振,罪人授首,凶狡時殄,公私慶快,非但梁秦竭力,實關集朗赴接之機。臣前已遣軍主杜法先還洵陽,構合徒黨,誘結鄉落;令晉壽土豪王僧承、王文粲等還至西關,共興大義。當今庸蜀虛弱,楚鄧懸危,開拓九區,掃清六合,形要之利,在於此時,進趣之略,願速處分。臣以愚陋,猥當推舉,事定之後,便即束身馳歸天闕。但物情草創,猶有參差。蕭衍魏興太守范珣、安康太守范泌共前巴西太守姜脩,屯聚川東,尚規舉斧,登遣討襲,具於別啟。集朗兄弟並議留臣權相綏獎,須得撲滅珣等,便即首路。伏願聖慈特垂鑒照。謹遣兼長史臣張天亮奉表略聞。」
詔曰:「得表,聞之。將軍前識機運,已投誠欵,而中逢猜閒,致有播越,復翻然風返,建茲殊效,忠貫古烈,義動遐邇。漢鄭旣開,勢翦庸蜀,混同之略,方自斯始。擒凶掃惡,何快如之。想餘黨悉平,西南清盪,經算淹朔,當有劬勞。所請軍冝,別勑一二。」又賜道遷璽書曰:「得表,具誠節之懷。卿忠義夙挺,期委自昔。中有事因,以致乖舛。知能乗機豹變,翻然改圖,獎率同心,萬里投順,遠舉漢中,為開蜀之始。洪規茂略,深有嘉焉。今授卿持節、散騎常侍、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豐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并同義諸人,尋有別授。王師數道,絡繹電邁,遣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征梁漢諸軍事、鎮西將軍、尚書邢巒,指授節度。卿其善建殊效,稱朕意焉。」道遷表受平南、常侍,而辭豫州、豐縣侯,引裴叔業公爵為例。世宗不許。
道遷自南鄭來朝京師,引見於太極東堂,免冠徒跣謝曰:「臣往日歸誠,誓盡心力,超蒙榮獎,灰殞匪報。但比在壽春,遭韋纘之酷,申控無所,致此猖狂。是段之來,希酬昔遇。勳微恩重,有靦心顏。」世宗曰:「卿建為山之功,一簣之玷,何足謝也。」道遷以賞報為微,逡巡不拜。詔曰:「道遷至止旣淹,未恭州封,可勑吏部速令召拜。」道遷拜日,詔給百五十人供。尋改封濮陽縣開國侯,邑戶如先。歲餘,頻表解州,世宗許之。除南兖州大中正,不拜。
道遷雖學不淵洽,而歷覽書史,閑習尺牘,札翰往還,甚有意理。好言宴,務口實,京師珍羞,罔不畢有。於京城之西,水次之地,大起園池,殖列蔬果,延致秀彥,時往遊適,妓妾十餘,常自娛興。國秩歲入三千餘匹,專供酒饌,不營家產。每誦孔融詩曰:「『坐上客恒滿,樽中酒不空』,餘非吾事也。」識者多之。
出為散騎常侍、平西將軍、華州刺史,轉安東將軍、瀛州刺史,常侍如故。為政清嚴,善禁盜賊。熙平年,病卒,年六十九。贈撫軍將軍、雍州刺史,贈帛五百匹,謚曰明侯。
初,道遷以拔漢中歸誠,本由王潁興之計,求分邑戶五百封之,世宗不許。靈太后臨朝,道遷重求分封。太后大竒其意,議欲更以三百戶封潁興,會卒,遂寢。道遷不娉正室,唯有庶子數人。
長子夬,字元廷。歷位前軍將軍、鎮遠將軍、南兖州大中正。夬性好酒,居喪不戚,醇醪肥鮮,不離於口。沽買飲噉,多所費用。父時田園,貨賣略盡,人閒債負數猶千餘匹,穀食至常不足,弟妹不免飢寒。初,道遷知夬好酒,不欲傳授國封。夬未亡前,忽夢見征虜將軍房世寶來至其家,直上廳事,與其父坐,屏人密言。夬心驚懼,謂人曰:「世寶至官閒,必擊我也。」尋有人至,云「官呼郎」。隨召即去,遣左右杖之二百,不勝楚痛,大叫良乆乃寤,流汗徹於寢具。至明,前涼城太守趙卓詣之,見其衣濕,謂夬曰:「卿昨夕當大飲,溺衣如此。」夬乃具陳所夢。先是旬餘,祕書監鄭道昭暴病卒。夬聞,謂卓曰:「人生何常,唯當縱飲耳。」於是昏酣遂甚。夢後二日,不能言,針之,乃得語,而猶虛劣。其從兄等並營視之,皆言危而獲振。俄而心悶,旋轉而死。為洗浴者視其尸體,大有杖處,青赤隱起二百下許。贈鉅鹿太守。初夬與南人辛諶、庾道、江文遙等終日遊聚,酣飲之際,恒相謂曰:「人生局促,何殊朝露,坐上相看,先後之閒耳。脫有先亡者,當於良辰美景,靈前飲宴。儻或有知,庶共歆饗。」及夬亡後,三月上巳,諸人相率至夬靈前酌飲。時日晚天陰,室中微闇,咸見夬在坐,衣服形容不異平昔,時執杯酒,似若獻酬,但無語耳。時夬家客雍僧明心有畏恐,披簾欲出,便即僵仆,狀若被毆。夬從兄欣宗云:「今是節日,諸人憶弟疇昔之言,故來共飲,僧明何罪而被瞋責?」僧明便寤。而欣宗鬼語如夬平生,并怒家人皆得其罪,又發摘陰私竊盜,咸有次緒。夬妻,裴植女也,與道遷諸妾不穆,訟徹于公庭。
子籍,年十餘歲,襲祖封。已數年,而夬弟等言其眇目疾,不任承繼,自以與夬同庶,己應紹襲。尚書奏籍承封。元象中,平東將軍、太中大夫。齊受禪,例降。
,道遷兄子也。位至咸陽太守。
李元護,遼東襄平人。八世祖胤,晉司徒、廣陸侯。胤子順、璠及孫沉、志,皆有名宦。沉孫根,慕容寶中書監。根子後智等隨慕容德南渡河,居青州,數世無名位,三齊豪門多輕之。
元護以國家平齊後,隨父懷慶南奔。身長八尺,美鬚髯,少有武力。仕蕭道成,歷官馬頭太守、後軍將軍、龍驤將軍。雖以將用自達,然亦頗覽文史,習於簡牘。高祖至鍾離,元護時在城中,為蕭鸞徐州刺史蕭惠休奉使詣軍,高祖見而善之。後為裴叔業司馬,帶汝陰太守。叔業歸順,元護賛同其謀。及叔業疾病,外內阻貳,元護督率上下,以俟援軍。壽春克定,元護頗有力焉。
景明初,以元護為輔國將軍、齊州刺史、廣饒縣開國伯,食邑一千戶,便道述職。其年入朝。尋以州民柳世明圖為不軌,元護馳還歷城,至即擒殄,誅戮所加,微為濫酷。值州內飢儉,民人困弊,志存隱恤,表請賑貸,蠲其賦役。但多有部曲,時為侵擾,城邑苦之,故不得為良刺史也。三年夏卒,年五十一。病前月餘,京師無故傳其凶問。又城外送客亭柱,有人書曰「李齊州死」。綱佐餞別者見而拭之,後復如此。
元護妾妓十餘,聲色自縱。情慾旣甚,支骨消削,鬚長二尺,一時落盡。贈平東將軍、青州刺史。元護為齊州,經拜舊墓,巡省故宅,饗賜村老,莫不欣暢。及將亡,謂左右曰:「吾甞以方伯簿伍至青州,士女屬目。若喪過東陽,不可不好設儀衞,哭泣盡哀,令觀者改容也。」家人遵其誡。
子會,襲。正始中,降爵為子,邑五百戶。延昌中,除宣威將軍、給事中。會頑騃好酒,其妻,南陽太守清河房伯玉女也,甚有姿色,會不荅之。房乃通於其弟機,因會飲醉,殺之。子景宣襲。天平中,除給事中。齊受禪,例降。機與房遂如夫婦。積十餘年,房氏色衰,乃更婚娶。
元護弟靜,景明初,以歸誠勳拜前將軍。性甚貪忍,兄亡未斂,便剝脫諸妓服玩及餘財物。歷齊州內史、天水太守。靜子鉉,羽林監。
元護從叔恤,卒於東代郡太守。子曠之。
席法友,安定人也。祖父南奔。法友仕蕭鸞,以膂力自效軍勳,稍遷至安豐、新蔡二郡太守,建安戍主。蕭寶卷遣胡景略代之。法友遂留壽春,與叔業同謀歸國。景明初,拜冠軍將軍、豫州刺史、苞信縣開國伯,食邑千戶。始叔業卒後,法友與裴植追成叔業志,淮南克定,法友有力焉。尋轉冠軍將軍、華州刺史,未拜,改授并州刺史。歲餘代還。蕭衍遣將楊公則寇揚州,假法友征虜將軍以討之。法友未至而公則敗走。後假法友前將軍、持節,為別將出淮南,欲解朐山之圍。法友始渡淮而朐山敗沒,遂停散十年。恬靜自處,不競勢利。世宗末,以本將軍除濟州刺史。在州廉和著稱。又徙封乗氏。肅宗初,拜光禄大夫。熙平二年卒。贈平西將軍、秦州刺史,贈帛三百匹,謚襄侯。
子景通,襲。善事元叉,兼以貨賂叉父繼,繼為司空,引景通為掾。後加右軍將軍、鎮軍將軍,卒官。贈輔國將軍、衞尉少卿。
子鶠,襲。永安末,尚書郎。走關西。
王世弼,京兆霸城人也。劉裕滅姚泓,其祖父從裕南遷。世弼身長七尺八寸,魁岸有壯氣。善草隷書,好愛墳典。仕蕭鸞,以軍勳至游擊將軍,為軍主,助戍壽春,遂與叔業同謀歸誠。景明初,除冠軍將軍、南徐州刺史,擬戍鍾離,懸封慎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後以本將軍除東徐州刺史,治任於刑,為民所怨,有受納之響。歲餘,為御史中尉李平所彈,會赦免。乆之,拜太中大夫,加征虜將軍。尋以本將軍出為河北太守,治有清稱。轉勃海相,尋遷中山內史,加平北將軍。直閤元羅,領軍叉弟也,曾行過中山,謂世弼曰:「二州刺史,翻復為郡,亦當恨恨耳。」世弼曰:「儀同之號,起自鄧;平北為郡,始在下官。」正光元年卒官。贈本將軍、豫州刺史,謚曰康。
長子會,汝陽太守。
次子由,字茂道。好學,有文才,尤善草隷。性方厚,有名士之風。又工摹畫,為時人所服。歷給事中、尚書郎、東萊太守。罷郡後寓居潁川。天平初,元洪威構逆,大軍攻討,為亂兵所害,時年四十三。名流悼惜之。
江恱之,字彥和,濟陽考城人也。七世祖統,晉散騎常侍。劉淵、石勒之亂,南徙渡江。祖興之,父範之,並為劉裕所誅。
恱之少孤。仕劉駿,歷諸王參軍。好兵書,有將略,善待士,有部曲數百人。蕭道成初,以恱之為荊州征西府中兵參軍,領臺軍主。遷屯騎校尉,轉後軍將軍。部曲稍衆,千有餘人。蕭賾遣戍漢中,就遷輔國將軍。蕭衍初,劉季連據蜀反叛,恱之率部曲及梁秦之衆討滅之,以功進號冠軍將軍。武興氐破白馬,進圖南鄭,恱之率軍拒戰,大破氐衆,還復白馬。
衍秦梁二州刺史莊丘黑死,夏侯道遷與恱之及龐樹、軍主李忻榮、張元亮、士孫天與等,謀以梁州內附。旣殺蕭衍使者及楊靈珍,衍華陽太守尹天寶率衆向州城。恱之與樹、忻榮勒衆逆戰,為天寶所敗,遂圍南鄭。戰經四日,衆心危沮,咸懷離貳。恱之盡以家財散賞士卒,身當矢刃,晝夜督戰。會武興軍至,天寶敗走。道遷之克全勳欵,恱之實有力焉。正始二年夏,與道遷俱至洛陽。尋卒,年六十一。贈輔國將軍、梁州刺史,追封安平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謚曰莊。恱之二子,文遙、文遠。
文遙,少有大度,輕財好士,士多歸之。道遷之圖楊靈珍也,文遙奮劔請行,遂手斬靈珍。正始二年,除步兵校尉。遭父憂解官。永平初,襲封,拜前軍。出為咸陽太守。勤於禮接,終日坐廳事,至者見之,假以恩顏,屏人密問。於是民所疾苦、大盜姓名、姦猾吏長,無不知悉,郡中震肅,姦刼息止,治為雍州諸郡之最。徵拜驍騎將軍、輔國將軍,進號征虜將軍。肅宗初,拜平原太守。在郡六年,政理如在咸陽。
遷後將軍、安州刺史。文遙善於綏納,甚得物情。時杜洛周、葛榮等相繼叛逆,自幽燕已南悉皆淪陷,唯文遙介在羣賊之外,孤城獨守。鳩集荒餘,且耕且戰,百姓皆樂為用。建義元年七月遘疾,卒於州,年五十五。
長史許思祖等以文遙遺愛在民,復推其子果行州事。旣攝州任,乃遣使奉表。莊帝嘉之,除果通直散騎侍郎、假節、龍驤將軍、行安州事、當州都督。旣而賊勢轉盛,臺援不接,果以阻隔彊寇,內徙無由,乃攜諸弟并率城民東奔高麗。天平中,詔高麗送果等。元象中,乃得還朝。
果弟昴,武定三年襲爵。齊受禪,例降。
文遠,善騎射,勇於攻戰。以軍勳致效,自給事中稍遷中散大夫、龍驤將軍。
龐樹,南安人。世宗追録謀勳,封其子景亮襄邑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
李忻榮,漢中人。與樹俱擊天寶,同時戰歿。封其子建為清水縣開國子,食邑二百戶。
張元亮,漢中人。便弓馬,善戰鬥。以勳封撫夷縣開國子,食邑二百戶。拜東萊太守,入為平遠將軍、左中郎將。遷中散大夫,加龍驤將軍。卒,贈左將軍、巴州刺史。
士孫天與,扶風人。以勳封莫西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拜武功太守。
又襄陽羅道珍、北海王安世、潁川辛諶、漢中姜永等,皆參其勳末。
道珍,除齊州東平原相,有治稱。卒於鎮遠將軍、屯騎校尉。
安世,苻堅丞相王猛之玄孫也。歷涉書傳,敏於人閒。自羽林監稍遷安西將軍、北華州刺史。卒,贈本將軍、梁州刺史。
諶,魏衞尉辛毗之後。有文學。歷步兵校尉,濮陽、上黨二郡太守。卒,贈征虜將軍、梁州刺史。
子儒之,濟州司馬。
永,善彈琴,有文學。員外郎、梁州別駕、漢中太守。
永弟漾,亦善士。性亦至孝,為漢中所歎服。元羅之陷也,永入於建鄴,遂死焉。
時有潁川庾道者,亦與道遷俱入國,雖不參謀,亦為竒士。歷覽史傳,善草隷書,輕財重義。仕蕭衍,右中郎將,助戍漢中。及至洛陽,環堵弊廬。多與俊秀交舊,積二十餘歲,殊無宦情。正光中,乃除幽州左將軍府主簿,饒安令。罷縣後,仍客遊齊魯之閒。天平中,卒於青州。
時有皇甫徽,字子玄,安定朝郍人。仕蕭衍,歷諸王參軍、郡守。及道遷之入國也,徽亦因地內屬。徽妻即道遷之兄女,道遷列上勳書,欲以徽為元謀。徽曰:「創謀之始,本不關預,雖貪榮賞,實內愧於心。」遂拒而不許。後刺史羊祉表授征虜府司馬,卒官。
子和,武定末,司空司馬。
和弟亮,儀曹郎中。
淳于誕,字靈遠。其先太山博人,後世居於蜀漢,或家安固之桓陵縣。父興宗,蕭賾南安太守。誕年十二,隨父向揚州。父於路為羣盜所害。誕雖童稚,而哀感奮發,傾資結客,旬朔之內,遂得復讎,由是州里歎異之。賾益州刺史劉悛召為主簿。蕭衍除步兵校尉。
景明中,自漢中歸國。旣達京師,陳伐蜀之計,世宗嘉納之。延昌末,王師大舉,除驍騎將軍,假冠軍將軍,都督別部司馬,領鄉導統軍。誕不願先受榮爵,乃固讓實官,止參戎號。及奉辭之日,詔遣主書趙桃弓宣旨勞勉,若克成都,即以益州許之。師次晉壽,蜀人大震。屬世宗晏駕,不果而還。後以客例,起家除羽林監。蕭衍遣將張齊攻圍益州,詔誕為統軍,與刺史傅豎眼赴援。事寧還朝。
正光中,秦隴反叛,詔誕為西南道軍司、假冠軍將軍、別將,從子午南出斜谷趣建安,與行臺魏子建共參經略。時衍益州刺史蕭淵猷遣將樊文熾、蕭世澄等率衆數萬圍小劔戍,益州刺史邴虯令子達拒之。因轉營,為文熾所掩,統軍胡小虎、崔珍寶並見俘執。子建遣誕助討之。誕勒兵馳赴,相對月餘,未能摧殄。文熾軍行之谷,東峰名龍鬚山,置柵其上以防歸路。誕以賊衆難可角力,乃密募壯士二百餘人,令夜登山攻其柵。及時火起,煙焰漲天。賊以還途不守,連營震怖。誕率諸軍鳴鼓攻擊,文熾大敗,俘斬萬計,擒世澄等十一人。文熾為元帥,先走獲免。
孝昌初,子建以誕行華陽郡,帶白馬戍。二年,復以誕行巴州刺史。三年,朝議以梁州安康郡阻帶江山,要害之所,分置東梁州,仍以誕為鎮遠將軍、梁州刺史。永安二年四月卒,時年六十。贈安西將軍、益州刺史,謚曰莊。
長子亢。
亢弟胤,字□館。武定末,梁州驃騎府司馬。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父膺,蕭衍尚書郎、太僕卿。苗出後叔父略。略為蕭衍寧州刺史,大著威名。王足伐蜀也,衍命略拒足於涪,許其益州。及足還退,衍遂改授。略怒,將有異圖,衍使人害之。苗年十五,有報雪之心,延昌中遂歸闕。仍陳圖蜀之計。於是大將軍高肇西伐,詔假苗龍驤將軍、鄉導統軍。師次晉壽,世宗晏駕,班師。後以客例,除員外散騎侍郎,加襄威將軍。
苗有文武才幹,以大功不就,家恥未雪,常懷慷慨。乃上書曰:「昔晉室數否,華戎鼎沸,三燕兩秦,咆勃中夏,九服分崩,五方圮裂。皇祚承歷,自北而南,誅滅姦雄,定鼎河洛,唯獨荊揚,尚阻聲敎。今令德廣被於江漢,威風遠振於吳楚,國冨兵彊,家給人足。以九居八之形,有兼弱攻昧之勢,而欲逸豫,遺疾子孫,違高祖之本圖,非社稷之深慮。誠冝商度東西戍防輕重之要,計量疆埸險易安危之理,探測南人攻守窺覦之情,籌算卒乗器械征討之備,然後去我所短,避彼所長,釋其至難,攻其甚易,奪其險要,割其膏壤,數年之內,荊揚可并。若捨舟楫,即平原,斂後疏前,則江淮之所短;棄車馬,游飛浪,乗流馳逐,非中國之所長。彼不敢入平陸而爭衡,猶我不能越巨川而趣利。若俱去其短,各恃其長,則東南未見可滅之機,而淮沔方有相持之勢。且夫滿昃相傾,陰陽恒理;盛衰遞襲,五德常運。今以至彊攻至弱,必見吞并之理;如以至弱禦至彊,焉有全濟之術?故明王聖主,皆欲及時立功,為萬世之業。去高而就下,百川以之常流;取易而避難,兵家以之恒勝。今巴蜀孤懸,去建鄴遼遠,偏兵獨戍,泝流十千,牧守無良,專行刼剝,官由財進,獄以貨成,士民思化,十室而九,延頸北望,日覬王師。若命一偏將弔民伐罪,風塵不接,可傳檄而定。守白帝之阨,據上流之險,循士治之跡,蕩建鄴之逋,然後偃武修文,制禮作樂,天下幸甚,豈不盛哉!」於時肅宗幼沖,無遠略之意,竟不能納。
正光末,二秦反叛,侵及三輔。時承平旣乆,民不習戰。苗以隴兵彊悍,且羣聚無資,乃上書曰:「臣聞食少兵精,利於速戰;糧多卒衆,事冝持乆。今隴賊猖狂,非有素蓄,雖據兩城,本無德義。其勢在於疾攻,日有降納,遲則人情離阻,坐受崩遺。夫飆至風起,逆者求萬一之功;高壁深壘,王師有全制之策。但天下乆泰,人不曉兵,奔利不相待,逃難不相顧,將無法令,士非敎習。以驕將御惰卒,不思長乆之計,務竒正之通,必有莫敖輕敵之志,恐無充國持重之規。如令隴東不守,汧軍敗散,則二秦遂彊,三輔危弱,國之右臂,於斯廢矣。今且冝勒大將,深溝高壘,堅守勿戰。別命偏師精兵數千,出麥積崖以襲其後,則汧岐之下,羣妖自散。」於是詔苗為統軍,與別將淳于誕俱出梁益,隷行臺魏子建。子建以苗為郎中,仍領軍,深見知待。
孝昌中,還朝,除鎮遠將軍、步兵校尉。俄兼尚書右丞,為西北道行臺,與大都督宗正珍孫討汾、絳蜀賊,平之。還除司徒司馬,轉太府少卿,加龍驤將軍。
於時蕭衍巴西民何難尉等豪姓,相率請討巴蜀之閒,詔苗為通直散騎常侍、冠軍將軍、西南道慰勞大使。未發,會殺尒朱榮,榮從弟世隆擁榮部曲屯據河橋,還逼都邑。孝莊親幸大夏門,集羣臣博議。百僚恇懼,計無所出。苗獨奮衣而起曰:「今小賊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測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節之日。臣雖不武,竊所庶幾。請以一旅之衆,為陛下徑斷河梁。」城陽王徽、中尉高道穆讚成其計。莊帝壯而許焉。苗乃募人於馬渚上流以舟師夜下,去橋數里便放火船,河流旣駛,倏忽而至。賊於南岸望見火下,相蹙爭橋,俄然橋絕,沒水死者甚衆。苗身率士卒百許人泊於小渚以待南援。旣而官軍不至,賊乃涉水,與苗死鬥。衆寡不敵,左右死盡,苗浮河而歿,時年四十六。帝聞苗死,哀傷乆之,曰:「苗若不死,當應更立竒功。」贈使持節、都督梁益巴東梁四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梁州刺史,河陽縣開國侯、邑一千戶,賵帛五百匹、粟五百石。謚忠烈侯。
苗少有節操,志尚功名。每讀蜀書,見魏延請出長安,諸葛不許,常歎息謂亮無竒計。及覽周瑜傳,未曾不咨嗟絕倒。太保、城陽王徽,司徒、臨淮王彧重之,二王頗或不穆,苗每諫之。及徽寵勢隆極,猜忌彌甚。苗謂人曰:「城陽蜂目先見,犲聲今轉彰矣。」解鼓琴,好文詠,尺牘之敏,當世罕及。死之日,朝野悲壯之。及莊帝幽崩,世隆入洛,主者追苗贈封,以白世隆。世隆曰:「吾爾時羣議,更一二日便欲大縱兵士焚燒都邑,任其採掠。賴苗京師獲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冝追之。」
子曇,襲爵。武定末,冀州儀同府刑獄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史臣曰:壽春形勝,南鄭要險,乃建鄴之肩髀,成都之喉嗌。裴叔業、夏侯道遷,體運知機,翻然鵲起,舉地而來,功誠兩茂。其所以大啟茅賦,兼列旐旟,固其冝矣。植不恒其德,器小志大,斯所以顛覆也。衍才行將略,不遂其終,惜哉!李、席、王、江雖復因人成事,亦為果決之士。淳于誕好立功名,有志者竟能遂也。李苗以文武幹局,沉斷過人,臨難慨然,奮其大節,蹈忠履義,歿而後已。仁必有勇,其斯人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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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二‧列傳第六十 陽尼 賈思伯 李叔虎 路恃慶 房亮 曹世表 潘永基 朱元旭
陽尼,字景文,北平無終人。少好學,博通羣籍,與上谷侯天護、頓丘李彪同志齊名。幽州刺史胡泥以尼學藝文雅,乃表薦之。徵拜祕書著作郎,奏佛道冝在史録。後改中書學為國子學,時中書監高閭、侍中李沖等以尼碩學博識,舉為國子祭酒。高祖甞親在苑堂講諸經典,詔尼侍聽,賜帛百匹。尼後兼幽州中正。出為幽州平北府長史,帶漁陽太守,未拜,坐為中正時受鄉人財貨免官。尼每自傷曰:「吾昔未仕,不曾羨人,今日失官,與本何異?然非吾宿志,命也如何!」旣而還鄉,遂卒於冀州,年六十一。有書數千卷。所造字釋數十篇,未就而卒,其從孫太學博士承慶遂撰為字統二十卷,行於世。
子介,字天佐。奉朝請,冀州默曹參軍。早卒。
尼從子鳴鵠,鳴鵠弟季智,俱有名於時,前後並為幽州司馬。
季智子璠,通直散騎常侍。
季智從弟荊,范陽太守,有吏能。卒,贈平西將軍、東益州刺史。
季智從子伯慶,汝南太守。
伯慶從父弟藻,字景德。少孤,有雅志,涉獵經史。太和初,舉秀才,射策高第。以母疾還。徵拜中書博士,詔兼禮官,拜燕宣王廟於長安。還,授寧遠將軍,賜爵魏昌男。選為廷尉正,轉考功郎中。除建德太守。以清貧,賜帛六十匹。尋假寧遠將軍,領統軍,外防內撫,甚得居邊之稱。解任還家,乆之,除兖州左將軍府長史,又拜瀛州安東府長史,加揚烈將軍。藻以年老歸家,闔門不關世事。孝昌中,在鄉為賊帥杜洛周所囚,發病卒。永熙中,贈征虜將軍、幽州刺史。
子貞,字世幹。早卒。
貞弟弼,字世輔。長於吏事。本州別駕,加輕車將軍。屬洛周陷城,弼遂率宗親南渡河,居於青州。值邢杲起逆,青州城民疑河北人為杲內應,遂害弼,時年四十八。子撝,襲祖爵。
弼弟斐,武定末,尚書右丞。
藻從弟令鮮,京兆王愉郎中令。坐同愉反,逃竄免。會赦,除名。
子世和,武定末,齊州驃騎司馬。
藻從弟延興,南豳州刺史。
延興從弟固,字敬安。性俶儻,不拘小節,少任俠,好劔客,弗事生產。年二十六,始折節好學,遂博覽篇籍,有文才。
太和中,從大將軍宋王劉昶征義陽,板府法曹行參軍,假陵江將軍。昶嚴暴,治軍甚急,三軍戰慄無敢言者。固啟諫,并面陳事冝。昶大怒,欲斬之,使監當攻道。固在軍勇決,志意閑雅,了無懼色。昶甚竒之。軍還,言之高祖。年三十餘,始辟大將軍府參軍事,署城局,仍從昶鎮彭城,板兼長史。俄以憂去任。
裴叔業以淮南內附,世宗詔平南將軍、廣陵侯元衎與司徒、彭城王勰同鎮壽春,勑固為衎司馬。還,除太尉西閤祭酒,兼廷尉評。上改定律令議。除給事中。出為試守北平太守,甚有惠政。乆之,以公事免。後除給事中,領侍御史。轉治書,劾奏廣平王懷、汝南王恱、南陽長公主。及使懷荒,鎮將萬貳望風逃走。劾恒農太守裴粲免官。
時世宗廣訪得失,固上讜言表曰:「臣聞為治不在多方,在於力行而已。當今之務,冝早正東儲,立師傅以保護,立官司以防衞,以係蒼生之心;攬權衡,親宗室,彊幹弱枝,以立萬世之計;舉賢良,黜不肖,使野無遺才,朝無素餐;孜孜萬幾,躬勤庶務,使民無謗讟之響;省徭役,薄賦斂;修學官,遵舊章;貴農桑,賤工賈;絕談虛窮微之論,簡桑門無用之費。以存元元之民,以救飢寒之苦,上合昊天之心,下恱億兆之望。然後備器械,修甲兵,習水戰,滅吳會,撰封禪之禮,襲軒唐之軌,同彼七十二君之徽號,恊定鼎嵩河之心,副高祖殷勤之寄。上與三皇比隆,下與五帝齊美。豈不茂哉!臣位卑識昧,言不及義,屬聖明廣訪,敢獻瞽言。伏願陛下留神,少垂究察。」
初,世宗委任羣下,不甚親覽,好桑門之法。尚書令高肇以外戚權寵,專決朝事;又咸陽王禧等並有釁故,宗室大臣,相見疏薄;而王畿民庶,勞弊益甚。固乃作南、北二都賦,稱恒代田漁聲樂侈靡之事,節以中京禮儀之式,因以諷諫。辭多不載。
世宗末,中尉王顯起宅旣成,集僚屬饗宴。酒酣問固曰:「此宅何如?」固對曰:「晏嬰湫隘,流稱于今;豐屋生災,著於周易。此蓋同傳舍耳,唯有德能卒。願公勉之。」顯默然。他日又謂固曰:「
吾作太府卿,庫藏充實,卿以為何如?」固對曰:「公收百官之禄四分之一,州郡贓贖悉入京藏,以此充府,未足為多。且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豈不戒哉!」顯大不恱,以此銜固。又有人閒固於顯,顯因奏固剩請米麥,免固官。
旣無事役,遂闔門自守,著演賾賦,以明幽微通塞之事。其詞曰:
紹有周之遐軌兮,初錫世於河陽。建甸侯而列爵兮,與王室而並昌。遭季葉之紛亂兮,仍矯跡於良鄉。棄侯衞之楨弼兮,乃殖根於幽方。自祖考而輝烈兮,逮余躬而翳微。懼堂構之頹撓兮,恐崩毀其洪基。心惴惴而慄慄兮,若臨深而履薄。登喬木而長吟兮,抗幽谷而靡託。何身輕而任重兮,懼顛墜於峻壑。憑神明之扶助兮,雖幽微而獲存。賴先后之醇德兮,乃保護其遺孫。
伊日月之屢遷兮,何四時之相逼。知年命之有期兮,慨斡流之不息。傷艱躓之相承兮,悲屯蹇而日臻。心惻愴而不懌兮,乃有懷於古人。
或垂綸於渭濵兮,有胥靡於傅巖。旣應繇而赴兆兮,作殷周之元鑒。孔栖栖而不息兮,終見黜於庶邦。墨馳騁而不已兮,亦舉世而不容。有鸞孤而爭國兮,有讓位而採薇。有躍馬而赴會兮,有棲遲以俟時。曹納辛而袁亡兮,袁戮田而曹盛。鮑授州而得時兮,韓棄牧而失性。趙堯門而誕聖兮,終夭隱而不繁。衞泯軀於世難兮,啟洪業於宣元。釋皐繇之法憲兮,見蓼六之先亡。練疑枉於怨獄兮,寧于公之獨昌。明禍福之同門兮,知休咎之異塗。尋倚伏之無源兮,或先詘而後舒。
賜憑軒而策駟兮,撫清琴而自娛。憲服弊於陋巷兮,蘊六藝於蓬廬。勃計行而致位兮,錯謀合而身傾。蕭功成而福集兮,韓勳立而禍并。紛回平而綿結兮,亮未識其幽情。有積毀而恩昵兮,有積譽而寵衰。或形乖而意合兮,或身密而志離。情與貌而紛競兮,體與識而交馳。
旦流言而見疑,先縁謗而益信。樂食子而中疏兮,巴放麑而日進。或舉世而稱賢兮,偶不合於主心。或居鄉而三黜兮,獨為時之所欽。或負鼎而干主兮,或杖策於幽林。或望旗而色阻兮,或臨危而撫琴。道有大而由小兮,義有顯而必微。理貴在於得要兮,事終成於會機。每一日而三省兮,亦有念而九思。孰有是而可是兮,孰有非而可非。
石育子而啟夏兮,鳦遺卵而孕殷。鳥藉冰而存棄兮,虎乳孩以字文。發昇舟而魚躍兮,季潛軀而覆雲。或揮戈而爭帝兮,或洗耳而辭君。道曲成而不一兮,神參差而異兆。茲聖達之未明兮,豈前修之克了。迷白日之近遙兮,方有闚於天表。且臨海而觀瀾兮,何津源之杳杳。
文遷繹而身徂兮,景守節而災移。湯改祝而革命兮,靈投策而詬龜。圉據胎而為巨兮,友發文而自相。風吹鶂而襄墜兮,神壓紐而平王。被嬴縮之由人兮,信吉凶之在己。或勤憂以減齡兮,亦安樂而獲祉。
弟成師而害兄兮,父純臣而烹子。識同命於三君兮,兆先見於矞姒。始樓桑而發輝兮,終龍變於巴庸。繞閶門而結慶兮,鬱蟬蛻於三江。水浩浩而襄陵兮,竊息壤而瘠之。鯀殛死於羽山兮,禹宣力而營之。鑿龍門以通河兮,疏九江而入海。揔九州以攸同兮,甄五都之所在。雖父子之同氣兮,乃業行之丕改。
以患蹇為福兮,痛比干之殘軀。以佞諛為獲安兮,哂宰嚭之見屠。以舉士而受賞兮,悼史遷之腐刑。以進為無益兮,見鄂秋之專城。以仁義為桎梏兮,信揖讓之勞疲。以放曠為懸解兮,傷六親之乖離。哀越種之被戮兮,嘉范蠡之脫羈。欽四皓之高尚兮,歎伊周之涉危。望仗鉞而先鋒兮,光安車而弗顧。求封賞於寸心兮,夢台袞於遠慮。或忌賢而獨立,或篡君以自樹。旣思匿而名揚兮,亦求清而反汙。
見衆兆之紛錯兮,覩變化之無方。心營營而擾擾兮,乃探衷而準常。儼端坐於弊筵兮,始拂龜而整策。冀靈鑒之祐余兮,願告余以忠益。龜發兆以施靈兮,利去華而守約。蓍布列而成卦兮,保龍潛而勿躍。踵嘉遁之玄蹤兮,追考盤於巖壑。登名山以恬澹兮,辭朝巿之紛若。奉貞吉於占繇兮,翻夕警而晨裝。
揖許公於箕嶺兮,諮夷齊於首陽。瞻嵩華之嵁崿兮,眺恒碣之磄。陵江湖之駭浪兮,昇醫閭之尚羊。乗玄虯之弈弈兮,鳴玉鑾之瑲瑲。浮滄波而濯足兮,入三山而解裳。謁伯禹於塗山兮,詰三苗於三危。登蒼梧而遐眺兮,訪二妃於有媯。追祝融於荊芊兮,問洛宓於馮夷。
陵回飆而上驤兮,窮深谷而下馳。沿扶水而遠矚兮,見虞淵之威微。乖閬風之峻兮,覿王母於崦嵫。昇瑤臺而奏歌兮,坐瓊室而賦詩。託赤水以寄命兮,附光風以傳辭。出琨岫之崢嶸兮,入氾林之杳鬱。採鍾山之玉瑛兮,收珠澤之珂。
攜羽民而遠遊兮,探長生之妙術。騰雲霧而窈冥兮,變域中之穢質。望玄闕之寂寥兮,過寒門而懷悲。揖若士於霄際兮,求霧塵於海湄。憑帝臺而肆眺兮,歷層冰而風馳。越弱水之渟兮,躡不周之嶮巇。屑瓊以為糧兮,斟玉液以為漿。結秋蘭以為珮兮,攬白蜺以為裳。
聳景雲而上征兮,撫閶闔而啟扉。肅百神而警策兮,奏中皇於紫微。聆鈞天而九變兮,耽廣樂而忘歸。忽心移而志駭兮,戀舊京而依依。握招搖以為旆兮,巡天漢而下遊。建雲旗之逶迤兮,御回風之瀏瀏。策王良以斂轡兮,命風伯以挾輈。符屏翳以清路兮,告河鼓以具舟。
聊右次於析木兮,遹回駕於青丘。訪古人以首陽兮,亦問道於鷞鳩。覩三韓之累累兮,見卉服之悠悠。瞻雒常之鬱鬱兮,貢楛矢之啾啾。心怊怊而惕惕兮,志憫憫而綿綿。伊五嶽之堆堆兮,何四海之涓涓。瞻九河其如帶兮,觀三江其沉然。夫五都之揔揔兮,尚何足以遊盤。彼八方之局促兮,殊無可以達觀。方吞霞而棄粒兮,亦屑玉而鍊丹。漱醴泉以養氣兮,吸沆瀣以當餐。蔭建木之長柯兮,援木禾之修莖。咀玉髓而充渴兮,嚼正陽以長生。參松喬而撫翰兮,侶浮丘而上征。
嗟域中之默默兮,詎攄寫其深情。情盤桓而猶豫兮,志狐疑而未決。乆放蕩而不還兮,心惆悵而不恱。憶慈親於故鄉兮,戀先君於丘墓。回遊駕而改轅兮,縱歸轡而緩御。僕眷眷於短銜兮,馬依依於跬步。還故園而解羈兮,入茅宇而返素。耕東皐之沃壤兮,釣北湖之深潭。養慈顏於婦子兮,競獻壽而薦甘。朝樂酣於濁酒兮,夕寄忻於素琴。誦風雅以導志兮,蘊六籍於胸襟。敦儒墨之大敎兮,崇逸民之遠心。播仁聲於終古兮,流不朽之徽音。進不求於聞達兮,退不營於榮利。泛若不繫之舟兮,湛若不用之器。不潔其身兮,不屑於位。不拘小節兮,不求曲備。資靈運以託己兮,任性命之遭隨。旣聽天而委化兮,無形志之兩疲。除紛競而靖默兮,守沖寂以無為。寄後賢以籍賞兮,寧怨時之弗知。
亂曰:稟元承命,人最靈兮。夭壽否泰,本天成兮。體源究道,歸聖哲兮。隨化委遇,能達節兮。顯親揚名,德之上兮。保家全身,亦厚量兮。趣世浮動,違性命兮。鑒始究終,同水鏡兮。志願不合,思遠遊兮。陵虛騁志,從所求兮。周歷四極,騰八表兮。形勞志沮,未衷道兮。反我遊駕,養慈親兮。躬耕練藝,齊至人兮。固又作刺讒疾嬖幸詩二首曰:
巧佞!巧佞!讒言興兮。營營習習,似青蠅兮。以白為黑,在汝口兮。汝非蝮蠆,毒何厚兮。巧佞!巧佞!一何工矣。司閒司忿,言必從矣。朋黨噂,自相同矣。浸潤之譖,傾人墉矣。成人之美,君子貴焉。攻人之惡,君子恥焉。汝何人斯?譖毀日繁。予實無罪,騁汝詭言。番番緝緝,讒言側入。君子好讒,如或弗及。天疾讒說,汝其至矣。無妄之禍,行將及矣。泛泛遊鳧,弗制弗拘。行藏之徒,或智或愚。維予小人,未明茲理。毀與行俱,言與釁起。我其懲矣,我其悔矣。豈求人兮,忠恕在己。
彼諂諛兮,人之蠹兮。剌促昔粟,罔顧恥辱,以求媚兮。邪干側入,如恐弗及,以自容兮。志行褊小,好習不道。朝挾其車,夕承其輿。或騎或徒,載奔載趨。或言或笑,曲事親要。正路不由,邪徑是蹈。不識大猷,不知話言。其朋其黨,其徒實繁。有詭其行,有佞其音。蘧蒢戚施,邪媚是欽。旣詭且妒,以逞其心。是信是任,敗其以多。不始不慎,末如之何。習習宰嚭,營營無極。梁丘寡智,王鮒淺識。伊戾、息夫,異世同力。江充、趙高,甘言似直。豎刁、上官,擅生羽翼。乃如之人,僭爽其德。豈徒喪邦,又亦覆國。嗟爾中下,其親其昵。不謂其非,不覺其失。好之有年,寵之有日。我思古人,心焉若疾。凡百君子,冝其慎矣。覆車之鑒,近可信矣。言旣備矣,事旣至矣。反是不思,維塵及矣。
肅宗即位,除尚書考功郎,奏諸秀孝中第者聽敘,自固始。大軍征硤石,勑為僕射李平行臺七兵郎。平竒固勇敢,軍中大事悉與謀之。又命固節度水軍,固設竒計先期乗賊,獲其外城。軍罷,太傅、清河王懌舉固,除步兵校尉,領汝南王恱郎中令。尋加寧遠將軍。時恱年少,行多不法,屑近小人。固上疏切諫,并面陳往代諸王賢愚之分,以感動恱,恱甚敬憚之。懌大恱,以為舉得其人。熙平二年,除洛陽令,將軍如故。在縣甚有威風。丁母憂,號慕毀病,杖而能起。練禫之後,猶酒肉不進。時固年踰五十,而喪過於哀,鄉黨親族咸歎服焉。
神龜末,清河王懌領太尉,辟固從事中郎。屬懌被害,元叉秉政,朝野震悚。懌諸子及門生吏僚莫不慮禍,隱避不出,素為懌所厚者彌不自安。固以甞被辟命,遂獨詣喪所,盡哀慟哭,良乆乃還。僕射游肇聞而歎曰:「雖欒布、王脩何以尚也,君子哉若人!」及汝南王恱為太尉,選舉多非其人,又輕肆檛撻,固以前為元卿,雖離國,猶上疏切諫。事在恱傳。恱辟固為從事中郎,不就。
正光二年,京兆王繼為司徒,高選官僚,辟固從事中郎,加鎮遠將軍。府解,除前軍將軍,鎮遠如故。又典科揚州勳賞。初硤石之役,固有先登之功,而朝賞未及,至是與尚書令李崇訟勳更表。崇雖貴盛,固據理不撓,談者稱焉。四年九月卒,時年五十七。贈輔國將軍、太常少卿,謚曰文。
固剛直雅正,不畏彊禦,居官清潔,家無餘財,終歿之日,室徒四壁,無以供喪,親故為其棺斂焉。初,固著終制一篇,務從儉約。臨終,又勑諸子一遵先制。固有三子。
長休之,武定末,黃門郎。
休之弟詮之,字子衡。少著才名,辟司徒行參軍。早為門生所害,時人悼惜之。
賈思伯,字士休,齊郡益都人也。世父元壽,高祖時中書侍郎,有學行,見稱於時。思伯釋褐奉朝請,太子步兵校尉、中書舍人,轉中書侍郎。頗為高祖所知,常從征伐。
及世宗即位,以侍從之勤,轉輔國將軍。任城王澄之圍鍾離也,以思伯持節為其軍司。及澄失利,思伯為後殿。澄以思伯儒者,謂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常謂虛談,今於軍司見之矣。」思伯託以失道,不伐其功,時論稱其長者。後為河內太守,不拜。尋除鴻臚少卿,以母憂免。服闋,徵為滎陽太守,有政績。遷征虜將軍、南青州刺史。初,思伯與弟思同師事北海陰鳳授業,無資酬之,鳳遂質其衣物。及思伯之部,送縑百匹遺鳳,因具車馬迎之,鳳慚不往。時人稱嘆焉。尋以父憂免。後除征虜將軍、光禄少卿,仍拜左將軍、兖州刺史。
肅宗時,徵為給事黃門侍郎。因請拜掃,還鄉里。未拜,以風聞免。尋除右將軍、涼州刺史。思伯以州邊遠,不樂外出,辭以男女未婚。靈太后不許,舍人徐紇言之,得改授太尉長史。又除安東將軍、廷尉卿。思伯自以儒素為業,不好法律,希言事。俄轉衞尉卿。
于時議建明堂,多有同異。思伯上議曰:「按周禮考工記云:夏后氏世室,殷重屋,周明堂,皆五室。鄭注云:『此三者,或舉宗廟,或舉王寢,或舉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若然,則夏殷之世已有明堂矣。唐虞以前,其事未聞。戴德禮記云:明堂凡九室,十二堂。蔡邕云:『明堂者,天子太廟,饗功養老,敎學選士,皆於其中,九室十二堂。』按戴德撰記,世所不行。且九室十二堂,其於規制,恐難得厥衷。周禮營國,左祖右社,明堂在國之陽,則非天子太廟明矣。然則禮記月令,四堂及太室皆謂之廟者,當以天子暫配享五帝故耳。又王制云:『周人養國老於東膠。』鄭注云:東膠即辟雍,在王宮之東。又詩大雅云:『邕邕在宮,肅肅在廟。』鄭注云:『宮,謂辟雍宮也,所以助王。養老則尚和,助祭則尚敬。』又不在明堂之驗矣。按孟子云:『齊宣王謂孟子曰,吾欲毀明堂。』若明堂是廟,則不應有毀之問。且蔡邕論明堂之制云:『堂方一百四十尺,象坤之策;屋圓徑二百一十六尺,象乾之策;方六丈,徑九丈,象陽陰九六之數;九室以象九州;屋高八十一尺,象黃鍾九九之數;二十八柱以象宿;外廣二十四丈以象氣。』按此皆以天地陰陽氣數為法,而室獨象九州,何也?若立五室以象五行,豈不快也?如此,蔡氏之論非為通典,九室之言或未可從。竊尋考工記雖是補闕之書,相承已乆,諸儒注述無言非者,方之後作,不亦優乎?且孝經援神契、五經要義、舊禮圖,皆作五室,及徐劉之論,同考工者多矣。朝廷若獨絕今古,自為一代制作者,則所願也。若猶祖述舊章,規摹前事,不應捨殷周成法,襲近代妄作。且損益之極,極於三王,後來疑議,難可準信。鄭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各有一室也,合於五行之數,周禮依數以為之室。施行于今,雖有不同,時說然耳。』尋鄭此論,非為無當。按月令亦無九室之文,原其制置,不乖五室。其青陽右即明堂左,明堂右即揔章左,揔章右即玄堂左,玄堂右即青陽左。如此,則室猶是五,而布政十二。五室之理,謂為可安。其方圓高廣,自依時量。戴氏九室之言,蔡子廟學之議,子幹靈臺之說,裴逸一屋之論,及諸家紛紜,並無取焉。」學者善其議。
又遷太常卿,兼度支尚書,轉正都官。時太保崔光疾甚,表薦思伯為侍講,中書舍人馮元興為侍讀。思伯遂入授肅宗杜氏春秋。思伯少雖明經,從官廢業,至是更延儒生夜講晝授。性謙和,傾身禮士,雖在街途,停車下馬,接誘恂恂,曾無倦色。客有謂思伯曰:「公今貴重,寧能不驕?」思伯曰:「衰至便驕,何常之有?」當世以為雅談。為元叉所寵,論者譏其趣勢。孝昌元年卒。贈鎮東將軍、青州刺史,又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文貞。
子彥始,武定中,淮陽太守。
思伯弟思同,字士明。少厲志行,雅好經史。釋褐彭城王國侍郎,五遷尚書考功郎,青州別駕。乆之,遷鎮遠將軍、中散大夫、試守滎陽太守。尋即真。後除平南將軍、襄州刺史。雖無明察之譽,百姓安之。及元顥之亂也,思同與廣州刺史鄭先護並不降。莊帝還宮,封營陵縣開國男,邑二百戶,除撫軍將軍、給事黃門侍郎、青州大中正。又為鎮東、金紫光禄大夫,仍兼黃門。尋加車騎大將軍、左光禄大夫。遷鄴後,除黃門侍郎、兼侍中、河南慰勞大使。仍與國子祭酒韓子熙並為侍講,授靜帝杜氏春秋。又加散騎常侍,兼七兵尚書。尋拜侍中。興和二年卒。贈使持節、都督青徐光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右僕射、司徒公、青州刺史,謚曰文獻。
初,思同之為別駕也,清河崔光韶先為治中,自恃資地,恥居其下,聞思同還鄉,遂便去職。州里人物為思同恨之。及光韶之亡,遺誡子姪不聽求贈。思同遂上表訟光韶操業,登時蒙贈謚。論者歎尚焉。
思同之侍講也,國子博士遼西衞冀隆為服氏之學,上書難杜氏春秋六十三事。思同復駁冀隆乖錯者十一條。互相是非,積成十卷。詔下國學集諸儒考之,事未竟而思同卒。卒後,魏郡姚文安、樂陵秦道靜復述思同意。冀隆亦尋物故,浮陽劉休和又持冀隆說。至今未能裁正焉。
李叔虎,勃海蓨人也。從祖金,世祖神中與高允俱被徵,位至征南從事中郎。叔虎好學博聞,有識度,為鄉閭所稱。太和中,拜中書博士,與清河崔光、河閒邢巒並相親友。轉議郎。乆之,遷太尉從事中郎,轉國子博士、本國中正,攝樂陵中正。性清直,甚有公平之稱。後兼散騎侍郎、太極都將。事訖,除高陽太守,固辭不拜。尋除顯武將軍、太尉高陽王雍諮議參軍事,雍以其器操重之。尋除假節、行華州事,為吏民所稱。永平四年卒,年五十四。贈冠軍將軍、南青州刺史,謚曰穆。
兄叔寶,州舉秀才,拜頓丘公國郎中令。遷太常丞。延昌末,叔寶為弟臺戶及從弟歸伯同沙門法慶反,陷破郡縣,叔寶當坐,遇病死於洛陽獄。
子伯冑,光禄大夫。
叔寶從弟鳳,歷尚書郎中、國子博士。坐弟同京兆王愉逆,除名。
鳳從子長仁,字景安。頗有學涉。舉秀才,射策高第。拜中書博士,轉中書侍郎。累遷平南將軍、沛郡太守,仍為彭城太守。又從尉元討定南境,賜爵延陵男。徵拜員外散騎常侍,使於劉準。行還,以疾除北海內史,詔賜醫藥。凡在三郡,吏民安之。尋卒。武定中,贈安南將軍、七兵尚書、冀州刺史,男如故。
長仁從弟述,字道興,有學識。州舉秀才。拜太常博士,使詣長安,冊祭燕宣王廟。還,除尚書儀曹郎,賜爵蓨縣男,稍遷建興太守。卒。
子象,字孟則。清簡有風概,博涉羣書。初襲爵,為徐州平東府功曹參軍。遷冀州治中,有勤績。乆之,拜散騎侍郎,加寧朔將軍,尋轉中書侍郎。出為青州太傅開府諮議參軍、行北徐州事、本將軍、光禄大夫。齊文襄王引為開府諮議參軍,加征東將軍。興和二年,兼散騎常侍,使於蕭衍。三年卒,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謚曰文簡,以子子貞預義之勤也。
子貞,歷司空長史、武邑太守、司徒右長史、陽平太守。入為吏部郎中。出為驃騎將軍、兖州刺史。坐貪汙賜死。
路恃慶,字伯瑞,陽平清淵人也。祖綽,陽平太守。恃慶有幹用,與廣平宋翻俱知名,為鄉閭所稱,相州刺史李安世並表薦之。太和中,除奉朝請。恃慶以從兄文舉有才望,因推讓之。高祖遂並拜焉。稍遷尚書儀曹郎,轉左民郎,行潁川郡。出為華州安定王征虜府長史。尋以母憂去職。仍轉定州河閒王琛長史。琛貪暴肆意,恃慶每進苦言。年四十八,卒。贈左將軍、安州刺史,謚曰襄。子祖璧,給事中。
恃慶弟仲信,亦好學。為太尉參軍,稍遷奉車都尉、開府掾。章武王融之討葛榮也,仲信為其都督府長史。融敗歿,仲信遂亦免棄。
仲信弟思略,字叔約,有識尚。冀州安東府騎軍參軍。
子祖遺,武定末,太學博士。
思略弟思令,字季儁。初為廣陽王司空參軍,轉司空城局參軍、司徒記室、威遠將軍、尚書左民郎,轉右民。
時天下多事,思令乃上疏曰:「臣聞國之大事,唯祀與戎。戎之有功,在於將帥。三代不必別民,取治不等;五霸不必異兵,各能克定。有湯武之賢,猶須伊望之佐;堯舜之聖,尚有稷契之輔。得其人也,六合唾掌可清;失其人也,三河方為戰地。何者?動之甚易,靖之至難。竊以比年以來,將帥多是寵貴子孫,軍幢統領,亦皆故義託附。貴戚子弟未經戎役,至於銜杯躍馬,志逸氣浮,軒眉攘腕,便以攻戰自許。及臨大敵,怖懼交懷,雄圖銳氣,一朝頓盡。乃令羸弱在前以當銳,彊壯居後以安身。兼復器械不精,進止不集,任羊質之將,驅不練之兵,當負險之衆,敵數戰之虜,欲令不敗,豈有得哉!是以兵知必敗,始集而先逃;將又怖敵,遷延而不進。國家便謂官號未滿,重爵屢加,復疑賞賚之輕,金帛日賜。帑藏空虛,民財殫盡。致使賊徒更增,膽氣益盛,生民損耗,荼毒無聊。主歎臣哀,何心寢食。臣雖位微,竊不遑舍。臣聞孝行出於忠貞,節義率多果決。德可感義夫,恩可勸死士。今若捨上所輕,求下所重。黜陟幽明,賞罰善惡。搜徒簡卒,練兵習武,甲密弩彊,弓調矢勁。謀夫旣設,辯士先陳,曉以安危,示其禍福。如其不悛,以我義順之師討茲悖逆之豎,豈異厲蕭斧而伐朝菌,鼓洪爐而燎毛髮,雖愚者知其不旋踵矣。敢以愚短,昧死陳誠。」
尋拜假節、征虜將軍、陽平太守。又割冀州之清河、相州之陽平、齊州之平原以為南冀州,仍以思令為左將軍、南冀州刺史、假平東將軍、都督。時葛榮遣其清河太守季虎據高唐城以招叛民,思令乃命麾下并率鄉曲潛軍夜往,出其不意,遂大破之,徐乃收衆南還。又詔思令并領冀州流民。及葛榮滅,還鎮平原。
後除征東將軍、金紫光禄大夫,轉衞將軍、右光禄大夫。天平三年三月卒,時年五十一。贈驃騎將軍、定州刺史。
恃慶從叔景略,起家中書博士。太和中,尚書郎、本郡中正。出為齊州魏郡、平原二郡太守。卒。
景略弟雄,字仲略,容貌偉異。以軍功為給事中。高祖曾對羣臣云:「路仲略好尚書郎才。」僕射李沖云:「其人冝為武職。」遂停。轉太尉咸陽王録事參軍,遷伏波將軍、奉車都尉。卒,贈頓丘太守。
景略從祖弟法常,幼而修立。為郡功曹。早卒。儀同李神俊與之有舊,每云:「諸路前輩中有路法常足為名士,謂必遠至,而竟無年,天下事誠難知也。」
房亮,字景高,清河人也。父法延,譙郡太守。亮好學,有節操。太和中,舉秀才,為奉朝請。拜祕書郎,又兼員外散騎侍郎,副中書侍郎宋弁使於蕭賾。還,除尚書二千石郎中、濟州中正。兼員外常侍,使高麗,高麗王託疾不拜。以亮辱命,坐白衣守郎中。後除濟北太守,轉平原太守,以清嚴稱。時冀州刺史、京兆王愉據州反,平原界在河北,與愉接境。愉乃遣人說亮,啖以榮利。亮即斬其使人,發兵防捍。愉怒,遣其大將張靈和率衆攻亮。亮督厲兵民,喻以逆順,出城拒擊,大破之。尋遭憂解任。服終,除左將軍、汲郡太守。遷前將軍、東荊州刺史。亮留心撫納,夷夏安之。時邊州刺史例得一子出身,亮不言其子而啟弟子超為奉朝請。議者稱之。轉平東將軍、滄州刺史,入為光禄大夫,加安東將軍。永安二年卒,年七十一。贈撫軍將軍、齊州刺史。
子柬,字元約。卒於光禄大夫。
亮弟詮,字鳳舉。尚書郎、本州中正。卒,贈撫軍將軍、齊州刺史。
詮弟恱,字季欣。解褐廣平王懷國常侍,轉青州平東府中兵參軍,加宣威將軍。遷高陽太守,轉廣川太守,加鎮遠將軍。普泰中,濟州刺史張瓊表所部置南清河郡,仍請恱為太守,朝廷從之。凡歷三郡,民吏安之。遷平東將軍、太中大夫。興和二年卒,年七十。贈征東將軍、濟州刺史。
長子超,字伯頴。武定末,司徒録事參軍、濟州大中正。
超弟昭,淮州驃騎大將軍府長史。
曹世表,字景昇,東魏郡魏人也。魏大司馬休九世孫。祖謨,父慶,並有學名。世表少喪父,舉止有禮度。性雅正,工尺牘,涉獵羣書。
太和二十三年,尚書僕射、任城王澄奏世表為國子助敎,頗失意。後轉司徒記室。與武威賈思伯、范陽盧同、隴西辛雄等並相友善。侍中崔光,鄉里貴達,每稱美之。遇患歸鄉。永平中,除兖州左將軍府司馬,非其所願,復以病解。延昌中,除清河太守,治官省約,百姓安之。正光中,拜前將軍、通直散騎常侍。大將軍、京兆王繼西征,以為從事中郎,攝中水兵事,自當煩劇,論者皆稱其能。還都,拜司空長史。孝昌中,青齊頻年反亂,詔世表持節慰喻。還都,轉尚書右丞。
後加征虜將軍,出行豫州刺史。值蕭衍將湛僧珍陷東豫州,州民劉獲、鄭辯反於州界,為之內應。朝廷以源子恭代世表為州,以世表為東南道行臺,率元安平、元顯伯、皇甫鄧林等討之。於時賊衆彊斷小殷關,驛使不通。諸將以士馬單少,皆敗散之餘,不敢復戰,咸欲保城自固。世表時患背腫,乃輿病出外,呼統軍是云寶謂之曰:「湛僧珍所以敢深入為寇者,以獲、辯皆州民之望,為之內應。向有驛至,知劉獲移軍欲迎僧珍,去此八十里。今出其不意,一戰可破。獲破,則僧珍自走,東南清服,卿之功也。」乃簡選兵馬,付寶討之。促令發軍,日暮出城,比曉兵合。賊不意官軍卒至,一戰破獲,諸賊悉平,湛僧珍退走。唯鄭辯與子恭親舊,亡匿子恭所。世表召諸將吏,衆責子恭,收辯斬之,傳首京師。勑遣中使宣旨慰喻,賜馬二匹、衣服被褥。復以世表行豫州事,行臺如故。
還朝,加左將軍,兼尚書東道行臺,沿河分立鎮戍,以備葛榮。行達青州,遇患卒,時年五十四。永熙中,贈平東將軍、齊州刺史。
潘永基,字紹業,長樂廣宗人也。父靈虯,中書侍郎。永基性通率,輕財好施。為冀州鎮東府法曹行參軍,遷威烈將軍、揚州曲陽戍主,轉西硤石戍主,治陳留、南梁二郡事,頗有威惠。轉揚州車騎府主簿。累遷虎賁中郎將、直寢、前將軍。出為持節、平北將軍、冀州防城都督、長樂太守。于時葛榮攻信都,長圍遏水以灌州城。永基與刺史元孚同心戮力,晝夜防拒。外無軍援,內乏糧儲,從春至冬,力窮乃陷。榮欲害孚,永基請以身代孚死。
永安二年,除潁川太守,遷鎮東將軍、東徐州刺史。時蕭衍將曹世宗、馬洪武等率衆來寇,永基出討,破之。永熙中,為征東將軍、金紫光禄大夫,遷車騎將軍、左光禄大夫。尋加衞大將軍,復除東徐州刺史。前後在州,為吏民所樂。代還京師,元象初卒,年五十六。贈散騎常侍、都督冀瀛滄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右僕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長子子禮,州主簿。
子禮弟子智,武定中,太尉士曹參軍。
朱元旭,字君昇,本樂陵人也。祖霸,真君末南叛,投劉義隆,遂居青州之樂陵。元旭頗涉子史,開解几案。起家清河王國常侍。太學博士、員外散騎侍郎。頻使高麗。除尚書度支郎中。神龜末,以郎選不精,大加沙汰。元旭與隴西辛雄、范陽祖瑩、泰山羊深、西平源子恭並以才用見留。尋加鎮遠將軍、兼尚書右丞,仍郎中、本州中正。時關西都督蕭寶夤啟云:「所統十萬,食唯一月。」於是肅宗大怒,召問所由。録、令以下,皆推罪於元旭。元旭入見,於御座前屈指校計寶夤兵糧乃踰一年,事乃得釋。除通直散騎常侍。永安初,加平東將軍、尚書左丞、光禄大夫。後轉司農少卿。遷衞將軍、左光禄大夫。天平中,復拜尚書左丞。旣無風操,俛仰隨俗,性多機數,自容而已。於時朝廷分汲郡、河內二界挾河之地以立義州,安置關西歸欵之戶,除元旭使持節、驃騎將軍、義州刺史。武定三年夏,卒於州,年六十七。贈本將軍、幽州刺史。
子敬道,武定中,司徒長流參軍。
史臣曰:陽尼學義之跡,世不乏人。固遠氣正情,文學兼致。賈思伯門有舊業,經明行修,唯兄及弟,並標儒素。李、路器尚所及,俱可觀者。象風彩詞涉,亦當年之俊民。房亮、曹世表、潘永基、朱元旭,拔萃從宦,咸享名器,各有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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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三‧列傳第六十一 奚康生 楊大眼 崔延伯
奚康生,河南洛陽人。其先代人也,世為部落大人。祖直,平遠將軍、柔玄鎮將。入為鎮北大將軍,內外三都大官,賜爵長進侯。卒,贈幽州刺史,謚曰簡。父普憐,不仕而卒。
太和十一年,蠕蠕頻來寇邊,柔玄鎮都將李兜討擊之。康生性驍勇,有武藝,弓力十石,矢異常箭,為當時所服。從兜為前驅軍主,頻戰陷陳,壯氣有聞,由是為宗子隊主。
從駕征鍾離,駕旋濟淮,五將未渡,蕭鸞遣將率衆據渚,邀斷津路。高祖勑曰:「能破中渚賊者,以為直閤將軍。」康生時為軍主,謂友人曰:「如其克也,得暢名績,脫若不捷,命也在天。丈夫今日何為不決!」遂便應募,縛筏積柴,因風放火,燒其船艦,依煙直進,飛刀亂斫,投河溺死者甚衆。乃假康生直閤將軍。後以勳除中堅將軍、太子三校、西臺直後。
吐京胡反,自號辛支王。康生為軍主,從章武王彬討之。胡遣精騎一千邀路斷截,康生率五百人拒戰,破之,追至石羊城,斬首三十級。彬甲卒七千,與胡對戰,分為五軍,四軍俱敗,康生軍獨全。遷為統軍。率精騎一千追胡至車突谷,詐為墜馬,胡皆謂死,爭欲取之。康生騰騎奮矛,殺傷數十人,胡遂奔北。辛支輕騎退走,去康生百餘步,彎弓射之,應弦而死。因俘其牛羊駞馬以萬數。
蕭鸞置義陽□,招誘邊民。康生復為統軍,從王肅討之,進圍其城。鸞將張伏護自昇城樓,言辭不遜,肅令康生射之。以彊弓大箭望樓射窗,扉開即入,應箭而斃。彼民見箭,皆云狂弩。以殺伏護,賞帛一千匹。又頻戰再退其軍,賞三階,帛五百匹。蕭寶卷將裴叔業率衆圍渦陽,欲解義陽之急。詔遣高聰等四軍往援之,後遣都督、廣陵侯元衍,並皆敗退。時刺史孟表頻啟告,高祖勑肅遣康生馳往赴援。一戰大破之,賞二階,帛一千匹。及壽春來降也,遣康生領羽林一千人,給龍廄馬兩匹,馳赴壽春。旣入其城,命集城內舊老,宣詔撫賚。俄而,蕭寶卷將桓和頓軍梁城,陳伯之據石,民心駭動,頗有異謀。康生乃防禦內外,音信不通。固城一月,援軍乃至。康生出擊桓和、伯之等二軍,並破走之,拔梁城、合肥、洛口三戍。以功遷征虜將軍,封安武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
出為南青州刺史。後蕭衍郁洲遣軍主徐濟寇邊,康生率將出討,破之,生擒濟。賞帛千匹。時蕭衍聞康生能引彊弓,力至十餘石,故特作大弓兩張,送與康生。康生得弓,便會集文武,乃用平射,猶有餘力。其弓長八尺,把中圍尺二寸,箭粗殆如今之長笛,觀者以為希世絕倫。弓即表送,置之武庫。
又蕭衍遣將宋黑率衆寇擾彭城,時康生遭母憂,詔起為別將、持節、假平南將軍,領南青州諸軍擊走之。後衍復遣都督、臨川王蕭宏,副將張惠紹勒甲十萬規寇徐州,又假宋黑徐州刺史,領衆二萬,水陸俱進,徑圍高塚戍。詔授康生武衞將軍、持節、假平南將軍,為別將,領羽林三千人,騎、步甲士隨便割配。康生一戰敗之。還京,召見宴會,賞帛千匹,賜驊騮御胡馬一匹。
出為平西將軍、華州刺史,頗有聲績。轉涇州刺史,仍本將軍。以輒用官炭瓦為御史所劾,削除官爵。尋旨復之。蕭衍直閤將軍徐玄明戍於郁洲,殺其刺史張稷,以城內附。詔遣康生迎接,賜細御銀纏槊一張并棗柰果。面勑曰:「果者,果如朕心;棗者,早遂朕意。」未發之閒,郁洲復叛。時揚州別駕裴絢謀反,除康生平東將軍,為別將,領羽林四千討之,會事平不行。
遭父憂,起為平西將軍、西中郎將。是歲,大舉征蜀,假康生安西將軍,領步騎三萬邪趣綿竹。至隴右,世宗崩,班師。除衞尉卿。出為撫軍將軍、相州刺史。在州,以天旱令人鞭石虎畫像;復就西門豹祠祈雨,不獲,令吏取豹舌。未幾,二兒暴喪,身亦遇疾,巫以為虎、豹之祟。
徵拜光禄卿,領右衞將軍。與元叉同謀廢靈太后。遷撫軍大將軍、河南尹,仍右衞,領左右。與子難娶左衞將軍侯剛女,即元叉妹夫也。叉以其通姻,深相委託,三人率多俱宿禁內,時或迭出。叉以康生子難為千牛備身。
康生性粗武,言氣高下,叉稍憚之,見于顏色,康生亦微懼不安。正光二年三月,肅宗朝靈太后于西林園,文武侍坐,酒酣迭舞。次至康生,康生乃為力士舞,及於折旋,每顧視太后,舉手、蹈足、瞋目、頷首為殺縛之勢。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攜肅宗宿宣光殿。侯剛曰:「至尊已朝訖,嬪御在南,何勞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兒,隨陛下將東西,更復訪問誰?」羣臣莫敢應。靈太后自起援肅宗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萬歲於後,近侍皆唱萬歲。肅宗引前入閤,左右競相排,閤不得閉。康生奪其子難千牛刀,斫直後元思輔,乃得定。肅宗旣上殿,康生時有酒勢,將出處分,遂為叉所執,鎖於門下。至曉,叉不出,令侍中、黃門、僕射、尚書等十餘人就康生所訊其事,處康生斬刑,難處絞刑。叉與剛並在內矯詔決之。康生如奏,難恕死從流。難哭拜辭父,康生忻子免死,又亦慷慨,了不悲泣。語其子云:「我不反死,汝何為哭也?」有司驅逼,奔走赴巿。時已昏闇,行刑人注刀數下不死,於地刻截。咸言稟叉意旨,過至苦痛。甞食典御奚混與康生同執刀入內,亦就巿絞刑。
康生乆為將,及臨州尹,多所殺戮。而乃信向佛道,數捨其居宅以立寺塔。凡歷四州,皆有建置。死時年五十四。
子難,年十八。以侯剛子婿得停百日,竟徙安州。後尚書盧同為行臺,又令殺之。
康生於南山立佛圖三層,先死忽夢崩壞。沙門有為解云:「檀越當不吉利,無人供養佛圖,故崩耳。」康生稱然。竟及禍。靈太后反政,贈都督冀瀛滄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司空公、冀州刺史,又追封壽張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
子剛,襲。武定中,青州開府主簿。齊受禪,爵例降。
剛弟定國,襲康生安武縣開國男。
楊大眼,武都氐難當之孫也。少有膽氣,跳走如飛。然側出,不為其宗親顧待,頗有飢寒之切。太和中,起家奉朝請。時高祖自代將南伐,令尚書李沖典選征官,大眼往求焉。沖弗許,大眼曰:「尚書不見知,聽下官出一技。」便出長繩三丈許繫髻而走,繩直如矢,馬馳不及,見者莫不驚歎。沖曰:「自千載以來,未有逸材若此者也。」遂用為軍主。大眼顧謂同僚曰:「吾之今日,所謂蛟龍得水之秋,自此一舉終不復與諸君齊列矣。」未幾,遷為統軍。從高祖征宛、葉、穰、鄧、九江、鍾離之閒,所經戰陳,莫不勇冠六軍。世宗初,裴叔業以壽春內附,大眼與奚康生等率衆先入,以功封安成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除直閤將軍,尋加輔國將軍、游擊將軍。
出為征虜將軍、東荊州刺史。時蠻酋樊秀安等反,詔大眼為別將,隷都督李崇,討平之。大眼妻潘氏,善騎射,自詣軍省大眼。至於攻陳遊獵之際,大眼令妻潘戎裝,或齊鑣戰場,或並驅林壑。及至還營,同坐幕下,對諸僚佐,言笑自得,時指之謂人曰:「此潘將軍也。」
蕭衍遣其前江州刺史王茂先率衆數萬次于樊雍,招誘蠻夏,規立宛州,又令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軍主曹仲宗等領衆二萬偷據河南城。世宗以大眼為武衞將軍、假平南將軍、持節,都督統軍曹敬、邴虯、樊魯等諸軍討茂先等,大破之,斬衍輔國將軍王花、龍驤將軍申天化,俘馘七千有餘。衍又遣其舅張惠紹揔率衆軍,竊據宿豫。又假大眼平東將軍為別將,與都督邢巒討破之。遂乗勝長驅,與中山王英同圍鍾離。大眼軍城東,守淮橋東西二道。屬水汎長,大眼所綰統軍劉神符、公孫祉兩軍夜中爭橋奔退,大眼不能禁,相尋而走,坐徙為營州兵。
永平中,世宗追其前勳,起為試守中山內史。時高肇征蜀,世宗慮蕭衍侵軼徐揚,乃徵大眼為太尉長史、持節、假平南將軍、東征別將,隷都督元遙,遏禦淮肥。大眼至京師,時人思其雄勇,喜其更用,臺省閭巷,觀者如巿。大眼次譙南,世宗崩。時蕭衍遣將康絢於浮山遏淮,規浸壽春,詔加大眼光禄大夫,率諸軍鎮荊山,復其封邑。後與蕭寶夤俱征淮堰,不能克。遂於堰上流鑿渠決水而還,加平東將軍。
大眼善騎乗,裝束雄竦,擐甲折旋,見稱當世。撫巡士卒,呼為兒子,及見傷痍,為之流泣。自為將帥,恒身先兵士,衝突堅陳,出入不疑,當其鋒者,莫不摧拉。南賊前後所遣督將,軍未渡江,預皆畏懾。傳言淮泗、荊沔之閒有童兒啼者,恐之云「楊大眼至」,無不即止。王肅弟子秉之初歸國也,謂大眼曰:「在南聞君之名,以為眼如車輪。及見,乃不異人。」大眼曰:「旗鼓相望,瞋眸奮發,足使君目不能視,何必大如車輪。」當世推其驍果,皆以為關張弗之過也。然征淮堰之役,喜怒無常,捶撻過度,軍士頗撼焉。識者以為性移所致。
又以本將軍出為荊州刺史。常縛蒿為人,衣以青布而射之。召諸蠻渠指示之曰:「卿等若作賊,吾政如此相殺也。」又北淯郡甞有虎害,大眼搏而獲之,斬其頭懸於穰巿。自是荊蠻相謂曰:「楊公惡人,常作我蠻形以射之。又深山之虎尚所不免。」遂不敢復為寇盜。在州二年而卒。
大眼雖不學,恒遣人讀書,坐而聽之,悉皆記識。令作露布,皆口授之,而竟不多識字也。有三子,長甑生,次領軍,次征南,皆潘氏所生,氣幹咸有父風。
初,大眼徙營州,潘在洛陽,頗有失行。及為中山,大眼側生女夫趙延寶言之於大眼,大眼怒,幽潘而殺之。後娶繼室元氏。大眼之死也,甑生等問印綬所在。時元始懷孕,自指其腹謂甑生等曰:「開國當我兒襲之,汝等婢子,勿有所望!」甑生深以為恨。及大眼喪將還京,出城東七里,營車而宿。夜二更,甑生等開大眼棺,延寶怪而問之,征南射殺之。元怖,走入水,征南又彎弓射之。甑生曰:「天下豈有害母之人。」乃止。遂取大眼屍,令人馬上抱之,左右扶挾以叛。荊人畏甑生等驍勇,不敢苦追。奔於襄陽,遂歸蕭衍。
崔延伯,博陵人也。祖壽,於彭城陷入江南。延伯有氣力,少以勇壯聞。仕蕭賾,為縁淮遊軍,帶濠口戍主。太和中入國,高祖深嘉之,常為統帥。膽氣絕人,兼有謀略,所在征討,咸立戰功。積勞稍進,除征虜將軍、荊州刺史,賜爵定陵男。荊州土險,蠻左為寇,每有聚結,延伯輒自討之,莫不摧殄,由是穰土帖然,無敢為患。
永平中,轉後將軍、幽州刺史。蕭衍遣其左遊擊將軍趙祖恱率衆偷據峽石,詔延伯為別將,與都督崔亮討之。亮令延伯守下蔡。延伯與別將伊生挾淮為營。延伯遂取車輪,去輞,削銳其輻,兩兩接對,揉竹為,貫連相屬,並十餘道,橫水為橋,兩頭施大轆轤,出沒任情,不可燒斫。旣斷祖恱等走路,又令舟舸不通,由是衍軍不能赴救,祖恱合軍咸見俘虜。於軍拜平南將軍、光禄大夫。
延伯與楊大眼等至自淮陽,靈太后幸西林園引見延伯等。太后曰:「卿等志尚雄猛,皆國之名將,比平峽石,公私慶快,此乃卿等之功也。但淮堰仍在,冝須豫謀,故引卿等親共量算,各出一圖以為後計。」大眼對曰:「臣輒謂水陸二道,一時俱下,往無不克。」延伯曰:「臣今輒難大眼,旣對聖顏,荅旨冝實,水南水北各有溝瀆,陸地之計如何可前?愚臣短見,願聖心愍水兵之勤苦,給復一年,專習水戰,脫有不虞,召便可用,往無不獲。」靈太后曰:「卿之所言,深是冝要,當勑如請。」
二年,除安北將軍、并州刺史。在州貪汙,聞於遠近。還為金紫光禄大夫。出為鎮南將軍、行岐州刺史,假征西將軍,賜驊騮馬一匹。正光五年秋,以往在揚州,建淮橋之勳,封當利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尋增邑一百戶,改封新豐,進爵為子。
時莫折念生兄天生下隴東寇,征西將軍元志為天生所擒,賊衆甚盛,進屯黑水。詔延伯為使持節、征西將軍、西道都督,與行臺蕭寶夤討之。寶夤與延伯結壘馬嵬,南北相去百餘步。寶夤日集督將論討賊方略,延伯每云「賊新制勝,難與爭鋒」。寶夤正色責之曰:「君荷國寵靈,揔戎出討,便是安危所繫,每云賊不可討,以示怯懦,損威挫氣,乃君之罪。」延伯明晨詣寶夤自謝,仍云:「今當仰為明公參賊勇怯。」延伯選精兵數千,下渡黑水,列陳西進以向賊營,寶夤率衆於水東尋原西北,以示後繼。於時賊衆大盛,水西一里營營連接。延伯徑至賊壘,揚威脅之,徐而還退。賊以延伯衆少,開營競追,衆過十倍,臨水逼蹙。寶夤親觀之,懼有虧損。延伯不與其戰,身自殿後,抽衆東渡,轉運如神,須臾濟盡,徐乃自渡。賊徒奪氣,相率還營。寶夤大恱,謂官屬曰:「崔公,古之關張也。今年何患不制賊。」延伯馳見寶夤曰:「此賊非老奴敵,公但坐看。」後日,延伯勒衆而出,寶夤為後拒。天生悉衆來戰,延伯申令將士,身先士卒,陷其前鋒。於是勇銳競進,大破之,俘斬十餘萬,追奔及於小隴。秦賊勁彊,諸將所憚,朝廷初議遣將,咸云非延伯無以定之,果能克敵。授右衞將軍。
於時万俟醜奴、宿勤明達等寇掠涇川。先是,盧祖遷、伊生數將等皆以元志前行之始,同時發雍,從六陌道將取高平。志敗,仍停涇部。延伯旣破秦賊,乃與寶夤率衆會於安定,甲卒十二萬,鐵馬八千匹,軍威甚盛。醜奴置營涇州西北七十里當原城,時或輕騎暫來挑戰,大兵未交,便示奔北。延伯矜功負勝,遂唱議先驅。伐木別造大排,內為鎖柱,敎習彊兵,負而趨走,號為排城,戰士在外,輜重居中,自涇州縁原北上。衆軍將出討賊,未戰之閒,有賊數百騎,詐持文書,云是降簿,乞且緩師。寶夤、延伯謂其事實,逡巡未閱。俄而宿勤明達率衆自東北而至,乞降之賊從西競下,諸軍前後受敵。延伯上馬突陳,賊勢摧挫,便爾逐北,徑造其營。賊本輕騎,延伯軍兼步卒,兵力疲怠,賊乃乗閒得入排城。延伯軍遂大敗,死傷者將有二萬。寶夤斂軍退保涇州。延伯修繕器械,購募驍勇,復從涇州西進,去賊彭抗谷柵七里結營。延伯恥前挫辱,不報寶夤,獨出襲賊,大破之,俄頃閒平其數柵。賊皆逃遁,見兵人採掠,散亂不整,還來衝突,遂大奔敗。延伯中流矢,為賊所害,士卒死者萬餘人。
延伯善將撫,能得衆心,與康生、大眼為諸將之冠,延伯末路功名尤重。時大寇未平而延伯死,朝野歎懼焉。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定州剌史,謚曰武烈。
又有王足者,驍果多策略。隷邢巒伐蜀,所在克捷。詔行益州刺史。遂圍涪城,蜀人大震。世宗復以羊祉為益州,足聞而引退,後遂奔蕭衍。次有王神念,足之流也。後自潁川太守奔江南。
又冀州人李叔仁,叔仁弟龍瓌,以勇壯為將統。叔仁位至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陳郡開國公。後為梁州刺史,歿於關西。龍瓌,正光中北征,戰死白道。其平州刺史王買奴、南秦州刺史曹敬、南兖州刺史樊魯、益州刺史邴虯、玄州刺史邢豹及屈祖、嚴思達、呂叵、崔襲、柴慶宗、宗正珍孫、盧祖遷、高智方,俱為將帥,並有攻討之名,而事跡不存,無以編録。然未若康生、大眼、延伯尤著也。
史臣曰:人主聞鞞鼓之響,則思將帥之臣。何則?夷難平暴,折衝禦侮,為國之所繫也。康生等俱以熊虎之姿,奮征伐之氣,亦一時之驍猛,壯士之功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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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四‧列傳第六十二 尒朱榮
尒朱榮,字天寶,北秀容人也。其先居於尒朱川,因為氏焉。常領部落,世為酋帥。高祖羽健,登國初為領民酋長,率契胡武士千七百人從駕平晉陽,定中山。論功拜散騎常侍。以居秀容川,詔割方三百里封之,長為世業。太祖初以南秀容川原沃衍,欲令居之,羽健曰:「臣家世奉國,給侍左右。北秀容旣在內,差近京師,豈以沃塉更遷遠地。」太祖許之。所居之處,曾有狗舐地,因而穿之,得甘泉焉,至今名狗舐泉。羽健,世祖時卒。曾祖鬱德,祖代勤,繼為領民酋長。代勤,世祖敬哀皇后之舅。以外親兼數征伐有功,給復百年,除立義將軍。曾圍山而獵,部民射虎,誤中其髀,代勤仍令拔箭,竟不推問,曰:「此旣過誤,何忍加罪。」部內聞之,咸感其意。高宗末,假寧南將軍,除肆州刺史。高祖賜爵梁郡公。以老致仕,歲賜帛百匹以為常。年九十一,卒。賜帛五百匹、布二百匹,贈鎮南將軍、并州刺史,謚曰莊。孝莊初,榮有翼戴之勳,追贈太師、司徒公、録尚書事。
父新興,太和中,繼為酋長。家世豪擅,財貨豐贏。曾行馬羣,見一白蛇,頭有兩角,遊於馬前。新興異之,謂曰:「爾若有神,令我畜牧蕃息。」自是之後,日覺滋盛,牛羊駞馬,色別為羣,谷量而已。朝廷每有征討,輒獻私馬,兼備資糧,助裨軍用。高祖嘉之,除右將軍、光禄大夫。及遷洛後,特聽冬朝京師,夏歸部落。每入朝,諸王公朝貴競以珍玩遺之,新興亦報以名馬。轉散騎常侍、平北將軍、秀容第一領民酋長。新興每春秋二時,恒與妻子閱畜牧於川澤,射獵自娛。肅宗世,以年老啟求傳爵於榮,朝廷許之。正光中卒,年七十四。贈散騎常侍、平北將軍、恒州刺史,謚曰簡。孝莊初,贈假黃鉞、侍中、太師、相國、西河郡王。
榮潔白,美容貌,幼而神機明決。及長,好射獵,每設圍誓衆,便為軍陳之法,號令嚴肅,衆莫敢犯。秀容界有池三所,在高山之上,清深不測,相傳曰祁連池,魏言天池也。父新興,曾與榮遊池上,忽聞簫鼓之音。新興謂榮曰:「古老相傳,凡聞此聲皆至公輔。吾今年已衰暮,當為汝耳。汝其勉之。」
榮襲爵後,除直寢、游擊將軍。正光中,四方兵起,遂散畜牧,招合義勇,給其衣馬。蠕蠕主阿郍瓌寇掠北鄙,詔假榮節,冠軍將軍、別將,隷都督李崇北征。榮率其新部四千人追擊,度磧,不及而還。秀容內附胡民乞扶莫于破郡,殺太守;南秀容牧子萬子乞真反叛,殺太僕卿陸延;并州牧子素和婆崘嶮作逆。榮並前後討平之。遷直閤將軍、冠軍將軍,仍別將。內附叛胡乞、步落堅胡劉阿如等作亂瓜肆,敕勒北列步若反於沃陽,榮並滅之。以功封安平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尋加通直散騎常侍。敕勒斛律洛陽作逆桑乾西,與費也頭牧子迭相掎角,榮率騎破洛陽於深井,逐牧子於河西。進號平北將軍、光禄大夫,假安北將軍,為北道都督。尋除武衞將軍,俄加使持節、安北將軍、都督恒朔討虜諸軍、假撫軍將軍,進封博陵郡公,增邑五百戶。其梁郡前爵,聽賜第二子。時榮率衆至肆州,刺史尉慶賔畏惡之,閉城不納。榮怒,攻拔之,乃署其從叔羽生為刺史,執慶賔於秀容。自是榮兵威漸盛,朝廷亦不能罪責也。尋除鎮北將軍。
鮮于脩禮之反也,榮表東討,復進號征東將軍、右衞將軍、假車騎將軍、都督并肆汾廣恒雲六州諸軍事,進為大都督,加金紫光禄大夫。時杜洛周陷中山,於時車駕聲將北討,以榮為左軍,不行。及葛榮吞洛周,凶勢轉盛。榮恐其南逼鄴城,表求遣騎三千東援相州,肅宗不許。又遷車騎將軍、右光禄大夫,尋進位儀同三司。
榮以山東賊盛,慮其西逸,乃遣兵固守滏口以防之。復上書曰:「臣前以二州頻反,大軍喪敗,河北無援,實慮南侵,故令精騎三千出援相州,京師影響,斷其南望,賊聞此衆,當亦息圖。使還,奉勑云:『念生梟戮,寶夤受擒,醜奴、明達並送誠欵,三輔告謐,關隴載寧。費穆虎旅,大翦妖蠻;兩絳狂蜀,漸已稽顙。』又承北海王顥率衆二萬出鎮相州。北海皇孫,名位崇重,鎮撫鄴城,實副羣望。惟願廣其配衣,及機早遣。今關西雖平,兵未可役,山南隣賊,理無發召,王師雖衆,頻被摧北,人情危怯,實謂難用,若不更思方略,無以萬全。如臣愚量,蠕蠕主阿郍瓌荷國厚恩,未應忘報,求乞一使慰喻郍瓌。即遣發兵東引,直趣下口,揚威振武,以躡其背;北海之軍,鎮撫相部,嚴加警備,以當其前;臣麾下雖少,輒盡力命,自井陘以北,隘口以西,分防險要,攻其肘腋。葛榮雖并洛周,威恩未著,人類差異,形勢可分。」於是榮遂嚴勒部曲,廣召義勇,北捍馬邑,東塞井陘。
尋屬肅宗崩,事出倉卒,榮聞之大怒,謂鄭儼、徐紇為之,與元天穆等密議稱兵入匡朝廷,討定之。乃抗表曰:「伏承大行皇帝背棄萬方,奉諱號踴,五內摧剝。仰尋詔旨,實用驚惋。今海內草草,異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鴆毒致禍。臣等外聽訟言,內自追測。去月二十五日聖體康悆,至於二十六日奄忽昇遐。即事觀望,實有所惑。且天子寢疾,侍臣不離左右,親貴名醫,瞻仰患狀,面奉音旨,親承顧託。豈容不豫初不召醫,崩棄曾無親奉,欲使天下不為怪愕,四海不為喪氣,豈可得乎?復皇后女生,稱為儲兩,疑惑朝野,虛行慶宥,宗廟之靈見欺,兆民之望已失,使七百危於累卵,社稷墜於一朝,方選君嬰孩之中,寄治乳抱之日,使姦豎專朝,賊臣亂紀,惟欲指影以行權,假形而弄詔,此則掩眼捕雀,塞耳盜鍾。今秦隴塵飛,趙魏霧合,寶夤、醜奴勢逼豳雍,葛榮、就德憑陵河海,楚兵吳卒密邇在郊。古人有言:邦之不臧,隣之福也。一旦聞此,誰不闚?竊惟大行皇帝聖德馭宇,繼體正君,猶邊烽迭舉,妖寇不滅,況今從佞臣之計,隨親戚之談,舉潘嬪之女以誑百姓,奉未言之兒而臨四海,欲使海內安乂,愚臣所未聞也。伏願留聖善之慈,回須臾之慮,照臣忠誠,録臣至欵,聽臣赴闕,預參大議,問侍臣帝崩之由,訪禁旅不知之狀,以徐、鄭之徒付之司敗,雪同天之恥,謝遠近之怨。然後更召宗親,推其年德,聲副遐邇,改承寶祚,則四海更蘇,百姓幸甚。」於是遂勒所統將赴京師。靈太后甚懼,詔以李神軌為大都督,將於大行杜防。
榮抗表之始,遣從子天光、親信奚毅及倉頭王相入洛,與從弟世隆密議廢立。天光乃見莊帝,具論榮心,帝許之。天光等還北,榮發晉陽。猶疑所立,乃以銅鑄高祖及咸陽王禧等六王子孫像,成者當奉為主,惟莊帝獨就。師次河內,重遣王相密來奉迎,帝與兄彭城王劭、弟始平王子正於高渚潛渡以赴之。榮軍將士咸稱萬歲。於時武泰元年四月九日也。
十一日,榮奉帝為主,詔以榮為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開府、兼尚書令、領軍將軍、領左右,太原王,食邑二萬戶。十二日,百官皆朝於行宮。十三日,榮惑武衞將軍費穆之說,乃引迎駕百官於行宮西北,云欲祭天。朝士旣集,列騎圍遶,責天下喪亂,明帝卒崩之由,云皆縁此等貪虐,不相匡弼所致。因縱兵亂害,王公卿士皆斂手就戮,死者千三百餘人,皇弟、皇兄並亦見害,靈太后、少主其日暴崩。榮遂有大志,令御史趙元則造禪文,遣數十人遷帝於河橋。至夜四更中,復奉帝南還營幕。帝憂憤無計,乃令人喻旨於榮曰:「帝王迭襲,盛衰無常,旣屬屯運,四方瓦解。將軍杖義而起,前無橫陳,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規存性命,帝王重位,豈敢妄希,直是將軍見逼,權順所請耳。今璽運已移,天命有在,冝時即尊號。將軍必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任更擇親賢,共相輔戴。」榮旣有異圖,遂鑄金為己像,數四不成。時幽州人劉靈助善卜占,為榮所信,言天時人事必不可爾。榮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乆而方悟,遂便愧悔。於是獻武王、榮外兵參軍司馬子如等切諫,陳不可之理。榮曰:「愆誤若是,惟當以死謝朝廷,今日安危之機,計將何出?」獻武王等曰:「未若還奉長樂,以安天下。」於是還奉莊帝。十四日,輿駕入宮。
于時或云榮欲遷都晉陽,或云欲肆兵大掠,迭相驚恐,人情駭震,京邑士子不一存,率皆逃竄,無敢出者。直衞空虛,官守廢曠。榮聞之,上書曰:「臣世荷蕃寄,征討累年,奉忠王室,志存效死。直以太后淫亂,孝明暴崩,遂率義兵,扶立社稷。陛下登祚之始,人情未安,大兵交際,難可齊一,諸王朝貴橫死者衆,臣今粉軀不足塞往責以謝亡者。然追榮褒德,謂之不朽,乞降天慈,微申私責。無上王請追尊帝號,諸王、刺史乞贈三司,其位班三品請贈令僕,五品之官各贈方伯,六品已下及白民贈以鎮郡。諸死者無後聽繼,即授封爵。均其高下節級別科,使恩洽存亡,有慰生死。」詔曰:「覽表不勝鯁塞。朕德行無感,致茲酷濫,尋繹往事,貫切於懷。可如所表。」自茲已後,贈終叨濫,庸人賤品,動至大官,為識者所不貴。武定中,齊文襄王始革其失,追褒有典焉。榮啟帝遣使循城勞問,於是人情遂安,朝士逃亡者亦稍來歸闕。榮又奏請番直,朔望之日引見三公、令僕、尚書、九卿及司州牧、河南尹、洛陽河陰執事之官,參論國治,經綸王道,以為常式。
五月,榮還晉陽。七月,詔曰:「乾坤統物,星象賛其功;皇王御運,股肱匡其業。是以周道中缺,齊晉立濟世之忠;殷祚或虧,彭韋振救時之節。自前朝失御,厄運荐臻。太原王榮爰戴朕躬,推臨萬國,勳踰伊霍,功格二儀,王室不壞,伊人是賴。可柱國大將軍、兼録尚書事,餘如故。」
時葛榮將向京師,衆號百萬。相州刺史李神軌閉門自守。賊鋒已過汲郡,所在村塢悉被殘略。榮啟求討之。九月,乃率精騎七千,馬皆有副,倍道兼行,東出滏口。葛榮為賊旣乆,橫行河北,時衆寡非敵,議者謂無制賊之理。葛榮聞之,喜見於色,乃令其衆曰:「此易與耳。諸人俱辦長繩,至便縛取。」葛榮自鄴以北列陳數十里,箕張而進。榮潛軍山谷為竒兵,分督將已上三人為一處,處有數百騎,令所在揚塵鼓譟,使賊不測多少。又以人馬逼戰,刀不如棒,密勒軍士馬上各齎神棒一枚,置於馬側。至於戰時,不聽斬級,以棒棒之而已,慮廢騰逐也。乃分命壯勇所當衝突,號令嚴明,戰士同奮。榮身自陷陳,出於賊後,表裏合擊,大破之。於陳擒葛榮,餘衆悉降。榮以賊徒旣衆,若即分割,恐其疑懼,或更結聚,乃普告勒各從所樂,親屬相隨,任所居止。於是羣情喜恱,登即四散,數十萬衆一朝散盡。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領,隨便安置,咸得其冝。擢其渠帥,量力授用,新附者咸安。時人服其處分機速。乃檻車送葛榮赴闕。詔曰:「功格天地,錫命之位必崇;道濟生民,褒賞之名冝大。是以有莘賛亳,不次之號爰歸;渭叟翼周,殊世之班載集。況導源積石,襲構崑山,門踵英猷,弼成鴻業,抗高天之摧柱,振厚地之絕維,德冠五侯,勳高九伯者哉!太原王榮代荷蕃寵,世載忠烈,入匡頹運,出剿元兇,使積年之霧倏焉滌蕩,數載之塵一朝清謐。燕恒旣泰,趙魏還蘇,比績況功,古今莫二,若不式稽舊典,增是禮數,將何以昭德報功,遠明國範?可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諸軍事,增邑一萬戶,通前三萬,餘官悉如故。」
初,榮之將討葛榮也,軍次襄垣,遂令軍士列圍大獵。有雙兔起於馬前,榮乃躍馬彎弓而誓之曰:「中之則擒葛榮,不中則否。」旣而並應弦而殪,三軍咸恱。及破賊之後,即命立碑於其所,號「雙兔碑」。榮將戰之夜,夢一人從葛榮索千牛刀,而葛榮初不肯與。此人自稱我是道武皇帝,汝何敢違。葛榮乃奉刀,此人手持授榮。旣寤而喜,自知必勝。
又詔曰:「我皇魏道契神元,德光靈範,源先二象,化穆五才,玉歷與日月惟休,金鼎共乾坤俱永。而正光之末,皇運時屯,百揆咸亂,九宮失敘,朝野撫膺,士女嗟怨,遂使四海土崩,九區瓦解。逆賊杜周,虔劉燕代;妖寇葛榮,假噬魏趙。常山、易水,戎鼓夜驚;冰井、叢臺,胡塵晝合。朔南乆已丘墟,河北殆成灰燼。宗廟懷匪安之慮,社稷急不測之憂。大丞相、太原王榮道鏡域中,德光區外,神昭藏往,思實知來,義踵先勳,忠資曩烈。遂能大建義謀,收集忠勇,熊羆競逐,虎豹爭先,軒翥南溟,摶風北極,氣震林原,勢動山岳,弔民伐罪,殲此鯨鯢。戮卒多於長平,積器高於熊耳。秦晉聞聲而喪膽,齊莒側聽而讋息。中興之業是乎再隆,太平之基茲焉更始。雖復伊霍宣翼之功,桓文崇賛之道,何足以髣彿鴻蹤,比勳盛烈。道格普天,仁沾率土,振古以來,未有其比。若不廣錫山河,大開土宇,何以表大義之崇高,標盛德之廣遠?可以冀州之長樂、相州之南趙、定州之博陵、滄州之浮陽、平州之遼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漁陽等七郡,各萬戶通前滿十萬戶為太原國邑。」又進位太師,餘如故。
建義初,北海王元顥南奔蕭衍,衍乃立為魏主,資以兵將。時邢杲寇亂三齊,與顥應接。朝廷以顥孤弱,不以為慮。永安二年春,詔大將軍元穆先平齊地,然後回師征顥。顥以大軍未還,乗虛徑進,旣陷梁國,鼓行而西,滎陽、虎牢並皆不守。五月,車駕出幸河北。事出不虞,天下改望。榮聞之,即時馳傳朝行宮於上黨之長子,行其部分。輿駕於是南轅,榮為前驅,旬日之閒,兵馬大集,資糧器仗,繼踵而至。天穆旣平邢杲,亦渡河以會車駕。顥都督宗正珍孫、河內太守元襲固守不降,榮攻而克之,斬珍孫、元襲以徇。帝幸河內城。榮與顥相持於河上,顥令都督安豐王延明縁河據守。榮旣未有舟船,不得即渡,議欲還北,更圖後舉。黃門郎楊侃、高道穆等並謂大軍若還,失天下之望,固執以為不可。語在侃等傳。屬馬渚諸楊云有小船數艘,求為鄉導,榮乃令都督尒朱兆等率精騎夜濟,登岸奮擊。顥子領軍將軍冠受率馬步五千拒戰,兆大破之,臨陳擒冠受。延明聞冠受見擒,遂自逃散,顥便率麾下南奔。事在其傳。
車駕渡河,入居華林園。詔曰:「周武奉時,藉十亂以纂曆;漢祖先天,資三傑以除暴。理民濟治,斯道未爽。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大丞相、太原王榮,蘊伏風煙,抱含日月,揔竒正以成術,兼文武而為資。昔處亂朝,韜光戢翼,秣馬冀北,厲兵晉陽,佇龍顏而振腕,想日角以歎息。忠勇奮發,虎士如林,義功始立,所向風靡。故能芟夷羣惡,振此頹綱,俾朕寡昧,獲承鴻緒。雖大位克正,而衆盜未息。葛榮跋扈,仍亂中原,建旗伐罪,授首殲馘。元顥凶頑,構成巨釁,阻弄吳楚,虧汙宗社。朕徙御北徂,劬勞鞍甲。王聞難星奔,一舉大定,下洽民和,上匡王室。鴻勳巨績,書契所未紀;飲至策勳,事絕於比況。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賞,可天柱大將軍。此官雖訪古無聞,今員未有,太祖已前增置此號,式遵典故,用錫殊禮。又冝開土宇,可增封十萬,通前二十萬,加前後部羽葆鼓吹。餘如故。」榮尋還晉陽。
先是,葛榮枝黨韓婁仍據幽平二州,榮遣都督侯淵討斬之。時賊帥万俟醜奴、蕭寶夤擁衆豳涇,兇勢日盛。榮遣其從子天光為雍州刺史,令率都督賀拔岳、侯莫陳恱等揔衆入關討之。天光旣至雍州,以衆少不敵,逡巡未集。榮大怒,遣其騎兵參軍劉貴馳驛詣軍,加天光杖罰。天光等大懼,乃進討,連破之,擒醜奴、寶夤,並檻車送闕。天光又擒王慶雲、万俟道樂,關西悉平。於是天下大難,便以盡矣。
榮性好獵,不舍寒暑,至於列圍而進,必須齊一,雖遇阻險,不得回避,虎豹逸圍者坐死。其下甚苦之。太宰元天穆從容謂榮曰:「大王勳濟天下,四方無事,惟冝調政養民,順時蒐狩,何必盛夏馳逐,傷犯和氣。」榮便攘肘謂天穆曰:「太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者,此是人臣常節。葛榮之徒,本是奴才,乗時作亂,妄自署假,譬如奴走,擒獲便休。頃來受國大寵,未能開拓境土,混一海內,何冝今日便言勳也!如聞朝士猶自寬縱,今秋欲共兄戒勒士馬,校獵嵩原,令貪污朝貴入圍搏虎。仍出魯陽,歷三荊,悉擁生蠻北填六鎮。回軍之際,因平汾胡。明年簡練精騎,分出江淮,蕭衍若降,乞萬戶侯。如其不降,徑渡數千騎,便往縛取。待六合寧一,八表無塵,然後共兄奉天子,巡四方,觀風俗,布政敎,如此乃可稱勳耳。今若止獵,兵士懈怠,安可復用也。」
榮身雖居外,恒遙制朝廷,廣布親戚,列為左右,伺察動靜,小大必知。或有僥倖求官者,皆詣榮承候,得其啟請,無不遂之。曾關補定州曲陽縣令,吏部尚書李神俊以階懸不奉,別更擬人。榮聞大怒,即遣其所補者往奪其任。榮使入京,雖復微蔑,朝貴見之莫不傾靡;及至闕下,未得通奏,恃榮威勢,至乃忿怒。榮曾啟北人為河南諸州,莊帝未許,天穆入見,面啟曰:「天柱旣有大功,若請普代天下官屬,恐陛下亦不得違之,如何啟數人為州,便停不用!」帝正色曰:「天柱若不為人臣,朕亦須代;如其猶存臣節,無代天下百官理。此事復何足論。」榮聞所啟不允,大為恚恨,曰:「天子由誰得立?今乃不用我語。」莊帝外迫於榮,恒怏怏不恱,兼懲榮河陰之事,恐終難保。又城陽王徽、侍中李彧等欲擅威權,懼榮害之,復相閒構,日月滋甚,於是莊帝密有圖榮之意。
三年九月,榮啟將入朝。朝士慮其有變,莊帝又畏惡之。榮從弟世隆與榮書,勸其不來,榮妻北鄉郡長公主亦勸不行,榮並不從。帝旣圖榮,榮至入見,即欲害之,以天穆在并,恐為後患,故隱忍未發。榮之入洛,有人告榮,云帝欲圖之。榮即具奏,帝曰:「外人告云亦言王欲害我,我豈信之?」於是榮不自疑,每入謁帝,從人不過數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及天穆至,帝伏兵於明光殿東廊,引榮及榮長子菩提、天穆等俱入。坐定,光禄少卿魯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而至,榮窘迫,起投御坐。帝先橫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亂斫,榮與天穆、菩提同時俱死。榮時年三十八。於是內外喜叫,聲滿京城。旣而大赦。
前廢帝初,世隆等得志,乃詔曰:「故使持節、侍中、都督河北諸軍事、天柱大將軍、大丞相、太師、領左右、兼録尚書、北道大行臺、太原王榮,功濟區夏,誠貫幽明,天不遺,奄從物化。追終褒績,列代通謨;紀德銘勳,前王令範。可贈假黃鉞、相國、録尚書事、司州牧,使持節、侍中、將軍、王如故。」又詔曰:「故假黃鉞、持節、侍中、相國、録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天柱大將軍、司州牧、太原王榮,惟岳降靈,應期作輔,功侔伊霍,德契桓文。方籍棟梁,永康國命,道長運短,震悼兼深。前已褒贈,用彰厥美。然禮數弗窮,文物有闕,遠近之望,猶或未盡。冝循舊典,更加殊錫。可追號為晉王,加九錫,給九旒鑾輅、虎賁、班劔三百人、轀輬車,準晉太宰、安平獻王故事,謚曰武。」詔曰:「武泰之末,乾樞中,丕基寶命,有若綴旒。晉王榮固天所縱,世秉忠誠,一匡邦國,再造區夏,俾我頹綱,於斯復振。雖勳銘王府,德被管絃,而從祀之禮,於茲尚闕,非所以酬懋賞於當時,騰殊績於不朽。冝遵舊典,配享高祖廟庭。」
菩提,肅宗末,拜羽林監。尋轉直閤將軍。孝莊初,以榮翼戴之勳,超授散騎常侍、平北將軍、中書令。轉太常卿,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特進。死時年十四。前廢帝初,贈侍中、驃騎大將軍、司徒公、冀州刺史,謚曰惠。
菩提弟叉羅,孝莊初,除散騎常侍、武衞將軍。初襲梁郡公,又進爵為王。尋卒,贈侍中、車騎將軍、司空公、雍州刺史。
叉羅弟文殊,建義初,封平昌郡開國公,進爵為王。孝靜初,轉襲榮爵太原王。薨於晉陽,時年九歲。
文殊弟文暢,初封昌樂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以榮破葛賊之勳,進爵為王,增邑千戶。超授散騎常侍、撫軍將軍。後除肆州刺史,仍本將軍,加開府儀同三司。武定三年春,坐與前東郡太守任冑等謀反,伏誅。時年十八。
文暢弟文略,襲爵梁郡王。武定末,撫軍將軍、光禄大夫。
史臣曰:太祖撫運乗時,奄開王業。世祖以武功一海內,高祖以文德革天下。世宗之後,政道頗虧。及明皇幼沖,女主南面。始則于忠專恣,繼以元叉權重,握賞罰之柄,擅生殺之威,榮悴在親疏,貴賤由離合,附會者結之以子女,進趨者要之以金帛。且佞諛用事,功勤不賞,居官肆其聚斂,乗勢極其陵暴。於是四海囂然,已有羣飛之漸矣。逮於靈后反政,宣淫於朝。鄭儼手運天機,口吐王制。李軌、徐紇刺促以求先,元略、元徽喔咿以競入。私利畢舉,公道盡亡,遐邇怨憤,天下鼎沸。傾覆之徵,於此至矣。
尒朱榮縁將帥之列,藉部衆之用,屬肅宗暴崩,民怨神怒,遂有匡頹拯弊之志,援主逐惡之圖,蓋天啟之也。於時,上下離心,文武解體,咸企忠義之聲,俱聽桓文之舉。勞不汗馬,朝野靡然,扶翼懿親,宗祏有主,祀魏配天,不殞舊物。及夫擒葛榮,誅元顥,戮邢杲,翦韓婁,醜奴、寶夤咸梟馬市。此諸魁者,或據象魏,或僭號令,人謂秉皇符,身各謀帝業,非徒鼠竊狗盜,一城一聚而已。苟非榮之致力,克夷大難,則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也。然則榮之功烈,亦已茂乎。而始則希覬非望,睥睨宸極;終乃靈后、少帝沉流不反。河陰之下,衣冠塗地。此其所以得罪人神,而終於夷戮也。向使榮無姦忍之失,修德義之風,則彭、韋、伊、霍夫何足數。至於末跡見猜,地逼貽斃,斯則蒯通致說於韓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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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五‧列傳第六十三 尒朱兆 尒朱彥伯 尒朱度律 尒朱天光
尒朱兆,字萬仁,榮從子也。少驍猛,善騎射,手格猛獸,蹻捷過人。數從榮遊獵,至於窮巖絕澗人所不能升降者,兆先之。榮以此特加賞愛,任為爪牙。榮曾送臺使,見二鹿,乃命兆前,止授二箭,曰:「可取此鹿供今食也。」遂停馬構火以待之。俄然兆獲其一。榮欲矜夸,使人責兆曰:「何不盡取?」杖之五十。
後以軍功除平遠將軍、步兵校尉。榮之入洛,兆兼前鋒都督。及孝莊即阼,特除中軍將軍、金紫光禄大夫,又假驍騎將軍、建興太守。尋除使持節、車騎將軍、武衞將軍、左光禄大夫、都督、潁川郡開國公,食邑千二百戶。後從上黨王天穆討平邢杲。及元顥之屯於河橋,榮遣兆與賀拔勝等自馬渚西夜渡數百騎,襲擊顥子冠受,擒之。又進破安豐王延明,顥於是退走。莊帝還宮,論功除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增邑八百戶。為汾州刺史,復增邑一千戶。尋加侍中、驃騎大將軍,又增邑五百戶。
及尒朱榮死也,兆自汾州率騎據晉陽。元曄立,授兆大將軍,爵為王。兆與世隆等定謀攻洛,兆遂率衆南出。進達太行,大都督源子恭下都督史仵龍開壘降兆,子恭退走。兆輕兵倍道從河梁西涉渡,掩襲京邑。先是,河邊人夢神謂己曰:「尒朱家欲渡河,用爾作灅波津令,為之縮水脈。」月餘,夢者死。及兆至,有行人自言知水淺處,以草往往表插而導道焉。忽失其所在。兆遂策馬涉渡。是日,暴風鼓怒,黃塵漲天,騎叩宮門,宿衞乃覺。彎弓欲射,袍撥弦,矢不得發,一時散走。帝步出雲龍門外,為兆騎所縶,幽於永寧佛寺。兆撲殺皇子,汙辱妃嬪,縱兵虜掠。停洛旬餘,先令衞送莊帝於晉陽。兆後於河梁監閱財貨,遂害帝於三級寺。
初,兆將向洛也,遣使招齊獻武王,欲與同舉。王時為晉州刺史,謂長史孫騰曰:「臣而伐君,其逆已甚。我今不往,彼必致恨。卿可往申吾意,但云山蜀未平,今方攻討,不可委之而去,致有後憂。定蜀之日,當隔河為犄角之勢。如此報之,以觀其趣。」騰乃詣兆,及之於并州大谷,具申王言。兆殊不恱,且曰:「還白高兄,弟有吉夢,今段之行必有克獲。」騰問:「王夢如何?」兆荅曰:「吾比夢吾亡父登一高堆,堆旁之地悉皆耕熟,唯有馬藺草株往往猶在。吾父問言何故不拔,左右云堅不可去。吾父顧我令下拔之,吾手所至,無不盡出。以此而言,往必有利。」騰還具報,王曰:「兆等猖狂,舉兵犯上,吾今不同,猜忌成矣,勢不可反事尒朱。今也南行,天子列兵河上,兆進不能渡,退不得還。吾乗山東下,出其不意,此徒可以一舉而擒。」俄而,兆克京師,孝莊幽縶。都督尉景從兆南行,以書報王。王得書大驚,召騰示之曰:「卿可馳驛詣兆,示以謁賀,密觀天子今在何處,為隨兆軍府,為別送晉陽。脫其送并,卿冝馳報,吾當於路邀迎,唱大義於天下。」騰晨夜驅馳,已遇帝於中路。王時率騎東轉,聞帝已渡,於是西還。仍與兆書,陳其福禍,不冝害天子,受惡名。兆怒不納,帝遂暴崩。
初,榮旣死,莊帝詔河西人紇豆陵步蕃等令襲秀容。兆入洛後,步蕃兵勢甚盛,南逼晉陽,兆所以不暇留洛,回師禦之。兆雖驍果,本無策略,頻為步蕃所敗,於是部勒士馬,謀出山東。令人頻徵獻武王於晉州,乃分三州六鎮之人,令王統領。旣分兵別營,乃引兵南出,以避步蕃之銳。步蕃至於樂平郡,王與兆還討破之,斬步蕃於秀容之石鼓山,其衆退走。兆將數十騎詣王,通夜宴飲。後還營招王,王知兆難信,未能顯示,將欲詣之。臨上馬,長史孫騰牽衣而止。兆乃隔水責罵騰等。於是各去,王還自襄垣東出,兆歸晉陽。
及前廢帝立,授兆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柱國大將軍、領軍將軍、領左右、并州刺史、兼録尚書事、大行臺。又以兆為天柱大將軍,兆謂人曰:「此是叔父終官,我何敢受。」遂固辭不拜。尋加都督十州諸軍事,世襲并州刺史。
齊獻武王之克殷州也,兆與仲遠、度律約共討之。仲遠、度律次於陽平,兆出井陘,屯於廣阿,衆號十萬。王廣縱反閒,或云世隆兄弟謀欲害兆,復言兆與王同圖仲遠等,於是兩不相信,各致猜疑,徘徊不進。仲遠等頻使斛斯椿、賀拔勝往喻之,兆輕騎三百來就仲遠,同坐幕下。兆性粗獷,意色不平,手舞馬鞭,長嘯凝望,深疑仲遠等有變,遂趨出馳還。仲遠遣椿、勝等追而曉譬,兆遂拘縛將還,經日放遣。仲遠等於是奔退。王乃進擊兆,兆軍大敗。
兆與仲遠、度律遂相疑阻,乆而不和。世隆請前廢帝納兆女為后,兆乃大喜。世隆厚禮喻兆赴洛,深示卑下,隨其所為,無敢違者。兆與天光、度律更自信約,然後大會於韓陵山。戰敗,復奔晉陽,遂大掠并州城內。獻武王自鄴進討之,兆遂走於秀容。王又追擊,度赤洪嶺,破之,衆並降散。兆竄於窮山,殺所乗馬,自縊於樹。王收而葬之。
兆果於戰鬥,每有征伐,常居鋒首,當時諸將伏其材力。而粗脫少智,無將領之能。榮雖竒其膽決,然每云「兆不過將三千騎,多則亂矣」。
兆弟智虎,前廢帝封為安定王,驃騎大將軍、肆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與兆俱走,獻武王擒之於梁郡岢嵐南山,赦之。後死於晉陽。
尒朱彥伯,榮從弟也。祖侯真,高祖時并安二州刺史、始昌侯。父買珍,世宗時武衞將軍,出為華州刺史。
彥伯性和厚,釋褐奉朝請,累遷奉車都尉,為榮府長史。元曄立,以為侍中。前廢帝潛默龍花佛寺,彥伯敦喻往來,尤有勤欵。廢帝旣立,尒朱兆以己不預謀,大為忿恚,將攻世隆。詔令華山王鷙兼尚書僕射、北道大使慰喻兆,兆猶不釋。世隆復遣彥伯自往喻之,兆乃止。及還,帝醼彥伯於顯陽殿。時侍中源子恭、黃門郎竇瑗並侍坐,彥伯曰:「源侍中比為都督,與臣相持於河內,當爾之時,旗鼓相望,眇如天隔,寧期同事陛下今日之歡也。」子恭曰:「蒯通有言,犬吠非其主。他日之事永安,猶今日之事陛下耳。」帝曰:「源侍中可謂有射鉤之心也。」遂令二人極醉而罷。尋除使持節、驃騎大將軍、右光禄大夫、馬場大都督,封博陵郡開國公。後進爵為王。又遷司徒,于時炎旱,有勸彥伯解司徒者,乃上表遜位,詔許之。俄除儀同三司、侍中。彥伯於兄弟之中,差無過患。
天光等敗於韓陵,彥伯欲領兵屯河橋以為聲勢,世隆不從。及張勸等掩襲世隆,彥伯時在禁直從。長孫稚等於神虎門啟陳齊獻武王義功旣振,將除尒朱。廢帝令舍人郭崇報彥伯知。彥伯狼狽出走,為人所執。尋與世隆同斬於閶闔門外,懸首於斛斯椿門樹,傳首於齊獻武王。先是,洛中謠曰:「三月末,四月初,揚灰簸土真珠。」又曰:「頭去項,腳根齊,驅上樹,不須梯。」至是並驗。
彥伯弟仲遠,頗知書計。肅宗末年,尒朱榮兵威稍盛,諸有啟謁,率多見從。而仲遠摹寫榮書,又刻榮印,與尚書令史通為姦詐,造榮啟表,請人為官,大得財貨,以資酒色,落魄無行。
及孝莊即阼,除直寢、寧遠將軍、步兵校尉。尋特除平北將軍、建興太守,頓丘縣開國侯,邑五百戶。後加散騎常侍。及改郡立州,遷使持節、車騎將軍、建州刺史。加侍中,進爵為公,增邑五百戶。尋改封清河郡,又加車騎大將軍、左光禄大夫。轉使持節、本將軍、徐州刺史、兼尚書左僕射、三徐州大行臺。尋進督三徐州諸軍事,餘如故。仲遠上言曰:「將統參佐,人數不足,事須在道更僕以充其員。竊見比來行臺採募者皆得權立中正,在軍定第,斟酌授官。今求兼置,權濟軍要。」詔從之。於是隨情補授,肆意聚斂。尒朱榮死,仲遠勒衆來向京師,攻陷西兖州,將逼東郡。莊帝詔諸督將駱驛進討,並為仲遠所敗。又詔都督鄭先護及右衞將軍賀拔勝共討之。勝戰不利,仍降仲遠。尋尒朱兆入洛,先護衆散而走。
前廢帝立,除使持節,侍中,都督三徐、二兖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東道大都督,大行臺,進爵彭城王。尋加大將軍,又兼尚書令。竟不之州,遂鎮於大梁。仲遠遣使請準朝式,在軍鳴騶。帝覽啟,笑而許之。其肆情如此。復進督東道諸軍、本將軍、兖州刺史,餘如故。
仲遠天性貪暴,大宗冨族,誣之以反,歿其家口,簿籍財物,皆以入己,丈夫死者投之河流,如此者不可勝數。諸將婦有美色者,莫不被其淫亂。自滎陽以東,輸稅悉入其軍,不送京師。時天光控關右,仲遠在大梁,兆據并州,世隆居京邑,各自專恣,權彊莫比焉。所在並以貪虐為事,於是四方解體。又加太宰,解大行臺。仲遠專恣尤劇,方之彥伯、世隆最為無禮,東南牧守下至民俗,比之犲狼,特為患苦。
後移屯東郡,率衆與度律等拒齊獻武王。尒朱兆領騎數千自晉陽來會,軍次陽平,王縱以閒說,仲遠等迭相猜疑,狼狽遁走。後與天光等於韓陵戰敗,南走東郡,仍奔蕭衍。死於江南。
仲遠弟世隆,字榮宗。肅宗末,為直齋。轉直寢,後兼直閤,加前將軍。尒朱榮表請入朝,靈太后惡之,令世隆詣晉陽慰喻榮,榮因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令世隆來,今若遂住,便有內備,非計之善者。」榮乃遣之。榮舉兵南出,世隆遂遁走,會榮於上黨。
建義初,除給事黃門侍郎。莊帝即位,乃特除侍中、領軍將軍、左衞將軍、領左右、肆州大中正,封樂平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二百戶。又除車騎將軍、兼領軍,俄授左光禄大夫、兼尚書右僕射,尋即真。元顥逼大梁,詔假儀同三司、前軍都督,鎮虎牢。世隆不關世事,無將帥之略。顥旣克滎陽,擒行臺楊昱,世隆懼而遁還。莊帝倉卒北巡,世隆之罪也。駕在河內,假驃騎大將軍、行臺右僕射、都督相州諸軍事、相州刺史、當州都督。及車駕還宮,除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攝選,左右廂出入。又以停年格取士,頗為猥滯所稱。又請解侍中,詔加散騎常侍。
莊帝之將圖尒朱榮也,或有牓世隆門以陳其狀者,世隆封以呈榮,勸其不入。榮自恃威彊,不以為意,遂手毀密書,唾地曰:「世隆無膽,誰敢生心!」及榮死,世隆奉榮妻,燒西陽門率衆夜走,北攻河橋,殺武衞將軍奚毅,率衆還戰大夏門外。朝野震懼,憂在不測。莊帝遣前華陽太守段育慰喻,世隆斬之以徇。會李苗燒絕河梁,世隆乃北遁。建州刺史陸希質閉城拒守,世隆攻克之,盡殺城人以肆其忿。及至長子,與度律等共推長廣王曄為主,曄以世隆為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樂平郡王,加太傅,行司州牧,增邑五千戶。先赴京師,會兆於河陽。兆旣平京邑,自以為功,讓世隆曰:「叔父在朝多時,耳目應廣,如何不知不聞,令天柱受禍!」按劔瞋目,聲色甚厲。世隆遜辭拜謝,然後得已。世隆深恨之。
時仲遠亦自滑臺入京,世隆與兄弟密謀,以元曄疏遠,欲推立前廢帝。而尒朱度律意在寶炬,乃曰:「廣陵不言,何以主天下?」世隆兄彥伯密相敦喻,乃與度律同往龍花佛寺觀之,後知能語,遂行廢立。
初,世隆之為僕射,自憂不了,乃取尚書文簿在家省閱。性聰解,積十餘日,然後視事。又畏尒朱榮威,深自克勉,留心几案,傍接賔客,遂有解了之名。榮死之後,無所顧憚。及為尚書令,常使尚書郎宋遊道、邢昕在其宅廳視事,東西別坐,受納訴訟,稱命施行。其專恣如此。旣揔朝政,生殺自由,公行淫佚,無復畏避,信任羣小,隨其與奪。又欲收軍人之意,加汎除授,皆以將軍而兼散職,督將兵吏無虛號者。自此五等大夫,遂致猥濫,又無員限,天下賤之。武定中,齊文襄奏皆罷,於是始革其弊。
世隆兄弟羣從,各擁彊兵,割剝四海,極其暴虐。姦諂蛆酷多見信用,溫良名士罕預腹心。於是天下之人莫不厭毒。世隆尋讓太傅,改授太保,又固辭,前廢帝特置儀同三師之官,次上公之下,以世隆為之。贈其父買珍使持節、侍中、相國、録尚書事、都督定相青齊濟五州諸軍事、大司馬、定州刺史。
及齊獻武王起義兵,仲遠、度律等愚戇,恃彊不以為慮,而世隆獨深憂恐。及天光戰敗,世隆請出收兵,前廢帝不許。世隆令其外兵參軍陽叔淵單騎馳赴北中,簡閱敗衆,以次內之。而斛斯椿未得入城,詭說叔淵曰:「天光部下皆是西人,聞其欲掠京邑,遷都長安。冝先內我,以為其備。」叔淵信而內之。椿旣至橋,盡殺世隆黨附,令行臺長孫稚詣闕奏狀,別使都督賈智、張勸率騎掩執世隆與兄彥伯,俱斬之。時年三十三。
初,世隆曾與吏部尚書元世儁握槊,忽聞局上欻然有聲,一局之子盡皆倒立,世隆甚惡之。世隆又曾晝寢,其妻奚氏忽見有一人持世隆首去,奚氏驚怖就視,而世隆寢如故也。旣覺,謂妻曰:「向夢人斷我頭去,意殊不適。」又此年正月晦日,令、僕並不上省,西門不開。忽有河內太守田怗家奴告省門亭長云:「今旦為令王借車牛一乗,終日於洛濵遊觀。至晚,王還省,將車出東掖門,始覺車上無褥,請為記識。」時世隆封王,故呼為令王。亭長以令、僕不上,西門不開,無車入省,兼無車跡。此奴固陳不已,公文列訴。尚書都令史謝遠疑謂妄有假借,白世隆付曹推檢。時都官郎穆子容窮究之,奴言:「初來時至司空府西,欲向省,令王嫌遲,遣二防閤捉儀刀催車。車入,到省西門,王嫌牛小,繫於闕下槐樹,更將一青牛駕車。令王著白紗高頂帽,短小黑色,儐從皆裙襦褶,握板,不似常時服章。遂遣一吏將奴送入省中廳事東閤內東廂第一屋中。」其屋先常閉籥。子容以西門不開,忽言從入;此屋常閉,奴言在中。詰其虛罔。奴云:「此屋若閉,求得開看,屋中有一板牀,牀上無席,大有塵土,兼有一甕米。奴拂牀而坐,兼畫地戲弄,甕中之米亦握看之。定其閉者,應無事驗。」子容與謝遠自入看之,戶閉極乆,全無開跡。及入,拂牀畫地,蹤緒歷然,米亦符同,方知不謬。具以此對。世隆悵然,意以為惡。未幾見誅。
世隆弟世承。莊帝初,為寧朔將軍、步兵校尉,欒城縣開國伯。又特除撫軍將軍、金紫光禄大夫、左衞將軍。尋加侍中,領御史中尉。世承人才猥劣,備員而已。及元顥內逼,詔世承守轘轅。世隆棄虎牢,不暇追告,尋為元顥所擒,臠殺之。莊帝還宮,贈使持節、都督冀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司徒、冀州刺史,追封趙郡公。
世承弟弼,字輔伯。前廢帝初,為散騎常侍、左衞將軍,封朝陽縣開國伯。又除車騎將軍、左光禄大夫、領左右,改封河閒郡公。尋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天光等之赴韓陵也,世隆以其府長史房謨兼尚書,為齊州行臺,召募士馬,以趣四瀆。闕弼揔東陽之衆,亦赴亂城,疑揚聲北渡,以為掎角之勢。及天光等敗,弼乃還州。世隆旣擒,弼欲奔蕭衍,數與左右割臂為約。弼帳下都督馮紹隆為弼信待,乃說弼曰:「今方同契闊,須更約盟。冝可當心瀝血,示衆以信。」弼乃從之,遂大集部下,弼乃踞胡牀,令紹隆持刀披心。紹隆因推刃殺之,傳首京師。
尒朱度律,榮從父弟也。鄙朴少言。為統軍,從榮征伐。莊帝初,除安西將軍、光禄大夫,封樂鄉縣開國伯。尋轉安北將軍、朔州刺史,復除軍州刺史。後加散騎常侍、右衞將軍。又除衞將軍、左光禄大夫,兼京畿大都督。榮死,與世隆赴晉陽。元曄之立,以度律為太尉公、四面大都督,封常山王。與尒朱兆入洛,兆還晉陽,留度律鎮京師。前廢帝時,為使持節、侍中、大將軍、太尉、兼尚書令、東北道大行臺,與仲遠出拒義旗。齊獻武王閒之,與尒朱兆遂相疑貳,自敗而還。度律雖在軍戎,聚斂無厭,所至之處,為百姓患毒。其母山氏聞度律敗,遂恚憤而發病。及度律至,母責之曰:「汝旣荷國恩,無狀反叛,我何忍見他屠戮汝也。」言終而卒,時人怪異之。後解大行臺,揔隷長孫稚,戰於韓陵,敗還。斛斯椿先據河梁,度律欲攻之,會大雨,晝夜不止,士馬疲頓,弓矢不得施用,遂西走於灅波津,為人擒執。椿囚之,送於齊獻武王。王送於洛,斬之都市。
尒朱天光,榮從祖兄子。少勇決,善弓馬,榮親愛之,每有軍戎事要,常預謀策。孝昌末,榮將擁衆南轉,與天光密議。旣據并肆,仍以天光為都將,揔統肆州兵馬。肅宗崩,榮向京師,以天光攝行肆州,委以後事。建義初,特除撫軍將軍、肆州刺史,長安縣開國公,食邑一千戶。榮將討葛榮,留天光在州,鎮其根本。謂之曰:「我身不得至處,非汝無以稱我心。」
永安中,加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北秀容第一酋長。尋轉衞將軍。大將軍元天穆東征邢杲,詔天光以本官為使持節、假鎮東將軍、都督,隷天穆,討破之。元顥入洛,天光與天穆會榮於河內。榮發之後,并肆不安,詔天光以本官兼尚書僕射,為并肆雲恒朔燕蔚顯汾九州行臺,仍行并州,委以安靜之。天光至并州,部分約勒,所在寧輯。顥破,尋還京師,遷驃騎將軍,加散騎常侍,改封廣宗郡公,增邑一千戶,仍為左衞將軍。
建義元年夏,万俟醜奴僭大號,朝廷憂之。乃除天光使持節、都督雍岐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雍州刺史,率大都督、武衞將軍賀拔岳,大都督侯莫陳恱等以討醜奴。天光初行,唯配軍士千人,詔發京城已西路次民馬以給之。時東雍赤水蜀賊斷路,詔侍中楊侃先行曉慰,并徵其馬。侃雖入慰勞,而蜀持疑不下。天光遂入關擊破之,簡取壯健以充軍士,悉收其馬。至雍,又稅民馬,合得萬餘匹。以軍人寡少,停留未進。榮遣責之,杖天光一百,榮復遣軍士二千人以赴。天光令賀拔岳率千騎先驅,至岐州界長城西與醜奴行臺尉遲菩薩相遇,遂破擒之,獲騎士三千,步卒萬餘。
醜奴棄岐州走還安定,置柵於平亭。天光發雍至岐,與岳合勢於汧渭之閒,停軍牧馬,宣言遠近曰:「今時將熱,非可征討,待至秋涼,別量進止。」醜奴每遣窺覘,有執送者,天光寬而問之,仍便放遣。免者傳其待秋之言,醜奴謂以為實,分遣諸軍散營農稼,在岐州之北百里涇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進領兵五千,據險立柵,且耕且守。在其左右,千人已下為一柵者,乃復數處。天光知其勢分,遂密嚴備。晡時,潛遣輕騎先行斷路,以防賊知,於後諸軍盡發。昧旦,攻圍元進大柵,拔之,諸所俘執,並皆放散,須臾之閒,左右諸柵悉來歸欵。前去涇州百八十里,通夜徑進,後日至城,賊涇州刺史侯幾長貴仍以城降。醜奴棄平亭而走,欲趨高平。天光遣岳輕騎急追,明日,及醜奴於平涼長平坑,一戰擒之。天光明便共逼高平,城內執送蕭寶夤而降。
賊行臺万俟道洛率衆六千人入山不下。時高平大旱,天光以馬乏草,乃退於城東五十許里,息衆牧馬。於是涇、豳、二夏,北至靈州,賊黨結聚之類,並來歸降。天光遣都督長孫邪利率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鎮之。道洛招誘城人來掩,襲殺邪利并其所部。天光與岳、恱等馳赴之,道洛出城拒戰,暫交便退,追殺千餘人,道洛還走入山,城復降附。天光遣慰喻,道洛不從,乃率衆西依牽屯山,據險自守。榮責天光失邪利,不獲道洛,復遣使杖之一百,詔降為散騎常侍、撫軍將軍、雍州刺史,削爵為侯。
天光與岳、恱等復向牽屯討之。天光身討道洛,道洛戰敗,率數千騎而走,追之不及,遂得入隴,投略陽賊帥王慶雲。慶雲以道洛驍果絕倫,得之甚喜,便謂大事可圖,乃自稱皇帝,以道洛為大將軍。天光欲討之,而莊帝頻勑,榮復有書,以隴中險邃,兼天盛暑,令待冬月。而天光知其可制,乃率諸軍入隴,至慶雲所居水洛城。慶雲、道洛出城拒戰,天光復射中道洛臂,失弓還走。破其東城,賊遂併趨西城,城中無水,衆聚熱渴。有人走降,言慶雲、道洛欲突出死戰。天光恐失賊帥,燼釁未已,乃遣謂慶雲曰:「力屈如此,可以早降,若未敢決,當聽諸人今夜共議,明晨早報。」而慶雲等冀得小緩,待夜突出,報天光云,「請待明日」。天光因謂曰:「相知須水,今為小退,任取河飲。」賊衆安恱,無復走心。天光密使軍人多作木槍,各長七尺,至黃昏時,布立人馬為防衞之勢,周匝立槍,要路加厚。又伏人槍中,備其衝突,兼令密縛長梯於城北。其夜,慶雲、道洛果便突出,馳馬先進,不覺至槍,馬各傷倒,伏兵便起,同時擒獲。餘衆皆出城南,遇槍而止。城北軍士登梯上城,賊徒路窮乞降,至明盡收其仗。天光、岳、恱等議悉坑之,死者萬七千人,分其家口。於是三秦、河、渭、瓜、涼、鄯善咸來欵順。天光頓軍略陽,詔復天光前官爵,尋加侍中、儀同三司,增邑至三千戶。
秦州城民謀殺刺史駱超,超覺,走歸天光。天光復與岳、恱等討平之。南秦滑城人謀害刺史辛琛顯,琛顯走赴天光。天光遣師臨之,往皆克定。初,賊帥夏州人宿勤明達降天光於平涼,後復北走,收聚部類謀為逆,攻降人叱干麒麟,欲并其衆。麒麟請救於天光,天光遣岳討之,未至,明達走於東夏。岳聞榮死,故不追之,仍還涇州以待天光。天光亦下隴,與岳圖入洛之策。進至雍州北,破叛已疑。
詔遣侍中朱瑞詣天光慰喻。天光與岳謀,欲令帝外奔,別更推立。乃頻啟云:「臣實無異心,惟仰奉天顏,以申宗門之罪。」又其下僚屬啟云:「天光密有異圖,願思勝算以防微意。」旣而莊帝進天光爵為廣宗王,元曄又以為隴西王。及聞尒朱兆已入京師,天光乃輕騎向都見世隆等,尋便還雍。世隆等議廢元曄,更舉親賢,遣使告天光。天光與定策立前廢帝,又加開府儀同三司、兼尚書令、關西大行臺。天光北出夏州,遣將討宿勤明達,擒之送洛。時費也頭帥紇豆陵伊利、万俟受洛干等據有河西,未有所附。天光以齊獻武王起兵信都,內懷憂恐,不復北事伊利等,但微遣備之而已。又除大司馬。
於時獻武王義軍轉盛,尒朱兆、仲遠等旣經敗退,世隆累使徵天光,天光不從。後令斛斯椿苦要天光云:「非王無以能定,豈可坐看宗家之滅也。」天光不得已而東下,與仲遠等敗於韓陵。斛斯椿等先還,於河梁拒之。天光旣不得渡,西北走,遇雨不可前進,乃執獲之,與度律送於獻武王。王致於洛,斬於都市,年三十七。尒朱專恣,分裂天下,各據一方。天光有定關西之功,差不酷暴,比之兆與仲遠為不同矣。
史臣曰:尒朱兆之在晉陽,天光之據隴右,仲遠鎮捍東南,世隆專秉朝政,于時立君廢主易於弈棋,慶賞威刑咸出於己。若使布德行義,憂公忘私,脣齒相依,同心恊力,則磐石之固,未可圖也。然是庸才,志識無遠,所爭唯權勢,所好惟財色,譬諸溪壑,有甚犲狼,天下失望,人懷怨憤,遂令勁敵得容覘閒,心腹內阻,形影外合。是以廣阿之役,葉落冰離;韓陵之戰,土崩瓦解。一旦殄滅,豈不哀哉!傳稱「師克在和」,詩云「貪人敗類」,貪而不和,難以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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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七十六‧列傳第六十四 盧同 張烈
盧同,字叔倫,范陽涿人,盧玄之族孫。父輔,字顯元,本州別駕。同身長八尺,容貌魁偉,善於處世。太和中,起家北海王詳國常侍。稍遷司空祭酒、昌黎太守。尋為營州長史,仍帶郡。入除河南尹丞,遷太尉屬。
會豫州城民白早生反,都督中山王英、尚書邢巒等討之,詔同為軍司。事平,除冀州鎮東府長史。遭父憂解任。後除司空諮議參軍,兼司馬,為營構東宮都將。延昌中,秦州民反,詔同兼通直常侍,持節慰諭之,多所降下。還轉尚書右丞,進號輔國將軍,以父諱不拜,改授龍驤。熙平初,轉左丞,加征虜將軍。時相州刺史奚康生徵民歲調,皆七八十尺,以邀奉公之譽。部內患之,同於歲禄官給長絹。同乃舉按康生度外徵調。書奏,詔科康生之罪,兼褒同在公之績。
肅宗世,朝政稍衰,人多竊冒軍功。同閱吏部勳書,因加檢覆,覈得竊階者三百餘人。同乃表言:
竊見吏部勳簿,多皆改換。乃校中兵奏按,並復乖舛。臣聊爾揀練,已得三百餘人,明知隱而未露者,動有千數。愚謂罪雖恩免,猶須刊定。請遣一都令史與令僕省事各一人,揔集吏部、中兵二局勳簿,對勾奏按。若名級相應者,即於黃素楷書大字,具件階級數,令本曹尚書以朱印印之。明造兩通,一關吏部,一留兵局,與奏按對掌。進則防揩洗之偽,退則無改易之理。從前以來,勳書上省,唯列姓名,不載本屬,致令竊濫之徒輕為苟且。今請征職白民,具列本州、郡、縣、三長之所;其實官正職者,亦列名貫,別録歷階。仰本軍印記其上,然後印縫各上所司,統將、都督並皆印記,然後列上行臺。行臺關太尉,太尉檢練精實,乃始關刺省重究括,然後奏申。奏出之日,黃素朱印,關付吏部。
頃來非但偷階冒名,改換勳簿而已,或一階再取,或易名受級,凡如此者,其人不少。良由吏部無簿,防塞失方。何者?吏部加階之後,簿不注記,縁此之故,易生僥倖。自今敘階之後,名簿具注加補日月,尚書印記,然後付曹。郎中別作抄目,印記一如尚書,郎中自掌,遞代相付。此制一行,差止姦罔。
詔從之。同又奏曰:
臣頃奏以黃素為勳,具注官名、戶屬及吏部換勳之法,事目三條,已蒙旨許。臣伏思黃素勳簿,政可粗止姦偽,然在軍虛詐,猶未可盡。請自今在軍閱簿之日,行臺、軍司、監軍、都督各明立文按,處處記之。斬首成一階已上,即令給券。一紙之上,當中大書起行臺、統軍位號,勳人甲乙。斬三賊及被傷成階已上,亦具書於券。各盡一行,當行豎裂。其券前後皆起年號日月,破某處陳,某官某勳,印記為驗。一支付勳人,一支付行臺。記至京,即送門下,別函守録。
又自遷都以來,戎車屢捷,所以征勳轉多,敘不可盡者,良由歲乆生姦,積年長偽,巧吏階縁,偷增遂甚。請自今為始,諸有勳簿已經奏賞者,即廣下遠近,云某處勳判,咸令知聞。立格酬敘,以三年為斷。其職人及出身,限內悉令銓除;實官及外號,隨才加授。庶使酬勤者速申,立功者勸,事不經乆,僥倖易息。或遭窮難,州無中正者,不在此限。
又勳簿之法,征還之日即應申送。頃來行臺、督將,至京始造,或一年二歲方上勳書。姦偽之原,實自由此。於今以後,軍還之日便通勳簿,不聽隔月。詔復依行。
元叉之廢靈太后也,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於鄴。熙敗,以同為持節、兼黃門侍郎、慰勞使,乃就州刑熙。還授平東將軍,正黃門,營明堂副將。尋加撫軍將軍、光禄大夫、本州大中正。同善事在位,為叉所親,戮熙之日,深窮黨與,以希叉旨,論者非之。又給同羽林二十人以自防衞。同兄琇,少多大言,常云「公侯可致」。至此始為都水使者。同啟求回身二階以加琇,琇遂除安州刺史。論者稱之。
營州城民就德興謀反,除同度支尚書,黃門如故,持節使營州慰勞,聽以便冝從事。同頻遣使人,皆為賊害,乃遣賊家口三十人并免家奴為良,齎書諭德興,德興乃降。安輯其民而還。德興復反,詔同以本將軍為幽州刺史,兼尚書行臺慰勞之。同慮德興難信,勒衆而往,為德興所擊,大敗而還。
靈太后反政,以同叉黨,除名。孝昌三年,除左將軍、太中大夫、兼左丞,為齊兖二州行臺,節度大都督李叔仁。闕莊帝踐祚,詔復本秩,除都官尚書,復兼七兵。以同前慰勞德興之功,封章武縣開國伯,邑四百戶。正除七兵,尋轉殿中,加征南將軍。普泰初,除侍中,進號驃騎將軍、左光禄大夫。同時乆病,彊牽從務,啟乞儀同。初同之為黃門也,與前廢帝俱在門下,同異其為人,素相欵託。廢帝以恩舊許之,除儀同三司,餘官如故。永熙初薨,年五十六。贈侍中、都督冀滄瀛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司空公、冀州刺史,開國伯如故,賜帛四百匹,謚曰孝穆。三年,復加贈尚書右僕射。有四子。
長子斐,武定中,文襄王大將軍府掾。
斐弟筠,青州治中。
同兄靜,太常丞。
靜子景裕,在儒林傳。
張烈,字徽仙,清河東武城人也。高祖賜名曰烈,仍以本名為字焉。高祖悕,為慕容儁尚書右僕射。曾祖恂,散騎常侍,隨慕容德南渡,因居齊郡之臨淄。烈少孤貧,涉獵經史,有氣概。時青州有崔徽伯、房徽叔,與烈並有令譽,時人號曰「三徽」。高祖時,入官代都,歷侍御、主文中散。遷洛,除尚書儀曹郎、彭城王功曹史、太子步兵校尉。
蕭寶卷將陳顯達治兵漢南,謀將入寇。時順陽太守王青石世官江南,荊州刺史、廣陽王嘉慮其有異,表請代之。高祖詔侍臣各舉所知,互有申薦者。高祖曰:「此郡今當必爭之地,須得堪濟之才,何容汎舉也。太子步兵張烈每論軍國之事,時有會人意處,朕欲用之,何如?」彭城王勰稱賛之,遂勑除陵江將軍、順陽太守。烈到郡二日,便為寶卷將崔慧景攻圍,七十餘日,烈撫厲將士,甚得軍人之和。會車駕南討,慧景遁走。高祖親勞烈曰:「卿定可,遂能不負所寄。」烈拜謝曰:「若不值鑾輿親駕,臣將不免困於犬羊。自是陛下不負臣,非臣能不負陛下。」高祖善其對。
世宗即位,追録先勳,封清河縣開國子,邑二百戶。尋以母老歸養。積十餘年,頻值凶儉,烈為粥以食飢人,蒙濟者甚衆,鄉黨以此稱之。肅宗初,除龍驤將軍、司徒右長史。又轉征虜將軍、司空長史。先是,元叉父江陽王繼曾為青州刺史,及叉當權,烈託故義之懷,遂相諂附。除前將軍、給事黃門侍郎,尋加平南將軍、光禄大夫。後靈太后反政,以烈叉黨,出為鎮東將軍、青州刺史。于時議者以烈家產畜殖,僮客甚多,慮其怨望,不冝出為本州,改授安北將軍、瀛州刺史。為政清靜,吏民安之。
更滿還朝,因辭老還鄉里。兄弟同居怡怡然,為親類所慕。元象元年,卒於家,時年七十七。烈先為家誡千餘言,并自敘志行及所歷之官,臨終勑子姪不聽求贈,但勒家誡立碣而已。其子質奉行焉。
質,博學多才藝。解褐奉朝請,員外郎、龍驤將軍、諫議大夫。未襲爵。興和中,卒於家。
質弟登,州主簿。
烈弟僧皓,字山客。歷涉羣書,工於談說,有名於當世。熙平初,徵為諫議大夫。正光五年,以國子博士徵之。孝昌二年,徵為散騎侍郎。並不赴。世號為徵君焉。好營產業,孜孜不已,藏鏹巨萬,他資亦稱是。兄弟自供儉約,車馬瘦弊,身服布裳,而婢妾紈綺。僧皓尤好蒲弈,戲不擇人,是以獲譏於世。前廢帝時,崔祖螭舉兵攻東陽城,僧皓與同。事敗,死於獄,籍沒家產。出帝初,訴復業。子軌,州主簿。
史臣曰:盧同質器洪厚,卷舒兼濟。張烈早標名輩,氣尚見知。趨捨深沉,俱至顯達,雅道正路,其殆病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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