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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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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六‧列傳孝感第七十四   趙琰 長孫慮 乞伏保 孫益德 董洛生 楊引 閻元明 吳悉達 王續生 李顯達 張昇 倉跋 王崇 郭文恭
經云「孝,德之本」,「孝悌之至,通於神明」。此蓋生人之大者。淳風旣遠,世情雖薄,孔門有以責衣錦,詩人所以思素冠。且生盡色養之天,終極哀思之地,若乃誠達泉魚,感通鳥獸,事匪常倫,斯蓋希矣。至如溫牀扇席,灌樹負土,時或加人,咸為度俗,今書趙琰等以孝感為目焉。
趙琰,字叔起,天水人。父溫為楊難當司馬。初,苻氏亂,琰為乳母攜奔壽春,年十四乃歸。孝心色養,飪熟之節,必親調之。皇興中,京師儉,婢簡粟糶之,琰遇見切責,勑留輕秕。甞送子應冀州娉室,從者於路偶得一羊,行三十里而琰知之,令送於本處。又過路傍,主人設羊羹,琰訪知盜殺,卒辭不食。遣人買耜刃,得剩六耜,即令送還刃主。刃主高之,義而不受,琰命委之而去。初為兖州司馬,轉團城鎮副將。還京,為淮南王他府長史。時禁制甚嚴,不聽越關葬於舊兆。琰積三十餘年,不得葬二親。及蒸甞拜獻,未曾不嬰慕卒事。每於時節,不受子孫慶賀。年餘耳順,而孝思彌篤。慨歲月推移,遷窆無期,乃絕鹽粟,斷諸滋味,食麥而已。年八十卒。遷都洛陽,遷都洛陽,子應等乃還鄉葬焉。
應弟煦,字賔育。好音律,以善歌聞於世。位秦州刺史。
長孫慮,代人也。母因飲酒,其父真呵叱之,誤以杖擊,便即致死。真為縣囚執,處以重坐。慮列辭尚書云:「父母忿爭,本無餘惡。直以謬誤,一朝橫禍。今母喪未殯,父命旦夕。慮兄弟五人,並各幼稚。慮身居長,今年十五,有一女弟,始向四歲,更相鞠養,不能保全。父若就刑,交墜溝壑,乞以身代老父命,使嬰弱衆孤得蒙存立。」尚書奏云:「慮於父為孝子,於弟為仁兄。尋究情狀,特可矜感。」高祖詔特恕其父死罪,以從遠流。
乞伏保,高車部人也。父居,顯祖時為散騎常侍,領牧曹尚書,賜爵寧國侯。以忠謹慎密,常在左右,出內詔命。賜宮人河南宗氏,亡後,賜以宮人申氏,宋太子左率申坦兄女也。歲餘,居卒,申撫養伏保。性嚴肅,捶罵切至,而伏保奉事孝謹,初無恨色。襲父侯爵,例降為伯。稍遷左中郎將。每請禄賜,在外公私尺丈所用,無不白知。出為鄯善鎮將。申年餘八十,伏保手製馬輿,親自扶接,申欣然隨之。申亡,伏保解官,奉喪還洛。復為長,兼南中郎將,卒。
孫益德,樂安人也。其母為人所害,益德童幼為母復仇。還家,哭於殯以待縣官。高祖、文明太后以其幼而孝決。又不逃罪,特免之。
董洛生,代人也。居父喪過禮,詔遣祕書中散溫紹伯奉璽書慰之,令自抑割以全孝道。又詔其宗親,使相喻獎,勿令有滅性之譏。
楊引,鄉郡襄垣人也。三歲喪父,為叔所養。母年九十三卒,引年七十五,哀毀過禮。三年服畢,恨不識父,追服斬衰,食粥粗服,誓終身命。終十三年,哀慕不改,為郡縣鄉閭三百餘人上狀稱美。有司奏冝旌賞,復其一門,樹其純孝。詔別勑集書標楊引至行,又可假以散員之名。
閻元明,河東安邑人也。少而至孝,行著鄉閭。太和五年,除北隨郡太守。元明以違離親養,興言悲慕,母亦慈念,泣淚喪明。元明悲號上訴,許歸奉養。一見其母,母目便開。刺史呂壽恩列狀上聞,詔下州郡,表為孝門,復其租調兵役,令終母年。母亡,服終,心喪積載,每忌日悲慟傍隣。昆弟雍和,尊卑諧穆,安貧樂道,白首同歸。
又猗氏縣人令狐仕,兄弟四人,早喪父,泣慕十載,奉養其母,孝著鄉邑。而力田積粟,博施不已。
又河東郡人楊風等七百五十人,列稱樂戶皇甫奴兄弟,雖沉屈兵伍而操尚彌高,奉養繼親甚著恭孝之稱。
又東郡小黃縣人董吐渾、兄養,事親至孝,三世同居,閨門有禮。景明初,畿內大使王凝奏請標異,詔從之。
吳悉達,河東聞喜人也。弟兄三人,年並幼小,父母為人所殺,四時號慕,悲感鄉隣。及長報仇,避地永安。昆弟同居四十餘載,閨門和睦,讓逸競勞。雖於儉年糊饘不繼,賔客經過,必傾所有。每守宰殯喪,私辦車牛,送終葬所。隣人孤貧窘困者,莫不解衣輟糧以相賑恤。鄉閭五百餘人詣州稱頌焉。刺史以悉達兄弟行著鄉里,板贈悉達父勃海太守。悉達後欲改葬,亡失墳墓,推尋弗獲,號哭之聲晝夜不止,叫訴神祇。忽於悉達足下地陷,得父銘記。因遷葬曾祖已下三世九喪,傾盡資業,不假於人,哀感毀悴,有過初喪。有司奏聞,標閭復役,以彰孝義。
時有齊州人崔承宗,其父於宋世仕漢中,母喪,因殯彼。後青徐歸國,遂為隔絕。承宗性至孝,萬里投險,偷路負喪還京師。黃門侍郎孫惠蔚聞之曰;「吾於斯人見廉范之情矣。」於是弔贈盡禮,如舊相識。
王續生,滎陽京縣人也。遭繼母憂,居喪杖而後起。及終禮制,鬢髮盡落。有司奏聞,世宗詔標旌門閭,甄其徭役。
李顯達,潁川陽翟人也。父喪,水漿不入口七日,鬢髮墮落,形體枯悴。六年廬於墓側,哭不絕聲,殆於滅性。州牧、高陽王雍以狀奏,靈太后詔表其門閭。
張昇,滎陽人。居父母喪,鬢髮墜落,水漿不入口,吐血數升。詔表門閭。
倉跋,滎陽京縣人也。喪母,水漿不入口五日,吐血數升,居憂毀瘠,見稱州里。有司奏聞,出帝詔標門閭。
王崇,字乾邕,陽夏雍丘人也。兄弟並以孝稱。身勤稼穡,以養二親。仕梁州鎮南府主簿。母亡,杖而後起,鬢髮墮落。未及葬,權殯宅西。崇廬於殯所,晝夜哭泣,鳩鴿羣至。有一小鳥,素質墨眸,形大如雀,栖於崇廬,朝夕不去。母喪始闋,復丁父憂,哀毀過禮。是年,陽夏風雹,所過之處,禽獸暴死,草木摧折。至崇田畔,風雹便止,禾麥十頃,竟無損落,及過崇地,風雹如初。咸稱至行所感。崇雖除服,仍居墓側。於其室前生草一根,莖葉甚茂,人莫能識。至冬中,復有烏巢於崇屋,乳養三子,毛羽成長,馴而不驚。守令聞之,親自臨視。州以聞奏,標其門閭。
郭文恭,太原平遙人也。仕為太平縣令。年踰七十,父母喪亡。文恭孝慕罔極,乃居祖父墓次,晨夕拜跪。跣足負土,培祖父二墓,寒暑竭力,積年不已,見者莫不哀歎。尚書聞奏,標其門閭。
史臣曰:塞天地而橫四海者,唯孝而已矣。然則始敦孝敬之方,終極哀思之道,厥亦多緒,其心一焉。蓋上智稟自然之質,中庸有企及之義,及其成名,其美一也。趙琰等或出公卿之緒,籍禮敎以資;或出茅簷之下,非獎勸所得。乃有負土成墳,致毀滅性,雖乖先王之典制,亦觀過而知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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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七‧列傳節義第七十五   于什門 段進 石文德 汲固 王玄威 婁提 劉渴侯 朱長生 于提 馬八龍 門文愛 晁清 劉侯仁 石祖興 邵洪哲 王榮世 胡小虎 孫道登 李几 張安祖 王閭
大義重於至聞自日人。慕之者蓋希,行之者實寡。至於輕生蹈節,臨難如歸,殺身成仁,死而無悔,自非耿介苦心之人,鬱怏激氣之士,亦何能若斯。僉列之傳,名節義云。
于簡,字什門,代人也。太宗時為謁者,使喻馮跋。及至和龍,住外舍不入,使人謂跋曰:「大魏皇帝有詔,須馮主出受,然後敢入。」跋使人牽逼令入,見跋不拜,跋令人按其項。什門曰:「馮主拜受詔,吾自以賔主致敬,何須苦見逼也!」與跋往復,聲氣厲然,初不撓屈。旣而跋止什門。什門於羣衆之中,回身背跋,被後襠以辱之。旣見拘留,隨身衣裳敗壞略盡,蟣虱被體。跋遺以衣服,什門拒而不受。和龍人皆歎曰:「雖古烈士,無以過也!」歷二十四年,後馮文通上表稱臣,乃送什門歸。拜治書侍御史。世祖下詔曰:「什門奉使和龍,值狂豎肆虐,勇志壯厲,不為屈節,雖昔蘇武何以加之。」賜羊千口、帛千匹,進為上大夫,策告宗廟,頒示天下,咸使聞也。
段進,不知何許人也。世祖初,為白道守將。蠕蠕大檀入塞,圍之,力屈被執。進抗聲大罵,遂為賊殺。世祖愍之,追贈安北將軍,賜爵顯美侯,謚曰莊。
石文德,河中蒲阪人也,有行義。真君初,縣令黃宣在任喪亡,宣單貧無期親,文德祖父苗以家財殯葬,持服三年,奉養宣妻二十餘載。及亡,又衰絰斂祔,率禮無闕。自苗逮文德,刺史守令卒官者,制服送之。五世同居,閨門雍睦。
又梁州上言天水白石縣人趙令安、孟蘭彊等,四世同居,行著州里。詔並標牓門閭。
汲固,東郡梁城人也。為兖州從事。刺史李式坐事被收,吏民皆送至河上。時式子憲生始滿月,式大言於衆曰:「程嬰、杵臼何如人也!」固曰:「今古豈殊。」遂便潛還,不復回顧,徑來入城,於式婦閨抱憲歸藏之。及捕者收憲屬,有一婢產男,母以婢兒授之。事尋泄,固乃攜憲逃遁,遇赦始歸。憲即為固長育至十餘歲,恒呼固夫婦為郎婆。後高祐為兖州刺史,嘉固節義,以為主簿。
王玄威,恒農北陝人也。顯祖崩,玄威立草廬於州城門外,衰裳蔬粥,哭踴無時。刺史苟頹以事表聞。詔令問狀,玄威稱:「先帝統御萬國,慈澤被於蒼生,含氣之類莫不仰賴,玄威不勝悲慕,中心知此,不知禮式。」詔問玄威欲有所訴,聽為表列。玄威云:「聞諱悲號,竊謂臣子同例,無所求謁。」及至百日,乃自竭家財,設四百人齋會。忌日,又設百僧供。至大除日,詔送白紬褶一具,與玄威釋服,下州令表異焉。
婁提,代人也。顯祖時為內三郎。顯祖暴崩,提謂人曰:「聖主升遐,安用活為!」遂引佩刀自刺,幾至於死。文明太后詔賜帛二百匹。
時有敕勒部人蛭拔寅兄地于,坐盜食官馬,依制命死。拔寅自誣己殺,兄又云實非弟殺,兄弟爭死,辭不能定。高祖詔原之。
劉渴侯,不知何許人也。稟性剛烈。太和中,為徐州後軍,以力死戰,衆寡不敵,遂禽。瞋目大罵,終不降屈,為賊所殺。高祖贈立忠將軍、平州刺史、上庸侯,賜絹千匹、穀千斛。
有嚴季者,亦為軍校尉,與渴侯同殿,勢窮被執,終不降屈,後得逃還。除立節將軍,賜爵五等男。
朱長生及于提,並代人也。高祖時,以長生為員外散騎常侍,與提俱使高車。至其庭,高車主阿伏至羅責長生等拜,長生拒之曰:「 我天子使,安肯拜下土諸侯!」阿伏至羅乃不以禮待。長生以金銀寶器奉之,至羅旣受獻,長生曰:「為臣內附,冝盡臣禮,何得口云再拜而實不拜!」呼出帳,命衆中拜。阿伏至羅慚其臣下,大怒曰:「帳中何不敎我拜,而辱我於大衆!」奪長生等獻物,囚之叢石之中,兵脅之曰:「汝能為我臣則活,如其不降,殺汝!」長生與于提瞋目厲聲責之曰:「豈有天子使人拜汝夷,我寧為魏鬼,不為汝臣!」至羅彌怒,絕其飲食。從行者三十人皆降,至羅乃給以肉酪,惟長生與提不從,乃各分徙之。積三歲,乃得還。高祖以長生等守節遠同蘇武,甚嘉之,拜長生河內太守,于提隴西太守,並賜爵五等男。從者皆為令長。
馬八龍,武邑武彊人也。輕財重義。友人武遂縣尹靈哲在軍喪亡,八龍聞即奔赴,負屍而歸,以家財殯葬,為制緦服。撫其孤遺,恩如所生。州郡表列,詔表門閭。
門文愛,汲郡山陽人也。早孤,供養伯父母以孝謹聞。伯父亡,服未終,伯母又亡。文愛居喪,持服六年,哀毀骨立。鄉人魏中賢等相與標其孝義。
晁清,遼東人也。祖暉,濟州刺史、潁川公。清襲祖爵,例降為伯。為梁城戍將。蕭衍攻圍,糧盡城陷,清抗節不屈,為賊所殺。世宗褒美,贈樂陵太守,謚曰忠。子榮賔襲。
劉侯仁,豫州人也。城人白早生殺刺史司馬恱,據城南叛。恱息朏,走投侯仁。賊雖重加購募,又嚴其捶撻,侯仁終無漏泄,朏遂免禍。事寧,有司奏其操行,請免府籍,敘一小縣,詔可。
石祖興,常山九門人也。太守田文彪、縣令和真等喪亡,祖興自出家絹二百餘匹,營護喪事。州郡表列,高祖嘉之,賜爵二級,為上造。後拜寧陵令,卒。吏部尚書李韶奏其節義,請加贈謚,以獎來者,靈太后令如所奏。有司謚曰恭。
邵洪哲,上谷沮陽人也。縣令范道榮先自朐城歸欵以除縣令,道榮鄉人徐孔明,妄經公府,訟道榮非勳,道榮坐除名。羇旅孤貧,不能自理。洪哲不勝義憤,遂代道榮詣京師,明申曲直。經歷寒暑,不憚劬勞,道榮卒得復雪。又北鎮反亂,道榮孤單,無所歸附。洪哲兄伯川復率鄉人來相迎接,送達幽州。道榮感其誠節,訴省申聞。詔下州郡,標其里閭。
王榮世,陽平館陶人也。為三城戍主、方城縣子。蕭衍攻圍,力窮知不可全,乃先焚府庫,後殺妻妾。及賊陷城,與戍副鄧元興等俱以不屈被害。肅宗下詔褒美忠節,進榮世爵為伯,贈齊州刺史;元興開國子,贈洛州刺史。
胡小虎,河南河陰人也。少有武氣。正光末,為統軍於晉壽。孝昌中,蕭衍將樊文熾等寇邊,益州刺史邴虯遣長史和安固守小劔,文熾圍之。虯命小虎與統軍崔珍寶同往防拒。文熾掩襲小虎、珍寶,並擒之。文熾攻小劔未陷,乃將珍寶至城下,使謂和安曰:「南軍彊盛,北救不來,豈若歸欵,取其冨貴。」和安命射之,乃退。復逼小虎與和安交言,小虎乃慷慨謂安曰:「我柵不防,為賊所虜。觀其兵士,勢不足言,努力堅守。魏行臺傳梁州遣將已至。」賊以刀毆擊,言不得終,遂害之。三軍無不歎其壯節,哀其死亡。賊尋奔敗,禽其次將蕭世澄、陳文緒等一十一人。行臺魏子建壯其氣概,啟以世澄購其屍柩,乃獲骸骨歸葬。
孫道登,彭城呂縣人也。永安初,為蕭衍將韋休等所虜,面縛臨刃,巡遠村塢,令其招降鄉曲。道登厲聲唱呼:「但當努力,賊無所能。」賊遂屠戮之。
又荊州被圍,行臺宗靈恩遣使宗女等四人入城曉喻,為賊將所獲,執女等巡城,令其改辭。女等大言:「天軍垂至,堅守莫降。」賊忿,各刳其腹,然後斬首。二州表其節義,道登等並賜五品郡、五等子爵,聽子弟承襲。遣使詣所在弔祭。
李几,博陵安平人也。七世共居同財,家有二十二房,一百九十八口,長幼濟濟,風禮著聞,至於作役,卑幼競進。鄉里嗟美,標其門閭。
張安祖,河陽人也。襲世爵山北侯。時有元承貴,曾為河陽令,家貧,且赴尚書求選,逢天寒甚,遂凍死路側。一子年幼,停屍門巷,棺斂無託。安祖悲哭盡禮,買木為棺,手自營作,斂殯周給。朝野嘉歎。尚書聞奏,標其門閭。
王閭,北海密人也。數世同居,有百口。又太山劉業興四世同居,魯郡蓋儁六世同居,並共財產,家門雍睦。鄉里敬異。有司申奏,皆標門閭。
史臣曰:于什門等或臨危不撓,視死如歸;或赴險如夷,惟義所在。其大則光國隆家,其小則損己利物。故其盛烈所著,與河海而爭流;峻節所標,共松栢而俱茂。並蹈履之所致,身歿名立,豈徒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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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八‧列傳良吏第七十六   張恂 鹿生 張應 宋世景 路邕 閻慶胤 明亮 杜纂 裴佗 竇瑗 羊敦 蘇淑
罷侯置守,歷年永乆,統以方牧,仍世相循,所以寬猛為用,庇民調俗。但廉平常跡,聲問難高;適時應務,招響必速。是故摶擊為侯,起不旋踵;儒弱貽咎,録用無時。此則已然於前世矣。後之為吏,與世沉浮,季叔澆漓,姦巧多緒,所以蒲、密無為之化,難見其人。有魏初拓中州,兼并疆域,河南、關右,遺黎未純,擁節分符,多出豐沛。政術治風,未能咸允,雖動貽大戮,而貪虐未悛,亦由網漏吞舟,時挂一目。高祖肅明綱紀,賞罰必行,肇革舊軌,時多奉法。世宗優遊而治,寬政遂往,太和之風,頗以陵替。肅宗馭運,天下淆然,其於移風革俗之美,浮虎還珠之政,九州百郡,無所聞焉。且書其為時所稱者,以著良吏云爾。
張恂,字洪讓,上谷沮陽人也。隨兄袞歸國,參代王軍事。恂言於太祖曰:「金運失御,劉石紛紜,慕容竊號山東,苻姚盜器秦隴,遂使三靈乏響,九域曠君。大王樹基玄朔,重明積聖,自北而南,化被燕趙。今中土遺民,望雲冀潤。冝因斯會,以建大業。」太祖深器異,厚加禮焉。皇始初,拜中書侍郎,幃幄密謀,頗預參議。從將軍奚牧略地晉川,拜鎮遠將軍,賜爵平皐子。出為廣平太守。恂招集離散,勸課農桑,民歸之者千戶。遷常山太守。恂開建學校,優顯儒士。吏民歌詠之。於時喪亂之後,罕能克厲,惟恂當官清白,仁恕臨下,百姓親愛之,其治為當時第一。太祖聞而嘉歎。太宗即位,賜帛三百匹,徵拜太中大夫。神瑞三年卒,年六十九。恂性清儉,不營產業,身死之日,家無餘財。太宗悼惜之,贈征虜將軍、并州刺史、平皐侯,謚曰宣。
子純,字道尚,襲爵。鎮遠將軍、平皐子。坐事爵除。
純弟代,字定燕。陳留、北平二郡太守。卒,贈冠軍將軍、營州刺史,謚曰惠侯。代所歷著清稱,有父之遺風。
代子長年,中書博士。出為寧遠將軍、汝南太守。有郡民劉崇之兄弟分析,家貧惟有一牛,爭之不決,訟於郡庭。長年見之,悽然曰:「汝曹當以一牛,故致此競,脫有二牛,各應得一,豈有訟理。」即以家牛一頭賜之。於是郡境之中各相誡約,咸敦敬讓。太和初,卒於家。
子琛,字寶貴,少有孝行。歷武騎常侍、羽林監、太子翊軍校尉。卒。
子略,武定中,左光禄大夫。
鹿生,濟陰乗氏人。父壽興,沮渠牧犍庫部郎。生再為濟南太守,有治稱。顯祖嘉其能,特徵赴季秋馬射,賜以驄馬,加以青服,彰其廉潔。前後在任十年。時三齊始附,人懷苟且,蒲博終朝,頗廢農業。生立制斷之,聞者嗟善。後歷徐州任城王澄、廣陵侯元衍征東、安南二府長史,帶淮陽太守、郯城鎮將。年七十四,正始中卒。追贈龍驤將軍、兖州刺史。
張應,不知何許人。延興中,為魯郡太守。應履行貞素,聲績著聞。妻子樵采以自供。高祖深嘉其能,遷京兆太守。所在清白,得吏民之忻心焉。
宋世景,廣平人,河南尹翻之第三弟也。少自修立,事親以孝聞。與弟道璵下帷誦讀,博覽羣言,尤精經義。族兄弁甚重之。舉秀才,對策上第,拜國子助敎,遷彭城王勰開府法曹行參軍。勰愛其才學,雅相器敬。高祖亦嘉之。遷司徒法曹行參軍。
世景明刑理,著律令,裁決疑獄,剖判如流。轉尚書祠部郎。彭城王勰每稱之曰:「宋世景精識,尚書僕射才也。」臺中疑事,右僕射高肇常以委之。世景旣才長從政,加之夙勤不怠,兼領數曹,深著稱績。頻為左僕射源懷引為行臺郎。巡察州鎮十有餘所,黜陟賞罰莫不咸允。遷徙七鎮,別置諸戍,明設亭候,以備北虜。懷大相委重。還而薦之於世宗曰:「宋世景文武才略,當今寡儔,清平忠直,亦少其比。陛下若任之以機要,終不減李沖也。」世宗曰:「朕亦聞之。」尚書令、廣陽王嘉,右僕射高肇,吏部尚書、中山王英共薦世景為國子博士,尋薦為尚書右丞。王顯與宋弁有隙,毀之於世宗,故事寢不報。
尋加伏波將軍,行滎陽太守。鄭氏豪橫,號為難治。濟州刺史鄭尚弟遠慶先為苑陵令,多所受納,百姓患之。世景下車,召而謂之曰:「與卿親,冝假借。吾未至之前,一不相問,今日之後,終不相捨。」而遠慶行意自若。世景繩之以法,遠慶懼,棄官亡走。於是僚屬畏威,莫不改肅。終日坐於廳事,未甞寢息。縣史、三正及諸細民,至即見之,無早晚之節。來者無不盡其情抱,皆假之恩顏,屏人密語。民閒之事,巨細必知,發姦摘伏,有若神明。甞有一吏,休滿還郡,食人雞;又有一幹,受人一帽,又食二雞。世景叱之曰,汝何敢食甲乙雞,取丙丁之帽!吏幹叩頭伏罪。於是上下震悚,莫敢犯禁。坐弟道璵事除名。
世景友于之性,過絕於人,及道璵死,哭之哀切,酸感行路,形容毀悴,見者莫不歎愍。歲餘,母喪,遂不勝哀而卒。世景甞撰晉書,竟未得就。
子季儒,遺腹生。弱冠,太守崔楷辟為功曹,起家太學博士、明威將軍。曾至譙宋之閒,為文弔嵇康,甚有理致。後夜寢,室壞壓殞,年二十五,時人咸傷惜之。
路邕,陽平清淵人。世宗時,積功勞,除齊州東魏郡太守,有惠政。靈太后詔曰:「邕蒞政清勤,善綏民俗。比經年儉,郡內饑饉,羣庶嗷嗷,將就溝壑,而邕自出家粟,賑賜貧窘,民以獲濟。雖古之良守,何以尚茲。冝見霑錫,以垂獎勸。可賜龍廄馬一匹、衣一襲、被褥一具。班宣州鎮,咸使聞知。」邕以善治民,稍遷至南青州刺史而卒。
閻慶胤,不知何許人。為東秦州敷城太守。在政五年,清勤厲俗。頻年饑饉,慶胤歲常以家粟千石賑恤貧窮,民賴以濟。其部民楊寶龍等一千餘人,申訟美政。有司奏曰:「案慶胤自蒞此郡,惠政有聞,又能自以己粟贍恤饑饉,乃有子愛百姓之義。如不少加優賚,無以厲彼貪殘。又案齊州東魏郡太守路邕,在郡治能與之相埒,語其分贍又亦不殊,而聖旨優隆賜以衣馬,求情即理,謂合同賞。」靈太后卒無褒賞焉。
明亮,字文德,平原人。性方厚,有識幹。自給事中歷員外常侍。延昌中,世宗臨朝堂,親自黜陟,授亮勇武將軍。亮進曰:「臣本官常侍,是第三清。今授臣勇武,其號至濁。且文武又殊,請更改授。」世宗曰:「今依勞行賞,不論清濁,卿何得乃復以清濁為辭!」亮曰:「聖明在上,清濁故分。臣旣屬聖明,是以敢啟。」世宗曰:「九流之內,人咸君子,雖文武號殊,佐治一也。卿何得獨欲乖衆,妄相清濁。所請未可,但依前授。」亮曰:「今江左未賔,書軌冝一。方為陛下授命前驅,拓定吳會。官爵陛下之所輕,賤命微臣之所重,陛下方收所重,何惜所輕。」世宗笑曰:「卿欲為朕拓定江表,揃平蕭衍,揃平拓定,非勇武莫可。今之所授,是副卿言。辭勇及武,自相矛盾。」亮曰:「臣欲仰稟聖規,運籌而定,何假勇武,方乃成功。」世宗曰:「謀勇二事,體本相須。若勇而無謀,則勇不獨舉;若謀而無勇,則謀不孤行。必須兼兩,乃能制勝,何得云偏須運籌而不復假勇乎?」亮曰:「請改授平遠將軍。」世宗曰:「運籌用武,然後遠人始平,卿但用武平之,何患不得平遠也。」亮乃陳謝而退。
後除陽平太守,清白愛民,甚有惠政,聲績之美,顯著當時。朝廷嘉其風化。轉汲郡太守,為治如前,譽宣遠近。二郡民吏,迄今追思之。卒孝昌初,贈左將軍、南青州刺史。
初,亮之在陽平,屬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討元叉。時并州刺史城陽王徽亦遣使詣亮,密同熙謀。熙敗,亮詭其使辭,由是徽音獲免。二年,詔追前效,重贈平東將軍、濟州刺史,拜其子希遠奉朝請。
亮從弟遠,儀同開府從事中郎。
杜纂,字榮孫,常山九門人也。少以清苦自立。時縣令齊羅喪亡,無親屬收瘞,纂以私財殯葬。由是郡縣標其門閭。後居父喪盡禮。郡舉孝廉,補豫州司士。
稍除積弩將軍。領衆詣淮,迎降民楊箱等。修立楚鎮,超納山蠻李天保等五百戶。從征新野,除騎都尉。又從駕壽春,勑纂縁淮慰勞。豫州刺史田益宗率戶歸國,使纂詣廣陵安慰初附,賑給田廩。從征新野,及南陽平,以功賜爵井陘男,賞帛五百匹。數日之中,散之知友。時人稱之。又詣赭陽、武陰二郡,課種公田,隨供軍費。除南秦州武都太守。正始中,遷漢陽太守,並以清白為名。又隨都督楊椿等詣南秦軍前,招慰逆氐。還,除虎賁中郎將,領太倉令。遭母憂去職。乆之,除伏波將軍,復為太倉令。尋除寧遠將軍、陰陵戍主。延昌中,京師儉,勑纂監京倉賑給民廩。肅宗初,拜征虜將軍、清河內史。性儉約,尤愛貧老,至能問民疾苦,對之泣涕。勸督農桑,親自檢視,勤者賞以物帛,惰者加以罪譴。弔死問生,甚有恩紀。還,以本將軍除東益州刺史。無御邊威略,羣氐反叛。以失民和徵還。遷太府少卿,除平陽太守、後將軍、太中大夫。
正光末,清河人房通等三百人頌纂德政,乞重臨郡。詔許之。孝昌中,為葛榮圍逼,纂以郡降榮。榮令纂入信都慰喻,都督李瑾欲斬,刺史元孚德纂,還。出,又勸榮以水灌城,榮遂以纂為常山太守。至郡未幾,榮滅。定州刺史薛曇尚以纂老舊,令護博陵、鉅鹿二郡,纂以疾辭。少時卒於家。
纂所歷任,好行小惠,蔬食弊衣,多涉誣矯,而輕財潔己,終無受納,為百姓所思,號為良守。永熙中,贈平北將軍、殷州刺史。天平四年,重贈本將軍、定州刺史。
裴佗,字元化,河東聞喜人。其先因晉亂避地涼州。苻堅平河西,東歸桑梓,因居解縣焉。父景,惠州別駕。
佗容貌魁偉,隤然有器望。少治春秋杜氏、毛詩、周易,並舉其宗致。舉秀才,以高第除中書博士,轉司徒參軍、司空記室、揚州任城王澄開府倉曹參軍。入為尚書倉部郎中,行河東郡事。所在有稱績。還,拜尚書考功郎中、河東邑中正。世宗親臨朝堂,拜員外散騎常侍,中正如故。轉司州治中,以風聞為御史所彈,尋會赦免。轉征虜將軍、中散大夫。為趙郡太守,為治有方,威惠甚著,猾吏姦民莫不改肅。所得俸禄,分恤貧窮。轉前將軍、東荊州刺史,郡民戀仰,傾境餞送,至今追思之。尋加平南將軍。蠻酋田盤石、田敬宗等部落萬餘家,恃衆阻險,不賔王命,前後牧守雖屢征討,未能降欵。佗至州,單使宣慰,示以禍福。敬宗等聞佗宿德,相率歸附。於是闔境清晏,寇盜寢息,邊民懷之,襁負而至者千餘家。尋加撫軍將軍,又遷中軍將軍。在州數載,以疾乞還。永安二年卒。遺令不聽請贈,不受賻襚。諸子皆遵行之。
佗性剛直,不好俗人交游,其投分者必當時名勝。清白任真,不事家產,宅不過三十步,又無田園。暑不張蓋,寒不衣裘,其貞儉若此。六子。
讓之,字士禮。武定末,中書侍郎。
讓之弟諏之,字士正,早有才學。司徒記室參軍。天平末,入於關西。
竇瑗,字世珍,遼西遼陽人。自言本扶風平陵人,漢大將軍竇武之曾孫崇為遼西太守,子孫遂家焉。曾祖堪,慕容氏漁陽太守。祖表,馮文通成周太守,入國。父冏,舉秀才,早卒。普泰初,瑗啟以身階級為父請贈,詔贈征虜將軍、平州刺史。
瑗年十七,便荷帙從師。遊學十載,始為御史。轉奉朝請、兼太常博士,拜大將軍、太原王尒朱榮官,因是為榮所知,遂表留瑗為北道大行臺左丞。以軍功賜爵陽洛男,除員外散騎常侍。瑗以拜榮官,賞新昌男。因從榮東討葛榮,事平,封容城縣開國伯,食邑五百戶。後除征虜將軍、通直散騎常侍,仍左丞。瑗乞以容城伯讓兄叔珍,詔聽以新昌男轉授之,叔珍由是位至太山太守。
尒朱世隆等立長廣王曄為主,南赴洛陽。至東郭外,世隆等遣瑗奏廢之。瑗執鞭獨入禁內,奏曰:「天人之望,皆在廣陵,願行堯舜之事。」曄遂禪焉。由是除征南將軍、金紫光禄大夫。敷奏侃然,前廢帝甚重之。出帝時,為廷尉卿。及釋奠開講,瑗與散騎常侍溫子昇、給事黃門侍郎魏季景、通直散騎常侍李業興,並為摘句。天平中,除鎮東將軍、金紫光禄大夫。尋除廣宗太守,治有清白之稱。廣宗民情凶戾,前後累政咸見告訟。惟瑗一人,終始全潔。轉中山太守,加征東將軍。聲譽甚美,為吏民所懷。及齊獻武王班書州郡,誡約牧守令長,稱瑗政績,以為勸厲焉。後授使持節、本將軍、平州刺史。在州政如治郡。又為齊獻武王丞相府右長史。瑗無軍府斷割之才,不甚稱職。又行晉州事。
旣還京師,上表曰:
臣在平州之日,蒙班麟趾新制,即依朝命宣示,所部士庶忻仰有若三章。臣聞法象巍巍,乃大舜之事;政道郁郁,亦隆周之軌。故元首股肱,可否相濟。聲敎之聞,於此為證。伏惟陛下應圖臨宇,握紀承天,克構洪基,會昌寶歷,式張琴瑟,且調宮羽,去甚刪泰,革弊遷澆,俾高祖之德不墜於地。畫一旣歌,萬國歡躍。
臣伏讀至三公曹第六十六條,母殺其父,子不得告,告者死。再三返覆之,未得其門。何者?案律,子孫告父母、祖父母者死。又漢宣云:子匿父母,孫匿大父母,皆勿論。蓋謂父母、祖父母,小者攘羊,甚者殺害之類,恩須相隱,律抑不言。法理如是,足見其直。未必指母殺父止子不言也。若父殺母,乃是夫殺妻,母卑於父,此子不告是也。而母殺父,不聽子告,臣誠下愚,輒以為惑。昔楚康王欲殺令尹子南,其子棄疾為王御士而上告焉。對曰:「泄命重刑,臣不為也。」王遂殺子南。其徒曰:「行乎?」「吾與殺吾父,行將焉入!」曰:「臣乎?」曰:「殺父事讎,吾不忍。」乃縊而死。注云:棄疾自謂不告父為與殺,謂王為讎,皆非禮,春秋譏焉。斯蓋門外之治,以義斷恩,知君殺父而子不告,是也。母之於父,同在門內,恩無可掩,義無斷割。知母將殺,理應告父;如其已殺,冝聽告官。今母殺父而子不告,便是知母而不知父。識比野人,義近禽獸。且母之於父,作合移天,旣殺己之天,復殺子之天,二天頓毀,豈容頓默!此母之罪,義在不赦。下手之日,母恩即離,仍以母道不告,鄙臣所以致惑。
今聖化淳洽,穆如韶夏,食椹懷音,梟鏡猶變,況承風稟敎,識善知惡之民哉。脫下愚不移,事在言外,如或有之,可臨時議罪,何用豫制斯條,用為訓誡。誠恐千載之下,談者諠譁,以明明大朝,有尊母卑父之論。以臣管見,實所不取。如在淳風厚俗,必欲行之。且君、父一也。父者子之天,被殺事重,冝附「父謀反大逆子得告」之條。父一而已,至情可見。竊惟聖主有作,明賢賛成,光國寧民,厥用為大,非下走頑蔽所能上測。但受恩深重,輒獻瞽言,儻蒙收察,乞付評議。
詔付尚書,三公郎封君義立判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生我勞悴,續莫大焉。子於父母,同氣異息,終天靡報,在情一也。今忽欲論其尊卑,辨其優劣,推心未忍,訪古無據。母殺其父,子復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殺。天下未有無母之國,不知此子將欲何之!案春秋,莊公元年,不稱即位,文姜出故。服虔注云:『文姜通兄齊襄,與殺公而不反。父殺母出,隱痛深諱。期而中練,思慕少殺,念至於母。故經書:三月夫人遜於齊。』旣有念母深諱之文,明無讎疾告列之理。且聖人設法,所以防淫禁暴,極言善惡,使知而避之。若臨事議刑,則陷罪多矣。惡之甚者,殺父害君,著之律令,百王罔革。此制何嫌,獨求削去。旣於法無違,於事非害,宣布有年,謂不冝改。」瑗復難云:
尋局判云:「子於父母,同氣異息,終天靡報,在情一也。今欲論其尊卑,辨其優劣,推心未忍,訪古無據。」瑗以為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又曰:「乾天也,故稱父;坤地也,故稱母。」又曰:乾為天,為父;坤為地,為母。禮喪服經曰:為父斬衰三年,為母齊衰期。尊卑優劣,顯在典章,何言訪古無據?
局判云:「母殺其父,子復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殺。天下未有無母之國,不知此子將欲何之!」瑗案典律,未聞母殺其父而子有隱母之義。旣不告母,便是與殺父,天下豈有無父之國,此子獨得有所之乎!
局判又云:「案春秋,莊公元年,不稱即位,文姜出故。服虔注云:『文姜通於兄齊襄,與殺公而不反。父殺母出,隱痛深諱,期而中練,思慕少殺,念至於母。故經書:三月夫人遜於齊。』旣有念母深諱之文,明無讎疾告列之理。」瑗尋注義,隱痛深諱者,以父為齊所殺,而母與之。隱痛父死,深諱母出,故不稱即位。非為諱母與殺也。是以下文以義絕,其罪不為與殺明矣。公羊傳曰:「君殺,子不言即位,隱之也。」期而中練,父憂少衰,始念於母,略書「夫人遜於齊」。是內諱出奔,猶為罪文。傳曰:「不稱姜氏,絕不為親,禮也。」注云:「夫人有與殺桓之罪,絕不為親,得尊父之義。善莊公思大義,絕有罪,故曰禮也。」以大義絕有罪,得禮之衷,明有讎疾告列之理。但春秋桓、莊之際,齊為大國,通于文姜,魯公讁之。文姜以告齊襄,使公子彭生殺之。魯旣弱小而懼於齊。是時天子衰微,又無賢霸,故不敢讎之,又不敢告列,惟得告於齊曰:「無所歸咎,惡於諸侯,請以公子彭生除之。」齊人殺公子彭生。案郎此斷,雖有援引,即以情推理,尚未遣惑。
事遂停寢。
除大宗正卿,尋加衞將軍。宗室以其寒士,相與輕之。瑗案法推治,無所顧避,甚見讎疾。官雖通顯,貧窘如初,清尚之操,為時所重。領本州大中正,以本官兼廷尉卿,卒官。贈本將軍、太僕卿、濟州刺史,謚曰明。
羊敦,字元禮,太山鉅平人,梁州刺史祉弟子也。性尚閑素,學涉書史。以父靈引死王事,除給事中。出為本州別駕。公平正直,見有非法,敦終不判署。後為尚書左侍郎、徐州撫軍長史。永安中,轉廷尉司直,不拜。拜洛陽令。後為鎮南將軍、金紫光禄大夫,遷太府少卿,轉衞將軍、廣平太守。治有能名,姦吏跼蹐,秋毫無犯。雅性清儉,屬歲饑饉,家餽未至,使人外尋陂澤,採藕根而食之。遇有疾苦,家人解衣質米以供之。然其為治,亦尚威嚴。朝廷以其清白,賜穀一千斛、絹一百匹。興和初卒,年五十二。吏民奔哭,莫不悲慟。贈都督徐兖二州諸軍事、衞大將軍、吏部尚書、兖州刺史,謚曰貞。
武定初,齊獻武王以敦及中山太守蘇淑在官奉法,清約自居,冝見追褒,以厲天下,乃上言請加旌録。詔曰:「昔五興謠,兩歧致詠,皆由仁覃千里,化洽一邦。故廣平太守羊敦、故中山太守蘇淑,並器業和隱,幹用貞濟,善政聞國,清譽在民。方藉良才,遂登高秩,先後凋亡,朝野傷悼。追旌清德,蓋惟舊章,可各賞帛一百匹、穀五百斛,班下郡國,咸使聞知。」
子隱,武定末,開府行參軍。
蘇淑,字仲和,武邑人也。立性敦謹,頗涉經傳。兄壽興,坐事為閹官。壽興後為河閒太守,賜爵晉陽男。及壽興將卒,遂冒養淑為子。淑,熙平中襲其爵,除司空士曹參軍。尋轉太學博士、厲威將軍、員外散騎侍郎。轉奉車都尉,領殿中侍御史。因使於冀州,會高乾邕執刺史元嶷據城起義,淑賛成其事。乾邕以淑行武邑郡。未幾,尒朱汝歸率兵將至,淑於郡逃還京師。後除左將軍、太中大夫、行河陰令。出除樂陵內史。淑在郡綏撫,甚有民譽。始逕二周,謝病乞解,有詔聽之,民吏老幼訴乞淑者甚衆。後歷滎陽太守,亦有能名。加中軍將軍、司徒從事中郎。興和二年,拜中山太守。三年,卒於郡。淑清心愛下,所歷三郡,皆為吏民所思,當時稱為良二千石。武定初,贈衞大將軍、都官尚書、瀛州刺史,謚曰懿。齊獻武王追美清操,與羊敦同見優賞。
子子且,襲。武定中,齊獻武王廟丞。
史臣曰。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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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八十九‧列傳酷吏第七十七   于洛侯 胡泥 李洪之 高遵 張赦提 羊祉 崔暹 酈道元 谷楷
淳風旣喪,姦黠萌生;法令滋章,刑禁多設。為吏罕仁恕之誠,當官以威猛為濟。魏氏以戎馬定王業,武功平海內,治任刑罰,肅厲為本,猛酷之倫,所以列之今史。
于洛侯,代人也。以勞舊為秦州刺史,而貪酷安忍。州人冨熾奪民呂勝脛纏一具,洛侯輒鞭冨熾一百,截其右腕。百姓王隴客刺殺民王羌奴、王愈二人,依律罪死而已,洛侯生拔隴客舌,刺其本,并刺胸腹二十餘瘡。隴客不堪苦痛,隨刀戰動。乃立四柱磔其手足,命將絕,始斬其首,支解四體,分懸道路。見之者無不傷楚,闔州驚震,人懷怨憤。百姓王元壽等一時反叛。有司糾劾。高祖詔使者於州刑人處宣告兵民,然後斬洛侯以謝百姓。
胡泥,代人也。歷官至司衞監,賜爵永城侯。泥率勒禁中,不憚豪貴。殿中尚書叔孫侯頭應內直而闕於一時,泥以法繩之。侯頭恃寵,遂與口諍。高祖聞而嘉焉,賜泥衣服一襲。出為幽州刺史,假范陽公。以北平陽尼碩學,遂表薦之。遷平東將軍、定州刺史。以暴虐,刑罰酷濫,受納貨賄,徵還戮之。將就法也,高祖臨太華殿引見,遣侍臣宣詔責之,遂就家賜自盡。
李洪之,本名文通,恒農人。少為沙門,晚乃還俗。真君中,為狄道護軍,賜爵安陽男。會永昌王仁隨世祖南征,得元后姊妹二人。洪之以宗人潛相餉遺,結為兄弟,遂便如親。頗得元后在南兄弟名字,乃改名洪之。及仁坐事誅,元后入宮,得幸於高宗,生顯祖。元后臨崩,昭太后問其親,因言洪之為兄。與相訣經日,具條列南方諸兄珍之等,手以付洪之。遂號為顯祖親舅。太安中,珍之等兄弟至都,與洪之相見,敘元后平生故事,計長幼為昆季。
以外戚為河內太守,進爵任城侯,威儀一同刺史。河內北連上黨,南接武牢,地險人悍,數為刼害,長吏不能禁。洪之至郡,嚴設科防,募斬賊者便加重賞,勸農務本,盜賊止息。誅鋤姦黨,過為酷虐。
後為懷州刺史,封汲郡公,徵拜內都大官。河西羌胡領部落反叛,顯祖親征,命洪之與侍中、東郡王陸定揔統諸軍。輿駕至并州,詔洪之為河西都將討山胡。皆保險拒戰。洪之築壘於石樓南白雞原以對之。諸將悉欲進攻,洪之乃開以大信,聽其復業,胡人遂降。顯祖嘉之,遷拜尚書外都大官。
後為使持節、安南將軍、秦益二州刺史。至治,設禁姦之制,有帶刃行者,罪與刼同,輕重品格,各有條章。於是大饗州中豪傑長老,示之法制。乃夜密遣騎分部覆諸要路,有犯禁者,輒捉送州,宣告斬決。其中枉見殺害者百數。赤葩渴郎羌深居山谷,雖相羈縻,王人罕到。洪之芟山為道,廣十餘步,示以軍行之勢,乃興軍臨其境。山人驚駭。洪之將數十騎至其里閭,撫其妻子,問所疾苦,因資遺之。衆羌喜恱,求編課調,所入十倍於常。洪之善御戎夷,頗有威惠,而刻害之聲聞於朝野。
初,洪之微時,妻張氏助洪之經營資產,自貧至貴,多所補益,有男女幾十人。洪之後得劉氏,劉芳從妹。洪之欽重,而疏薄張氏,為兩宅別居,偏厚劉室。由是二妻妒競,互相訟詛,兩宅母子,往來如讎。及蒞西州,以劉自隨。
洪之素非廉清,每多受納。時高祖始建禄制,法禁嚴峻,司察所聞,無不窮糾。遂鎖洪之赴京。高祖臨太華,庭集羣官,有司奏洪之受贓狼藉,又以酷暴。高祖親臨數之,以其大臣,聽在家自裁。洪之志性慷慨,多所堪忍,疹疾灸療,艾炷圍將二寸,首足十餘處,一時俱下,而言笑自若,接賔不輟。及臨自盡,沐浴換衣。防卒扶持,將出卻入,遍遶家庭,如是再三,泣歎良乆,乃卧而引藥。
始洪之託為元后兄,公私自同外戚。至此罪後,高祖乃稍對百官辨其誣假,而諸李猶善相視,恩紀如親。洪之始見元后,計年為兄。及珍之等至,洪之以元后素定長幼,其呼拜坐皆如家人。暮年數延攜之宴飲,醉酣之後,攜之時或言及本末,洪之則起而加敬,笑語自若。冨貴赫弈,當舅戚之家,遂棄宗專附珍之等。後頗存振本屬,而猶不顯然。劉氏四子,長子神自有傳。
高遵,字世禮,勃海人。父濟,滄水太守。遵賤出,兄矯等常欺侮之。及父亡,不令在喪位。遵遂馳赴平城,歸從祖兄中書令允。允乃為遵父舉哀,以遵為喪主,京邑無不弔集,朝貴咸識之。徐歸奔赴。免喪,允為營宦路,得補樂浪王侍郎。遵感成益之恩,事允如諸父。
涉歷文史,頗有筆札,進中書侍郎。詣長安,刊燕宣王廟碑,進爵安昌子。及新製衣冠,高祖恭薦宗廟,遵形貌莊潔,音氣雄暢,常兼太祝令,跪賛禮事,為俯仰之節,粗合儀矩。由是高祖識待之。後與游明根、高閭、李沖入議律令,親對御坐,時有陳奏。以積年之勞,賜粟帛牛馬。出為立忠將軍、齊州刺史。建節歷本州,宗鄉改觀,而矯等彌妒毀之。
遵性不廉清,在中書時,每假歸山東,必借備騾馬,將從百餘。屯逼民家求絲縑,不滿意則詬罵不去,彊相徵求。旬月之閒,縑布千數。邦邑苦之。遵旣臨州,本意未弭,選召僚吏,多所取納。又其妻明氏家在齊州,母弟舅甥共相憑屬,爭求貨利,嚴暴非理,殺害甚多。貪酷之響,帝頗聞之。及車駕幸鄴,遵自州來朝,會有赦宥。遵臨還州,請辭帝於行宮,引見誚讓之。遵自陳無負,帝厲聲曰:「若無遷都赦,必無高遵矣!又卿非惟貪惏,又虐於刑法,謂何如濟陰王,猶不免於法。卿何人,而為此行!自今冝自謹約。」還州,仍不悛革。齊州人孟僧振至洛訟遵。詔廷尉少卿劉述窮鞫,皆如所訴。先是,沙門道登過遵,遵以道登荷寵於高祖,多奉以貨,深託仗之。道登屢因言次申啟救遵,帝不省納,遂詔述賜遵死。時遵子元榮詣洛訟寃,猶恃道登,不時還赴。道登知事決,方乃遣之。遵恨其妻,不與訣,別處沐浴,引椒而死。
元榮,學尚有文才,長於几案。位兼尚書右丞,為西道行臺,至高平鎮,遇城翻被害。
遵弟次文,雖無位官而貲產巨萬。遵每責其財,又結憾於遵,吉凶不相往反。時論責之。
張赦提,中山安喜人也。性雄武,有規畫。初為虎賁中郎。時京畿盜魁自稱豹子、虎子,並善弓馬,遂領逃連及諸畜牧者,各為部帥,於靈丘、鴈門閒聚為刼害。至乃斬人首,射其口,刺人臍,引腸遶樹而共射之,以為戲笑。其為暴酷如此。軍騎掩,乆弗能獲,行者患焉。赦提設防遏追窮之計,宰司善之,以赦提為逐賊軍將。乃求驍勇追之,未幾而獲虎子、豹子及其黨與。盡送京師,斬於闕下,自是清靜。其靈丘羅思祖宗門豪溢,家處隘險,多止亡命,與之為刼。顯祖怒之,孥戮其家。而思祖家黨,相率寇盜。赦提應募求捕逐,乃以赦提為游徼軍將,前後禽獲,殺之略盡。因而濫有屠害,尤為忍酷。旣資前稱,又藉此功,除冠軍將軍、幽州刺史,假安喜侯。
赦提克己厲約,遂有清稱。後頗縱妻段氏,多有受納,令僧尼因事通請,貪虐流聞。中散李真香出使幽州,採訪牧守政績。真香驗案其罪,赦提懼死欲逃。其妻姑為太尉、東陽王丕妻,恃丕親貴,自許詣丕申訴求助,謂赦提曰:「當為訴理,幸得申雪,願且寬憂,不為異計。」赦提以此差自解慰。段乃陳列真香昔甞因假而過幽州,知赦提有好牛,從索不果。今臺使心恊前事,故威逼部下,拷楚過極,橫以無辜,證成誣罪。執事恐有不盡,使駕部令趙秦州重往究訊。事伏如前,處赦提大辟。高祖詔賜死於第。將就盡,召妻而責之曰:「貪濁穢吾者卿也,又安吾而不得免禍,九泉之下當為仇讎矣。」
又有華山太守趙霸,酷暴非理。大使崔光奏霸云:「不遵憲度,威虐任情,至乃手擊吏人,僚屬奔走。不可以君人字下,納之軌物,輒禁止在州。」詔免所居官。
羊祉,字靈祐,太山鉅平人,晉太僕卿琇之六世孫也。父規之,宋任城令。世祖南討至鄒山,規之與魯郡太守崔邪利及其屬縣徐通、愛猛之等俱降,賜爵鉅平子,拜鴈門太守。
祉性剛愎,好刑名,為司空令輔國長史,襲爵鉅平子。侵盜公資,私營居宅,有司案之抵死,高祖特恕遠徙。後還。景明初,為將作都將,加左軍將軍。四年,持節為梁州軍司,討叛氐。正始二年,王師伐蜀,以祉假節、龍驤將軍、益州刺史,出劔閣而還。又以本將軍為秦梁二州刺史,加征虜將軍。天性酷忍,又不清潔。坐掠人為奴婢,為御史中尉王顯所彈免。高肇南征,祉復被起為光禄大夫、假平南將軍,持節領步騎三萬先驅趣涪。未至,世宗崩,班師。夜中引軍,山有二徑,軍人迷而失路。祉便斬隊副楊明達,梟首路側。為中尉元昭所劾,會赦免。後加平北將軍,未拜而卒。贈安東將軍、兖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劉臺龍議謚曰:「祉志存埋輪,不避彊禦。及賛戎律,熊武斯裁,仗節撫藩,邊夷識德,化沾殊類,襁負懷仁。謹依謚法,布德行剛曰『景』,冝謚為景。」侍中侯剛、給事黃門侍郎元纂等駁曰:「臣聞惟名與器,弗可妄假,定謚準行,必當其跡。案祉志性急酷,所在過威,布德罕聞,暴聲屢發。而禮官虛述,謚之為『景』,非直失於一人,實毀朝則。請還付外準行,更量虛實。」靈太后令曰:「依駁更議。」元端、臺龍上言:「竊惟謚者行之跡,狀者跡之稱。然尚書銓衡是司,釐品庶物,若狀與跡乖,應抑而不受,録其實狀,然後下寺,依謚法準狀科上。豈有捨其行跡,外有所求,去狀去稱,將何所準?檢祉以母老辭藩,乃降手詔云:『卿綏撫有年,聲實兼著,安邊寧境,實稱朝望。』及其歿也,又加顯贈,言祉誠著累朝,效彰內外,作牧岷區,字萌之績驟聞。詔冊褒美,無替倫望。然君子使人器之義,無求備德。有數德優劣不同,剛而能克,亦為德焉。謹依謚法,布德行剛曰『景』,謂前議為允。」司徒右長史張烈、主簿李瑒刺稱:「案祉歷宦累朝,當官之稱。委捍西南,邊隅靖遏。準行易名,獎誡攸在。竊謂無虧體例。」尚書李韶又述奏以府寺為允,靈太后可其奏。
祉自當官,不憚彊禦,朝廷以為剛斷,時有檢覆,每令出使。好慕名利,頗為深文,所經之處,人號天狗下。及出將臨州,並無恩潤,兵民患其嚴虐焉。
崔暹,字元欽,本云清河東武城人也。世家于滎陽、潁川之閒。性猛酷,少仁恕,姦猾好利,能事勢家。初以秀才累遷南兖州刺史,盜用官瓦,贓污狼藉,為御史中尉李平所糾,免官。後行豫州事,尋即真。坐遣子析戶,分隷三縣,廣占田宅,藏匿官奴,障吝陂葦,侵盜公私,為御史中尉王顯所彈,免官。後累遷平北將軍、瀛州刺史。貪暴安忍,民庶患之。甞出獵州北,單騎至於民村。井有汲水婦人,暹令飲馬,因問曰:「崔瀛州何如?」婦人不知其暹也,荅曰:「百姓何罪,得如此癩兒刺史!」暹默然而去。以不稱職被解還京。武川鎮反,詔暹為都督,隷大都督李崇討之。違崇節度,為賊所敗,單騎潛還。禁於廷尉。以女妓園田貨元叉,獲免。建義初遇害於河陰。贈司徒公、冀州刺史,追封武津縣公。
子瓚,字紹珍。位兼尚書左丞,卒。瓚妻,莊帝妹也,後封襄城長公主,故特贈瓚冀州刺史。子茂,字祖昂,襲祖爵。
酈道元,字善長,范陽人也。青州刺史範之子。太和中,為尚書主客郎。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秉法清勤,引為治書侍御史。累遷輔國將軍、東荊州刺史。威猛為治,蠻民詣闕訟其刻峻,坐免官。乆之,行河南尹,尋即真。肅宗以沃野、懷朔、薄骨律、武川、撫冥、柔玄、懷荒、禦夷諸鎮並改為州,其郡縣戍名令準古城邑。詔道元持節兼黃門侍郎,與都督李崇籌冝置立,裁減去留,儲兵積粟,以為邊備。未幾,除安南將軍、御史中尉。
道元素有嚴猛之稱。司州牧、汝南王恱嬖近左右丘念,常與卧起。及選州官,多由於念。念匿於恱第,時還其家,道元收念付獄。恱啟靈太后請全之,勑赦之。道元遂盡其命,因以劾恱。是時雍州刺史蕭寶夤反狀稍露,恱等諷朝廷遣為關右大使,遂為寶夤所害,死於陰盤驛亭。
道元好學,歷覽竒書。撰注水經四十卷、本志十三篇,又為七聘及諸文,皆行於世。然兄弟不能篤穆,又多嫌忌,時論薄之。
谷楷,昌黎人,濮陽公渾曾孫。稍遷奉車都尉。時沙門法慶反於冀州,雖大軍討破,而妖帥尚未梟除。詔楷詣冀州追捕,皆擒獲之。楷眇一目而性甚嚴忍,前後奉使皆以酷暴為名。時人號曰「瞎虎」。尋為城門校尉,卒。
史臣曰:士之立名,其途不一,或以循良進,或以嚴酷顯。故寬猛相資,德刑互設,然不嚴而化,君子所先。于洛侯等為惡不同,同歸於酷。肆其毒螫,多行殘忍。賤人肌膚,同諸木石;輕人性命,甚於芻狗。長惡不悛,鮮有不及。故或身嬰罪戮,或憂恚顛隕。異途皆斃,各其冝焉。凡百君子,以為有天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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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列傳逸士第七十八 眭夸 馮亮 李謐 鄭脩
蓋兼濟獨善,顯晦之殊,其事不同,由來乆矣。昔夷齊獲全於周武,華矞不容於太公,何哉?求其心者,許以激貪之用;督其跡者,以為束敎之風。而肥遁不反,代有人矣。夷情得喪,忘懷累有。比夫邁德弘道,匡俗庇民,可得而小,不可得而忽也。自叔世澆浮,淳風殆盡,錐刀之末,競入成羣,而能冥心物表,介然離俗,望古獨適,求友千齡,亦異人矣。何必御霞乗雲而追日月,窮極天地,始為超遠哉。今録眭夸等為逸士傳。
眭夸,一名昶,趙郡高邑人也。祖邁,晉東海王越軍謀掾,後沒石勒為徐州刺史。父邃,字懷道,慕容寶中書令。夸少有大度,不拘小節,耽志書傳,未曾以世務經心。好飲酒,浩然物表。年二十遭父喪,鬚鬢致白,每一悲哭,聞者為之流涕。高尚不仕,寄情丘壑。同郡李順願與之交,夸拒而不許。邦國少長莫不憚之。
少與崔浩為莫逆之交。浩為司徒,奏徵為其中郎,辭疾不赴。州郡逼遣,不得已,入京都。與浩相見,延留數日,惟飲酒談敘平生,不及世利。浩每欲論屈之,竟不能發言。其見敬憚如此。浩後遂投詔書於夸懷,亦不開口。夸曰:「桃簡,卿已為司徒,何足以此勞國士也。吾便於此將別。」桃簡,浩小名也。浩慮夸即還。時乗一騾,更無兼騎,浩乃以夸騾內之廄中,冀相維縶。夸遂託鄉人輸租者,謬為御車,乃得出關。浩知而歎曰:「眭夸獨行士,本不應以小職辱之。又使其人仗策復路,吾當何辭以謝也。」時朝法甚峻,夸旣私還,將有私歸之咎。浩仍相左右,始得無坐。經年,送夸本騾,兼遺以所乗馬,為書謝之。夸更不受其騾馬,亦不復書。及浩誅,為之素服,受鄉人弔唁,經一時乃止。歎曰:「崔公旣死,誰能更容眭夸!」遂作朋友篇,辭義為時人所稱。
婦父鉅鹿魏攀,當時名達之士。未甞備婿之禮,情同朋好。或人謂夸曰:「吾聞有大才者必居貴仕,子何獨在桑榆乎?」遂著知命論以釋之。年七十五卒。葬日,赴會者如市。無子。
馮亮,字靈通,南陽人,蕭衍平北將軍蔡道恭之甥也。少博覽諸書,又篤好佛理。隨道恭至義陽,會中山王英平義陽而獲焉。英素聞其名,以禮待接。亮性清淨,至洛,隱居崧高,感英之德,以時展勤。及英亡,亮奔赴,盡其哀慟。
世宗甞召以為羽林監,領中書舍人,將令侍講十地諸經,固辭不拜。又欲使衣幘入見,亮苦求以幅巾就朝,遂不彊逼。還山數年,與僧徒禮誦為業,蔬食飲水,有終焉之志。會逆人王敞事發,連山中沙門,而亮被執赴尚書省,十餘日,詔特免雪。亮不敢還山,遂寓居景明寺。勑給衣食及其從者數人。後思其舊居,復還山室。亮旣雅愛山水,又兼巧思,結架巖林,甚得栖游之適,頗以此聞。世宗給其工力,令與沙門統僧暹、河南尹甄琛等,周視崧高形勝之處,遂造閑居佛寺。林泉旣竒,營製又美,曲盡山居之妙。亮時出京師。延昌二年冬,因遇篤疾,世宗勑以馬輿送令還山,居崧高道場寺。數日而卒。詔贈帛二百匹,以供凶事。遺誡兄子綜,斂以衣,左手持板,右手執孝經一卷,置尸盤石上,去人數里外。積十餘日,乃焚於山。以灰燼處,起佛塔經藏。
初,亮以盛冬喪,時連日驟雪,窮山荒澗,鳥獸飢窘,僵尸山野,無所防護。時壽春道人惠需,每旦往看其屍,拂去塵霰。禽蟲之跡,交橫左右,而初無侵毀,衣服如本,惟風吹巾。又以亮識舊南方法師信大栗十枚,言期之將來十地果報,開亮手以置把中。經宿,乃為蟲鳥盜食,皮殼在地,而亦不傷肌體。焚燎之日,有素霧蓊鬱,迴繞其傍,自地屬天,彌朝不絕。山中道俗營助者百餘人,莫不異焉。
李謐,字永和,趙郡人,相州刺史安世之子。少好學,博通諸經,周覽百氏。初師事小學博士孔璠。數年後,璠還就謐請業。同門生為之語曰:「青成藍,藍謝青,師何常,在明經。」謐以公子徵拜著作佐郎,辭以授弟郁,詔許之。州再舉秀才,公府二辟,並不就。惟以琴書為業,有絕世之心。覽考工記、大戴禮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論曰:
余謂論事辨物,當取正於經典之真文;援證定疑,必有驗於周孔之遺訓。然後可以稱準的矣。今禮文殘缺,聖言靡存,明堂之制,誰使正之。是以後人紛糾,競興異論,五九之說,各信其習。是非無準,得失相半。故歷代紛紜,靡所取正。乃使裴頠云:「今羣儒紛糾,互相掎摭,就令其象可得而圖,其所以居用之禮莫能通也,為設虛器耳。況漢氏所作,四維之,復不能令各處其辰。愚以為尊祖配天,其儀明著;廟宇之制,理據未分。直可為殿屋以崇嚴父之祀,其餘雜碎一皆除之。」斯豈不以羣儒舛互,並乖其實,據義求衷,莫適可從哉?但恨典文殘滅,求之靡據而已矣。乃復遂去室牖諸制。施之於敎,未知其所隆政;求之於情,未可喻其所以必須。惜哉言乎!仲尼有言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余以為隆政必須其禮,豈彼一羊哉!推此而論,則聖人之於禮,殷勤而重之,裴頠之於禮,任意而忽之。是則頠賢於仲尼矣。以斯觀之,裴氏之子以不達而失禮之旨也。余竊不自量,頗有鄙意,據理尋義,以求其真,貴合雅衷,不苟偏信。乃藉之以禮傳,考之以訓注,博採先賢之言,廣搜通儒之說,量其當否,參其同異,棄其所短,收其所長,推義察圖,以折厥衷。豈敢必善,聊亦合其言志矣。
凡論明堂之制者雖衆,然校其大略,則二途而已。言五室者,則據周禮考工之記以為本,是康成之徒所執;言九室者,則案大戴盛德之篇以為源,是伯喈之倫所持。此之二書,雖非聖言,然是先賢之中博見洽通者也。但各記所聞,未能全正,可謂旣盡美矣,未盡善也。而先儒不能考其當否,便各是所習,卒相非毀,豈達士之確論哉?小戴氏傳禮事四十九篇,號曰禮記,雖未能全當,然多得其衷,方之前賢,亦無愧矣。而月令、玉藻、明堂三篇,頗有明堂之義,余故採掇二家,參之月令,以為明堂五室,古今通則。其室居中者謂之太室,太室之東者謂之青陽,當太室之南者謂之明堂,當太室之西者謂之揔章,當太室之北者謂之玄堂;四面之室,各有夾房,謂之左右,三十六戶七十二牖矣。室之形,今之殿前,是其遺像耳。者,即寢之房也。但明堂與寢,施用旣殊,故房、之名亦隨事而遷耳。今粗書其像,以見鄙意,案圖察義,略可驗矣。故檢之五室,則義明於考工;校之戶牖,則數恊於盛德;考之施用,則事著於月令;求之閏也,合周禮與玉藻。旣同夏殷,又符周秦,雖乖衆儒,儻或在斯矣。
考工記曰:「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余謂記得之於五室,而謬於堂之修廣。何者?當以理推之,令愜古今之情也。夫明堂者,蓋所以告月朔、布時令、宗文王、祀五帝者也。然營構之範,自當因冝創制耳。故五室者合於五帝各居一室之義。且四時之祀,皆據其方之正。又聽朔布令,咸得其月之辰。可謂施政及祀,二三俱允,求之古義,竊為當矣。
鄭康成漢末之通儒,後學所宗正,釋五室之位,謂土居中,木火金水各居四維。然四維之室旣乖其正,施令聽朔各失厥衷。左右之,棄而不顧,乃反文之以美說,飾之以巧辭,言水木用事交於東北,木火用事交於東南,火土用事交於西南,金水用事交於西北。旣依五行,當從其方,用事之交,出何經典?可謂攻於異端,言非而博,疑誤後學,非所望於先儒也!禮記玉藻曰,天子「聽朔於南門之外,閏月則闔門左扉,立於其中」。鄭玄注曰:「天子之廟及路寢,皆如明堂制。明堂在國之陽,每月就其時之堂而聽朔焉。卒事,反宿路寢亦如之。閏月非常月,聽其朔於明堂門下,還處路寢門終月也。」而考工記「周人明堂」,玄注曰:「或舉王寢,或舉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其同制之言皆出鄭注。然則明堂與寢不得異矣。而尚書顧命篇曰:「迎子釗南門之外,延入翼室。」此之翼室,即路寢矣。其下曰「大貝賁鼓在西房」,「垂之竹矢在東房」,此則路寢有左右房見於經史者也。禮記喪大記曰,「君夫人卒於路寢」,小斂,「婦人髽帶麻於房中」。鄭玄注曰:「此蓋諸侯禮,帶麻於房中,則西房。」天子諸侯左右房見於注者也。論路寢則明其左右房,言明堂則闕其左右,同制之說還相矛盾,通儒之注,何其然乎?使九室之徒奮筆而爭鋒者,豈不由處室之不當哉?
記云:東西九筵,南北七筵,五室凡室二筵。置五室於斯堂,雖使班、倕構思,王爾營度,則不能令三室不居其南北也。然則三室之閒,便居六筵之地,而室壁之外裁有四尺五寸之堂焉。豈有天子布政施令之所,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堂,周公負扆以朝諸侯之處,而室戶之外僅餘四尺而已哉?假在儉約,為陋過矣。論其堂宇則偏而非制,求之道理則未愜人情,其不然一也。
余恐為鄭學者,苟求必勝,競生異端以相訾抑。云二筵者,乃室之東西耳,南北則狹焉。余故備論之曰:若東西二筵,則室戶之外為丈三尺五寸矣。南北戶外復如此,則三室之中南北裁各丈二尺耳。記云:「四旁兩夾窗。」若為三尺之戶,二尺之窗,窗戶之閒,裁盈一尺。繩樞甕牖之室,蓽門圭竇之堂,尚不然矣。假令復欲小廣之,則四面之外闊狹不齊,東西旣深,南北更淺,屋宇之制,不為通矣。驗之衆塗,略無算焉。且凡室二筵,丈八地耳,然則戶牖之閒不踰二尺也。禮記明堂:「天子負斧扆南向而立。」鄭玄注曰:設斧於戶牖之閒。而鄭氏禮圖說扆制曰:「縱廣八尺,畫斧文於其上,今之屏風也。」以八尺扆置二尺之閒,此之叵通,不待智者,較然可見矣。且若二筵之室為四尺之戶,則戶之兩頰裁各七尺耳,全以置之,猶自不容,矧復戶牖之閒哉?其不然二也。
又復以世代檢之,即虞夏尚朴,殷周稍文,制造之差,每加崇飾。而夏后世室,堂修二七,周人之制,反更促狹,豈是夏禹卑宮之意,周監郁郁之美哉?以斯察之,其不然三也。又云「堂崇一筵」,便基高九尺,而壁戶之外裁四尺五寸,於營制之法自不相稱。其不然四也。又云「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而復云「凡室二筵」,而不以几。還自相違,其不然五也。以此驗之,記者之謬,抑可見矣。
盛德篇云:「明堂凡九室,三十六戶,七十二牖,上員下方,東西九仞,南北七筵,堂高三尺也。」余謂盛德篇得之於戶牖,失之於九室。何者?五室之制,傍有夾房,面各有戶,戶有兩牖。此乃因事立則,非拘異術,戶牖之數,固自然矣。九室者,論之五帝,事旣不合,施之時令,又失其辰。左右之,重置一隅,兩辰同處,參差出入,斯乃義無所據,未足稱也。且又堂之修廣,裁六十三尺耳。假使四尺五寸為外之基,其中五十四尺便是五室之地。計其一室之中,僅可一丈,置其戶牖,則於何容之哉?若必小而為之,以容其數,則令帝王側身出入,斯為怪矣。此匪直不合典制,抑亦可哂之甚也。余謂其九室之言,誠亦有由。然竊以為戴氏聞三十六戶、七十二牖,弗見其制,靡知所置,便謂一室有四戶之窗,計其戶牖之數,即以為九室耳。或未之思也。蔡伯喈漢末之時學士,而見重於當時,即識其修廣之不當,而必未思其九室之為謬,更修而廣之,假其法像。可謂因偽飾辭,順非而澤,諒可歎矣。
余今省彼衆家,委心從善,庶探其衷,不為苟異。但是古非今,俗閒之常情;愛遠惡近,世中之恒事。而千載之下,獨論古制,驚俗之談,固延多誚。脫有深賞君子者,覽而揣之,儻或存焉。
謐不飲酒,好音律,愛樂山水,高尚之情,長而彌固,一遇其賞,悠爾忘歸。乃作神士賦,歌曰:「周孔重儒敎,莊老貴無為。二途雖如異,一是買聲兒。生乎意不愜,死名用何施。可心聊自樂,終不為人移。脫尋余志者,陶然正若斯。」延昌四年卒,年三十二,遐邇悼惜之。
其年,四門小學博士孔璠等學官四十五人上書曰:「竊見故處士趙郡李謐:十歲喪父,哀號罷隣人之相;幼事兄瑒,恭順盡友于之誠。十三通孝經、論語、毛詩、尚書,歷數之術尤盡其長,州閭鄉黨有神童之號。年十八,詣學受業,時博士即孔璠也。覽始要終,論端究緒,授者無不欣其言矣。於是鳩集諸經,廣校同異,比三傳事例,名春秋叢林,十有二卷。為璠等判析隱伏,垂盈百條。滯無常滯,纖毫必舉;通不長通,有枉斯屈。不苟言以違經,弗飾辭而背理。辭氣磊落,觀者忘疲。每曰:『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絕跡下幃,杜門卻掃,棄產營書,手自刪削,卷無重複者四千有餘矣。猶括次專家,搜比讜議,隆冬達曙,盛暑通宵。雖仲舒不闚園,君伯之閉戶,高氏之遺漂,張生之忘食,方之斯人,未足為喻。謐甞詣故太常卿劉芳推問音義,語及中代興廢之由,芳乃歎曰:『君若遇高祖,侍中、太常非僕有也。』前河南尹、黃門侍郎甄琛內賛近機,朝野傾目,于時親識求官者,荅云:『趙郡李謐,耽學守道,不悶于時,常欲致言,但未有次耳。諸君何為輕自媒衒?』謂其子曰:『昔鄭玄、盧植不遠數千里詣扶風馬融,今汝明師甚邇,何不就業也?』又謂朝士曰:『甄琛行不媿時,但未薦李謐,以此負朝廷耳。』又結宇依巖,憑崖鑿室,方欲訓彼青衿,宣揚墳典,冀西河之敎重興、北海之風不墜。而祐善空聞,暴疾而卒。邦國銜殄悴之哀,儒生結摧梁之慕。況璠等或服議下風,或親承音旨,師儒之義,其可默乎!」事奏,詔曰:「謐屢辭徵辟,志守沖素,儒隱之操,深可嘉美。可遠傍惠、康,近準玄晏,謚曰貞靜處士,并表其門閭,以旌高節。」遣謁者奉冊,於是表其門曰文德,里曰孝義云。
鄭脩,北海人也。少隱於岐南几谷中,依巖結宇,獨處淡然,屏跡人事,不交世俗,耕食水飲,皮冠草服,雅好經史,專意玄門。前後州將,每徵不至。岐州刺史魏蘭根頻遣致命,脩不得已,暫出見蘭根,尋還山舍。蘭根申表薦脩,肅宗詔付雍州刺史蕭寶夤訪實以聞。會寶夤作逆,事不行。
史臣曰:古之所謂隱逸者,非伏其身而不見也,非閉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智而不發也。蓋以恬淡為心,不曒不昧,安時處順,與物無私者也。眭夸輩忘懷纓冕,畢志丘園。或隱不違親,貞不絕俗;或不敎而勸,虛往實歸。非有自然純德,其孰能至於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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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一‧列傳術藝第七十九   晁崇 張淵 殷紹 王早 耿玄 劉靈助 江式 周澹 李脩 徐謇 王顯 崔彧 蔣少游
蓋小道必有可觀,況往聖標曆數之術,先王垂卜筮之典,論察有法,占候相傳,觸類長之,其流遂廣。工藝紛綸,理非抑止,今列於篇,亦所以廣聞見也。
晁崇,字子業,遼東襄平人也。家世史官。崇善天文術數,知名於時。為慕容垂太史郎。從慕容寶敗於參合,獲崇,後乃赦之。太祖愛其伎術,甚見親待。從平中原,拜太史令,詔崇造渾儀,歷象日月星辰。遷中書侍郎,令如故。天興五年,月暈,左角蝕將盡,崇奏曰:「占為角蟲將死。」時太祖旣克姚平於柴壁,以崇言之徵,遂命諸軍焚車而反。牛果大疫,輿駕所乗巨犗數百頭亦同日斃於路側,自餘首尾相繼。是歲,天下之牛死者十七八,麋鹿亦多死。
崇弟懿,明辯而才不及崇也。以善北人語內侍左右,為黃門侍郎,兄弟並顯。懿好矜容儀,被服僭度,言音類太祖。左右每聞其聲,莫不驚竦。太祖知而惡之。後其家奴告崇與懿叛,又與□臣王次多潛通,招引姚興,太祖銜之。及興寇平陽,車駕擊破之。太祖以奴言為實,還次晉陽,執崇兄弟並賜死。
崇兄子暉。太祖時給事諸曹,稍遷給事中,賜爵長平侯。征虜將軍、濟州刺史,假寧東將軍、頴川公。劉駿鎮東平郡,徙戍近境,暉上表求擊之,高宗不許。暉乃為書以大義責之。卒。
子林,襲爵。林卒,子清擊。事在節義傳。
暉從弟繼,太祖時稍遷中書侍郎、給事中、中堅將軍,賜爵襄平子。除魏郡太守。卒。
子世宗,襲爵。卒,子元和襲。卒。
張淵,不知何許人。明占候,曉內外星分。自云甞事苻堅,堅欲南征司馬昌明,淵勸不行,堅不從,果敗。又仕姚興父子,為靈臺令。姚泓滅,入赫連昌,昌復以淵及徐辯對為太史令。世祖平統萬,淵與辯俱見獲。世祖以淵為太史令,數見訪問。神二年,世祖將討蠕蠕,淵與徐辯皆謂不冝行,與崔浩爭於世祖前,語在浩傳。淵專守常占,而不能鉤深致遠,故不及浩。後為驃騎軍謀祭酒,甞著觀象賦曰:
易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則之。又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則三極雖殊,妙本同一;顯昧雖遐,契齊影響。尋其應感之符,測乎冥通之數,天人之際,可見明矣。夫機象冥緬,至理幽玄,豈伊管智所能究暢。然歌詠之來,偶同風人,目閱羣宿,能不歌吟?是時也,歲次析木之津,日在翼星之分,閶闔晨鼓而蕭瑟,流火夕暵以摧頹,游氣眇其高搴,辰宿煥焉華布。覩時逝懷川上之感,步秋林同宋生之戚,歎巨艱之未終,抱殷憂而不寐,遂彷徨於窮谷之裏,杖策陟神巖之側。乃仰觀太虛,縱目遠覽,吟嘯之頃,懍然增懷。不覽至理,拔自近情。常韻發於宵夜,不任詠歌之末,遂援管而為賦。其辭曰:
陟秀峰以遐眺,望靈象於九霄。陟,昇。遐,遠。九霄,九天也。覩紫宮之環周,嘉帝坐之獨標。紫宮垣十五星在北斗北,天皇大帝一星在紫宮中,天帝位尊,故言獨標也。瞻華蓋之蔭藹,何虛中之迢迢。華蓋七星,杠九星,合十六星,在大帝上。迢迢,高遠之貌。觀閣道之穹隆,想靈駕之電飄。閣道六星在王良東北,天帝之所乗躡,靈駕之所由從。電飄,疾也。爾乃縱目遠覽,傍極四維,北鑒機衡,南覩太微,四維,四方之維。機衡,謂北斗星。太微宮十星在翼軫北。三台皦皦以雙列,皇座冏冏以垂暉,三台凡六星,兩兩而居,起文昌,極太微。皇座一星在太微星中。皦皦、冏冏,皆星光明之貌也。虎賁執銳於前階,常陳屯聚於後闈。三台謂之太階,虎賁一星在下台南,故言前階。常陳七星,如畢狀,在皇座北,皆宿衞天帝前後,備非常。闈門,宮中之門也。遂回情旋首,次目文昌,文昌七星,在北斗魁前,別一宮之名,皆相位次也。仰見造父,爰及王良。造父五星在傳舍河中。造父,周穆王御,死,精上為星。王良五星在奎北。王良者,晉大夫,善御,九方湮之子。良一名郵無正,為趙簡子御。死,精託於星,為天帝之馭官。傅說登天而乗尾,奚仲託精於津陽。傅說一星在尾後。傅說,殷時隱於巖中,殷王武丁夢得賢人,圖畫其象,求而得之,即立為相。死,精上為星。乗尾,在龍駟之閒。奚仲四星在天津北,近河傍。太古時造車輿者,死而精上為星。水北曰陽,在河北,故曰津陽也。織女朗列於河湄,牽牛煥然而舒光。織女三星在紀星東端,牽牛六星在河鼓南。世人復以河鼓為牽牛。五車亭柱於畢陰,兩河俠井而相望。五車三柱,都十四星,在畢東北。在宿北,故謂之陰。兩河,南河、北河。六星俠東井,東西遙相對,故曰相望也。灼灼羣位,落落幽紀,設官分職,罔不悉置。灼灼、落落,皆星光明希疏之貌。羣位,謂天設三公九卿之官,皇后嬪御之位。分,謂分其所司,而各有所典。罔,無。悉,盡。言無不盡備,官職亦有之也。儲貳副天,庭延三吏。儲貳,謂太子一星,在帝座北。三吏,三公星,在太微宮中也。論道納言,各有攸司。論道,謂三公坐而論道。納言,謂尚書獻可替否。將相次序以衞守,九卿珠連而內侍。太微宮十星皆有上將、上相、次將、次相之位。九卿三星在太微庭中,行列似珠之相連而內侍。天街分中外之境,四七列九土之異。天街二星,昴畢閒,近月星,陰陽之所分,中國之境界。天街以西屬外國,旄頭氈褐,引弓之民皆屬焉。天街以東屬中國,縉紳之士,冠帶之倫皆屬焉。四七二十八宿,角、亢,鄭國兖州;氐、房、心,陳國豫州;尾、箕,燕國幽州;斗、牛,吳國揚州;女、虛、危,齊國青州;營室、東壁,衞國并州;奎、婁,魯國徐州;胃、昴、畢,趙國冀州;觜、參,魏國益州;井、鬼,秦國雍州;柳星、張,周國洛陽、三河;翼、軫,楚國荊州。天有十二次,日月之所經歷;地有十二州,王侯之所國。方土所出之物,各有殊異不同者。左則天紀槍棓,攝提大角,二咸防奢,七公理獄。天紀九星在貫索東,天槍三星在北斗杓東,天棓五星在女牀東北。攝提六星俠大角,大角一星在攝提閒。二咸:東咸四星在房東北,西咸四星在房西北,此星主防奢淫諂佞之事。七公,七星在招搖東,接近貫索。貫索為天獄。刑獄失中,則七公評議,理其寃枉。庫樓炯炯以灼明,騎官騰驤而奮足。庫樓十星在大角南。騎官二十七星在氐南。騎官典乗,故曰騰驤也。天市建肆於房心,帝座落而電燭。天市二十四星在房心北,帝座一星在天市中心。於前則老人、天社,清廟所居。老人一星在弧南,常以春秋分候之。天社六星亦在弧南。清廟十四星在張南。明堂配帝,靈臺考符。明堂三星在太微西南角外,靈臺三星在明堂西。丈人極陽而慌忽,子孫嘒嘒於參嵎。丈人二星在軍市西南。星在南方,故稱極陽。慌忽,謂星細小,遠邈難見。老子曰:「忽兮慌兮,其中有象;慌兮忽兮,其中有物。」子二星,在丈人東。嘒,小貌。孫二星,在子東。詩云:「嘒彼小星,三五在東。」此之謂乎?天狗接狼以吠守,野雞伺晨於參墟。天狗七星在狼北,野雞一星在參東南。天市中街主警怖,故曰吠守。雞能候時,故曰伺晨。右則少微、軒轅,皇后之位,嬪御相次,尊卑有秩。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南,北列白衣處士之位。軒轅十七星在七星北,有皇后嬪御之位,尊卑相次,皆秩序之也。御宮典儀,女史執筆。御宮四星在鉤陳左傍,此星主典司禮儀、威容步趨之事。女史一星在柱下史北。女史記識晝夜昏明,節漏省時,在勾陳右傍。內平秉禮以伺邪,天牢禁愆而察失。內平四星在中宮南,有邪媚之事,以禮正之。天牢六星在北斗魁下,有過失則懲其愆也。於後則有車府、傳舍,匏瓜、天津,車府七星在天津東,傳舍五星在華蓋上,匏瓜五星在麗珠北,天津九星在匏瓜北。扶匡照曜,麗珠珮珍。扶匡七星在天津東,麗珠五星在須女北。麗桂、衣珠、珮珍,后夫人之盛飾。其星主皇后之服也。人星麗玄以閑逸,哭泣連屬而趨墳。人星五星在車府南。麗,附。玄,天,言人星近於閑逸。易曰:「日月星辰麗於天。」石氏經曰:「人星優游,人乃安寧。」哭二星在虛南,泣三星在哭東。墳墓四星在危南。哭、泣星行列趣向墳墓,故曰連屬。河鼓震雷以磕,騰蛇蟠縈而輪菌。河鼓十二星在南斗北,此星昏中南方而震雷。易曰:「鼓之以雷霆。」此之謂也。此星主聲音,故曰磕。騰蛇二十二星在營室北,形狀似蛇,故曰輪菌。於是周章高眄,還旋辰極。辰極,北極。旣覿鉤陳中禁,復覩天帝休息。鉤陳六星在紫宮中,天皇大帝之所居。諸宮別館及天牀星,皆是休息寢卧而游也。漸臺可昇,離宮可即。漸臺、離宮皆天宮臺之名。漸臺四星在織女東足下。離宮六星與營室相連。言天帝或升漸臺而觀,或就離宮而游。即,就也,禮記曰「即宮于宗周」也。酒旗建醇醪之旌,女牀列窈窕之色。酒旗三星在軒轅左角,天設置酒官為飲燕之事,故建牙旗為標。女牀三星在紀星東北端,奉侍天王之女。侍衞天王,必有關睢窈窕之美,無妒忌之心,乃可侍衞天王左右,故言列窈窕之色也。輦道屈曲以微煥,附路立于雲閣之側。輦道五星在織女西足,屈曲而細小,故言微煥也。附路一星在閣道傍,言天帝出入由閣道附路。豫防敗傷,故言立於雲閣之側。其列星之表,五車之閒,乃有咸池、鴻沼、玉井、天淵、建樹、百果、竹林在焉。列宿之外謂之表。咸池三星在天潢東,鴻沼二十三星在須女北,玉井四星在參左足下,天淵十星在龜星東南,建樹、百果星在胃南,竹林二十五星在園西南。江河炳著於上穹,素氣霏霏其帶天。江,天江星。天江四星在尾北,言天江星乃炳然著見於天上。素氣者,天河白氣。素,白。霏霏然,帶著於天也。神龜曜甲於清泠,龍魚摛光以映連。神龜,龜星也,有五星在尾南。龜知來事,故稱神。在河中,故言清泠。魚龍,謂魚一星,在尾後河中。尾為龍宿,故言龍魚。此星在河中,以魚星之映,水有光曜也。又有南門、鼓吹,器府之官,奏彼絲竹,為帝娛歡。南門、鼓吹二星在庫樓南,翼西南。器府三十二星在軫南。器府典掌絲竹之事,以娛樂天帝也。熊、羆綿絡於天際,虎、豹儵煜而暉爛。虎、豹、熊、羆四星在狼星傍。弧精引弓以持滿,狼星搖動於霄端。狼一星在參東南,弧九星在狼東南。星傳云:「天下兵起,則弧弓張天。」其外則有燕、秦、齊、趙,列國之名。外,謂列宿之外,復有諸國之名。齊一星在九坎東,趙二星在齊北,鄭一星在趙北,越一星在鄭北,周二星在越東,秦二星在周東,代二星在秦南,晉一星在代南,韓一星在晉西,魏一星在韓北,楚一星在韓西,燕一星在楚南。諸列國之名,凡有十二星也。雷電霹靂,雨落雲征。征,行也。雷電六星在營室南,霹靂五星在上公西南,雲雨四星在霹靂南。陳車策駕於氐南,天駟騁步於太清。陳車三星在氐南。房星一名天駟。園苑周回以曲列,倉廩區別而殊形。天園十四星在苑南,天苑十六星在昴、畢南,天倉六星在婁南,天廩四星在昴南,言形象殊別不同也。內則尚書、大理、太一、天一之宮,尚書五星在紫微宮門內東南維。大理二星在紫微宮中。太一、天一各一星,相近,在紫宮門南。柱下著術,傳示無窮。柱下史一星,在北極東。六甲候大帝之所須,內廚進御膳於皇躬。六甲在華蓋下,內廚二星在紫宮西南角外。天船橫漢以普濟,積水候災于其中。天船九星在大陵北,積水一星在天船中。陰德播洪施以恤不足,四輔翼皇極而闡玄風。陰德二星在尚書西,四輔四星俠北極。播,布。洪,大。玄,天也。陰德之官必有陽報。夫陰施陽報,自然之常數;貧窮困死,生民之極艱。以至困乏□死,遭陰德之終。故窮者不希周恤而惠與自至,施者無求於報而酬荅自來。斯乃冥中之理,大象豈虛構其曜哉?四輔星旣翼佐北極之樞,又能闡揚天帝之風敎,故言闡玄風也。恢恢太虛,寥寥帝庭。恢恢、寥寥,皆廣大清虛之貌。老子曰:「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帝謂太微宮也。五座並設,爰集神靈。五座,謂太微宮中五帝座也。黃帝靈威仰位東方,赤帝赤熛怒位南方,白帝白招矩位西方,黑帝汁光紀位北方,黃帝含樞紐位中央。五帝各異,並集諸神之宮,與之謀國事。孝經援神契曰:「並設神靈集謀。」此之謂也。乃命熒惑,伺彼驕盈。熒惑常以十月、十一月入太微,受制伺無道之國,故曰伺彼驕盈也。執法刺舉於南端,五侯議疑於水衡。太微南門,謂之執法。刺舉者,刺姦惡,舉有功。五侯五星在東北。東井為水衡,辨疑獄,五侯議而評之也。金、火時出以成緯,七宿匡衞而為經。金、火,熒惑、太白也。七宿,謂一方七宿。天文謂五星為緯,二十八宿為經,故舉金火七宿為言,則五星二十八宿可知也。言五星出入,伏見有時,不常出也。暐曄昱其並曜,粲若三春之榮。言星辰布曜,若春日之榮華也。
覩夫天官之羅布,故作則於華京。言天官羅布於上,王者法效於下。論語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也。及其災異之興,出無常所。言災異出無常宿,隨其善惡而處之。假使鄭國有事,則變見角亢也。歸邪繽紛,飛流電舉。如星非星,如雲非雲,謂之歸邪。夾以微氣,故稱繽紛。飛,飛星也。流,流星也。飛星與流星各異,飛星焱去而跡絕,流星跡存而不滅。電舉者,似焱電長。妖星起則殃及晉平,蛇乗龍則禍連周楚。春秋魯襄公十年春正月戊子,妖星出於婺女,見於申維。婺女屬齊,申為晉分。梓慎見妖星出,知晉侯以戊子日死。蛇乗龍,謂襄公二十八年,歲星次天津,於玄枵十五度,在虛下。歲星主木,位在東,體合房心,故名龍。虛在坎,坎子位,次玄枵,龜蛇之類。歲星失次,行虛之外,出其下,故曰蛇乗龍。龍位壽星,宋鄭之分。梓慎見蛇乗龍,知飢在宋鄭。然裨灶以為周王及楚子皆死。二人推變不同,所見各異。梓慎、裨灶,古之良史也。或取證於逢公,或推變於衝午。逢公,齊邑,姜之先。言逢公死時,亦有此星見,梓慎推星,以此方之,知晉平公將死。衝午,謂虛宿對午。午為張、翼,張、翼周楚之分,裨灶占知周王、楚子死,故言推變於衝午。乃有欽明光被,填逆水府。昔堯遭洪水,填星逆行入水府。書曰:「
欽明文思,光被萬邦。」洪波滔天,功隆大禹。言洪水旣出,堯命鯀治之而功不成,乃復命禹治而平之,禹有濟世之難,治水之功。書曰:「洪水滔天。」又曰:「禹錫玄圭,告厥成功。」此則冥數之大運,非治綱之失緒。言先遭洪水,致填星逆行之異,非不德所致,此乃運數應爾也。蓋象外之妙,不可以粗理尋;重玄之內,難以熒燎覩。言玄理微妙,不可知見也。至於精靈所感,迅踰駭嚮。荊軻慕丹,則白虹貫日而不徹;昔荊軻慕燕太子丹之義,入秦為刺客,雖至精感上而事竟不捷。衞生畫策,則太白食昴而摛朗。昔衞先生為秦畫策於長平,昭王疑而不信,太白有食昴之變。魯陽指麾,而曜靈為之回駕;魯陽,古之賢人,以手麾日,能再回也。嚴陵來游,而客氣著於乾象。昔光武為白衣時,與嚴陵相厚善。及登帝位,陵來入見,太史奏曰:「客星犯帝座。」光武詔曰:「乃嚴子陵,非客。」斯皆至感動於神祇,誠應效於旣往。爾乃四氣鱗次,斗建辰移。雖無聲言,三光是知。言四時代謝不常,每月斗移建一辰,天無聲言語,止以星辰見變譴以示人也。星中定於昏明,影度以之不差。測水旱於未然,占方來之安危。孟春正月,昏參中,旦尾中;仲春之月,昏弧中,旦建星中;季春之月,昏七星中,旦牽牛中;孟夏之月,昏翼中,旦婺女中;仲夏之月,昏亢中,旦危中;季夏之月,昏心中,旦奎中;孟秋之月,昏建星中,旦畢中;仲秋之月,昏牽牛中,旦觜觿中;季秋之月,昏虛中,旦柳中;孟冬之月,昏危中,旦七星中;仲冬之月,昏東壁中,旦軫中;季冬之月,昏婁中,旦氐中。冬至之日,建八尺之標,影長一丈三尺五寸也,夏至之日影長一尺六寸也。影長為水,影短為旱也。陰精乗箕,則大飆暮鼓;西南入畢,則淫雨滂遝。陰精,月也。東北失道入箕,則多風。移而西南,失道入畢,則多雨。雨三日為淫雨。詩云:「月麗于畢,俾滂遝矣。」書曰:「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此之謂也。譬猶晉鍾之應銅山,風雲之從班螭。言雲從龍,風從虎,同氣相求,同類相應,蜀山崩而晉鍾鳴也。若夫冥車潛駕,時乗六虯。大儀回運,萬象俱流。六虯,六龍。易曰:「時乗六龍以御天。」此皆是天回運轉。北斗俄其西傾,羣星忽以匿幽。幽,暗也。望舒縱轡以騁度,靈輪浹旦而過周。望舒,月也。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周天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一日一夜運轉過周一度。浹,匝也,至旦曉而過匝,故曰浹旦而過周也。
爾乃凝神遠矚,曬目八荒。察之無象,視之眇茫。狀若渾元之未判別,又似浮海而覩滄浪。幽遐迥以希夷,寸眸焉能究其傍。凝神,精不動也。言極遠傍視,茫然若造化之始,元氣未分,似浮海遠望而不見其邊。論語曰:「乗桴浮於海。」老子曰:聽之不聞其聲,名曰希;視之不見其形,名曰夷。於是乎夜對山水,栖心高鏡。遠尋終古,攸然獨詠。美景星之繼晝,大唐堯之德盛。瑞應圖曰:「景星大如半月,生於晦朔,助月光明。」當堯之時,有此星見,故美堯之德能致之也。嘉黃星之靡鋒,明虞舜之不競。昔舜將受禪於堯,先有星見,圓而無鋒芒。言舜當用土德王天下。星見而無芒角者,示揖讓而受,不以兵事爭競也。疇呂尚之宵夢,善登輔而翼聖。昔太公未遇文王時,釣魚於磻溪,夜夢得北斗輔星神告尚以伐紂之意。事見尚書中候篇也。欽管仲之察微,見虛、危而知命。昔管仲與鮑叔牙商賈於南陽,見三星聚虛危之分,知齊將有霸主,遂共戮力,來投齊地也。歎熒惑之舍心,高宋景之守政。當春秋時,熒惑守心,景公不從史韋之言,熒惑退舍,而延二十年。壯漢祖之入秦,竒五緯之聚映。昔漢祖入秦,五星聚於東井,秦之分。爾乃歷象旣周,相佯巖際。相佯,倘佯也。尚書曰:「歷象日月星辰。」尋圖籍之所記,著星變乎書契。覽前代之將淪,咸譴告於昏世。言先代之君將淪亡,天必告災異之徵也。桀斬諫以星孛,紂酖荒而致彗。夫景星見則太平應,彗孛作而禍亂興,天之常也。昔夏桀無道,斬關龍逢而極惡,孛星見,湯伐之,放於鳴條之野。殷紂設炮烙之形,彗星出,武王懸之白旗也。恒不見以周衰,枉蛇行而秦滅。昔魯莊公十年夏四月,恒星不見,自是以後周室衰微。枉矢出,蛇行而無尾,自昔項羽入關,有此變。見漢書。諒人事之有由,豈妖災之虛設。言天以冥應,玄象為變,要由人事,豈妖災而已。誠庸主之難悛,故明君之所察。言庸君闇主,玄象譴告,不能改行自新以荅天變;賢君明主則不然,見天災異,懼而修德也。堯無為猶觀象,而況德非乎先哲。夫唐堯至治,猶歷象璇璣,闚七政,況德不及古,而不觀之乎。
先是太祖、太宗時太史令王亮、蘇坦,世祖後破和龍,得馮文通太史令閔盛,高祖時太史令趙樊生,並知天文。後太史趙勝、趙翼、趙洪慶、胡世榮、胡法通等二族,世業天官者。又有容城令徐路善占候。世宗時坐事繫冀州獄,別駕崔隆宗就禁慰問,路曰:「昨夜驛馬星流,計赦即時應至。」隆宗先信之,遂遣人、試出城候焉,俄而赦至。時人重之。永安中,詔以恒州民高崇祖善天文,每占吉凶有驗,特除中散大夫。永熙中,詔通直散騎常侍孫僧化與太史令胡世榮、張龍、趙洪慶及中書舍人孫子良等,在門下外省校比天文書。集甘、石二家星經及漢魏以來二十三家經占,集為五十五卷。後集諸家撮要,前後所上雜占,以類相從,日月五星、二十八宿、中外官圖,合為七十五卷。
僧化者,東莞人。識星分,案天占以言災異,時有所中。普泰中,尒朱世隆惡其多言,遂繫於廷尉,免官。永熙中,出帝召僧化與中散大夫孫安都共撰兵法,未就而帝入關,遂罷。元象中死於晉陽。
時有河閒信都芳,字王琳,好學善天文算數,甚為安豐王延明所知。延明家有羣書,欲抄集五經算事為五經宗及古今樂事為樂書;又聚渾天、欹器、地動、銅烏漏刻、候風諸巧事,并圖畫為器準。並令芳算之。會延明南奔,芳乃自撰注。後隱於并州樂平之東山。太守慕容保樂聞而召之,芳不得已而見焉。於是保樂弟紹宗薦之於齊獻武王,以為中外府田曹參軍。芳性清儉質樸,不與物和。紹宗給其騾馬,不肯乗騎;夜遣婢侍以試之,芳忿呼毆擊,不聽近己。狷介自守,無求於物。後亦注重差勾股,復撰史宗,仍自注之,合數十卷。武定中卒。
殷紹,長樂人也。少聰敏,好陰陽術數,游學諸方,達九章、七曜。世祖時為算生博士,給事東宮西曹,以藝術為恭宗所知。太安四年夏,上四序堪輿,表曰:「臣以姚氏之世,行學伊川,時遇游遁大儒成公興,從求九章要術。興字廣明,自云膠東人也。山居隱跡,希在人閒。興時將臣南到陽翟九崖巖沙門釋曇影閒。興即北還,臣獨留住,依止影所,求請九章。影復將臣向長廣東山見道人法穆。法穆時共影為臣開述九章數家雜要,披釋章次意況大旨。又演隱審五藏六府心髓血脈,商功大算端部,變化玄象,土圭、周髀。練精銳思,蘊習四年,從穆所聞,粗皆髣彿。穆等仁矜,特垂憂閔,復以先師和公所注黃帝四序經文三十六卷,合有三百二十四章,專說天地陰陽之本。其第一孟序,九卷八十一章,說陰陽配合之原;第二仲序,九卷八十一章,解四時氣王休殺吉凶;第三叔序,九卷八十一章,明日月辰宿交會相生為表裏;第四季序,九卷八十一章,具釋六甲刑禍福德:以此等文傳授於臣。山神禁嚴,不得齎出,尋究經年,粗舉綱要。山居險難,無以自供,不堪窘迫,心生懈怠。以甲寅之年,日維鶉火,月呂林鍾,景氣鬱盛,感物懷歸,奉辭影等。自爾至今,四十五載。歷觀時俗堪輿八會,逕世已乆,傳寫謬誤,吉凶禁忌,不能備悉。或考良日而值惡會,舉吉用凶,多逢殃咎。又史遷、郝振,中古大儒,亦各撰注,流行於世。配會大小,序述陰陽,依如本經,猶有所闕。臣前在東宮,以狀奏聞,奉被景穆皇帝聖詔,勑臣撰録,集其要最。仰奉明旨,謹審先所見四序經文,抄撮要略,當世所須吉凶舉動,集成一卷。上至天子,下及庶人,又貴賤階級、尊卑差別、吉凶所用,罔不畢備。未及內呈,先帝晏駕。臣時狼狽,幾至不測。停廢以來,逕由八載,思欲上聞,莫能自徹。加年夕齒頹,餘齡旦暮,每懼殂殞,填仆溝壑,先帝遺志,不得宣行。夙夜悲憤,理難違匿,依先撰録奏,謹以上聞。請付中祕通儒達士,定其得失。事若可施,乞即班用。」其四序堪輿遂大行於世。
王早,勃海南皮人也。明陰陽九宮及兵法,尤善風角。太宗時,喪亂之後,多相殺害。有人詣早求問勝術,早為設法,令各無咎。由是州里稱之。時有東莞鄭氏,因為同縣趙氏所殺。其後鄭氏執得讎人趙氏,又剋明晨會宗族,當就墓所刑之。趙氏求救於早,早為占候,并授以一符,曰:「君今且還,選壯士七人,令一人為主者,佩此符,於雞鳴時伏在仇家宅東南二里許。平旦,當有十人相隨,向西北行,中有二人乗黑牛,一黑牛最在前,一黑牛應第七。但捉取第七者將還,事必無他。」趙氏從之,果如其言,乃是鄭氏五男父也。諸子並為其族所宗敬,故和解二家,趙氏竟免。
後早與客清晨立於門內,遇有卒風振樹。早語客曰:「依法當有千里外急使。日中,將有兩匹馬,一白一赤,從西南來。至即取我,逼我,不聽與妻子別。」語訖便入,召家人隣里辭別。語訖,浴,帶書囊,日中出門候使。如期,果有二馬,一白一赤,從涼州而至,即捉早上馬,遂詣行宮。時世祖圍涼州未拔,故許彥薦之。早,彥師也。及至,詔問何時當得此城。早對曰:「陛下但移據西北角,三日內必克。」世祖從之,如期而克。輿駕還都,時乆不雨。世祖問早曰:「何時當雨?」早曰:「今日申時必大雨。」比至未時,猶無片雲,世祖召早詰之。早曰:「願更少時。」至申時,雲氣四合,遂大雨滂遝。世祖甚善之,而早苦以疾辭,乞歸鄉里,詔許之。遂終於家。或言許彥以其術勝,恐終妨己,故譎令歸耳。
耿玄,鉅鹿宋子人也。善卜占。坐於室內,有客扣門,玄已知其姓字并所齎持及來問之意。其所卜筮,十中八九。別有林占,世或傳之。而性不和俗,時有王公欲求其筮者,玄則拒而不許,每云:「今旣貴矣,更何所求而復卜也,欲望意外乎?」代京法禁嚴切,王公聞之,莫不驚悚而退。故玄多見憎忿,不為貴勝所親。官至鉅鹿太守。
顯祖、高祖時有勃海高道埏、清河趙法逞並有名於世。世宗、肅宗時奉車都尉清河魏道虔、奉車都尉周恃、魏郡太守章武高月光、月光弟明月、任玄智、雍州人潘捺,並長於陰陽卜筮。故玄於日者之中最為優洽。冠軍將軍、濮陽賈元紹、章武呂肫、濟北馮道安、河內馮懷、海東郡李文殊並工於法術,而道虔、月光、文殊為優,其餘不及。浮陽孟剛、饒安王領郡善銓録風角,章武顏惡頭善卜筮,亦用耿玄林占,當時最知名。范陽人劉弁亦有名於世。
劉靈助,燕郡人。師事劉弁,好陰陽占卜,而粗疏無賴,常去來燕恒之界,或時負販,或復刼盜,賣術於巿。後自代至秀容,因事尒朱榮。榮性信卜筮,靈助所占屢中,遂被親待,為榮府功曹參軍。
建義初,榮於河陰王公卿士悉見屠害。時奉車都尉盧道虔兄弟亦相率朝於行宮,靈助以其州里,衞護之,由是朝士與諸盧相隨免害者數十人。榮入京師,超拜光禄大夫,封長子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尋進爵為公,增邑通前千戶。後從榮討擒葛榮,特除散騎常侍、撫軍將軍、幽州刺史。又從大將軍、上黨王天穆討邢杲。時幽州流民盧城人最為兇捍,遂令靈助兼尚書,軍前慰勞之。事平而元顥入洛,天穆渡河。靈助先會尒朱榮於太行。及將攻河內,令靈助筮之。靈助曰:「未時必克。」時已向中,士衆疲怠,靈助曰:「時至矣。」榮鼓之,將士騰躍,即便克陷。及至北中,榮攻城不獲,以時盛暑,議欲且還,以待秋涼。莊帝詔靈助筮之。靈助曰:「必當破賊。」詔曰:「
何日?」靈助曰:「十八、十九閒。」果如其言。車駕還宮,領幽州大中正,尋加征東將軍,增邑五百戶,進爵為燕郡公,詔贈其父僧安為幽州刺史。尋兼尚書左僕射,慰勞幽州流民於濮陽、頓丘,因率民北還。與都督侯淵等討葛榮餘黨韓婁,滅之於薊。仍釐州務,加車騎將軍,又為幽、平、營、安四州行臺。
及尒朱榮死,莊帝幽崩。靈助本寒微,一朝至此,自謂方術堪能動衆。又以尒朱有誅滅之兆,靈助遂自號燕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行臺,為莊帝舉義兵。靈助馴養大鳥,稱為己瑞,妄說圖讖,言劉氏當王,又云「欲知避世入鳥村」。遂刻氈為人象,畫桃木為符書,作詭道厭祝之法。民多信之。於時河西人紇豆陵步藩舉兵逼晉陽,尒朱兆頻戰不利,故靈助唱言:「尒朱自然當滅,不須我兵。」由是幽、瀛、滄、冀之民悉從之。從之者夜悉舉火為號,不舉火者諸村共屠之。以普泰元年三月,率衆至博陵之安國城,與叱列延慶、侯淵、尒朱羽生等戰,戰敗被擒,斬於定州,傳首洛陽,支分其體。初,靈助每云:「三月末,我必入定州,尒朱亦必滅。」及將戰,靈助自筮之,卦成不吉,以手折蓍,棄之於地,云「此何知也」。尋見擒,果以三月入定州,而齊獻武王以明年閏二月破四胡於韓陵山,遂滅兆等。永熙二年,贈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幽瀛冀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開府儀同三司、幽州刺史,謚曰恭。
子宗輝,襲。興和中開府,屬齊受禪,例降。
江式,字法安,陳留濟陽人。六世祖瓊,字孟琚,晉馮翊太守,善蟲篆、詁訓。永嘉大亂,瓊棄官西投張軌,子孫因居涼土,世傳家業。祖彊,字文威,太延五年,涼州平,內徙代京。上書三十餘法,各有體例,又獻經史諸子千餘卷,由是擢拜中書博士。卒,贈敦煌太守。父紹興,高允奏為祕書郎,掌國史二十餘年,以謹厚稱。卒於趙郡太守。
式少專家學。數年之中,常夢兩人時相敎授,乃寤,每有記識。初拜司徒長兼行參軍、檢校御史,尋除殄寇將軍、符節令。以書文昭太后尊號謚冊,特除奉朝請,仍符節令。式篆體尤工,洛京宮殿諸門板題,皆式書也。
延昌三年三月,式上表曰:
臣聞庖羲氏作而八卦列其畫,軒轅氏興而龜策彰其彩。古史倉頡覽二象之爻,觀鳥獸之跡,別創文字,以代結繩,用書契以維事。宣之王庭,則百工以敘;載之方冊,則萬品以明。迄于三代,厥體頗異,雖依類取制,未能悉殊倉氏矣。故周禮八歲入小學,保氏敎國子以六書: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諧聲,四曰會意,五曰轉注,六曰假借。蓋是史頡之遺法也。及宣王太史史籀著大篆十五篇,與古文或同或異,時人即謂之「籀書」。至孔子定六經,左丘明述春秋,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
其後七國殊軌,文字乖別,暨秦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蠲罷不合秦文者。斯作倉頡篇,中車府令趙高作爰歷篇,太史令胡母敬作博學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頗省改,所謂小篆者也。於是秦燒經書、滌除舊典,官獄繁多,以趣約易,始用隷書。古文由此息矣。隷書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於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隷,即謂之隷書。故秦有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書,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隷書。
漢興,有尉律學,復敎以籀書,又習八體,試之課最,以為尚書史。吏民上書,省字不正,輒舉劾焉。又有草書,莫知誰始,考其書形,雖無厥誼,亦是一時之變通也。孝宣時,召通倉頡讀者,獨張敞從之受。涼州刺史杜鄴、沛人爰禮、講學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時,徵禮等百餘人說文字於未央宮中,以禮為小學元士。黃門侍郎揚雄採以作訓纂篇。及亡新居攝,自以應運制作,使大司空甄豐校文字之部,頗改定古文。時有六書:一曰古文,孔子壁中書也;二曰竒字,即古文而異者;三曰篆書,云小篆也;四曰佐書,秦隷書也;五曰繆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鳥蟲,所以幡信也。壁中書者,魯恭王壞孔子宅而得禮、尚書、春秋、論語、孝經也。又北平侯張倉獻春秋左氏傳,書體與孔氏相類,即前代之古文矣。
後漢郎中扶風曹喜號曰工篆,小異斯法,而甚精巧,自是後學皆其法也。又詔侍中賈逵修理舊文。殊藝異術,王敎一端,苟有可以加於國者,靡不悉集。逵即汝南許慎古文學之師也。後慎嗟時人之好竒,歎儒俗之穿鑿,惋文毀於譽,痛字敗於訾,更詭任情,變亂於世,故撰說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終亥,各有部屬,包括六藝羣書之詁,評釋百氏諸子之訓,天地、山川、草木、鳥獸、昆蟲、雜物、竒怪珍異、王制禮儀、世閒人事莫不畢載。可謂類聚羣分,雜而不越,文質彬彬,最可得而論也。左中郎將陳留蔡邕採李斯、曹喜之法為古今雜形,詔於太學立石碑,刊載五經,題書楷法,多是邕書也。後開鴻都,書畫竒能莫不雲集,于時諸方獻篆無出邕者。
魏初博士清河張揖著埤倉、廣雅、古今字詁,究諸埤廣,綴拾遺漏,增長事類,抑亦於文為益者。然其字詁,方之許慎篇,古今體用,或得或失矣。陳留邯鄲淳亦與揖同時,博古開藝,特善倉、雅,許氏字指,八體六書精究閑理,有名於揖,以書敎諸皇子。又建三字石經於漢碑之西,其文蔚炳,三體復宣。校之說文,篆隷大同,而古字少異。又有京兆韋誕、河東衞覬二家,並號能篆。當時臺觀榜題、寶器之銘,悉是誕書,咸傳之子孫,世稱其妙。
晉世義陽王典祠令任城呂忱表上字林六卷,尋其況趣,附託許慎說文,而案偶章句,隱別古籀竒惑之字,文得正隷,不差篆意也。忱弟靜別放故左校令李登聲類之法,作韻集五卷,宮商角徵羽各為一篇,而文字與兄便是魯衞,音讀楚、夏,時有不同。
皇魏承百王之季,紹五運之緒,世易風移,文字改變,篆形謬錯,隷體失真。俗學鄙習,復加虛巧,談辯之士,又以意說,炫惑於時,難以釐改。故傳曰,以衆非,非行正。信哉得之於斯情矣。乃曰追來為歸,巧言為辯,小兔為,神虫為蠶,如斯甚衆,皆不合孔氏古書、史籀大篆、許氏說文、石經三字也。凡所關古,莫不惆悵焉。嗟夫!文字者六藝之宗,王敎之始,前人所以垂今,今人所以識古,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又曰:「述而不作。」書曰:「予欲觀古人之象。」皆言遵修舊史而不敢穿鑿也。
臣六世祖瓊家世陳留,往晉之初,與從父兄應元俱受學於衞覬,古篆之法,倉、雅、方言、說文之誼,當時並收善譽。而祖官至太子洗馬,出為馮翊郡,值洛陽之亂,避地河西,數世傳習,斯業所以不墜也。世祖太延中皇威西被,牧犍內附,臣亡祖文威杖策歸國,奉獻五世傳掌之書,古篆八體之法,時蒙褒録,敘列於儒林,官班文省,家號世業。暨臣闇短,識學庸薄,漸漬家風,有忝無顯。但逢時來,恩出願外,每承澤雲津,廁霑漏潤,驅馳文閣,參預史官,題篆宮禁,猥同上哲。旣竭愚短,欲罷不能,是以敢藉六世之資,奉遵祖考之訓,竊慕古人之軌,企踐儒門之轍,輒求撰集古來文字,以許慎說文為主,爰採孔氏尚書、五經音注、籀篇、爾雅、三倉、凡將、方言、通俗文、祖文宗、埤倉、廣雅、古今字詁、三字石經、字林、韻集、諸賦文字有六書之誼者,皆以次類編聯,文無復重,糾為一部。其古籀、竒惑、俗隷諸體,咸使班於篆下,各有區別。詁訓假借之誼,僉隨文而解;音讀楚、夏之聲,並逐字而注。其所不知者則闕如也。脫蒙遂許,冀省百氏之觀,而同文字之域,典書祕書。所須之書,乞垂勑給;并學士五人甞習文字者,助臣披覽;書生五人,專令抄寫。侍中、黃門、國子祭酒一月一監,評議疑隱,庶無紕繆。所撰名目,伏聽明旨。
詔曰:「可如所請,并就太常,冀兼敎八書史也。其有所須,依請給之。名目待書成重聞。」
式於是撰集字書,號曰古今文字,凡四十卷,大體依許氏說文為本,上篆下隷。又除宣威將軍、符璽郎,尋加輕車將軍。正光中,除驍騎將軍、兼著作佐郎,正史中字。四年卒,贈右將軍、巴州刺史。其書竟未能成。
式兄子征虜將軍順和,亦工篆書。先是太和中,兖州人沈法會能隷書,世宗之在東宮,勑法會侍書。已後隷跡見知於閭里者甚衆,未有如崔浩之妙。
周澹,京兆鄠人也。為人多方術,尤善醫藥,為太醫令。太宗甞苦風頭眩,澹治得愈,由此見寵,位至特進,賜爵成德侯。神瑞二年,京師飢,朝議將遷都於鄴。澹與博士祭酒崔浩進計,論不可之意,太宗大然之,曰:「唯此二人,與朕意同也。」詔賜澹、浩妾各一人,御衣一襲,絹五十匹、綿五十斤。泰常四年卒,謚曰恭。
時有河南人陰貞,家世為醫,與澹並受封爵。清河李潭亦以善鍼見知。
子驢駒,襲,傳術。延興中,位至散令。
李脩,字思祖,本陽平館陶人。父亮,少學醫術,未能精究。世祖時,奔劉義隆於彭城,又就沙門僧坦研習衆方,略盡其術,針灸授藥,莫不有效。徐兖之閒,多所救恤,四方疾苦,不遠千里,竟往從之。亮大為廳事以舍病人,停車輿於下,時有死者,則就而棺殯,親往弔視。其仁厚若此。累遷府參軍,督護本郡,士門宿官,咸相交昵,車馬金帛,酬賚無貲。脩兄元孫隨畢衆敬赴平城,亦遵父業而不及。以功賜爵義平子,拜奉朝請。
脩略與兄同。晚入代京,歷位中散令,以功賜爵下蔡子,遷給事中。太和中,常在禁內。高祖、文明太后時有不豫,脩侍鍼藥,治多有效。賞賜累加,車服第宅,號為鮮麗。集諸學士及工書者百餘人,在東宮撰諸藥方百餘卷,皆行於世。先是咸陽公高允雖年且百歲,而氣力尚康,高祖、文明太后時令脩診視之。一旦奏言,允脈竭氣微,大命無遠。未幾果亡。遷洛,為前軍將軍,領太醫令。後數年,卒,贈威遠將軍、青州刺史。
子天授,襲。汶陽令。醫術又不逮父。
徐謇,字成伯,丹陽人。家本東莞,與兄文伯等皆善醫藥。謇因至青州,慕容白曜平東陽,獲之,表送京師。顯祖欲驗其所能,乃置諸病人於幕中,使謇隔而脈之,深得病形,兼知色候。遂被寵遇。為中散,稍遷內侍長。文明太后時問治方,而不及李脩之見任用也。謇合和藥劑,攻救之驗,精妙於脩,而性甚祕忌,承奉不得其意者,雖貴為王公,不為措療也。高祖後知其能,及遷洛,稍加眷幸。體小不平,及所寵馮昭儀有疾,皆令處治。又除中散大夫,轉右軍將軍、侍御師。謇欲為高祖合金丹,致延年之法。乃入居崧高,採營其物,歷歲無所成,遂罷。
二十二年,高祖幸懸瓠,其疾大漸,乃馳驛召謇,令水路赴行所,一日一夜行數百里。至,診省下治,果有大驗。高祖體少瘳,內外稱慶。九月,車駕發豫州,次于汝濵。乃大為謇設太官珍膳,因集百官,特坐謇于上席,遍陳餚觴于前,命左右宣謇救攝危篤振濟之功,冝加酬賚。乃下詔曰:「夫神出無方,形稟有礙,憂喜乖適,理必傷生。朕覽萬機,長鍾革運,思芒芒而無怠,身忽忽以興勞。仲秋動痾,心容頓竭,氣體羸瘠,玉几在慮。侍御師、右軍將軍徐成伯馳輪太室,進療汝蕃,方窮丹英,藥盡芝石,誠術兩輸,忠妙俱至,乃令沉勞勝愈,篤瘵克痊,論勤語效,實冝褒録。昔晉武暴疾,程和應增封;辛疚數朝,錢爵大墜。況疾深於曩辰,業難於疇日,得不重加陟賞乎?冝順羣望,錫以山河。且其舊逕高秩,中暫解退,比雖銓用,猶未囗囗,準舊量今,事合顯進。可鴻臚卿,金鄉縣開國伯,食邑五百戶,賜錢一萬貫。」又詔曰:「錢府未充,須以雜物:絹二千匹、雜物一百匹,四十匹出御府;穀二千斛;奴婢十口;馬十匹,一匹出驊騮;牛十頭。」所賜雜物、奴婢、牛馬皆經內呈。諸親王咸陽王禧等各有別賚,並至千匹。從行至鄴,高祖猶自發動,謇日夕左右。明年,從詣馬圈,高祖疾勢遂甚,戚戚不怡,每加切誚,又欲加之鞭捶,幸而獲免。高祖崩,謇隨梓宮還洛。
謇常有藥餌及吞服道符,年垂八十,鬢髮不白,力未多衰。正始元年,以老為光禄大夫,加平北將軍,卒。延昌初,贈安東將軍、齊州刺史,謚曰靖。
子踐,字景升,小名靈寶,襲爵。歷官兖州平東府長史、右中郎將、建興太守。
踐弟知遠,給事中。
成伯孫之才,孝昌初,為蕭衍豫章王蕭綜北府主簿,從綜鎮彭城。綜降,其下僚屬並奔散,之才因入國。武定中,大將軍、金紫光禄大夫、昌安縣開國侯。
王顯,字世榮,陽平樂平人,自言本東海郯人,王朗之後也。祖父延和中南奔,居于魯郊,又居彭城。伯父安上,劉義隆時板行館陶縣。世祖南討,安上棄縣歸命,與父母俱徙平城,例敘陽都子,除廣寧太守。顯父安道,少與李亮同師,俱學醫藥,粗究其術,而不及亮也。安上還家樂平,頗參士流。
顯少歷本州從事,雖以醫術自通,而明敏有決斷才用。初文昭皇太后之懷世宗也,夢為日所逐,化而為龍而繞后,后寤而驚悸,遂成心疾。文明太后勑召徐謇及顯等為后診脈。謇云是微風入藏,冝進湯加針。顯云:「案三部脈非有心疾,將是懷孕生男之象。」果如顯言。乆之,召補侍御師、尚書儀曹郎,稱幹事。世宗自幼有微疾,乆未差愈,顯攝療有效,因是稍蒙眄識。
又罷六輔之初,顯為領軍于烈閒通規策,頗有密功。累遷游擊將軍,拜廷尉少卿,仍在侍御,營進御藥,出入禁內。乞臨本州,世宗曾許之,積年未授,因是聲問傳于遠近。顯每語人,言時旨已決,必為刺史。遂除平北將軍、相州刺史。尋詔馳驛還京,復掌藥,又遣還州。元愉作逆,顯討之不利。入除太府卿、御史中尉。
顯前後歷職,所在著稱,糾折庶獄,究其姦回,出內惜慎,憂國如家。及領憲臺,多所彈劾,百僚肅然。又以中尉屬官不悉稱職,諷求更換。詔委改選,務盡才能,而顯所舉或有請屬,未皆得人,於是衆口喧譁,聲望致損。後世宗詔顯撰藥方三十五卷,班布天下,以療諸疾。東宮旣建,以為太子詹事,委任甚厚。世宗每幸東宮,顯常迎侍。出入禁中,仍奉醫藥。賞賜累加,為立館宇,寵振當時。延昌二年秋,以營療之功,封衞南伯。
四年正月,世宗夜崩,肅宗踐祚。顯參奉璽策,隨從臨哭,微為憂懼。顯旣蒙任遇,兼為法官,恃勢使威,為時所疾。朝宰託以侍療無效,執之禁中,詔削爵位。臨執呼寃,直閤以刀鐶撞其腋下,傷中吐血,至右衞府一宿死。始顯布衣為諸生,有沙門相顯後當冨貴,誡其勿為吏官,吏官必敗。由是世宗時或欲令其遂攝吏部,每殷勤避之。及世宗崩,肅宗夜即位,受璽冊,於儀須兼太尉及吏部,倉卒百官不具,以顯兼吏部行事矣。
崔彧,字文若,清河東武城人。父勳之,字寧國,位大司馬外兵郎,贈通直郎。彧與兄相如俱自南入國。相如以才學知名,早卒。彧少甞詣青州,逢隱逸沙門,敎以素問九卷及甲乙,遂善醫術。中山王英子略曾病,王顯等不能療,彧針之,抽針即愈。後位冀州別駕,累遷寧遠將軍。性仁恕,見疾苦,好與治之。廣敎門生,令多救療。其弟子清河趙約、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
彧子景哲,豪率,亦以醫術知名。為太中大夫、司徒長史。
蔣少游,樂安博昌人也。慕容白曜之平東陽,見俘入於平城,充平齊戶,後配雲中為兵。性機巧,頗能畫刻。有文思,吟詠之際,時有短篇。遂留寄平城,以傭寫書為業,而名猶在鎮。
後被召為中書寫書生,與高聰俱依高允。允愛其文用,遂並薦之,與聰俱補中書博士。自在中書,恒庇李沖兄弟子姪之門。始北方不悉青州蔣族,或謂少游本非人士,又少游微因工藝自達,是以公私人望不至相重。唯高允、李沖曲為體練,由少游舅氏崔光與李沖從叔衍對門婚姻也。高祖、文明太后常因密宴,謂百官曰:「本謂少游作師耳,高允老公乃言其人士。」眷識如此。然猶驟被引命,屑屑禁闥,以規矩刻繢為務,因此大蒙恩錫,超等備位,而亦不遷陟也。
及詔尚書李沖與馮誕、游明根、高閭等議定衣冠於禁中,少游巧思,令主其事,亦訪於劉昶。二意相乖,時致諍競,積六載乃成,始班賜百官。冠服之成,少游有效焉。後於平城將營太廟、太極殿,遣少游乗傳詣洛,量準魏晉基趾。後為散騎侍郎,副李彪使江南。高祖修船乗,以其多有思力,除都水使者,遷前將軍、兼將作大匠,仍領水池湖泛戲舟楫之具。及華林殿、沼修舊增新,改作金墉門樓,皆所措意,號為妍美。
雖有文藻,而不得伸其才用,恒以剞劂繩尺,碎劇匆匆,徙倚園湖城殿之側,識者為之歎慨。而乃坦爾為己任,不告疲恥。又兼太常少卿,都水如故。景明二年卒,贈龍驤將軍、青州刺史,謚曰質。有文集十卷餘。少游又為太極立模範,與董尒、王遇等參建之,皆未成而卒。
初,高宗時,郭善明甚機巧,北京宮殿,多其製作。高祖時,青州刺史侯文和亦以巧聞,為要舟,水中立射。滑稽多智,辭說無端,尤善淺俗委巷之語,至可玩笑。位樂陵、濟南二郡太守。
世宗、肅宗時,豫州人柳儉、殿中將軍關文備、郭安興並機巧。洛中製永寧寺九層佛圖,安興為匠也。
高祖時,有范寧兒者善圍碁。曾與李彪使蕭賾,賾令江南上品王抗與寧兒。制勝而還。又有浮陽高光宗善樗蒲。趙國李幼序、洛陽丘何奴並工握槊。此蓋胡戲,近入中國,云胡王有弟一人遇罪,將殺之,弟從獄中為此戲以上之,意言孤則易死也。世宗以後,大盛於時。
史臣曰:陰陽卜祝之事,聖哲之敎存焉。雖不可以專,亦不可得而廢也。徇於是者不能無非,厚於利者必有其害。詩書禮樂,所失也鮮,故先王重其德;方術伎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輕其藝。夫能通方術而不詭於俗,習伎巧而必蹈於禮者,幾于大雅君子。故昔之通賢,所以戒乎妄作。晁崇、張淵、王早、殷紹、耿玄、劉靈助皆術藝之士也。觀其占候卜筮,推步盈虛,通幽洞微,近知鬼神之情狀。周澹、李脩、徐謇、王顯、崔彧方藥特妙,各一時之美也。蔣少游以剞劂見知,沒其學思,藝成為下,其近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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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二‧列傳列女第八十   崔覽妻封氏 封卓妻劉氏 魏溥妻房氏 胡長命妻張氏 平原女子孫氏 房愛親妻崔氏 涇州貞女兕先氏 姚氏婦楊氏 張洪初妻劉氏 董景起妻張氏 陽尼妻高氏 史映周妻耿氏 任城國太妃孟氏 苟金龍妻劉氏 盧元禮妻李氏 河東孝女姚氏 刁思遵妻魯氏
夫婦人之事,存於織紝組紃、酒漿醯醢而已。至如嫫訓軒宮,娥成舜業,塗山三母,克昌二邦,殆非匹婦之謂也。若乃明識列操,文辯兼該,聲自閨庭,號顯列國,子政集之於前,元凱編之於後,隨時綴録,代不乏人。今書魏世可知者為列女傳。
中書侍郎清河崔覽妻封氏,勃海人,散騎常侍愷女也。有才識,聰辯彊記,多所究知,於時婦人莫能及。李敷、公孫文叔雖已貴重,近世故事有所不達,皆就而諮請焉。
勃海封卓妻,彭城劉氏女也。成婚一夕,卓官於京師,後以事伏法。劉氏在家,忽然夢想,知卓已死,哀泣不輟。諸嫂喻之不止,經旬,凶問果至,遂憤歎而死。時人比之秦嘉妻。中書令高允念其義高而名不著,為之詩曰:「兩儀正位,人倫肇甄。爰制夫婦,統業承先。雖曰異族,氣猶自然。生則同室,終契黃泉。其一封生令達,卓為時彥。內恊黃中,外兼三變。誰能作配,克應其選。實有華宗,挺生淑媛。其二京野勢殊,山川乖互。乃奉王命,載馳在路。公務旣弘,私義獲著。因媒致幣,遘止一暮。其三率我初冠,眷彼弱笄。形由禮比,情以趣諧。忻願難常,影跡易乖。悠悠言邁,戚戚長懷。其四時值險屯,橫離塵網。伏鑕就刑,身分土壤。千里雖遐,應如影響。良嬪洞感,發於夢想。其五仰惟親命,俯尋嘉好。誰謂會淺,義深情到。畢志守窮,誓不二醮。何以驗之?殞身是效。其六人之處世,孰不厚生。必存於義,所重則輕。結忿鍾心,甘就幽冥。永捐堂宇,長辭母兄。其七茫茫中野,翳翳孤丘。葛虆冥蒙,荊棘四周。理苟不昧,神必俱游。異哉貞婦,曠世靡疇。其八」
鉅鹿魏溥妻,常山房氏女也。父堪,慕容垂貴鄉太守。房氏婉順高明,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遇病且卒,顧謂之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死不足恨,但夙心往志,不聞於沒世矣。良痛母老家貧,供奉無寄;赤子矇眇,血祀孤危。所以抱怨於黃墟耳。」房垂泣而對曰:「幸承先人餘訓,出事君子,義在自畢。有志不從,命也。夫人在堂,稚子襁褓,顧當以身少,相感長往之恨。」俄而溥卒。及大斂,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然,助喪者咸皆哀懼。姑劉氏輟哭而謂曰:「新婦何至於此!」房對曰:「新婦少年不幸,實慮父母未量至情,覬持此自誓耳。」聞知者莫不感愴。於時子緝生未十旬,鞠育於後房之內,未曾出門。遂終身不聽絲竹,不預座席。緝年十二,房父母仍存,於是歸寧。父兄尚有異議,緝竊聞之,以啟母。房命駕紿云他行,因而遂歸,其家弗知之也。行數十里方覺,兄弟來追,房哀歎而不反。其執意如此。訓導一子,有母儀法度。緝所交游有名勝者,則身具酒飯;有不及己者,輒屏卧不餐,須其悔謝乃食。善誘嚴訓,類皆如是。年六十五而終。緝事在序傳。緝子恱為濟陰太守,吏民立碑頌德。金紫光禄大夫高閭為其文,序云:「祖母房年在弱笄,艱貞守志,秉恭妻之操,著自毀之誠。」又頌曰:「爰及處士,遘疾夙凋。伉儷秉志,識茂行高。殘形顯操,誓敦乆要。誕茲令胤,幽感乃昭。」溥未仕而卒,故云處士焉。
樂部郎胡長命妻張氏,事姑王氏甚謹。太安中,京師禁酒,張以姑老且患,私為醞之,為有司所糾。王氏詣曹自告曰:「老病須酒,在家私釀,王所為也。」張氏曰:「姑老抱患,張主家事,姑不知釀,其罪在張。」主司疑其罪,不知所處。平原王陸麗以狀奏,高宗義而赦之。
平原鄃縣女子孫氏男玉者,夫為靈縣民所殺。追執讎人,男玉欲自殺之,其弟止而不聽。男玉曰:「女人出適,以夫為天,當親自復雪,云何假人之手!」遂以杖毆殺之。有司處死以聞。顯祖詔曰:「男玉重節輕身,以義犯法,縁情定罪,理在可原,其特恕之。」
清河房愛親妻崔氏者,同郡崔元孫之女。性嚴明高尚,歷覽書傳,多所聞知。子景伯、景先,崔氏親授經義,學行修明,並為當世名士。景伯為清河太守,每有疑獄,常先請焉。貝丘民列子不孝,吏欲案之。景伯為之悲傷,入白其母。母曰:「吾聞聞不如見,山民未見禮敎,何足責哉?但呼其母來,吾與之同居。其子置汝左右,令其見汝事吾,或應自改。」景伯遂召其母,崔氏處之於榻,與之共食。景伯之溫凊,其子侍立堂下。未及旬日,悔過求還。崔氏曰:「此雖顏慚,未知心愧,且可置之。」凡經二十餘日,其子叩頭流血,其母涕泣乞還,然後聽之,終以孝聞。其識度厲物如此,竟以壽終。
涇州貞女兕先氏,許嫁彭老生為妻,娉幣旣畢,未及成禮。兕先率行貞淑,居貧常自舂汲,以養父母。老生輒往逼之,女曰:「與君禮命雖畢,二門多故,未及相見。何由不稟父母,擅見陵辱!若苟行非禮,正可身死耳。」遂不肯從。老生怒而刺殺之,取其衣服。女尚能言,臨死謂老生曰:「生身何罪,與君相遇。我所以執節自固者,寧更有所邀?正欲奉給君耳。今反為君所殺,若魂靈有知,自當相報。」言終而絕。老生持女珠瓔至其叔宅,以告叔。叔曰:「此是汝婦,奈何殺之,天不祐汝!」遂執送官。太和七年,有司劾以死罪。詔曰:「老生不仁,侵陵貞淑,原其彊暴,便可戮之。而女守禮履節,沒身不改,雖處草萊,行合古跡,冝賜美名,以顯風操。其標墓旌善,號曰『貞女』。」
姚氏婦楊氏者,閹人苻承祖姨也。家貧無產業。及承祖為文明太后所寵貴,親姻皆求利潤,唯楊獨不欲。常謂其姊曰:「姊雖有一時之榮,不若妹有無憂之樂。」姊每遺其衣服,多不受,彊與之,則云:「我夫家世貧,好衣美服,則使人不安。」與之奴婢,則云:「我家無食,不能供給。」終不肯受。常著破衣,自執勞事。時受其衣服,多不著,密埋之,設有著者,污之而後服。承祖每見其寒悴,深恨其母,謂不供給之。乃啟其母曰:「今承祖一身何所乏少,而使姨如是?」母具以語之。承祖乃遣人乗車往迎之,則厲志不起,遣人彊舁於車上,則大哭,言:「爾欲殺我也!」由是苻家內外皆號為癡姨。及承祖敗,有司執其二姨至殿庭。一姨致法,以姚氏婦衣裳弊陋,特免其罪。其識機雖呂嬃亦不過也。
滎陽京縣人張洪初妻劉氏,年十七,夫亡,遺腹生子,三歲又沒。其舅姑年老,朝夕奉養,率禮無違。兄矜其少寡,欲奪而嫁之。劉氏自誓弗許,以終其身。
陳留董景起妻張氏。景起早亡,張時年十六,痛夫少喪,哀傷過禮。形容毀頓,永不沐浴,蔬食長齋。又無兒息,獨守貞操,期以闔棺。鄉曲高之,終見標異。
漁陽太守陽尼妻高氏,勃海人。學識有文才,高祖勑令入侍後宮。幽后表啟,悉其辭也。
滎陽史映周妻同郡耿氏女,年十七,適於映周。太和二十三年,映周卒。耿氏恐父母奪其志,因葬映周,哀哭而殯。見者莫不悲歎。屬大使觀風,以狀具上,詔標牓門閭。
任城國太妃孟氏,鉅鹿人,尚書令、任城王澄之母。澄為揚州之日,率衆出討。於後賊帥姜慶真陰結逆黨,襲陷羅城。長史韋纘倉卒失圖,計無所出。孟乃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厲文武,安慰新舊,勸以賞罰,喻之逆順,於是咸有奮志。親自巡守,不避矢石。賊不能克,卒以全城。澄以狀表聞,屬世宗崩,事寢。靈太后後令曰:「鴻功盛美,實冝垂之永年。」乃勑有司樹碑旌美。
苟金龍妻劉氏,平原人也。廷尉少卿劉叔宗之姊。世宗時,金龍為梓潼太守,郡帶關城戍主。蕭衍遣衆攻圍,值金龍疾病,不堪部分,衆甚危懼。劉遂率厲城民,修理戰具,一夜悉成。拒戰百有餘日,兵士死傷過半。戍副高景陰圖叛逆,劉斬之,及其黨與數十人。自餘將士,分衣減食,勞逸必同,莫不畏而懷之。井在外城,尋為賊陷,城中絕水,渴死者多。劉乃集諸長幼,喻以忠節,遂相率告訴於天,俱時號叫,俄而澍雨。劉命出公私布絹及至衣服,懸之城中,絞而取水,所有雜器悉儲之。於是人心益固。會益州刺史傅豎眼將至,賊乃退散。豎眼歎異,具狀奏聞,世宗嘉之。正光中,賞平昌縣開國子,邑二百戶,授子慶珍,又得二子出身。慶珍卒,子純陀襲。齊受禪,爵例降。
慶珍弟孚,武定末,儀同開府司馬。
貞孝女宗者,趙郡栢仁人,趙郡太守李叔胤之女,范陽盧元禮之妻。性至孝,聞於州里。父卒,號慟幾絕者數四,賴母崔氏慰勉之,得全。三年之中,形骸銷瘠,非人扶不起。及歸夫氏,與母分隔,便飲食日損,涕泣不絕,日就羸篤。盧氏合家慰喻,不解,乃遣歸寧。還家乃復故,如此者八九焉。後元禮卒,李追亡撫存,禮無違者,事姑以孝謹著。母崔,以神龜元年終於洛陽,凶問初到,舉聲慟絕,一宿乃蘇,水漿不入口者六日。其姑慮其不濟,親送奔喪。而氣力危殆,自范陽向洛,八旬方達,攀櫬號踴,遂卒。有司以狀聞。詔曰:「孔子稱毀不滅性,蓋為其廢養絕類也。李旣非嫡子,而孝不勝哀,雖乖俯就,而志厲義遠,若不加旌異,則無以勸引澆浮。可追號曰『貞孝女宗』,易其里為孝德里,標李盧二門,以惇風俗。」
河東姚氏女字女勝,少喪父,無兄弟,母憐而守養。年六七歲,便有孝性,人言其父者,聞輒垂泣。隣伍異之。正光中,母死,女勝年十五,哭泣不絕聲,水漿不入口者數日,不勝哀,遂死。太守崔游申請為營墓立碑,自為製文,表其門閭,比之曹娥,改其里曰上虞里。墓在郡城東六里大道北,至今名為孝女冢。
滎陽刁思遵妻,魯氏女也。始笄,為思遵所娉,未踰月而思遵亡。其家矜其少寡,許嫁已定,魯聞之,以死自誓。父母不達其志,遂經郡訴,稱刁氏吝護寡女,不使歸寧。魯乃與老姑徒步詣司徒府,自告情狀。普泰初,有司聞奏,廢帝詔曰:「貞夫節婦,古今同尚,可令本司依式標牓。」
史臣曰。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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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三‧列傳恩倖第八十一   王叡 王仲興 寇猛 趙脩 茹皓 趙邕 侯剛 鄭儼 徐紇
夫令色巧言,矯情飾貌,邀眄睞之利,射咳唾之私,此蓋苟進之常也。故甚者刑身瀹子,其次舐痔甞癰,況乃散金秦貨,輸錢漢爵,又何怪哉?若夫地窮尊貴,嗜欲所攻,聖達其猶病諸,中庸固不能免。男女性態,其揆斯一,二代之亡,皆是物也。據天下之圖,持海內之命,顧指如意,高下在心,此乃夏桀、殷紂喪二邦,秦母、呂雉穢兩國也。魏世,王叡幸太和之初,鄭儼寵孝昌之季,主幼於前,君稚於後,乗閒宣淫,殆無忌畏,樹列朋黨,蔽塞天聰。高祖明聖外彰,人神繫仰,御之有術,宗社弗墜。肅宗不言垂拱,潛濟罕方,六合淆然,至於隕覆。且承顏色,竊光寵,勢等秋風,氣同夏日,亦何世而不有哉?此周旦所以誡其朋,詩人是為疾羣小也。太宗時,王、車之徒,雖云幸念,皆宣力夷險,誠效兼存,未如趙脩等出於近習趨走之地,坐擅威刑,勢傾都鄙,得之非道,君子所以賤之。書其變態,備禍福之由焉。
王叡,字洛誠,自云太原晉陽人也。六世祖橫,張軌參軍。晉亂,子孫因居於武威姑臧。父橋,字法生,解天文卜筮。涼州平,入京,家貧,以術自給。歷仕終於侍御中散。天安初卒,贈平遠將軍、涼州刺史、顯美侯,謚曰敬。
叡少傳父業,而姿貌偉麗。恭宗之在東宮,見而竒之。興安初,擢為太卜中散,稍遷為令,領太史。承明元年,文明太后臨朝,叡因縁見幸,超遷給事中。俄而為散騎常侍、侍中、吏部尚書,賜爵太原公。於是內參機密,外豫政事,愛寵日隆,朝士懾憚焉。太和二年,高祖及文明太后率百僚與諸方客臨虎圈,有逸虎登門閣道,幾至御座。左右侍御皆驚靡,叡獨執戟禦之,虎乃退去,故親任轉重。三年春,詔叡與東陽王丕同入八議,永受復除。四年,遷尚書令,封爵中山王,加鎮東大將軍。置王官二十二人,中書侍郎鄭羲為傅,郎中令以下皆當時名士。又拜叡妻丁氏為妃。及沙門法秀謀逆,事發,多所牽引。叡曰:「與其殺不辜,寧赦有罪。冝梟斬首惡,餘從疑赦,不亦善乎?」高祖從之,得免者千餘人。
叡出入帷幄,太后密賜珍玩繒綵,人莫能知,率常以夜帷車載往,閹官防致,前後巨萬,不可勝數,加以田園、奴婢、牛馬、雜畜,並盡良美。大臣及左右因是以受賚錫,外示不私,所費又以萬計。及疾病,高祖、太后每親視疾,侍官省問,相望於道。及疾篤,上疏曰:
臣聞忠於事君者,節義著於臨終;孝於奉親者,淳誠表於垂沒。故孔明卒軍,不忘全蜀之計;曾參疾甚,情存善言之益。雖則庸昧,敢忘景行。臣荷天地覆載之恩,蒙大造生成之德,漸風訓於華年,服道敎於弱冠。濯纓清朝,垂周三紀,受先帝非分之眷,叨陛下殊常之寵。遂乃齊跡功舊,內侍幃幄,爵列諸王,位班上等,從容聞道,與知國政。誠思竭盡力命,以報所受,不謂事與心違,忽嬰重疾。每屈輿駕親臨問之,榮洽生平,惠流身後,犬馬之誠,銜佩罔極。今所病遂篤,慮必不起,延首闕庭,鯁戀終日。仰恃皇造宿眷之隆,敢陳愚昧管窺之見。
臣聞為治之要,其略有五:一者慎刑罰,二者任賢能,三者親忠信,四者遠讒佞,五者行黜陟。夫刑罰明則姦宄息,賢能用則功績著,親忠信則視聽審,遠讒佞則疑閒絕,黜陟行則貪叨改。是以欽恤惟刑,載在唐典;知人則哲,唯帝所難。周書垂好德之文,漢史列防姦之論,考省幽明,先王大典。又八表旣廣,遠近事殊,撫荒裔冝待之以寬信,綏華甸冝惠之以明簡。哀恤孤獨,賑施困窮,録功舊,赦小罪,輕徭役,薄賦斂,修福業,禁淫祀。願聽政餘暇,賜垂覽察。使子囊之誠,重申於當世;將墜之志,獲用於明時。
尋薨,時年四十八。高祖、文明太后親臨哀慟,賜溫明祕器,宕昌公王遇監護喪事。贈衞大將軍、太宰、并州牧,謚曰宣王。內侍長董醜奴營墳墓,將葬於城東,高祖登城樓以望之。京都文士為作哀詩及誄者百餘人。乃詔為叡立祀於都南二十里大道右,起廟以時祭薦,并立碑銘,置守祀五家。又詔褒叡,圖其捍虎狀於諸殿,命高允為之讚。京都士女諂稱叡美,造新聲而絃歌之,名曰中山王樂。詔班樂府,合樂奏之。
初叡女妻李沖兄子延賔,次女又適趙國李恢子華。女之將行也,先入宮中,其禮略如公主、王女之儀。太后親御太華殿,寢其女於別帳,叡與張祐侍坐,叡所親及兩李家丈夫婦人列於東西廊下。及車引,太后送過中路。時人竊謂天子、太后嫁女。叡之葬也,假親姻義舊,衰絰縞冠送喪者千餘人,皆舉聲慟泣以要榮利,時謂之義孝。叡旣貴,乃言家本太原晉陽,遂移屬焉,故其兄弟封爵移以并州郡縣。薨後,重贈叡父橋侍中、征西將軍、左光禄大夫、儀同三司、武威王,謚曰定,追策叡母賈氏為妃,立碑於墓左。父子並葬城東,相去里餘,遷洛後,更徙葬太原晉陽。
子襲,字元孫。年十四,以父任擢為中散,仍揔中部。叡薨,高祖詔襲代領都曹,為尚書令,領吏部曹、中部,如其品職,依典承襲。文明太后令曰:「都曹尚書曹百僚之首,民所具瞻。襲年少,智思未周,其都曹尚書令可權記,使閑習政事,後用不晚。」終太后世,寵念如初。襲王爵,例降為公。太后崩後,襲仍在高祖左右,然禮遇稍薄,不復關與時事。乆之,出為鎮西將軍、秦州刺史,又轉并州刺史。十七年,輿駕詣洛,路幸其治,供帳粗辦,境內清靜,高祖頗嘉之。而民庶多為立銘,置于大路,虛相稱美,或曰襲所敎也。高祖聞而問之,對不以實,因是面被責讓。尚書奏免其官,詔唯降號二等。二十年,以事為中尉所糾,會赦免,語在常景傳。景明二年卒,贈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謚曰質。
子忻,襲爵,為太尉、汝南王恱記室參軍。建義初,河陰遇害,贈散騎常侍、安北將軍、肆州刺史,謚曰穆。
子子暄,襲爵。武定末,齊州驃騎府功曹參軍。齊受禪,例降。
忻弟誕,字永安。龍驤將軍、正平太守。亦於河陰遇害,贈撫軍將軍、并州刺史。
子希雲,舉秀才,早亡。
誕弟殖,字永興。司空城局參軍。
子祖幹,司徒行參軍,并州刺史。
殖弟永業,司空參軍事。
襲弟椿,字元壽。少以父任拜祕書中散,尋以父憂去職。後除羽林監、謁者僕射,母喪解任。正始初,拜中散,出為太原太守,加鎮遠將軍,坐事免。椿僮僕千餘,園宅華廣,聲妓自適,無乏於時。或有勸椿仕者,椿笑而不荅。雅有巧思,凡所營製,可為後法。由是正光中,元叉將營明堂、辟雍,欲徵椿為將作大匠,椿聞而以疾固辭。
孝昌中,尒朱榮旣據并肆,以汾州胡逆,表加椿征虜將軍、都督,慰勞汾胡。汾胡與椿比州,服其聲望,所在降下。事寧,授右將軍、太原太守。以預立莊帝之勞,封遼陽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尋轉封真定縣開國侯,食邑七百戶。除持節、本將軍、華州刺史。尋轉使持節、散騎常侍、殷州刺史。元曄立,除都官尚書,固辭不拜。永熙中,行冀州事。尋除使持節、散騎常侍、車騎將軍、瀛州刺史。
時有風雹之變,詔書廣訪讜言,椿乃上疏曰:「伏奉詔書,以風雹厲威,上動天睠,訪讜辭於百辟,詔輿誦於四海。宸衷懇切,備在絲綸,祗承兢感,心焉靡厝。伏惟陛下啟籙應期,馭育萬物,承綴旒之艱運,纂纖絲之危緒,忘餐日昃,求衣未明,俾上帝下臨,愍茲荼蓼,永濟溝壑。而滄浪降戾,作害中秋。上帝照臨,義不虛變。竊惟風為號令,皇天所以示威;雹者氣激,陰陽有所交諍。殆行令殊節,舒急失中之所致也。昔澍雨千里,實縁敎祀之誠;炎精三舍,寧非善言之力。譴不空發,徵豈謬應,誰謂蓋高,實符人事。伏願陛下留心曲覽,垂神遠察,禮賢登士,博舉審官,擢申滯怨,振窮省役。使夫滋水沒川之彥,畢居朝右;儀表丹青之位,未或虛加。圜土絕五毒之民,揆日息千門之費。巖巖廊署,無不遇之士;忪忪惸獨,荷酒帛之恩。則物見昭蘇,人知休泰,徐奏薰風之曲,無論鴻鴈之歌,豈不天人幸甚,鬼神咸抃?」
椿性嚴察,下不容姦,所在吏民,畏之重足。天平末,更滿還鄉。初椿於宅構起廳事,極為高壯。時人忽云:「此乃太原王宅,豈是王太原宅。」椿往為本郡,世皆呼為王太原。未幾,尒朱榮居椿之宅,榮封太原王焉。至於齊獻武王之居晉陽,霸朝所在,人士輻湊。椿禮敬親知,多所拯接。後以老病,遂辭疾客居趙郡之西鯉魚祠山。興和二年春卒,時年六十二。贈使持節、都督冀瀛二州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太尉公、冀州刺史,謚曰文恭。及葬,齊獻武王親自弔送。
椿妻鉅鹿魏恱之次女,明達有遠操,多識往行前言。隨夫在華州,兄子建在洛遇患,聞而星夜馳赴,膚容虧損,親類歎尚之。尒朱榮妻北鄉郡長公主深所禮敬。永安中,詔以為南和縣君。內足於財,不以華飾為意。撫兄子收情同己子,存拯親類,所在周洽。椿名位終始,魏有力焉。元象中卒,贈鉅鹿郡君。椿無子,以兄孫叔明為後。
叔明,太尉參軍事、儀同開府祭酒。死於晉陽,無子,以弟子暄子為後。
叡弟諶,字厚誠。為給事中、安南將軍、祠部尚書,賜爵上黨公。加散騎常侍,領太史事。例降為侯。遷太常卿。出為持節、安東將軍、兖州刺史。還,除光禄大夫,卒於官。贈帛五十匹。
子翔,字元鳳。少以聰敏循良,詔充內侍。自太和初,與李沖等奏決庶事,迄于十六年,賞賜前後累千萬。是時政事多決於文明太后,后好細察,而翔恭謹慎密,甚被知任。遷洛,兼給事黃門侍郎、尚書左丞。襲爵,遷輔國將軍、太府少卿。出為濟州刺史。卒,贈大將軍、肆州刺史。
子超,襲。超,字和善。奉朝請、并州治中。超愛好人物,輕財重義。性豪華,能自奉養,每食必窮水陸之味。年三十四卒。
子景覽,襲。武定中,衞將軍、右光禄大夫。齊受禪,例降。
景覽弟景招,開府集曹參軍。
超弟穆,字思泰。元象中,上黨太守。卒。
穆弟綽,字思和,員外散騎侍郎。上黨王天穆以為北道行臺郎中。尒朱榮代天穆為大行臺,仍為吏部郎。以預奉莊帝之勳,封猗氏縣開國侯,邑五百戶。永安末,除征西將軍、豳州刺史,不之任。元曄立,轉除驃騎大將軍、并州刺史。興和中卒。
綽弟爽,司徒中兵參軍。
諶弟魏誠,為東宮學生,拜給事中,賜爵中都侯,加龍驤將軍。卒,贈安南將軍、冀州刺史,謚曰恭。
子靜,字元安,少有公幹。拜中散,襲爵,例降為伯。除員外郎、羽林監、兼尚書郎。以明法除廷尉評。轉游擊將軍,加冠軍將軍、岐州刺史。趙郡王謐虐害,城民怨叛,詔靜以驛慰喻,咸即降下。以奉使稱旨,賜帛五百匹。除趙郡太守,以母老固辭不拜。又授征虜將軍、廷尉少卿,有當官之稱。坐公事左遷中散大夫,以母憂去職。孝昌初,詔兼廷尉卿,尋行定州事,並固辭不起。二年夏,除長兼廷尉卿,尋行定州事。至冬病卒,年五十七。贈撫軍將軍、并州刺史,謚曰貞。無子,以從子伯豫為後。
伯豫,襲爵。武定中,冀州開府録事參軍。齊受禪,例降。
魏誠弟亮,字平誠。承明初,擢為中散。告沙門法秀反,遷冠軍將軍,賜爵永寧侯,加給事中。出為安西將軍、泰州刺史。後轉陝州刺史,坐事免。卒於家。
亮子洪壽,早卒。
子元景,正光中許復先爵,降為伯。卒,無子。
洪壽弟嶷,字安壽。除奉朝請,稍遷中散大夫。以疾歸鄉里,遂移居上黨。年七十一卒。
子夷,字景預。有文才,少工詩詠,知名於世。未官而卒。
叡叔隆保,冠軍將軍、姑臧侯。卒,追贈安東將軍、并州刺史,鉅鹿公,謚曰靖。
王仲興,趙郡南欒人也。父天德,起自細微,至殿中尚書。仲興幼而端謹,以父任早給事左右。太和中,殿內侍御中散、武騎侍郎、給事中。出入禁內十餘年,轉冗從僕射,猶參密近,為齋帥。從駕征新野有功,除折衝將軍、屯騎校尉。又命率千餘騎破賊於鄧城。除振威將軍、越騎校尉,賜帛千匹。
高祖於馬圈,自不豫、大漸迄於崩,仲興頗預侍護。達魯陽,世宗即位,轉左中郎將,仍齋帥。及帝親政,與趙脩並見寵任,遷光禄大夫,領武衞將軍。仲興雖與脩並,而畏慎自退,不若脩之倨傲無禮。咸陽王禧之出奔也,當時上下微為駭震。世宗於乾脯山追仲興馳入金墉城安慰。後與領軍于勁共參機要,因自理馬圈侍疾及入金墉之功,乞同元賞,遂封上黨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自拜武衞及受封之日,車駕每臨饗其宅。世宗游幸,仲興常侍從,不離左右,外事得徑以聞,百僚亦聳體而承望焉。兄可乆,以仲興故自散爵為徐州征虜府長史,帶彭城太守。仲興世居趙郡,自以寒微,云舊出京兆霸城,故為雍州大中正。
尚書後以仲興開國公,賞報過優。北海王詳甞面啟奏請降減,事乆不決。可乆在徐州,恃仲興寵勢,輕侮司馬、梁郡太守李長壽,遂至忿諍。彭城諸沙門共相和解,未幾,復有所競。可乆乃令僮僕邀毆長壽,遂折其脅。州以表聞。北海王詳因百僚朝集,厲色大言曰:「
徐州名藩,先帝所重,朝廷云何簡用上佐,遂令致此紛紜,以徹荒外,豈不為國醜辱也!」衆亦莫有應者。仲興是後漸疏,不得徑入左右。世宗乃下詔奪其封邑,出除平北將軍、并州刺史。卒,贈安東將軍、青州刺史。
寇猛,上谷人也。祖父平城。猛少以姿幹充虎賁,稍遷羽林中郎。從高祖征南陽,以擊賊不進免官。世宗踐位,復敘用,愛其膂力,置之左右,為千牛備身,歷轉遂至武衞將軍。出入禁中,無所拘忌。自以上谷寇氏,得補燕州大中正,而不能甄別士庶也。家漸冨侈,宅宇高華,妾隷充溢。微榮弟姪,然不及茹皓、仲興也。卒,贈平北將軍、燕州刺史。
趙脩,字景業,趙郡房子人。父惠安,後名謐,都曹史,積勞補陽武令。脩貴,追贈威烈將軍、本郡太守,及葬,復贈龍驤將軍、定州刺史。脩本給事東宮,為白衣左右,頗有膂力。世宗踐阼,仍充禁侍,愛遇日隆。然天性闇塞,不閑書疏,是故不參文墨。世宗親政,旬月之閒,頻有轉授,歷員外通直散騎常侍、鎮東將軍、光禄卿。每受除設宴,世宗親幸其宅,諸王公卿士百僚悉從,世宗親見其母。脩能劇飲,至於逼勸觴爵,雖北海王詳、廣陽王嘉等皆亦不免,必致困亂。每適郊廟,脩常驂陪。出入華林,恒乗馬至于禁內。咸陽王禧誅,其家財貨多賜高肇及脩。
脩之葬父也,百僚自王公以下無不弔祭,酒犢祭奠之具,填塞門街。於京師為制碑銘,石獸、石柱皆發民車牛,傳致本縣。財用之費,悉自公家。凶吉車乗將百兩,道路供給,亦皆出官。時將馬射,世宗留脩過之。帝如射宮,脩又驂乗,輅車旒竿觸東門而折。脩恐不逮葬日,驛赴窆期,左右求從及特遣者數十人。脩道路嬉戲,殆無戚容,或與賔客姦掠婦女裸觀,從者噂喧譁,詬詈無節,莫不畏而惡之。是年,又為脩廣增宅舍,多所并兼,洞門高堂,房廡周博,崇麗擬於諸王。其四面隣居,賂入其地者侯天盛兄弟,越次出補長史、大郡。
脩起自賤伍,暴致冨貴,奢傲無禮,物情所疾。因其在外,左右或諷糾其罪。自其葬父還也,舊寵小薄。初,王顯祗附於脩,後因忿鬩,密伺其過,規陷戮之,而脩過短,都不悛防。顯積其前後愆咎,列脩葬父時路中淫亂不軌,又云與長安人趙僧謀匿玉印事。高肇、甄琛等構成其罪,乃密以聞。始琛及李憑等曲事於脩,無所不至,懼相連及,爭共糾摘,助攻治之。遂乃詔曰:「小人難育、朽棘不彫,長惡不悛,豈容撫養。散騎常侍、鎮東將軍、領扈左右趙脩,昔在東朝,選充臺皂,幼所經見,長難遺之。故纂業之初,仍引西禁。雖地微器陋,非所冝採;然識早念生,遂陞名級。自蒙洗濯,兇昏日甚,驟佞荐驕,恩加輕慢。不識人倫之體,不悟深淺之方,陵獵王侯,輕觸卿相,門賔巷士,拜叩不接,囂氣豪心,仍懷鄙塞。比聽葬父,侈暴繼聞。居京造宅,殘虐徒旅。又廣張形勢,妄生矯託,與雍州人趙僧等陰相傳納,許受玉印。不軌不物,日月滋甚。朕猶愍其宿隷,每加覆護,而擅威弄勢,侏張不已。法家耳目,並求憲網,雖欲捨之,辟實難爽。然楚履旣墜,江君徘徊;鍾牛一聲,東向改釁。脩雖小人,承侍在昔,極辟之奏,欲加未忍。可鞭之一百,徙敦煌為兵。其家宅作徒即仰停罷。所親在內者悉令出禁。朕昧於處物,育茲犲虎,顧尋往謬,有愧臣民,便可時勑申沒,以謝朝野。」
是日脩詣領軍于勁第與之樗蒲,籌未及畢,而羽林數人相續而至,稱詔呼之。脩驚起隨出,路中執引脩馬詣領軍府。琛與顯監決其罰,先具問事有力者五人更迭鞭之,占令必死。旨決百鞭,其實三百。脩素肥壯,腰背博碩,堪忍楚毒,了不轉動。鞭訖,即召驛馬,促之令發。出城西門,不自勝舉,縛置鞍中,急驅馳之。其母妻追隨,不得與語。行八十里乃死。初于后之入,脩之力也。脩死後,領軍于勁猶追感舊意,經恤其家,自餘朝士昔相宗承者,悉棄絕之,示己之疏遠焉。
茹皓,字禽竒,舊吳人也。父讓之,本名要,隨劉駿巴陵王休若為將,至彭城。是時南土飢亂,遂寓居淮陽上黨。皓年十五六,為縣金曹吏,有姿貌,謹惠。南徐州刺史沈陵見而善之,自隨入洛陽,舉充高祖白衣左右。
世宗踐祚,皓侍直禁中,稍被寵接。世宗甞拜山陵,路中欲引與同車,皓奮衣將昇,黃門侍郎元匡切諫乃止。及世宗親政,皓眷賚日隆。又以馬圈之勞,當擬補員外將軍。時趙脩亦被幸,妒害之,求出皓為外守。皓亦慮見危禍,不樂內官,遂超授濮陽太守,加厲威將軍。其父因皓訟理舊勳,先除兖州陽平太守,賜以子爵。父子剖符名邦,郡境相接,皓忻然於去內,不以疏外為戚。及趙脩等敗,竟獲全免。雖起微細,為守乃清簡寡事。世宗幸鄴講武,皓啟求朝趨,解郡,授左中郎將,領直閤。寵待如前。皓旣官達,自云本出鴈門,鴈門人諂附者乃因薦皓於司徒,請為肆州大中正。府、省以聞,詔特依許。遷驃騎將軍,領華林諸作。皓性微工巧,多所興立。為山於天淵池西,採掘北邙及南山佳石。徙竹汝潁,羅蒔其閒;經構樓館,列於上下。樹草栽木,頗有野致。世宗心恱之,以時臨幸。遷冠軍將軍、仍驍騎將軍。
皓貴寵日升,關與政事。太傅、北海王詳以下咸祗憚附之。皓弟年尚二十,擢補員外郎。皓娶僕射高肇從妹,於世宗為從母。迎納之日,詳親詣之,禮以馬物。皓又為弟聘安豐王延明妹,延明恥非舊流,不許。詳勸彊之云:「欲覓官職,如何不與茹皓婚姻也?」延明乃從焉。皓頗敏慧,折節下人。而潛自經營,陰有納受,貨產盈積。起宅宮西,朝貴弗之及也。是時世宗雖親萬務,皓率常居內,留宿不還,傳可門下奏事。未幾,轉光禄少卿,意殊不已,方欲陳馬圈從先帝之勞,更希進舉。
初,脩、皓之寵,北海王詳皆附納之。又直閤將軍劉冑本為詳所薦,常感詳恩,密相承望,並共來往。高肇素疾諸王,常規陷害,旣知詳與皓等交關相昵,乃構之世宗,云皓等將有異謀。世宗乃召中尉崔亮令奏皓、冑、常季賢、陳掃靜四人擅勢納賄及私亂諸事,即日執皓等皆詣南臺。翌日,奏處罪,其晚就家殺之。皓妻被髮出堂,哭而迎皓。皓徑入哭別,食椒而死。
皓子懷朗,仕至南青州刺史。興和初,以罪賜死,子姪徙邊。
冑,字元孫,河閒人。始為北海王詳所舉。六輔時,出守本郡,與皓俱赴鄴宮講武,亦自乞留。至洛,乆不敘用。詳又為啟,晚乃拜將軍直閤。
季賢起於主馬,世宗初好騎乗,因是獲寵。位至殿中將軍、司藥丞,仍主廄閑。與茹皓通知庶事,勢望漸隆。引其兄為朝請、直寢,娶武昌王鑒妹。季賢又將娶洛州刺史元拔女,並結託帝戚以為榮援云。
掃靜、徐義恭,並彭城舊營人。掃靜能為世宗典櫛梳,義恭善執衣服,並以巧便,旦夕居中,愛幸相侔,官敘不異。掃靜妻,義恭姊也,情相遺薄,室家不諧。義恭恒忿恨之,親經世宗,訴其欺侮。世宗以其左右,兩護之。二人皆承奉茹皓,亦並加接眷,而掃靜偏為親密,與皓常在左右,略不歸休。皓敗,掃靜亦死於家。義恭小心謹慎,謙退少語。皓等死後,彌見幸信,長侍左右,典掌祕密。世宗不豫,義恭晝夜扶侍,崩于懷中。靈太后臨政,義恭諂附元叉,又有淫宴,多在其宅。為甞藥次御,出為東秦州刺史。建義後,歷內外顯職。武定初,卒於驃騎大將軍、左光禄大夫。
趙邕,字令和,自云南陽人。潔白明髭眉,曉了恭敏。司空李沖之貴寵也,邕以少年端謹,出入其家,頗給按磨奔走之役。沖亦深加接念,令與諸子游處。人有束帶謁於沖者,時託之以自通。高祖太和中,給事左右,至殿中監。世宗即位及親政,猶居本任。微與趙脩結為宗援,然亦不甚相附也。邕稍遷至殿中將軍,猶帶監職。
邕父怡,太和中歷郢州刺史,停家乆之,以邕寵召拜太常少卿。尋為荊州大中正,出除征虜將軍、荊州刺史。怡乃致其母喪,葬於宛城之南,趙氏舊墟。以老乞解州任,遷拜光禄大夫,轉金紫光禄。卒,贈鎮東將軍、相州刺史。
世宗每出入郊廟,脩恒以常侍、侍中陪乗,而邕兼奉車都尉,執轡同載。時人竊論,號為「二趙」。以趙出南陽,徙屬荊,邕轉給事中、南陽中正,以父為荊州大中正,乃罷。轉長兼散騎侍郎、領左右、直長,出入禁中。復為荊州大中正。邕弟尚,中書舍人,出除南陽太守。怡辭荊州也,尚求解郡,與父俱還。未至京師,逆除步兵校尉。邕祖嶽舊葬代京,喪自平城還葬南陽,贈平遠將軍、青州刺史。
世宗崩,邕兼給事黃門,俄轉太府卿。出除平北將軍、幽州刺史。在州貪縱。與范陽盧氏為婚,女父早亡,其叔許之,而母不從。母北平陽氏攜女至家藏避規免,邕乃拷掠陽叔,遂至於死。陽氏訴寃,臺遣中散大夫孫景安研檢事狀,邕坐處死,會赦得免,猶當除名。自理經年,臨淮王彧時為廷尉,乆不斷決。孝昌初卒。
侯剛,字乾之,河南洛陽人,其先代人也。本出寒微,少以善於鼎,進飪出入。乆之,拜中散,累遷冗從僕射、甞食典御。世宗以其質直,賜名剛焉。稍遷奉車都尉、右中郎將、領刀劔左右,加游擊將軍、城門校尉。遷武衞將軍,仍領典御,又加通直散騎常侍。詔曰:「太和之季,蟻寇侵疆,先皇於不豫之中,命師出討。撫戎暴露,觸御乖和,朕屬當監國,弗獲隨侍,而左右服事,唯藉忠勤。剛於違和之中,辛勤行飪。追遠録誠,冝先推敘。其以剛為右衞大將軍。」後領太子中庶子。
世宗崩,剛與侍中崔光迎肅宗於東宮。尋除衞尉卿,封武陽縣開國侯,邑千二百戶。俄為侍中、撫軍將軍、恒州大中正。遷衞將軍,表讓侍中,詔不許。進爵為公,以給侍之勞,加賞散伯。熙平初,除左衞將軍,餘官如故。侍中游肇出為相州。剛言於靈太后曰:「昔高氏擅權,游肇抗衡不屈,先帝所知,四海同見,而出牧一藩,未盡其美,冝還引入,以輔聖主。」太后善之。剛寵任旣隆,江陽王繼、尚書長孫稚皆以女妻其子。司空、任城王澄以其起由膳宰,頗竊侮之,云:「此近為我舉食。」然公坐對集,敬遇不虧。
後剛坐掠殺試射羽林,為御史中尉元匡所彈,廷尉處剛大辟。尚書令、任城王澄為之言於靈太后,侯剛歷仕前朝,事有可取,纖芥之疵,未冝便致於法。靈太后乃引見廷尉卿裴延儁、少卿袁翻於宣光殿,問曰:「剛因公事掠人,邂逅致死,律文不坐。卿處其大辟,竟何所依?」翻對曰:「案律邂逅不坐者,謂情理已露,而隱避不引,必須箠撻,取其欵言,謂撾撻以理之類。至於此人,問則具首,正冝依犯結案,不應橫加箠扑。兼剛口唱打殺,撾築非理,本有殺心,事非邂逅。處之大辟,未乖憲典。」太后曰:「卿等且還,當別有判。」於是令曰:「廷尉執處侯剛,於法如猛。剛旣意在為公,未冝便依所執。但輕勦民命,理無全捨,可削封三百戶,解甞食典御。」剛於是頗為失意。剛自太和進食,遂為典御,歷兩都、三帝、二太后,將三十年,至此始解。未幾,加散騎常侍。御史中尉元匡之廢也,太后訪代匡者,剛為太傅、清河王懌所舉,遂除車騎將軍,領御史中尉,常侍、衞尉如故。
及領軍元叉執政擅權,樹結親黨,剛長子,叉之妹夫,乃引剛為侍中、左衞將軍,還領尚食典御,以為枝援。俄加車騎大將軍、領左右,復前削之封。尋加儀同,復領御史中尉。剛啟軍旅稍興,國用不足,求以封邑俸粟賑給征人,肅宗許之。孝昌元年,除領軍,餘官如故。初元叉之解領軍也,靈太后以叉腹心尚多,恐難卒制,故權以剛代之,示安其意。尋出為散騎常侍、冀州刺史、將軍、儀同三司。剛行在道,詔曰:「剛因縁時會,恩隆自乆,擢於凡品,越昇顯爵。往以微勤,賞同利建,寵靈之極,超絕夷等。曾無犬馬識主之誠,方懷梟鏡返噬之志。與權臣元叉婚姻朋黨,虧違典制,長直禁中,一出一入,迭為姦防。又與劉騰共為心膂,閒隔二宮,逼脅內外。且位居繩憲,糾察是司,冝立格言,勢同鷹隼。方嚴楚撻,枉服貞良,專任凶威,以直為曲。不忠不道,深暴民聽;附下罔上,事彰幽顯。莫大之罪,難從宥原,封爵之科,理冝貶奪。可征虜將軍,餘悉削黜。」剛終于家。永安中,贈司徒公。
剛長子詳,自奉朝請稍遷通直散騎侍郎、冠軍將軍、主衣都統。剛以上谷先有侯氏,於是始家焉。正光中,又請以詳為燕州刺史,將軍如故,欲為家世之基。尋進後將軍。五年,拜司徒左長史,領甞藥典御、燕州大中正。興和中,驃騎將軍、殷州刺史。還朝,乆而卒。
鄭儼,字季然,滎陽人。容貌壯麗。初為司徒胡國珍行參軍,因縁為靈太后所幸,時人未之知也。遷員外散騎侍郎、直後。靈太后廢,蕭寶夤西征,以儼為開府屬。孝昌初,太后反政,儼請使還朝,復見寵待。拜諫議大夫、中書舍人,領甞食典御。晝夜禁中,寵愛尤甚。儼每休沐,太后常遣閹童隨侍,儼見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與徐紇俱為舍人。儼以紇有智數,仗為謀主;紇以儼寵幸旣盛,傾身承接。共相表裏,勢動內外。城陽王徽微與之合,當時政令歸於儼等。遷通直郎、散騎常侍、平東將軍、武衞將軍、華林都將、右衞將軍、散騎常侍、中軍將軍、中書令、車騎將軍,舍人、常侍如故。肅宗崩,事出倉卒,天下咸言儼計也。尒朱榮舉兵向洛,以儼、紇為辭。榮逼京師,儼走歸鄉里。儼從兄仲明先為滎陽太守,至是,儼與仲明欲據郡起衆。尋為其部下所殺,與仲明俱傳首洛陽。子文寬,從出帝歿關西。
徐紇,字武伯,樂安博昌人也。家世寒微。紇少好學,有名理,頗以文詞見稱。察孝廉,對策上第,高祖拔為主書。世宗初,除中書舍人。諂附趙脩,遷通直散騎侍郎。及脩誅,坐黨徙枹罕。雖在徒役,志氣不撓。故事,捉逃役流兵五人,流者聽免,紇以此得還。乆之,復除中書舍人。太傅、清河王懌又以文翰待之。及領軍元叉之害懌也,出為鴈門太守。紇稱母老,解郡還鄉。至家未幾,尋入洛,飾貌事叉,大得叉意。及叉父繼西鎮潼關,以紇為從事中郎。尋以母憂歸鄉里。
靈太后反政,以紇曾為懌所顧待,復起為中書舍人。紇又曲事鄭儼,是以特被信任。俄遷給事黃門侍郎,仍領舍人,揔攝中書門下之事,軍國詔命,莫不由之。時有急速,令數友執筆,或行或卧,人別占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雖無雅裁,亦可通情。時黃門侍郎太原王遵業、琅雅王誦並稱文學,亦不免為紇秉筆,求其指授。尋加鎮南將軍、金紫光禄大夫,黃門、舍人如故。
紇機辯有智數。當公斷決,終日不以為勞。長直禁中,略無休息。時復與沙門講論,或分宵達曙,而心力無怠,道俗歎服之。然性浮動,慕權利,外似謇正,內實諂諛。時豪勝己,必相陵駕;書生貧士,矯意禮之。其詭態若此,有識鄙薄焉。
紇旣處腹心,參斷機密,勢傾一時,遠近填湊。與鄭儼、李神軌寵任相亞,時稱徐鄭焉。然無經國大體,好行小數,說靈太后以鐵券閒尒朱榮左右,榮知,深以為憾,啟求誅之。榮將入洛,旣克河梁,紇矯詔夜開殿門,取驊騮御馬十匹,東走兖州。紇弟獻伯為北海太守,獻伯弟季彥先為青州長史,紇使人告之,亦將家南走。羊侃時為太山太守,紇往投之,說侃令舉兵。侃從之,遂聚兵反,共紇圍兖州。孝莊初,遣侍中于暉為行臺,與齊獻武王督諸軍討之。紇慮不免,說侃請乞師於蕭衍。侃信之,遂奔衍。文筆駁論數十卷,多有遺落,時或存於世焉。
史臣曰。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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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四‧列傳閹官第八十二   宗愛 仇洛齊 段霸 王琚 趙黑 孫小 張宗之 劇鵬 張祐 抱嶷 王遇 苻承祖 王質 李堅 秦松 白整 劉騰 賈粲 楊範 成軌 王溫 孟鸞 平季 封津 劉思逸
夫宮腐之族,置於閽寺,取則天象,事歷百王。身乖全品,任事宮掖,親由褻狎,恩生趨走,便僻俯仰,當寵擅權。斯則伊戾、豎刁因而禍兩國,石顯、張讓所以翦二京也。豈非形質旣虧,生命易忽,譬之胥靡,不懼登高。此亦苟且之事,由變不已也。王者殷鑒,冝改往轍,而後庭婉孌遊宴之地,椒壼留連,終見任使。巧佞由之而自達,權幸俄然而復歸。斯蓋其由來遠矣,非一朝一世也。
魏氏則宗愛殺帝害王,劉騰廢后戮相,其閒竊官爵,盜財賄,乗勢使氣為朝野之患者,何可勝舉。今謹録其尤顯焉。
宗愛,不知其所由來,以罪為閹人,歷碎職至中常侍。正平元年正月,世祖大會於江上,班賞羣臣,以愛為秦郡公。
恭宗之監國也,每事精察。愛天性險暴,行多非法,恭宗每銜之。給事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等任事東宮,微為權勢,世祖頗聞之。二人與愛並不睦。為懼道盛等案其事,遂構告其罪。詔斬道盛等於都街。時世祖震怒,恭宗遂以憂薨。
是後,世祖追悼恭宗,愛懼誅,遂謀逆。二年春,世祖暴崩,愛所為也。尚書左僕射蘭延、侍中吳興公和疋、侍中太原公薛提等祕不發喪。延、疋二人議以高宗沖幼,欲立長子,徵秦王翰置之祕室。提以高宗有世嫡之重,不可廢所冝立而更求君。延等猶豫未決。愛知其謀。始愛負罪於東宮,而與吳王余素恊,乃密迎余自中宮便門入,矯皇后令徵延等。延等以愛素賤,弗之疑,皆隨之入。愛先使閹豎三十人持仗於宮內,及延等入,以次收縛,斬於殿堂。執秦王翰,殺之於永巷而立余。余以愛為大司馬、大將軍、太師、都督中外諸軍事,領中祕書,封馮翊王。
愛旣立余,位居元輔,録三省,兼揔戎禁,坐召公卿,權恣日甚,內外憚之。羣情咸以為愛必有趙高、閻樂之禍,余疑之,遂謀奪其權。愛憤怒,使小黃門賈周等夜殺余,事在余傳。高宗立,誅愛、周等,皆具五刑,夷三族。
仇洛齊,中山人,本姓侯氏。外祖父仇欵,始出馮翊重泉。欵,石虎末徙鄴南枋頭,仕慕容暐為烏丸護軍、長水校尉。生二子,長曰嵩,小曰騰。嵩仕慕容垂,遷居中山,位殿中侍御史。嵩有二子,長曰廣,小曰盆。洛齊生而非男,嵩養為子,因為之姓仇。
初嵩長女有姿色,充冉閔宮闈,閔破,入慕容儁,又轉賜盧豚。生子魯元,有寵於世祖,而知外祖嵩已死,唯有三舅,每言於世祖,世祖為訪其舅。是時東方罕有仕者,廣、盆皆不樂入平城,洛齊獨請行,曰:「我養子,兼人道不全,當為兄弟試禍福也。」乃乗驢赴京。魯元候知將至,結從者百餘騎,迎于桑乾河,見而下拜,從者亦同致敬。入言于世祖,世祖問其才用所冝,將授之以官。魯元曰:「臣舅不幸生為閹人,唯合與陛下守宮闈耳。」而不言其養子。世祖矜焉,賜以奴馬,引見。尋拜武衞將軍,俄而賜爵文安子,稍遷給事黃門侍郎。
魏初禁網疏闊,民戶隱匿漏脫者多。東州旣平,綾羅戶民樂葵因是請採漏戶,供為綸綿。自後逃戶占為細繭羅縠者非一。於是雜、營戶帥遍於天下,不屬守宰,發賦輕易,民多私附,戶口錯亂,不可檢括。洛齊奏議罷之,一屬郡縣。
從平涼州,以功超遷散騎常侍,又加中書令、寧南將軍、進爵零陵公。拜侍中、平遠將軍、冀州刺史,為內都大官。興安二年卒,謚曰康。
養子儼,襲。柔和敦敏,有長者風。太和中,為虎牢鎮將。初洛齊貴盛之後,廣、盆坐他事誅,世祖以其非仇氏子,不與焉。還取侯家近屬,以儼為子。後欲還本。而廣有女孫配南安王楨,生章武王彬,即中山王英弟也。仇妃聞而請儼曰:「由我仇家冨貴至此,奈何一旦孤背恩養也!」楨時在內都主司品臣,儼隷於楨,畏憚之,遂不敢。九年卒,謚曰靜。子振襲。稍遷至中堅將軍、長水校尉。
廣、盆並善營產業,家于中山,號為巨冨,子孫仕進至州主簿。
騰曾孫儁,位至龍驤將軍、驍騎將軍、樂平男。
段霸,鴈門原平人。父乾,慕容垂廣武令。太祖初遣騎略地至鴈門,霸年幼見執,因被宮刑。乾尋率鄉部歸化雲中。
霸少以謹敏見知,稍遷至中常侍、中護軍將軍、殿中尚書,領壽安少府,賜爵武陵公。出為安東將軍、定州刺史。世祖親考內外,大明黜陟。前定州治中張渾屯告霸前在定州濁貨貪穢,便道致財,歸之鄉里。召霸定對,霸不首引。世祖以霸近臣而不盡實,由此益怒,欲斬之。恭宗進請,遂免霸為庶人。
霸從弟榮,雍州別駕。兄弟諸從遂世居廣武城,修飾有士風。
王琚,高平人,自云本太原人。高祖始,晉豫州刺史。
琚以泰常中被刑入宮禁,小心守節,乆乃見敘用。稍遷為禮部尚書,賜爵廣平公,加寧南將軍。高祖以琚歷奉先朝,志在公正,授散騎常侍。後為侍中、征南將車、冀州刺史,假廣平王。徵還,進為征南將軍,進爵高平王,侍中如故,遣還冀州。高祖、文明太后東巡冀州,親幸其家,存問周至。還京,以其年老,拜散騎常侍,養老於家。前後賜以車馬衣服雜物不可稱計。後降爵為公,扶老自平城從遷洛邑。高祖以其朝舊,遣左右勞問之。琚附表自陳初至家多乏,蒙賜帛二百匹。常飲牛乳,色如處子。太和二十年冬卒,時年九十。贈征南將軍、冀州刺史,謚曰靖。
養子寄生,未襲而亡。
子蓋海,襲祖琚爵。初琚年七十餘,賜得世祖時宮人郭氏,本鍾離人,明嚴有母德,內外婦孫百口,奉之肅若嚴君,家內以治。蓋海官至青州樂陵太守。
趙黑,字文靜,初名海,本涼州隷戶。自云其先河內溫人也,五世祖術,晉末為平遠將軍、西夷校尉,因居酒泉安彌縣。
海生而涼州平,沒入為閹人,因改名為黑。有容貌,恭謹小心。世祖使進御膳,出入承奉,初無過行。遷侍御,典監藏,拜安遠將軍,賜爵睢陽侯。轉選部尚書,能自謹厲,當官任舉,頗得其人。加侍中,進爵河內公。
顯祖將傳位京兆王子推,訪諸羣臣,百官唯唯,莫敢先言者,唯源賀等詞義正直,不肯奉詔。顯祖怒,變色,復以問黑。黑曰:「臣愚無識,信情率意。伏惟陛下春秋始冨,如日方中,天下說其盛明,萬物懷其光景,元元之心,願終萬歲。若聖性淵遠,欲頤神味道者,臣黑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顯祖默然良乆,遂傳祚于高祖。
黑得幸兩宮,禄賜優厚。是時尚書李訢亦有寵於顯祖,與黑對綰選部。訢奏中書侍郎崔鑒為東徐州,北部主書郎公孫處顯為荊州,選部監公孫蘧為幽州,皆曰有能也,實有私焉。黑疾其虧亂選體,遂爭於殿庭曰:「以功授官,因爵與禄,國之常典。中書侍郎、尚書主書郎、諸曹監,勳能俱立,不過列郡,今訢皆用為方州,臣實為惑。」顯祖疑之,曰:「公孫蘧且止。」蘧最為訢厚,於是黑與訢遂為深隙。訢竟列黑為監藏時多所截沒。先是法禁寬緩,百司所典,與官並食,故多所損折。遂黜為門士。黑自以為訢所陷,歎恨終日,廢寢忘食,規報前怨。踰年,還入為侍御、散騎常侍、侍中、尚書左僕射,復兼選部如昔。黑告訢專恣,訢遂出為徐州。及其將獲罪也,黑構成以誅之。然後食甘寢安,志在於職事。
出為假節、鎮南大將軍、儀同三司、定州刺史,進爵為王。克己清儉,憂濟公私。時有人欲行私賂,黑曰:「高官禄厚,足以自給,賣公營私,本非情願。」終無所納。高祖、文明太后幸中山,聞之,賜帛五百匹、穀一千五百石。轉冀州刺史。太和六年秋薨於官。詔賜絹四百五十匹、穀一千斛、車牛二十乗,致柩至都。追贈司空公,謚曰康。黑養族弟趙奴第四子熾為後。
熾,字貴樂。初為中散,襲黑爵,後降為公。官至揚州安南府長史,加平遠將軍。元嵩之死壽春也,熾處分安輯,微有聲稱。神龜中卒,贈光州刺史。黑為定州,與熾納鉅鹿魏幹女,有二子。
長子揆,字景則。襲父侯爵,官至樂陵太守。卒,贈左將軍、滄州刺史。
揆弟儁之,字仲彥,輕薄無行。為給事中,轉謁者僕射,為劉騰養息。猶以閹官餘資,賂遺權門,頻歷顯官而卒。
孫小,字茂翹,咸陽石安人。父瓚,姚泓安定護軍。為赫連屈丐所侵,人懷危懼,亡奔者相屬,瓚獨率衆拒守,見殺。小沒入宮刑。會魏平統萬,遂徙平城,內侍東宮。以聰識有智略稱。
未幾,轉西臺中散,每從征伐,屢有戰功,多獲賞賜。世祖幸瓜步,慮有北寇之虞,乃加小左衞將軍,賜爵泥陽子,除留臺將軍。車駕還都,遷給事中,綰太僕曹。乃請父瓚贈謚,求更改葬,詔贈振威將軍、秦州刺史、石安縣子,謚曰戴。轉小領駕部,課理有方,畜牧蕃息。出為冠軍將軍、并州刺史,進爵中都侯,州內四郡百餘人詣闕頌其政化。後遷冀州刺史,聲稱微少於前。然所在清約,當時牧伯無能及也。性頗忍酷,所養子息,驅馳鞭撻,視如仇讎。小之為并州,以郭祚為主簿,重祚門才,兼任之以書記,時人多之。
張宗之,字益宗,河南鞏人,家世寒微。父孟舒,劉裕西征,假洛陽令。及宗之貴幸,高宗贈孟舒平南將軍、洛州刺史、鞏縣侯,謚曰貞。
初緱氏宗文邕聚黨於伊闕謀反,逼脅孟舒等。文邕敗,孟舒走免,宗之被執入京,充腐刑。以忠厚謹慎,擢為侍御中散,賜爵鞏縣侯,遂歷右將軍,中常侍,儀曹、庫部二曹尚書,領中祕書,進爵彭城公。出為散騎常侍、寧西將軍、東雍州刺史。以在官有稱,入為內都大官。出除散騎常侍、鎮東將軍、冀州刺史。又例降為侯。太和二十年卒,年六十九,贈建節將軍、懷州刺史,謚曰敬。
宗之兄鸞旗,中書侍郎、東宮中庶子,兼宿衞給事。加寧遠將軍,賜爵洛陽男。轉殿中給事。出為散騎常侍、冠軍將軍、涇州刺史,進爵為侯。復為殿中給事、中常侍。卒,贈洛州刺史,謚曰靖。
始宗之納南來殷孝祖妻蕭氏,劉義隆儀同三司思話弟思度女也,多悉婦人儀飾故事。太和中,初制六宮服章,蕭被命在內預見訪採,數蒙賜賚。蕭兄子超業,後名彥,幼隨姑入國。娶李洪之女,賴其給贍以自濟。歷位太尉長史、武衞將軍、齊州刺史、散騎常侍、中軍將軍、金紫光禄大夫。彥時來往蕭寶夤,致敬稱名,呼之為尊。彥於河陰遇害,贈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徐州刺史。子百年,西河太守。
宗之養兄子襲紹爵。襲,字子業。高祖初,除主文中散,稍遷員外郎,京兆王大農。乆之,除義陽太守,為司空劉騰諮議參軍、散騎常侍、平東將軍、光禄大夫。太昌初卒,年七十七。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
子顥,邵郡太守。卒,贈荊州刺史。
顥弟璟,中散大夫。
璟弟瑋,武定中,豫州征西府長史。諸中官皆世衰,唯趙黑及宗之後,家僮數百,通於士流。
劇鵬,高陽人。粗覽經史,閑曉吏事。與王質等俱充宦官,性通率,不以閽閹為恥。文明太后時,亦見眷遇,為給事中。高祖遷洛,常為宮官,事幽后。后之惑薩菩薩也,鵬密諫止之,不從,遂發憤而卒。
兄買奴,亦為宦者。歷位幽州刺史。才志遠不及鵬。
是時有李豐之徒數人,皆被眷寵,出入禁闈,並致名位,積貲巨萬,第宅華壯。文明太后崩後,乃漸衰矣。
張祐,字安福,安定石唐人。父成,扶風太守。世祖末,坐事誅,祐充腐刑。積勞至曹監、中給事,賜爵黎陽男。稍遷散騎常侍,都綰內藏曹。時文明太后臨朝,中官用事。祐以左右供承合旨,寵幸冠諸閹官,特遷為尚書,加安南將軍,進爵隴東公,仍綰內藏曹。未幾,監都曹,加侍中,與王叡等俱入八議。太后嘉其忠誠,為造甲宅。宅成,高祖、太后親率文武往燕會焉。拜散騎常侍、鎮南將軍、尚書左僕射,進爵新平王,受職于太華庭,備威儀於宮城之南,觀者以為榮。高祖、太后親幸其宅,饗會百官。祐性恭密,出入機禁二十餘年,未曾有過。由是特被恩寵,歲月賞賜,家累巨萬。與王質等十七人俱賜金券,許以不死。太和十年薨,時年四十九。高祖親臨之,詔鴻臚典護喪事。賜帛千匹,贈征南大將軍、司空公,謚曰恭。葬日,車駕親送出郊。
祐養子顯明,後名慶,少歷內職。有姿貌,江陽王繼以女妻之。襲爵,降為隴東公,又降為侯。遷洛,廢替二十餘年,虛爵而已。
熙平初,為員外常侍、兼衞尉少卿。以元叉姊婿,故越次而授焉。神龜二年冬,靈太后為肅宗采名家女,慶女入充世婦,未幾為嬪,即叉甥也。正光三年,正少卿,尋出為將軍、高平鎮將。卒,子迥洛襲。
抱嶷,字道德,安定石唐人,居於直谷。自言其先姓杞,漢靈帝時杞匡為安定太守,董卓時,懼誅,由是易氏,即家焉。無得而知也。幼時,隴東人張乾王反叛,家染其逆。及乾王敗,父覩生逃逸得免,嶷獨與母沒內京都,遂為宦人。小心慎密,恭以奉上,沉跡冗散,經十九年。後以忠謹被擢,累遷為中常侍、安西將軍、中曹侍御、尚書,賜爵安定公。
自揔納言,職當機近,諸所奏議,必致抗直。高祖、文明太后嘉之,以為殿中侍御,尚書領中曹如故,以統宿衞。俄加散騎常侍。高祖、太后每出遊幸,嶷多驂乗,入則後宮導引。太后旣寵之,乃徵其父覩生,拜太中大夫,賞賜衣馬。覩生將還,見於皇信堂。高祖執手謂之曰:「老人歸途,幾日可達,好慎行路。」太和十二年,遷都曹,加侍中、祭酒,尚書領中曹、侍御。後降爵為侯。覩生卒,贈秦州刺史,謚曰靖。賜黃金八十斤、繒綵及絹八百匹,以供喪用,并別使勞慰。加嶷大長秋卿。嶷老疾,請乞外禄,乃以為鎮西將軍、涇州刺史,特加右光禄大夫。將之州,高祖餞於西郊樂陽殿,以御白羽扇賜之。十九年,被詔赴洛,以刺史從駕南征,常參侍左右。以嶷耆舊,每見勞問,數追稱嶷之正直。命乗馬出入行禁之閒,與司徒馮誕同例。軍回還州。
自以故老前宦,為政多守往法,不能遵用新制。侮慢舊族,簡於接禮。天性酷薄,雖弟姪甥婿,略無存潤。後數年,卒於州。先以從弟老壽為後,又養太師馮熙子次興。嶷死後,二人爭立。嶷妻張氏致訟經年,得以熙子為後。老壽亦仍陳訴,終獲紹爵。次興還於本族,給奴婢三十口。嶷前後賜賞奴婢牛馬蓋數百千,他物稱是。
老壽凡薄,酒色肆情。御史中尉王顯奏言:「風聞前洛州刺史陰平子石榮、積射將軍抱老壽恣蕩非軌,易室而姦,臊聲布於朝野,醜音被於行路,即攝鞫問,皆與風聞無差。犯禮傷化,老壽等即主。謹案:石榮籍貫兵伍,地隔宦流,處世無入朝之期,在生絕冠冕之望。遭時之運,逢非次之擢,以犬馬延慈,簪履恩念,自微至貴,位階方岳。不能懷恩感德,上酬天施,迺咎彰遐邇,嚮穢京墟。老壽種類無聞,氏姓莫紀,丐乞刑餘之家,覆養閹人之室。蒙國殊澤,預班爵序,正冝治家假內,疑敎誡閨庭。方恣其淫姦,換妻易妾。榮前在洛州,遠迎老壽妻常氏,兵人千里,疲於道路。老壽同敝笱之在梁,若其原疑之無別,男女三人,莫知誰子。人理所未聞,鳥獸之不若。請以見事,免官付廷尉理罪,鴻臚削爵。」詔可。老壽妻常氏,萬敵弟女也。老壽死後,收紀家業,稍復其舊,奴婢尚六七百人。三女並嬪貴室。為老壽祖父皆造碑銘,自洛就鄉而建之。西方云,直谷出二貴人。
石榮者,從主書稍進為州。自被劾後,遂便廢頓。子長宣,武定中,南兖州刺史,與侯景反,伏法。
王遇,字慶時,本名他惡,馮翊李潤鎮羌也。與雷、党、不蒙俱為羌中彊族。自云其先姓王,後改氏鉗耳,世宗時復改為王焉。自晉世已來,恒為渠長。父守貴,為郡功曹,卒。遇旣貴,追贈安西將軍、秦州刺史、澄城公。
遇坐事腐刑,為中散,遷內行令、中曹給事中,加員外散騎常侍、右將軍,賜爵冨平子。遷散騎常侍、安西將軍,進爵宕昌公。拜尚書,轉吏部尚書,仍常侍。例降為侯。出為安西將軍、華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幽后之前廢也,遇頗言其過。及後進幸,高祖對李沖等申后無咎,而稱遇謗議之罪。沖言:「果爾,遇合死也。」高祖曰:「
遇舊人,未忍盡之,當止黜廢耳。」遂遣御史馳驛免遇官,奪其爵,收衣冠,以民還私第。世宗初,兼將作大匠。未幾,拜光禄大夫,復奪爵。
廢后馮氏之為尼也,公私罕相供恤。遇自以常更奉接,往來祗謁,不替舊敬,衣食雜物,每有薦奉。后皆受而不讓。又至其館,遇夫妻迎送謁伏,侍立執臣妾之禮。
遇性巧,彊於部分。北都方山靈泉道俗居宇及文明太后陵廟,洛京東郊馬射壇殿,修廣文昭太后墓園,太極殿及東西兩堂、內外諸門制度,皆遇監作。雖年在耆老,朝夕不倦,跨鞍驅馳,與少壯者均其勞逸。又長於人事,留意酒食之閒,每逢僚舊,具設餚果,觴膳精豐。然競於榮利,趨求勢門。趙脩之寵也,遇往還宗承,受勑為之監作第宅,增於本旨,笞擊作人,莫不嗟怒。卒于官。初,遇之疾也,太傅、北海王與太妃俱往臨問,視其危惙,為之泣下。其善奉諸貴,致相悲悼如此。贈使持節、鎮西將軍、雍州刺史,侯如故。
始遇與抱嶷並為文明太后所寵,前後賜以奴婢數百人,馬牛羊他物稱是,二人俱號冨室。
遇養弟子厲,本郡太守。稍遷至右軍將軍,襲爵宕昌侯。產業有過于遇時。
苻承祖,略陽氐人也。因事為閹人,為文明太后所寵,自御廄令遷中部給事中、散騎常侍、輔國將軍,賜爵略陽侯,兼典選部事,中部如故。轉吏部尚書,仍領中部。高祖為造甲第,數臨幸之。進爵略陽公,安南將軍,加侍中,知都曹事。初太后以承祖居腹心之任,許以不死之詔。後承祖坐贓應死,高祖原之,削職禁錮在家,授悖義將軍、佞濁子,月餘遂死。
王質,字紹奴,高陽易人也。其家坐事,幼下蠶室。頗解書學,為中曹吏、內典監。稍遷祕書中散,加寧朔將軍,賜爵永昌子,領監御。遷為侍御給事,又領選部、監御二曹事,復特加前將軍,進爵魏昌侯。轉選部尚書,加員外散騎常侍。
出為鎮遠將軍、瀛州刺史。質在州十年,風化粗行,察姦糾慝,究其情狀,民庶畏服之。而刑政刻峻,多所笞戮,號為威酷。高祖頗念其忠勤宿舊,每行留大故,馮司徒亡,廢馮后,陸叡、穆泰等事,皆賜質以璽書,手筆莫不委至,同之戚貴。質皆寶掌以為榮。入為大長秋卿,未幾而卒。
李堅,字次壽,高陽易人也。高宗初,因事為閹人。文明太后臨朝,稍遷至中給事中,賜爵魏昌伯。小心謹慎,常在左右,雖不及王遇、王質等,而亦見任用。高祖遷洛,轉被委授,為太僕卿,檢課牧產,多有滋息。世宗初,出為安東將軍、瀛州刺史,本州之榮,同於王質。所在受納,家產巨萬。值京兆王愉反於冀州,堅勒衆征愉,為愉所破。代還,遇風疾,拜光禄大夫,數年卒。贈撫軍將軍、相州刺史,賵帛五百匹。以弟子曇景為後,襲爵魏昌伯,為羽林監、直後。
秦松,不知其所由。太和末,為中尹,遷長秋卿,賜爵高都子。有罪免。世宗復其爵,起為光禄大夫,領中常侍。遷平北將軍,領長秋卿。出為散騎常侍、安北將軍、并州刺史。卒,贈大將軍、肆州刺史,謚曰定。
白整者,亦因事腐刑。少掌宮掖碎職,以恭敏著稱,稍遷至中常侍。太和末,為長秋卿,賜爵雲陽男。世宗封其妻王氏為□□縣君。卒,贈平北將軍、并州刺史。
劉騰,字青龍,本平原城民,徙屬南兖州之譙郡。幼時坐事受刑,補小黃門,轉中黃門。高祖之在懸瓠,騰使詣行所。高祖問其中事,騰具言幽后私隱,與陳留公主所告符恊,由是進冗從僕射,仍中黃門。
後與茹皓使徐兖,采召民女。及還,遷中給事,稍遷中尹、中常侍,特加龍驤將軍。後為大長秋卿、金紫光禄大夫、太府卿。
肅宗踐極之始,以騰預在宮衞,封開國子,食邑三百戶。是年,靈太后臨朝,以與于忠保護之勳,除崇訓太僕,加中侍中,改封長樂縣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拜其妻時為鉅鹿郡君,每引入內,受賞賚亞於諸主外戚。所養二子,為郡守、尚書郎。騰曾疾篤,靈太后慮或不救,遷衞將軍、儀同三司,餘官仍舊。後疾瘳。騰之拜命,肅宗當為臨軒,會其日大風寒甚而罷,乃遣使持節授之。騰幼充宮役,手不解書,裁知署名而已。姦謀有餘,善射人意。靈太后臨朝,特蒙進寵,多所干託,內外碎密,栖栖不倦。洛北永橋,太上公、太上君及城東三寺,皆主修營。
吏部甞望騰意,奏其弟為郡帶戍,人資乖越,清河王懌抑而不與。騰以為恨,遂與領軍元叉害懌。廢靈太后於宣光殿,宮門晝夜長閉,內外斷絕。騰自執管鑰,肅宗亦不得見,裁聽傳食而已。太后服膳俱廢,不免飢寒。又使中常侍賈粲假言侍肅宗書,密令防察。叉以騰為司空公,表裏擅權,共相樹置。叉為外禦,騰為內防,迭直禁闥,共裁刑賞。騰遂與崔光同受詔乗步挽出入殿門。四年之中,生殺之威,決於叉、騰之手。八坐、九卿,旦造騰宅,參其顏色,然後方赴省府,亦有歷日不能見者。公私屬請,唯在財貨。舟車之利,水陸無遺;山澤之饒,所在固護;剝削六鎮,交通互市。歲入利息以巨萬計。又頗役嬪御,時有徵求;婦女器物,公然受納。逼奪隣居,廣開室宇。天下咸患苦之。
正光四年三月,薨于位,年六十。賵帛七百匹、錢四十萬、蠟二百斤。鴻臚少卿護喪事。中官為義息,衰絰者四十餘人。
騰之初治宅也,奉車都尉周特為之筮,不吉,深諫止之,騰怒而不用。特告人曰:「必困於三月、四月之交。」至是果死,廳事甫成,陳屍其下。追贈使持節、驃騎大將軍、太尉公、冀州刺史。騰之葬日,閹官為義服,杖絰衰縞者以百數,朝貴皆從,軒蓋填塞,相屬郊野。魏初以來,權閹存亡之盛莫及焉。
靈太后反政,追奪爵位,發其冢,散露骸骨,沒入財產。後騰所養一子叛入蕭衍,太后大怒,因徙騰餘養於北裔,尋遣密使追殺之於汲郡。
賈粲,字季宣,酒泉人也。太和中,坐事腐刑。頗涉書記。世宗末,漸被知識,得充內侍。自崇訓丞為長兼中給事中、中甞藥典御,轉長兼中常侍。遷光禄少卿、光禄大夫。
靈太后之廢,粲與元叉、劉騰等伺帝動靜。右衞奚康生之謀殺叉也,靈太后、肅宗同升於宣光殿,左右侍臣俱立西階下。康生旣被囚執,粲紿太后曰:「侍官懷恐不安,陛下冝親安慰。」太后信之,適下殿,粲便扶肅宗於東序,前御顯陽,還閉太后於宣光殿。粲旣叉黨,威福亦震於京邑。自云本出武威,魏太尉文和之後,遂移家屬焉。時武威太守韋景承粲意,以其兄緒為功曹。緒時年向七十。未幾,又以緒為西平太守,比景代下,已轉武威太守。
靈太后反政,欲誅粲,以叉、騰黨與不一,恐驚動內外乃止。出粲為濟州刺史,未幾,遣武衞將軍刁宣馳驛殺之,資財沒於縣官。
楊範,字法僧,長樂廣宗人也。高宗時,坐宗人刼賊被誅,範宮刑,為王琚所養,恩若父子,往來出入其家。範為中謁者,轉黃門、中謁者僕射、中給事中、射聲校尉,加寧遠將軍,為中尹。世宗崩,高陽王雍揔政,出為白水太守,加龍驤將軍。
靈太后臨朝,徵為常侍、崇訓太僕卿,領中甞藥典御,賜爵華陰子。為平西將軍、華州刺史。中官內侍貴者,靈太后皆許其方岳,以範年長,拜跪為難,所司非要,故得早遂其請。父子納貨,勞役兵民,為御史所糾。子遂逃竄,範事得散。赴京師,遂廢於家。
後靈太后念範勤舊。乃以範為中侍中、安南將軍,尋進鎮南將軍、崇訓太僕、華州大中正。卒,贈征西將軍、秦州刺史。
成軌,字洪義,上谷居庸人。少以罪刑,入事宮掖,以謹厚稱。除中謁者僕射。高祖意有所欲,軌瞻候容色,時有奏發,輒合帝心。從駕南征,專進御食。于時高祖不豫,常居禁中,晝夜無懈。車駕還,賜帛百匹。
景明中,甞食典御丞,僕射如故。轉中給事中、步兵校尉,勑侍東宮。延昌末,遷中常侍、中甞食典御、光禄大夫,賜始平伯,統京染都將,轉崇訓太僕少卿。遭母憂,詔遣主書常顯景弔慰。又起為本官,進安東將軍、崇訓衞尉卿。乆之,超遷中侍中、撫軍將軍,典御、崇訓如故。尋除中軍將軍、燕州大中正。孝昌二年,以勤舊封始平縣開國伯,食邑三百戶。肅宗所幸潘嬪,以軌為假父,頗為中官之所敬憚。建義初,軌迎於河陰,詔令安慰宮內,進爵為侯,增戶三百,并前六百戶,遷衞將軍。其年八月卒,贈車騎大將軍、雍州刺史,謚曰孝惠。
養弟子仲慶,襲。歷位鎮軍將軍、光禄大夫。卒。
子朏,襲。齊受禪,例降。
王溫,字桃湯,趙郡欒城人。父冀,高邑令,坐事被誅。溫與兄繼叔俱充宦者。高祖以其謹慎,補中謁者、小黃門,轉中黃門、鉤盾令。稍遷中甞食典御、中給事中,給事東宮,加左中郎將。
世宗之崩,羣官迎肅宗於東宮。溫於卧中起肅宗,與保母扶抱肅宗,入踐帝位。高陽王雍旣居冢宰,慮中人朋黨,出為鉅鹿太守,加龍驤將軍。
靈太后臨朝,徵還為中常侍、光禄大夫,賜爵欒城伯,安東將軍,領崇訓太僕少卿。特除使持節、散騎常侍、撫軍將軍、瀛州刺史。還,除中侍中,進號鎮東將軍、金紫光禄大夫。遷車騎將軍、左光禄大夫、光禄勳卿,侍中如故。孝昌二年,封欒城縣開國侯,邑六百戶。溫後自陳本陽平武陽人,於是改封武陽縣開國侯,邑如故。建義初,於河陰遇害,年六十六。永安初,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雍州刺史。
養子冏哲,襲。齊受禪,例降。
孟鸞,字龍兒,不知何許人。坐事充閹人。文明太后時,王遇有寵,鸞以謹敏為遇左右,往來方山,營諸寺舍。由是漸見眷識。
靈太后臨朝,為左中郎將、中給事中。素被病,面常黯黑,於九龍殿下暴疾,半身不攝,扶載歸家,其夜亡。鸞初出,靈太后聞之,曰:「鸞必不濟,我為之憂。」及奏其死,為之下淚,曰:「其事我如此,不見我一日忻樂時也。」遂賜帛三百匹、黃絹十匹以供喪用。七日,靈太后為設二百僧齋,賜助施五十匹。同類榮焉。
平季,字稚穆,燕國薊人。祖濟,武威太守。父雅,州秀才,與沙門法秀謀反,伏誅。季坐腐刑,入事宮掖。乆之,除小黃門,以忤旨出為潞縣令,不拜。仍除奉朝請。靈太后反政,授寧朔將軍、長水校尉,領黃門令。轉前軍將軍、中給事中。時四方多事,太后每令季出使於外。
後慰勞西軍,還至潼關,華州羌人舜明等據嶮作逆,都督姜道明不能進討。會舜明遣十餘人詐降入道明軍。闕遂散。
出為新興太守。肅宗崩,與尒朱榮等議立莊帝。莊帝即位,起拜平北將軍、肆州刺史。尋除撫軍將軍、中侍中。以參謀之勳,封元城縣開國侯,食邑七百戶。仍加金紫光禄大夫、幽州大中正,尋攝燕、安、平、營中正。前廢帝以為車騎將軍、右光禄大夫,中侍中如故。永熙中,加驃騎將軍。季遇疾,詔遣使存問。三年九月卒。天平初,贈使持節、都督幽燕安平四州諸軍事、儀同三司、幽州刺史,中侍中、將軍、侯如故。初季以兄叔良為。襲季爵。卒。
子世冑,襲。齊受禪,例降。
封津,字醜漢,勃海蓨人也。祖羽,真君中為薄骨律鎮副將,以貪汙賜死。父令德,娶党寶女,寶伏誅,令德以連坐從法。津受刑,給事宮掖。
積官乆之,除中謁者僕射,遷奉車都尉。肅宗初,冀州大乗賊起,詔津慰勞。津世不居桑梓,故不為州鄉所歸。靈太后令津侍肅宗書。遷常山太守。孝昌初,除中侍中,加征虜將軍,仍除崇訓太僕,領宮室都將,冀州大中正。超拜金紫光禄大夫。二年,封東光縣開國子,食邑二百戶,鎮南將軍,兼中關右慰勞大傳。出為散騎常侍、征東將軍、濟州刺史。永安初,中侍中、衞將軍,尋轉大長秋、左光禄大夫。太昌初,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津少長宮闈,給事左右,善候時情,號為機悟。
天平初,除開府儀同三司、本將軍、懷州刺史。元象初,復為中侍中、大長秋卿,仍開府儀同。夏薨,年六十二。贈都督冀瀛幽安四州諸軍事、本將軍、司徒公、冀州刺史,謚曰孝惠。
養兄子長業,襲爵。齊受禪,例降。
津兄憑,字元寄。當時逃竄,後會赦免。太和中,奉朝請,冀州趙郡王幹田曹參軍、定州彭城王勰水曹參軍、給事中、越騎校尉。以討大乗功,除左中郎將,遷龍驤將軍、中散大夫。孝昌中,歷恒農、武邑二郡太守。尋除征虜將軍、光州刺史。還,為平東將軍、光禄大夫,轉鎮南將軍、金紫光禄大夫。除衞將軍、右光禄大夫。初津被勑營出帝父廣平王陵。永熙中,以營陵功,封津城陽縣開國子,邑三百戶。津自有封,乃啟轉於憑。後除衞大將軍、左光禄大夫。興和三年夏卒,年六十七。憑無他才伎,始終資歷,皆由於津。津卒之後,憑亦無贈。
子靈素,襲。齊受禪,例降。
津從兄荅,光禄大夫。
子宗顯,司徒掾。
劉思逸,平原人。父直,武邑太守。與元愉反於信都,伏誅。思逸少充腐刑。初為中小史,轉寺人。乆之,除小黃門,拜奉朝請,坐事免。後除東莞太守。思逸雖身在閹寺,而性頗豪率,輕薄無行,好結朋遊。又除左將軍、大長秋卿,遷中侍中、平東將軍。武定中,與元瑾等謀反,伏誅。
又有張景嵩、毛暢者,咸以閽寺在肅宗左右,而並黠了,甚見知遇。俱為小黃門,每承閒陳元叉之惡於肅宗。元叉之出,景嵩、暢頗有力焉。靈太后反政,未即戮叉。時內外喧喧,云「叉還入知政事」。暢等恐禍及己,乃啟肅宗,欲詔右衞將軍楊津密往殺叉。詔書已成,未及出。叉妻知之,告太后云:「景嵩、暢與清河王息欲廢太后。」太后信之,責暢,暢出詔書草,以呈太后。太后讀之,知無廢己狀,意為小解。然叉妻構之不已,遂致疑惑。未幾,出暢為頓丘太守。後復出景嵩為魯郡太守。乃密令御史掩暢,暢走免,尋捕殺之。景嵩因入都,太后數其與暢同計之事,大致嫌責。後為陽城、滎陽二郡太守。孝靜時,位至中侍中,坐事死。
史臣曰。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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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五‧列傳第八十三   匈奴劉聰 羯胡石勒 鐵弗劉虎 徒何慕容廆 臨渭氐苻健 羌姚萇 略陽氐呂光
夫帝皇者,配德兩儀,家有四海,所謂天無二日,土無二王者也。三代以往,守在海外,秦吞列國,漢并天下。逮桓靈失政,九州瓦裂,曹武削平寇難,魏文奄有中原,於是偽孫假命於江吳,僭劉盜名於岷蜀。何則?戎方椎髻之帥,夷俗斷髮之魁,世崇凶德,罕聞王道,扇以跋扈,忻從放命。加以中州避地,華士違讎,思託號令之聲,念邀風塵之際。因虞候隙,仍相君長,偷名竊位,脅息一隅。至乃指言井絡,假上帝之祉;妄說黃旗,云人君之氣。論土不出江漢,語地僅接褒斜,而謂握皇符,秉帝籍,三分鼎立,比蹤王者。溺人必笑,其在茲乎?若是鱉靈可擬於周王,夫差容比於漢祖,尉他定黃屋之尊,子陽成綰璽之貴,豈其然哉?及鍾會一將之威,士治偏師之勢,而使騾車西至,侯蓋北首,天人弗許,斷可知焉。
晉年不永,時逢喪亂,異類羣飛,姦凶角逐,內難興於戚屬,外禍結於藩維。劉淵一唱,石勒繼響,二帝沉淪,兩都傾覆。徒何仍釁,氐羌襲梗,夷楚喧聒於江淮,胡虜叛換於瓜涼,兼有張赫山河之閒,顧恃遼海之曲。各言應曆數,人謂遷圖鼎。或更相吞噬,迭為驅除;或狼戾未馴,俟我斧鉞。
太祖奮風霜於參合,鼓雷電於中山,黃河以北,靡然歸順矣。世祖叡略潛舉,靈武獨斷,以夫僭偽未夷,九域尚阻,慨然有混一之志。旣而戎車歲駕,神兵四出,全國克敵,伐罪弔民,遂使專制令、擅威福者,西自流沙,東極滄海,莫不授館於東門,懸首於北闕矣。唯夫窮髮遺虜,未拔根株;徼垂殘狡,尚餘栽櫱。而北踰翰漠,折其肩髀;南極江湖,抽其腸胃。雖骸骨僅存,脂膏咸盡;視息纔舉,魂魄乆遊。高祖聖敬時乗,遷居改作,日轉雲移,風行電掃。辮髮之渠,非逃則附;卉服之長,琛賮繼入。猶以侍子不至,取亂乗機,五牛一指,六師騁路,馘其武臣驍帥,傾其湯池石城。向使時無穀塘之禍,民無鼎湖之思;北可焚穹廬,收服匿,削引弓之左衽,苑龍荒以牧馬;南則罺•黽,暴鯨鯢,變水處之文身,化鳥言於人俗矣。尋以壽春內欵,華陽稽服,蕞彼江陰,憂於繫頸。肅宗以沖年踐祚,俄則母后當陽,務崇寬政,取和朝野,置荒遐於度外,譬蠻夷於雞肋。而黠狄淪胥,種落離貳,虜帥飄然,窮而歸我,矜其眼目,愍厥顛亡,反之於故庭,復之以保塞。
魏道將虧,禍出權幸,事僻於中,民驚於外,疆埸崩騰,藩籬傾駭,陰朔委命之倫,雲蒸霧合。上失其道,下極其難,政亂如風草,師亡猶彈丸,十數年閒,中區殄悴。而江湄巨狡,窺覦上國,蛇虺肆毒,竊我邊鄙。氈裘相率,馬首南向,白山、灅水,狐鼠羣遊。魏德雖衰,天命未改,援墜扶危,齊武電發,屈身宰世,大濟橫流。和戎略遠,用謀急病,輶軒四指,喻以德音。爾乃舟車接次,駞驢銜尾,烽柝不警,尉候空設。而水鄉大猾,好利忘信,納我逋叛,共為舉斧,遂有寒山之戰,渦陽。闕糾合傖楚,覆其巢穴,衍以餧卒,綱實鴆死。獯虜郍瓌,尋亦殲殪。
自二百許年,僭盜多矣,天道人事,卒有歸焉,猶衆星環於斗極,百川之赴溟海。今揔其僭偽,列於國籍,俾後之好事,知僭盜之終始焉。
匈奴劉聰,字玄明,一名載,冒頓之後也。漢高祖以宗女妻冒頓,故其子孫以母姓為氏。祖豹,為左賢王。及魏分匈奴之衆為五部,以豹為左部帥。豹雖分屬五部,然皆家于晉陽汾澗之濵。
父淵,形容偉壯,膂力過人。晉初為任子,在洛陽。豹卒,淵代之。後改帥為都尉,以淵為北部都尉。楊駿輔政,以淵為建威將軍、五部大都督,封漢光鄉侯。後坐部民叛出塞,免官。永寧初,成都王頴表淵行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
及齊王冏、長沙王乂與頴等自相誅滅,北部都督劉宣等竊議反叛,謀推淵為大單于。時淵在鄴,乃使呼延攸以此謀告之。淵請歸會葬,頴不許。頴為皇太弟,以淵為太弟屯騎校尉。晉惠帝之伐頴也,以淵為輔國將軍、都督北城守事。及惠帝敗,以淵為冠軍將軍,封盧奴伯。旣而并州刺史司馬騰、幽州刺史王浚,起兵伐頴,頴師戰敗。淵謂頴曰:「今二鎮跋扈,衆踰十萬,恐非宿衞及近郡士民所能禦之。淵當為殿下還說五部,鳩合義衆,以赴國難。」頴恱,拜淵為北單于,參丞相軍事。
淵至左國城,劉宣等上大單于之號,二旬之閒,衆便五萬,都於離石。淵謂宣等曰:「帝王豈有常哉,當上為漢高,下為魏武。然晉人未必同我,漢有天下世長,恩德結於民心,吾又漢氏之甥,約為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今且可稱漢,追尊後主,以懷民望。」乃遷於左國城,自稱漢王,置百官,年號元熙,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攻擊郡縣。
桓帝十一年,晉并州刺史司馬騰來乞師,桓帝親率萬騎救騰,斬淵將綦母豚,淵南走蒲子。語在序紀。
晉光熙元年,淵進據河東,克平陽、蒲阪,遂都平陽。晉永嘉二年,淵稱帝,年號永鳳。後汾水中得玉璽,文曰「有新保之」,蓋王莽之璽也。得者因增「淵海光」三字而獻之,淵以為己瑞,號年為河瑞。以聰為大司馬、大單于、録尚書事,置單于臺於平陽西。淵死,子和僭立。聰即和第四弟也,殺和而自立。
聰猿臂善射,彎弓三百斤。晉新興太守郭頤辟為主簿,任以郡事。舉良將,為驍騎別部司馬。齊王冏以為國中尉。出為左部司馬,尋遷右部尉。太宰、河閒王顒表為赤沙中郎將。以淵在鄴,懼為成都王頴所害,亡奔頴,頴甚恱,拜右積弩將軍,參前鋒戰事。隨還左國。淵稱大號,拜大司馬,封楚王。及僭位,年號光興。聰遣王彌、劉曜攻陷洛陽,執晉懷帝,改年為嘉平。
聰於是驕奢淫暴,殺戮無已,誅翦公卿,旬日相繼。納其太保劉殷二女為左右貴嬪,又納殷孫女四人為貴人,六劉之寵,傾於後宮。聰希復出外,事皆中黃門納奏,左貴嬪決之。其都水使者襄陵王攄以魚蟹不供,將作大匠望都公靳陵以營作遲晚,並斬於東市。聰遊獵無度,晨出暮歸,觀魚於汾,以燭繼晝。其弟乂及子粲輿櫬切諫,聰怒曰:「吾豈桀紂幽厲乎,而汝等生來哭人也!」
先是,劉琨來告難,穆帝親率大衆,令長子六脩擊粲等,大破之。語在序紀。
聰與羣臣飲讌,逼晉帝行酒。晉光禄大夫庾等謀以平陽應劉琨,於是害晉帝,誅等。改嘉平為建元。平陽地震,聰崇明觀陷為池,水赤如血,赤氣至天,有赤龍奮迅而去。流星起于牽牛,入紫微,龍形委蛇,其光照地,落於平陽北十里。視之則肉,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臭達於平陽。肉旁常有哭聲,晝夜不止。聰惡之。劉后產一蛇一虎,各害人而走,尋之不得,須之見在隕肉之旁。
聰遣劉曜攻陷長安,執晉愍帝,改建元為麟嘉。其武庫陷,入地一丈五尺。聰自去冬至是,遂不受朝賀,立市於後庭,與宮人讌戲,積日不醒。立上皇后樊氏,樊氏是聰張后之侍婢也。時稱后者四人,佩皇后璽綬者七人。阿諛日進,貨賄公行,後宮賞賜,動至千萬。有豕著進賢冠,犬冠武弁帶綬,並昇聰座,俄而鬥死,宿衞之人無見入者。平文二年,聰死。
子粲,襲位,號年漢昌。粲荒耽酒色,遊蕩後庭,軍國之事,決於大將軍靳準。準勒兵誅粲,劉氏男女無少長皆殺之。準自號漢王,置百官。尋為靳明所殺,衆降淵族子曜。
曜,字永明。少孤,見養於淵。頗知書計,志性不恒。拳勇有膂力,鐵厚一寸,射而洞之。坐事當誅,亡匿朝鮮,客為縣卒,會赦得還。聰之末年,位至相國,鎮長安。靳準之誅粲也,曜來赴之,次於赤壁。遂僭尊號,改年光初。靳明旣降於曜,曜還都長安,自稱大趙。
曜西通張駿,南服仇池,窮兵極武,無復寧歲。又發六百萬功,營其父及妻二塚,下洞三泉,上崇百尺,積石為基,周回二里,發掘古塚以千百數,迫督役徒,繼以脂燭,百姓嗥哭,盈於道路。又更增九十尺。冢前石人有聲言「慎」。封其子胤為南陽王,以漢陽十三郡為國。立單于臺於渭城,置左右賢王已下,皆以雜種為之。曜得黑兔,改年為太和。
石虎伐曜,曜擊破之,遂攻石生於洛陽。曜不撫士衆,專與嬖臣飲博,左右或諫,曜怒斬之。石勒進據石門,曜甫知之,解金墉之圍,陳于洛西,將與勒戰。至西陽門,麾軍就平,師遂大潰。曜墜于冰,為石勒將石堪所擒。勒囚之襄國,尋殺之。烈帝元年,曜子毗率百官棄長安西走秦州。尋為石勒所滅。
羯胡石勒,字世龍,小字匐勒。其先匈奴別部,分散居於上黨武鄉羯室,因號羯胡。祖邪弈于,父周曷朱,一字乞翼加,並為部落小帥。周曷朱性凶粗,不為羣胡所附。勒壯健,有膽略,好騎射,周曷朱每使代己督攝部胡,部胡愛信之。
并州刺史司馬騰執諸胡,於山東賣充軍實,兩胡一枷,勒亦在中。至平原,賣與師氏為奴。師家隣於馬牧,勒與牧帥汲桑往來相託,遂招集王陽、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膺、姚豹、逯明、郭敖、劉徵、劉寶、張曀僕、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等,東如赤龍、騄驥諸苑,乗苑馬還掠繒寶以賂汲桑。成都王頴之廢也,頴故將陽平人公師藩等自稱將軍,起兵趙魏,衆至數萬,勒與汲桑率牧人,乗苑馬數百騎以赴之。於是桑始命勒以石為姓,以勒為名。藩拜為前隊督。藩戰敗身死,勒與汲桑亡潛苑中。頴之將如河北也,汲桑以勒為伏夜牙門,率牧人刼掠郡縣繫囚,合軍以應之,屯于平石。桑自號大將軍,進軍攻鄴,以勒為前鋒都尉。攻鄴,克之。尋為晉將苟晞所敗。
勒往從劉淵,拜為輔漢將軍、平晉王。劉聰立,以勒為征東大將軍、并州刺史、汲郡公。劉粲攻洛陽,勒留長史刁膺統步卒九萬,徙輜重于重門,率輕騎二萬會粲於太陽,大敗晉監軍裴邈于澠池,遂至洛川。勒出成皐,圍晉陳留太守王譖於倉垣,為譖所敗。屯文石津,將北攻晉幽州刺史王浚。會浚將王甲始率遼西鮮卑萬餘騎敗劉聰安北大將軍趙固于津北,勒乃燒船棄營,引軍向栢門,迎重門輜重,合于石門而濟。南攻晉豫州刺史馮嵩于陳郡,不克,進攻襄城太守崔廣於繁昌,斬之。
先是,雍州流民王如、侯脫、嚴嶷等,起兵江淮閒,受劉淵官位。聞勒之來也,懼,遣衆一萬拒於襄城,勒擊敗之,盡俘其衆。勒至南陽,屯于宛之北山。王如遣使通好。勒進攻宛,克之,斬侯脫,降嚴嶷,盡并其衆。南至襄陽,攻克江西三十餘壘,有據江漢之志。勒右長史張賔以為不可,引軍而北。
晉太傅、東海王越率洛陽之衆二十餘萬討勒。越薨於軍,軍人推太尉王衍為主,率衆而東。勒追擊,破之於苦縣。勒分騎圍而射之,相登如山,殺王衍及晉襄陽王範等十餘萬人。越世子毗聞越薨,出自洛陽,從者傾城。勒逆毗於洧倉,破之,執毗及晉宗室二十六王并諸卿士,皆殺之。與王彌、劉曜攻陷洛陽,歸功彌曜。遂出轘轅,執晉大將軍苟晞於蒙城,以為左司馬。劉聰授勒鎮軍大將軍、幽州牧,領并州刺史。用張賔之計,自汝南葛陂北都襄國。襲幽州,擒王浚,殺之。劉聰加勒陝東伯,得專征伐,封拜刺史、將軍、守宰、列侯,歲盡集上。
及劉粲為靳準所殺,勒率衆赴平陽。曜稱尊號,授勒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增封十郡,并前十三郡,進為趙公。勒至平陽,靳明出與勒戰,勒大破之,遣兼左長史王脩、主簿劉茂獻捷於曜。明率平陽之衆奔曜,曜西如粟邑。勒焚平陽宮室,置戍而歸,徙渾儀樂器於襄國。曜遣使授勒太宰,領大將軍,進爵趙王,增封七郡,并前二十郡。出入警蹕,冕十有二旒,乗金根車,駕六馬,如魏武輔漢故事。王脩舍人曹平樂留仕曜朝,言於曜曰:「大司馬遣脩等來,外表至虔,內覘彊弱。」曜實殘弊,懼脩宣之,大怒,追還策命而斬王脩。劉茂逃歸,言脩死狀。勒大怒,誅曹平樂父兄,夷其三族。又知追停太宰、趙王之授,怒曰:「帝王之起,復何常也?趙王、趙帝,孤自取之,名號大小,豈爾所節乎!」勒乃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趙王,以二十四郡為趙國,號為趙王元年,平文三年也。
勒遣使求和,請為兄弟,斬其使以絕之。自是朝會,常僭天子禮樂,以饗羣臣。烈帝元年,勒又遣使求和,帝許之。
二年,勒僭稱皇帝,置百官,年號建平。雖都襄國,又營鄴宮,作者數十萬人,兼以晝夜。五年,勒死,子大雅僭立。
大雅,名犯顯祖廟諱。大雅立,號年延熙。石虎廢大雅為海陽王而僭立,尋殺之。
虎,字季龍,勒之從子也。祖曰匐邪,父曰寇覓。寇覓有七子,虎第四。勒父幼而子之,故或謂之為勒弟也。晉永興中,與勒相失。永嘉五年,劉琨送勒母王氏及虎於葛陂,時年十七矣。性殘忍,遊獵無度,能左右射,好以彈彈人,軍中甚患之。勒白母曰:「此兒凶暴無賴,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冝自除也。」王曰:「快牛為犢子時,多能破車。為復小忍,勿卻之。」至年十八,身長七尺五寸,弓馬迅捷,勇冠當時。將佐親戚,莫不敬憚,勒深嘉之。而酷害過差,軍中有壯健與己齊者,因獵戲謔,輒殺之。至於降城陷壘,不復斷別善惡,坑斬士女,有遺類。御衆嚴整,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故勒寵信彌隆,仗以專征之任。
劉聰以虎為魏郡太守,鎮鄴三臺;又封繁陽侯,食邑三千戶。勒為趙王,以虎為車騎將軍,加侍中、開府,進封中山公。勒稱尊號,為太尉、守尚書令,封中山王,食邑萬戶。
勒死,虎擅誅右光禄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遣子邃率兵入大雅宮,直衞文武皆奔散。大雅大懼,自陳弱劣,讓位于虎。虎曰:「若其不堪,天下自當有大義,何足豫論。」遂逼立之。虎自為丞相、魏王。虎以勒文武舊臣,皆補丞相閑任,其府僚舊昵,悉居臺省禁要。改勒太子宮曰崇訓宮,徙勒妻劉氏已下居之,簡其美淑及車馬服御,皆歸虎第。劉氏謂其彭城王石堪曰:「丞相便相凌蹈,恐國祚之滅不復乆矣。真可謂養虎自殘者也。王將何以圖之?」堪曰:「先帝舊臣,皆以斥外,衆旅不復由人,宮殿之中,亡所厝計。臣請出奔兖州,據廩丘,扶南陽王恢為盟主,宣太后詔於諸牧守、征鎮,令各率義兵同討惡逆,蔑不濟也。」劉氏然之。旣而,堪計不果,虎炙而殺之,又殺劉氏。石生先鎮長安,石朗鎮洛陽,並起兵討虎,為虎所滅。
虎遂自立為大趙王,號年建武,自襄國徙居於鄴。乃殺大雅及其母程氏,并大雅諸弟。初,虎衣袞冕,將祀南郊,照鏡無首,大恐怖,不敢稱皇帝,乃自貶為王。使其太子邃省可尚書奏事,唯選牧守、祀郊廟、征伐、刑斷,乃親覽之。虎又改稱大趙天王。邃以事呈之,恚曰:「此小事,何足呈也!」時有所問,復怒曰:「何以不呈!」誚責杖捶,月至再三。邃甚慍恨,私謂中庶子李顏等曰:「官家難稱,吾欲行冒頓之事,卿從我乎?」顏等伏不敢對。虎聞而大怒,殺邃及其男女二十六人,一棺埋之,誅其宮臣支黨二百餘人。立次子宣為太子。
虎於鄴起臺觀四十餘所,營長安、洛陽二宮,作者四十餘萬人。又欲自鄴起閣道,至于襄國。勑河南四州具南師之備,并、朔、秦、雍嚴西討之資,青、冀、幽州三五發卒。諸州造甲者五十萬人。擾役黎元,民庶失業,得農桑者十室而三。船夫十七萬人,為水所沒,為虎所害,三分而一。課責征士,五人車一乗、牛二頭、米各十五斛、絹十匹。諸役調有不辦者,皆以斬論。窮民率多鬻子以充軍制,而猶不足者,乃自經于道路。死者相望,猶求發無已。太武殿成,圖畫忠臣、孝子、烈士、貞女,皆變為胡狀,頭縮入肩。虎大惡之。
遣司虞中郎將賈霸率工匠四千,於東平岡山造獵車千乗,轅長三丈,高一丈八尺,罝高一丈七尺;格虎車四十乗,立行樓二層於其上。南至滎陽,東極陽都,使御史監司。其中禽獸,民有犯者罪至大辟。御史因之,擅作威福,民有美女、好牛馬,求之不得,便誣以犯獸論,民死者相繼,海岱、河濟之閒,民無寧志矣。又發民牛二萬餘頭,配朔州牧官。增內官二十四等,東宮十二等,諸公侯七十餘國,皆為置女官九等。先是,大發民女二十已下、十三已上三萬餘人,為三等之第,以分配之。郡縣有希旨,務於美淑,奪人婦者九千餘人。民妻有美色,豪勢因而脅之,率多自殺。太子、諸公私令採發者,亦垂一萬。
建國九年,虎遣使朝貢。
虎使其太子宣及宣弟秦公韜遞日省可尚書奏事。宣惡韜侔己,謂嬖人楊柯、牟成等曰:「汝等殺韜,吾入西宮,當以韜之國邑分封汝等。韜旣死,上必親臨,因行大事,亡不濟矣。」柯等許諾,乃夜入韜第而殺之。虎將出臨韜喪,其司空李農諫,乃止。翌日,有人告之,虎大怒,以鐵鐶穿宣頷而鎖之,作數斗木槽,和以羹飯,以豬狗法食之。取害韜刀仗,舐其上血,號叫之聲,震動宮殿。積柴城北,樹標其上,標末置鹿盧,穿之以繩。送宣於標所,使韜所親宦者郝雅、劉靈拔其髮,抽其舌,以繩貫其頷,鹿盧絞上之。劉霸斷其手足,斫眼潰腹,如韜之傷。四面縱火,煙焰際天,虎從昭儀已下數千人,登中臺以觀之。火滅,取灰分置諸門交道中。殺其妻子二十九人,誅其四率已下三百人、宦者五十人,皆車裂、節解,棄之漳水。洿其東宮,以養豬牛。
十二年,虎自稱皇帝,號年太寧。
虎死,少子世僭立。虎養孫閔殺世,以世兄遵為主。遵以閔為大將軍輔政。遵立七日,大風、雷震、晝昏,火水俱下,災其太武殿,延及宮內府庫,至于閶闔門。火月餘乃滅。
遵兄鑒,又殺遵而自立,號年青龍。鑒弟苞與胡張才、孫伏都等謀殺閔,不克而死。自鳳陽門至琨華殿,積屍如丘,流血成池。閔知胡人不為己用,乃閉鄴城四門,盡殺諸胡,晉人貌似胡者多亦濫死。閔乃殺鑒而自立,盡滅石氏。
閔本姓冉,乃復其姓。自稱大魏,號年永興。尋為慕容儁所擒。
鐵弗劉虎,南單于之苗裔,左賢王去卑之孫,北部帥劉猛之從子,居於新興慮虒之北。北人謂胡父鮮卑母為「鐵弗」,因以為號。猛死,子副崘來奔。虎父誥升爰代領部落。誥升爰一名訓纏。誥升爰死,虎代焉。虎一名烏路孤。始臣附於國,自以衆落稍多,舉兵外叛。平文與晉并州刺史劉琨共討之,虎走據朔方,歸附劉聰,聰以虎宗室,拜安北將軍、監鮮卑諸軍事、丁零中郎將。復渡河侵西部,平文逆擊,大破之,虎退走出塞。昭成初,虎又寇西部,帝遣軍逆討,又大破之。虎死,子務桓代領部落,遣使歸順。
務桓,一名豹子。招集種落,為諸部雄。潛通石虎,虎拜為平北將軍、左賢王。
務桓死,弟閼陋頭代立。密謀反叛,語在序紀。後務桓子悉勿祈逐閼陋頭而自立。悉勿祈死,弟衞辰代立。
衞辰,務桓之第三子也。旣立之後,遣子朝獻,昭成以女妻衞辰。衞辰潛通苻堅,堅以為左賢王。遣使請堅,求田內地,春來秋去,堅許之。後掠堅邊民五十餘口為奴婢以獻於堅,堅讓歸之。乃背堅,專心歸國,舉兵伐堅,堅遣其建節將軍鄧羌討擒之。
堅自至朔方,以衞辰為夏陽公,統其部落。衞辰以堅還復其國,復附於堅,雖於國貢使不絕,而誠敬有乖。帝討衞辰,大破之,收其部落十六七焉。衞辰奔苻堅,堅送還朔方,遣兵戍之。昭成末,衞辰導苻堅來寇南境,王師敗績。堅遂分國民為二部,自河以西屬之衞辰,自河以東屬之劉庫仁。語在燕鳳傳。堅後以衞辰為西單于,督攝河西雜類,屯代來城。
慕容永之據長子,拜衞辰使持節、都督河西諸軍事、大將軍、朔州牧,居朔方。姚萇亦遣使結好,拜衞辰使持節、都督北朔雜夷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河西王、幽州牧。累為寇害。
登國中,衞辰遣子直力鞮寇南部,其衆八九萬,太祖軍五六千人,為其所圍。太祖乃以車為方營,並戰並前,大破之於鐵岐山南,直力鞮單騎而走,獲牛羊二十餘萬。乗勝追之,自五原金津南渡,逕入其國,居民駭亂,部落奔潰,遂至衞辰所居恱跋城。衞辰父子驚遁,乃分遣諸將輕騎追之。陳留公元虔南至白鹽池,虜衞辰家屬;將軍伊謂至木根山,擒直力鞮,盡并其衆。衞辰單騎遁走,為其部下所殺,傳首行宮,獲馬牛羊四百餘萬頭。先是,河水赤如血,衞辰惡之,及衞辰之亡,誅其族類,並投之於河。衞辰第三子屈孑,亡奔薛干部帥太悉伏。
屈孑,本名勃勃,太宗改其名曰屈孑,屈孑者,卑下也。太悉伏送之姚興,興高平公破多羅沒弈于妻之以女。屈孑身長八尺五寸,興見而竒之,拜驍騎將軍,加奉車都尉,常參軍國大議,寵遇踰於勳舊。興弟濟南公邕言於興曰:「屈孑天性不仁,難以親育,寵之太甚,臣竊惑之。」興曰:「屈孑有濟世之才,吾方收其藝用,與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乃以屈孑為安遠將軍,封陽川侯,使助沒弈于鎮高平,議以義城、朔方雜夷及衞辰部衆三萬配之,以候邊隙。邕固諫以為不可,興曰:「卿何以知其氣性?」邕曰:「屈孑奉上慢,御衆殘,貪暴無親,輕為去就,寵之踰分,終為邊害。」興乃止,以屈孑為持節、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二萬餘落,鎮朔方。
太祖末,屈孑襲殺沒弈于而并其衆,僭稱大夏天王,號年龍昇,置百官。興乃悔之。屈孑恥姓鐵弗,遂改為赫連氏,自云徽赫與天連;又號其支庶為鐵伐氏,云其宗族剛銳如鐵,皆堪伐人。
劉裕攻長安,屈孑聞而喜曰:「姚泓豈能拒裕,裕必滅之。待裕去後,吾取之如拾遺耳。」於是秣馬厲兵,休養士卒。及裕擒泓,留子義真守長安,屈孑伐之,大破義真,積人頭為京觀,號曰「髑髏臺」。遂僭稱皇帝於灞上,號年為昌武,定都統萬。勒銘城南,頌其功德。以長安為南都。
性驕虐,視民如草芥。蒸土以築都城,鐵錐刺入一寸,即殺作人而并築之。所造兵器,匠呈必死,射甲不入即斬弓人,如其入也便斬鎧匠,凡殺工匠數千人。常居城上,置弓劔於側,有所嫌忿,手自殺之。羣臣忤視者,鑿其目;笑者,決其脣;諫者,謂之誹謗,先截其舌,而後斬之。
議廢其長子,自長安起兵攻屈孑,屈孑中子太原公昌破,殺之。屈孑以昌為太子。始光二年,屈孑死,昌僭立。
昌,字還國,一名折,屈孑之第三子也。旣僭位,改年永光。世祖聞屈孑死,諸子相攻,關中大亂,於是西伐。乃以輕騎一萬八千濟河襲昌。時冬至之日,昌方宴饗,王師奄到,上下驚擾。車駕次於黑水,去城三十餘里,昌乃出戰。世祖馳往擊之,昌退走入城,未及閉門,軍士乗勝入其西宮,焚其西門。夜宿城北。明日,分軍四出,略居民,殺獲數萬,生口牛馬十數萬,徙萬餘家而還。
後昌遣弟定與司空奚斤相持於長安,世祖乗虛西伐,濟君子津,輕騎三萬,倍道兼行。羣臣咸諫曰:「統萬城堅,非十日可拔,今輕軍討之,進不可克,退無所資,不若步軍攻具,一時俱往。」世祖曰:「夫用兵之術,攻城最下,不得已而用之。如其攻具一時俱往,賊必懼而堅守,若攻不時拔,則食盡兵疲,外無所掠,非上策也。朕以輕騎至其城下,彼先聞有步軍而徒見騎至,必當心閑,朕且羸師以誘之,若得一戰,擒之必矣。所以然者,軍士去家二千里,復有黃河之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也。以是決戰則有餘,攻城則不足。」遂行。次于黑水,分軍伏於深谷,而以少衆至其城下。
昌將狄子玉來降,說:「昌使人追其弟定,定曰:『城旣堅峻,未可攻拔,待擒斤等,然後徐往,內外擊之,何有不濟。』昌以為然。」世祖惡之,退軍城北,示昌以弱。遣永昌王健及娥清等分騎五千,西掠居民。會軍士負罪,亡入昌城,言官軍糧盡,士卒食菜,輜重在後,步兵未至,擊之為便。昌信其言,引衆出城,步騎三萬。司徒長孫翰等言:「昌步陳難陷,冝避其鋒,且待步兵,一時奮擊。」世祖曰:「不然。遠來求賊,恐其不出,今避而不擊,彼奮我弱,非計也。」遂收軍偽北,引而疲之。昌以為退,鼓譟而前,舒陳為翼。行五六里,世祖衝之,賊陳不動,稍復前行。會有風起,方術宦者趙倪勸世祖更待後日,崔浩叱之。世祖乃分騎為左右以掎之。世祖墜馬,賊已逼接,世祖騰馬,刺殺其尚書斛黎,又殺騎賊十餘人,流矢中掌,奮擊不輟。昌軍大潰,不及入城,奔於上邽,遂克其城。
初,屈孑性奢,好治宮室。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廣十步,宮牆五仞,其堅可以礪刀斧。臺榭高大,飛閣相連,皆彫鏤圖畫,被以綺繡,飾以丹青,窮極文采。世祖顧謂左右曰:「蕞爾小國,而用民如此,雖欲不亡,其可得乎?」
後侍御史安頡擒昌,世祖使侍中古弼迎昌至京師,舍之西宮門內,給以乗輿之副,又詔昌尚始平公主,假常忠將軍、會稽公,封為秦王。坐謀反,伏誅。
昌弟定,小字直。屈孑之第五子,凶暴無賴。昌敗,定奔於平涼,自稱尊號,改年勝光。定登陰槃山,望其本國,泣曰:「先帝以朕承大業者,豈有今日之事乎!使天假朕年,當與諸卿建季興之業。」俄而有羣狐百數鳴於其側,定命射之,無所獲。定惡之,曰:「此亦大不臧,咄咄天道,復何言哉!」與劉義隆連和,遙分河北,自恒山以東屬義隆,恒山以西屬定。遣其將寇鄜城,始平公隗歸討破之。定又將數萬人東擊歸。世祖親率輕騎襲平涼,定救平涼,方陳自固。世祖四面圍之,斷其水草。定不得水,引衆下原。詔武衞將軍丘眷擊之,衆潰。定被創,單騎遁走,收其餘衆,乃西保上邽。神四年,為吐谷渾慕所襲,擒定,送京師,伏誅。
徒何慕容廆,字弈洛瓌,其本出於昌黎。曾祖莫護跋,魏初率諸部落入居遼西,從司馬宣王討平公孫淵,拜率義王,始建國於棘城之北。祖木延,從毋丘儉征高麗有功,加號左賢王。父涉歸,以勳進拜鮮卑單于,遷邑遼東。涉歸死,廆代領部落。以遼東僻遠,徙於徒何之青山。穆帝之世,頗為東部之患,左賢王普根擊走之,乃修和親。晉愍帝拜廆鎮軍將軍,昌黎、遼東二國公。平文之末,廆復侵東部,擊破之。王浚稱制,以廆為散騎常侍、冠軍將軍、前鋒大都督、大單于。廆以非王命所授,拒之。廆死,子元真代立。
元真,小字萬年,名犯恭宗廟諱。元真旣襲,弟仁叛於遼東之平郭,與元真相攻,元真討斬之。乃號年為元年,自稱燕王,置官如魏武輔漢故事。石虎率衆伐元真,元真擊走之。建國二年,帝納元真女為后。元真襲石虎,至於高陽,掠徙幽冀二州三萬戶而還。四年,元真遣使朝貢,城和龍城而都焉。元真征高麗,大破之,遂入丸都,掘高麗王釗父利墓,載其屍,并其母妻、珍寶,掠男女五萬餘口,焚其宮室,毀丸都而歸。釗單馬遁走,後稱臣於元真,乃歸其父屍。又大破宇文,開地千里,徙其部民五萬餘家於昌黎。元真死,子儁統任。
儁,字宣英。旣襲位,號年為元年。聞石氏亂,乃礪甲嚴兵,將為進取之計。鑿山除道,入自盧龍,克薊城而都之。進克中山、常山,大破冉閔於魏昌廉臺,擒之。閔太子叡固守鄴城,進師攻鄴,克之。建國十五年,儁僭稱皇帝,置百官,號年元璽,國稱大燕,郊祀天地。十六年,遣使朝貢。儁自薊遷都於鄴,號年為光壽。儁死,子暐統任。
暐,字景茂,儁之第三子也。旣僭立,號年建熙。暐政無綱紀,時人知其將滅。有神降於鄴,自稱「湖女」,有聲,與人相接,數日而去。僭晉將桓溫率衆伐暐,至於枋頭,暐叔父垂擊走之。垂有大功,暐不能賞,方欲殺之,垂怒,奔苻堅。堅遣將王猛伐鄴,擒暐,封新興侯,後拜尚書。
太祖之七年,苻堅敗於淮南,垂叛,攻苻丕於鄴。暐弟濟北王泓,先為北地長史,聞垂攻鄴,亡奔關東,收諸馬牧鮮卑,衆至數千,還屯華陰。暐乃潛使諸弟及宗人起兵於外。堅遣將軍張永步騎五千擊之,為泓所敗。泓衆遂盛,自稱使持節、大都督、陝西諸軍事、大將軍、雍州牧、濟北王,推垂為丞相、都督陝東諸軍事、領大司馬、冀州牧、吳王。堅遣子鉅鹿公叡伐泓。泓弟中山王沖,先為平陽太守,亦起兵河東,有衆二萬。泓大破叡軍,斬叡。沖為堅將竇衝所破,棄其步衆,率鮮卑騎八千奔於泓軍。泓衆至十餘萬。遣使謂堅曰:「秦為無道,滅我社稷。今天誘其衷,秦師傾敗,將欲興復大燕。吳王已定關東。可速資備大駕,奉送乗輿并宗室功臣之家,泓當率關中燕人翼衞皇帝,還返鄴都。與秦以虎牢為界,分王天下,永為隣好,不復為秦之患也。」堅怒責暐曰:「卿雖曰破滅,其實若歸,奈何因王師小敗,猖悖若是!泓書如此,卿欲去者,朕當相資。」暐叩頭流血,涕泣陳謝。堅乆之曰:「此自三豎之罪,非卿之過。」復其位,待之如初。命暐以書招喻垂及泓、沖,使息兵還長安,恕其反叛之咎。而暐密遣使謂泓曰:「今秦數已終,社稷不輕,勉建大業。可以吳王為大將軍,領司徒,承制封拜。聽吾死問,汝便即尊位。」泓於是進向長安,年號燕興。
泓謀臣高蓋、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後沖,且持法苛峻,乃殺泓,立沖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沖去長安二百里,堅遣子平原公暉拒之,沖大破暉軍,進據阿房。初,堅之滅燕,沖姊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納之,寵冠後庭。沖年十二,亦有龍陽之姿,堅又幸之。姊弟專寵,宮人莫進,長安歌之曰:「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咸懼為亂。王猛切諫,堅乃出沖。及其母卒,葬之以燕后之禮。長安又謠曰:「鳳皇,鳳皇,止阿房。」堅以鳳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實不食,乃蒔梧竹數十萬株于阿房城,以待鳳皇之至。沖小字鳳皇,至是終為堅賊,入止阿城焉。
暐入見堅,稽首謝曰:「弟沖不識義方,孤背國恩,臣罪應萬死。陛下垂天地之容,臣蒙更生之惠。臣二子昨婚,明當三日,愚欲暫屈鑾駕,幸臣私第。」堅許之。暐出,術士王嘉曰:「椎蘆作籧篨,不成文章;會天大雨,不得殺羊。」言暐將殺堅而不果也。堅與羣臣莫之能解。是夜大雨,晨不果出。初,暐之遣諸弟起兵於外也,謀欲伏兵請堅殺之。時鮮卑在城者猶有千餘人,暐令其帥悉羅騰、屈突鐵侯等潛告之曰:「官今使吾外鎮,聽舊人悉隨。可於某日會集某處。」鮮卑信之。北部人突賢之妹,為堅左將軍竇衝小妻,賢與妹別,妹請衝留其兄。衝馳入白堅,堅大驚,召騰問之,騰具首服。乃誅暐父子及其宗族,城內鮮卑無少長男女皆殺之。廆弟運,運孫永。
永,字叔明。暐旣為苻堅所并,永徙於長安,家貧,夫妻常賣靴於巿。及暐為堅所殺也,沖乃自稱尊號,以永為小將。沖與左將軍苟池大戰於驪山,永力戰有功,斬池等數千級。堅大怒,復遣領軍將軍楊定率左右精騎二千五百擊沖,大敗之,俘掠鮮卑萬餘而還,堅悉坑之。又敗沖右僕射慕容憲於灞滻之閒。定果勇善戰,沖深憚之,納永計,穿馬埳以自固。遷永黃門郎。
沖毒暴關中,人民流散,道路斷絕,千里無煙。及堅出如五將山,沖入長安,縱兵大掠,死者不可勝計。初,堅之未亂也,關中土燃,無火而煙氣大起,方數十里,月餘不滅。堅每臨聽訟觀,令民有怨者,舉煙於城北,觀而録之。長安為之語曰:「欲得必存,當舉煙。」關中謠曰:「長鞘馬鞭擊左股,太歲南行當復虜。」西人呼徒何為白虜。沖果據長安,樂之忘歸,且以慕容垂威名夙著,跨據山東,憚不敢進,課農築室,為乆安之計。衆咸怨之。登國元年,沖左將軍韓延因民之怨,殺沖,立沖將段隨為燕王,改年昌平。沖之入長安,王嘉謂之曰:「鳳皇,鳳皇,何不高飛還故鄉?無故在此取滅亡!」
沖敗,其左僕射慕容恒與永潛謀,襲殺段隨,立冝都王子覬為燕王,號年建明,率鮮卑男女三十餘萬口,乗輿服御、禮樂器物,去長安而東,以永為武衞將軍。恒弟護軍將軍韜,陰有貳志,誘覬殺之于臨晉,恒怒,去之。永與武衞將軍刁雲率衆攻韜,韜遣司馬宿勤黎逆戰,永執而戮之。韜懼,出奔恒營。恒立慕容沖子望為帝,號年建平。衆悉去望奔永,永執望殺之,立慕容泓之子忠為帝,改年建武。忠以永為太尉,守尚書令,封河東公。至聞喜,知慕容垂稱尊號,託以農要弗集,築燕熙城以自固。刁雲等又殺忠,推永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雍秦梁涼四州牧、河東王,稱藩於垂。永以苻丕至平陽,恐不能自固,乃遣使求丕假道還東。丕不許,率衆討永,永擊走之,進據長子。永僭稱帝,號年中興。
垂攻丁零翟釗於滑臺,釗請救於永,永謀於衆。尚書郎勃海鮑遵曰:「徐觀其弊,卞莊之舉也。」中書侍郎太原張騰曰:「彊弱勢殊,何弊之有!不如救之,成鼎峙之勢。可引兵趣中山,晝多疑兵,夜倍其火,彼必懼而還師。我衝其前,釗躡其後,此天授之機,不可失也。」永不從。釗敗降永,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東郡王。歲餘,謀殺永,永誅之。
垂遣其龍驤將軍張崇攻永弟武鄉公友於晉陽,永遣其尚書令刁雲率衆五萬屯潞川。垂停鄴,月餘不進,永乗詭道伐之,乃攝諸軍還於太行軹關。垂進師,入自木井關,攻永從子征東將軍小逸豆歸、鎮東將軍王次多於臺壁。永遣其從兄太尉大逸豆歸救次多等,垂將平規擊破之。永率衆五萬與垂戰於臺壁南,為垂所敗,奔還長子,嬰城固守。大逸豆歸部將潛為內應,垂勒兵密進,永奔北門,為前驅所獲,垂數而戮之,并斬永公卿已下刁雲、大逸豆歸等三十餘人。永所統新舊民戶,及服御、圖書、器樂、珍寶,垂盡獲之。
垂,字道明,元真第五子也。甚見寵愛,常目而謂諸弟曰:「此兒闊達好竒,終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故名霸,字道業,恩遇踰於儁,故儁不能平之。及即王位,以垂墜馬傷齒,改名為缺,外以慕郤缺為名,內實惡之。尋以讖記之文,乃去夬,以垂為名焉。
年十三,為偏將,所在征伐,勇冠三軍。儁平中原,垂為前鋒,累戰有大功。及僭尊號,拜黃門郎,出為安東、冀州牧,封吳王。以侍中、右禁將軍,録留臺事,鎮龍城,大收東北之和。歷位鎮東、平州、征南大將軍、荊兖二州牧、司隷校尉。以車騎大將軍敗桓溫於枋頭,威名大震。不容於暐,西奔苻堅。堅甚重之,拜冠軍將軍,封賔都侯。
堅敗於淮南,入於垂軍。子寶勸垂殺之,垂以堅遇之厚也,不聽。行至洛陽,請求拜墓,許之,遂起兵。攻苻丕於鄴,乃引漳水以灌之,不沒者尺餘。丁零翟斌怨垂,使人夜往決堰,水潰,故鄴不拔。垂稱燕王,置百官,年號燕元。引師去鄴,開苻丕西歸之路。丕固守鄴城,請援於司馬昌明。垂怒曰:「苻丕,吾縱之不能去,方引南賊規固鄴都,不可置也。」乃復進師。丕乃棄鄴奔并州。垂以兄子魯陽王和為南中郎將,鎮鄴。垂定都中山。登國元年,垂僭稱大位,號年為建興。建宗廟社稷於中山,盡有幽、冀、平州之地。
垂遣使朝貢。三年,太祖遣九原公儀使於垂,垂又遣使朝貢。四年,太祖遣陳留公虔使於垂,又遣使朝貢。五年,又遣秦王觚使於垂,垂留觚不遣,遂絕行人。
垂議討慕容永,太史令靳安言於垂曰:「彗星經尾箕之分,燕當有野死之王,不出五年,其國必亡,歲在鶉火,必克長子。」垂乃止。安出而謂人曰:「此衆旣并,終不能乆。」安意蓋知太祖之興也,而不敢言。
先是,丁零翟遼叛垂,後遣使謝罪,垂不許,遼怒,遂自號大魏天王,有衆數萬,屯於滑臺,與垂相擊。遼死,子釗代之,及垂征克滑臺,釗奔長子。垂議征長子,諸將咸諫,以永國未有釁,連歲征役,士卒疲怠,請待他年。垂將從之。垂弟司徒、范陽王德固勸垂征。垂曰:「司徒議與吾同,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吾計決矣。且吾投老,叩囊底智足以克之,不復留逆賊以累子孫。」垂率步騎七萬伐永,克之。
十年,垂遣其太子寶來寇。時太祖幸河南宮,乃進師臨河,築臺告津,奮揚威武,連旌沿河,東西千有餘里。是時,陳留公虔五萬騎在河東,要山截谷六百餘里,以絕其左;太原公儀十萬騎在河北,以承其後;略陽公遵七萬騎塞其南路。太祖遣捕寶中山行人,一二盡擒,馬步無脫。寶乃引船列兵,亦欲南渡。中流,大風卒起,漂寶船數十艘泊南岸,擒其將士三百餘人。太祖悉賜衣服遣還。始寶之來,垂已有疾,自到五原,太祖斷其行路,父子問絕。太祖乃詭其行人之辭,令臨河告之曰:「汝父已死,何不遽還!」兄弟聞之,憂怖,以為信然。於是士卒駭動,往往閒言,皆欲為變。初,寶至幽州,其所乗車軸,無故自折,占工靳安以為大凶,固勸令還,寶怒不從。至是問安,安對曰:「今天變人事,咎徵已集,速去可免。」寶逾大恐。安退而告人曰:「今皆將死於他鄉,尸骸委於草野,為烏鳥螻蟻所食,不復見家矣。」
冬十月,寶燒船夜遁。是時,河冰未成,寶謂太祖不能渡,故不設斥候。十一月,天暴風寒,冰合。太祖進軍濟河,留輜重,簡精銳二萬餘騎急追之,晨夜兼行,暮至參合陂西。寶在陂東,營於蟠羊山南水上。靳安言於寶曰:「今日西北風勁,是追軍將至之應,冝設警備,兼行速去,不然必危。」寶乃使人防後。先不撫循,軍無節度,將士莫為盡心,行十餘里,便皆解鞍寢卧,不覺大軍在近。前驅斥候,見寶軍營,還告。其夜,太祖部分衆軍相援,諸將羅落東西,為掎角之勢。約勒士卒,束馬口,銜枚無聲。昧爽,衆軍齊進,日出登山,下臨其營。寶衆晨將東引,顧見軍至,遂驚擾奔走。太祖縱騎騰躡,大破之,有馬者皆蹶倒冰上,自相鎮壓,死傷者萬數。寶及諸父兄弟,單馬迸散,僅以身免。於是寶軍四五萬人,一時放仗,斂手就羈矣。其遺迸去者不過千餘人。生擒其王公文武將吏數千,獲寶寵妻及宮人,器甲、輜重、軍資雜財十餘萬計。
垂復欲來寇,太史曰:「太白夕沒西方,數日後見東方,此為躁兵,先舉者亡。」垂不從,鑿山開道。至寶前敗所,見積骸如丘,設祭弔之,死者父兄子弟遂皆嗥哭,聲震山川。垂慚忿嘔血,發病而還,死於上谷。寶僭立。
寶,字道祐,小字庫勾,垂之第四子也。少而輕果,無志操,好人佞己。及為太子,砥礪自修,朝士翕然稱之,垂亦以為克保家業。垂妻段氏謂垂曰:「寶資質雍容,柔而不斷,承平則為仁明之主,處難則非濟世之雄。今託之以大業,未見克昌之美。遼西、高陽,兒之賢者,冝擇一以樹之。趙王麟,姦詐負氣,常有輕寶之心,恐必難作。此自家事,冝深圖之。」垂弗納。寶聞之,深以為恨。寶旣僭位,年號永康。遣麟逼其母段氏曰:「后常謂主上不能繼守大統,今竟能不?冝早自裁,以全段氏。」段氏怒曰:「汝兄弟尚逼殺母,安能保社稷!吾豈惜死,念國滅不乆耳。」遂自殺。寶議以后諫廢嫡統,無母后之道,不冝成喪,羣臣咸以為然。寶中書令眭邃執意抗言,寶從而止。
皇始元年,太祖南伐。及克信都,寶大懼。太祖軍於栢肆,寶夜來犯營,太祖擊破之。寶走還中山,率萬餘騎奔薊。寶子清河王會,先守龍城,聞寶被圍,率衆赴難,逢寶於路。寶分奪其軍,以授弟遼西王農等。會怒,襲農傷之。農弟高陽王隆,勸寶收會,不獲。會勒兵攻寶,寶走龍城,會追圍之。侍御郎高雲襲敗會,會奔中山。寶命雲為子,封夕陽公。會至中山,為慕容普隣所殺。寶率衆自龍城而南,將攻中山。衆憚征,逃潰。寶還龍城,垂舅蘭汗拒之,寶南走,奔薊。汗遣使誘迎寶,寶殺之。將南奔叔父范陽王德,聞德稱制,退潛辟陽。汗復遣迎寶。寶以汗垂之季舅,子盛又汗之婿也,必謂無二,乃還龍城。汗殺之,及子弟等百餘人。汗自稱大都督、大單于、昌黎王,號年青龍,以盛子婿,哀而宥之。
盛,字道運,寶之長子也。垂封為長樂公,歷位散騎常侍、左將軍。寶旣僭立,進爵為王,拜征北大將軍、司隷校尉、尚書左僕射。蘭汗之殺寶也,以盛為侍中、左光禄大夫。盛乃閒汗兄弟,使相疑害。李旱、衞雙、劉志、張真等,皆盛之舊昵,汗太子穆並引為腹心。盛要結旱等,因汗、穆等酒醉,夜襲殺之。僭尊號,改年為建平,又號年為長樂,盛改稱庶民大王。盛以寶闇而不斷,遂峻極威刑,纖介嫌忌,莫不裁之於未萌,防之於未兆。於是上下震局,人不自安,雖忠誠親戚,亦僉懷離貳。前將軍段璣等,夜潛禁中,鼓譟攻盛。盛聞變起,率左右出戰,衆皆披潰。俄有一賊,闇中擊盛,傷之。遂輦昇殿,申約禁衞,召叔父河閒公熙屬之,未至而盛死。
熙,字道文,小字長生,垂之少子也。羣臣與盛伯母丁氏議,以其家多難,冝立長君,遂廢盛子定,迎熙而立之。熙立,殺定,年號光始。築龍騰苑,廣袤十餘里,役徒二萬人。起景雲山於苑內,基廣五百步,高十七丈。又起逍遙宮、甘露殿,連房數百,觀閣相交。鑿天河渠,引水入宮。又為妻苻氏鑿曲光海、清涼池,季夏盛暑,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熙遊于城南,止大柳樹下,若有人呼曰:「大王且止。」熙惡之,伐其樹,下有蛇長丈餘。熙盡殺寶諸子,改年為建始。又為其妻起承華殿,負土於北門,土與穀同價。典軍杜靜,載棺詣闕,上書極諫。熙大怒,斬之。熙妻甞季夏思凍魚鱠,仲冬須生地黃,皆下有司切責,不得,加之以大辟,其虐也如此。及苻氏死,熙擁其屍而撫之,曰:「體已就冷,命遂斷矣。」於是僵仆絕息,乆而乃蘇,悲號擗踴,斬衰食粥。大斂之後,復啟而交接。制百官哭臨,沙門素服,令有司案檢,有淚者為忠孝,無淚者罪之。於是羣臣震懼,莫不含辛以為淚焉。及葬,熙被髮徒跣步從。車高大,毀城門而出,長老相謂曰:「慕容氏自毀其門,將不入矣。」中衞將軍馮跋兄弟閉門拒熙,執而殺之。立夕陽公雲為主。
雲,寶之養子。復姓高氏,年號正始。跋又殺雲自立。雲之立也,熙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以遼西歸降,太祖以懿為征東將軍、平州牧、昌黎王。後坐反,伏誅。元真少子德。
德,字玄明,雅為兄垂所重。桓溫之至枋頭也,德與垂擊走之。苻堅滅暐,以德為張掖太守。垂稱尊號,封為范陽王,拜車騎大將軍、司隷校尉,尋遷司徒。寶旣即位,以德鎮鄴,後拜丞相。寶旣東走,羣僚勸德稱尊號,德不從。皇始二年,旣拔中山,太祖遣衞王儀攻鄴。德率戶四萬南走滑臺,自稱燕王,號年為燕元,置百官。德冠軍將軍苻廣叛於乞活壘,德留兄子和守滑臺,率衆攻廣,斬之。而和長史李辯殺和,以城來降。
德無所據,乃謀於衆。其給事黃門侍郎張華勸德取彭城而據之。其尚書潘聰曰:「青齊沃壤,號曰『東秦』。土方二千里,戶餘十萬,四塞之固,負海之饒,可謂用武之國。冝攻取據之,以為關中、河內也。」德從之,引師克薛城,徐兖之民盡附之。以其南海王法為兖州刺史,鎮梁父。進克莒城,以潘聰為徐州刺史,鎮莒城。北伐廣固,司馬德宗幽州刺史辟閭渾聞德將至,徙民八千餘戶入廣固,遣司馬崔誕率千餘人戍薄荀固,平原太守張豁屯柳泉。誕、豁皆承檄遣子降德。渾懼,攜妻子北走,德追騎斬之。渾少子道秀自歸,請與父俱死。德曰:「渾雖不忠,而子能孝,其特赦之。」德入都廣固,僭稱尊號,號年建平。
女水竭,德聞而惡之,因而寢疾。兄子超請祈女水,德曰:「人君之命,豈女水所知。」超固請,終不許。立超為太子。德死,超僭立。
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納之子也。旣僭位,號年太上。超青州刺史、北地王鍾,兖州刺史、南海王法等,起兵叛超,超悉平之。超南郊,柴燎焰起,而煙不出。靈臺令張光告人曰:「今火盛而煙滅,國其亡乎?」天賜五年,司馬德宗將劉裕伐超。超將公孫五樓勸超拒之於大峴,超曰:「但令度峴,我以鐵騎踐之,此成擒也。」太尉、桂林王鎮曰:「若如聖旨,必須平原用馬,便冝出峴逆戰,戰而不勝,猶可退守,不冝縱敵,自貽寇逼。臣以為天時不如地利,拒之大峴,策之上也。」超不從。出而告人曰:「主上酷似劉璋。今年國滅,吾必死之。」超收鎮下獄。裕入大峴,超拒之於臨朐,乃赦鎮而謝之。超戰於臨朐,為裕所敗,退還廣固。裕遂圍之。廣固鬼夜哭,有流星長十餘丈,隕于廣固。城潰,裕執超,送建康巿斬之。
臨渭氐苻健,字建業,本出略陽臨渭。祖懷歸,為部落小帥。父洪,字廣世。洪之生也,隴右霖雨,百姓苦之。時有謠曰:「雨若不止,洪水必起。」故名之曰洪。年十二而父死,為部帥。羣氐推以為盟主。劉曜拜洪為寧西將軍、率義侯,徙之高陸,進為氐王。石虎平秦隴,表石勒拜冠軍將軍、涇陽伯,又徙之枋頭。遷光烈將軍,進爵為侯,稍遷冠軍大將軍,進封西平公。討平梁犢,進位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略陽公。冉閔之亂,秦雍徙民西歸,憑洪為主,衆至十餘萬,自稱大將軍、大單于、三秦王。旣而為其將麻秋所鴆,臨死,謂健曰:「關中周漢舊都,形勝之國,進可以一同天下,退不失保全秦雍,吾死之後,便可鼓行而西。」健從之。
健,初名羆,字世建,又避石虎外祖張羆之名,故改焉。健便弓馬,善於事人,石虎深愛之,歷位翼軍校尉、鎮軍將軍。
時京兆杜洪竊據長安,關中雄俊皆應之。健密圖關中,懼洪之知也,乃繕宮室於枋頭,課民種麥,示無西意。旣而自稱征西大將軍、雍州刺史,盡衆西行。至盟津,起浮橋以濟,遣弟輔國將軍雄率步騎五千入自潼關,兄子揚武將軍菁率衆七千自軹關入河東。執菁手曰:「若事不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濟訖,焚橋;自統大衆,繼雄而進。杜洪遣將軍張光逆健于潼關,雄擊破之。洪盡召關中之衆以拒健,健聞而筮之,遇泰之臨。健曰:「小往大來,吉亨。昔往東而小,今還西而大,吉孰大焉。諸君知不?此則漢祖屠秦之機也。」健長驅至長安,杜洪奔司竹,健遂入都。
建國十四年,乃僭稱天王,號年皇始,國號大秦,置百官。健尋自稱皇帝。桓溫率衆伐長安,次于灞上。健弟雄擊溫,破之,溫乃引衆東走。健遣其太子萇追溫,比至潼關,九敗之,萇亦為流矢所中死。關中大飢,蝗虫生於華澤,西至隴山,百草皆盡,牛馬至相噉毛,虎狼食人,行路斷絕。十八年,健死,子生僭立。
生,字長生,健之第三子也。幼而粗暴,昏酒無賴,祖洪甚惡之。生無一目,年七歲,洪戲之,問侍者曰:「吾聞瞎兒一淚,信乎?」侍者曰「然」。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淚也!」洪驚,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捶。」洪曰:「汝為爾不已,吾將以汝為奴。」生曰:「可不如石勒也。」洪懼,跣而掩其口。謂健曰:「此兒狂悖,冝早除之,不然,長大必破人家。」健將殺之,雄止之曰:「兒長成自當修改,何至便如此。」健乃止。及長,力舉千鈞,雄勇好殺,手格猛獸,走及奔馬,擊刺騎射,冠絕一時。初,健之長子死,生母彊氏意在少子柳,健以讖有「三羊五眼」之言,故立之。
生旣僭立,號年壽光。雖在諒闇,遊飲自若。彎弓露刃,以見朝臣,錘鉗鋸鑿,備置左右。在位未幾,后妃公卿,下至僕隷,殺五百餘人。朝饗羣臣,酣飲奏樂,生親歌以和之。命其尚書令辛牢行酒,旣而生怒曰:「何不彊酒,猶有坐者!」引弓射牢而殺之。於是百僚大懼,無不引滿,汙服失冠,生以為樂。長安大風,或稱賊至,宮門晝閉,五日乃止。生推告賊者,刳出心胃。生舅彊平切諫,生鑿其頂而殺之。虎狼大暴,從潼關至于長安,晝則斷道,夜則發屋,不食六畜,專以害人。自其元年秋,至于二年夏,虎殺七百餘人,民廢農桑,內外忷懼。其臣奏請禳災,生曰:「野獸飢則食人,飽當自止,終不累年為患也。天將助吾行誅,以施刑敎,但勿犯罪,何為怨天。」生如阿房,遇人共妹行者,逼令為淫,固執弗從,生怒殺之。其尚書僕射賈玄石,形貌美偉,生與妻樓上望見玄石在庭中,妻曰:「此何人也?」生曰:「汝欲得也。」乃誅玄石。生甞夜食棗過多,至旦病,使太醫程延診脈,延曰:「陛下食棗多,無他疾也。」生曰:「嘻,汝非聖人,焉知吾食棗?」乃殺之。常從輿上溲便,輦者謂之天雨。生旣眇其目,所諱者不足、不具、少無缺傷殘毀偏隻之言,皆不得道,左右忤旨而死者,不可勝紀。太白犯東井,其臣奏曰:「東井,秦也,太白罰星,必有暴兵起於京師。」生曰:「星入井者,必將渴耳,何所怪乎?」初,生夢大魚食蒲,又長安謠曰:「東海大魚化為龍,男便為王女為公。問在何所,洛門東。」是月,生以謠夢之故,誅太師魚遵父子一十八人。東海,苻堅封也,時為龍驤將軍,宅在洛門之東。又謠曰:「百里望空城,鬱鬱何青青。瞎人不知法,仰不見天星。」於是悉壞諸空城以禳之。「法」,是苻法也。
生耽湎於酒,無復晝夜。其臣朝謁,漏盡請見,生曰:「日知盡乎?須待飲訖。」因醉問左右曰:「吾統天下已來,汝等何所聞乎?」或對曰:「聖明宰世,子育百姓,罰必有罪,賞必有功,天下唯歌太平,未聞有怨。」生曰:「汝媚吾也。」引而斬之。他日,又問,或對曰:「陛下刑罰微過。」生曰:「汝謗吾也。」亦殺之。使宮人與男女裸交於殿前,引羣臣臨而觀之。或生剝牛羊驢馬,活燖雞豚鵝鴨,數十為羣,放之殿下。剝人面皮,令其歌舞。勳舊親戚,殺害略盡,王公在者以疾告歸,得度一日如過十年。至於截脛刳胎、拉脅鋸頸者,動有千數。生夜對侍婢曰:「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當除之。」旦而侍婢以告,法與弟堅率壯士數百人入雲龍門,宿衞者皆捨仗歸堅。廢生為越王,俄而殺之。
堅,字永固,一字文玉,雄第二子也。旣殺苻生,以位讓其兄清河王法,法固以推堅。於是去皇帝之號,僭稱天王,號年永興。以法為丞相、東海公,尋以疑忌殺之。改年為甘露,時建國二十二年也。堅從弟晉公柳反於蒲阪,魏公庾反於陝,燕公武反於安定,堅弟趙公雙反於上邽,皆討平之。慕容垂奔於堅,王猛勸堅殺之,堅不從。
三十八年,改為建元。堅遣使牛恬朝貢。使尚書令王猛伐鄴,堅親率大衆以繼之。克鄴,擒慕容暐。堅使其右將軍楊安攻克漢中,仍平蜀;又遣其武衞將軍苟萇西伐涼州,降張天錫;遣其子長樂公丕攻克襄陽。堅觀其史書,見母苟氏通李威之事,慚怒,乃焚其書。
堅南伐司馬昌明,戎卒六十萬,騎二十七萬,前後千里,旗鼓相望。堅至項城,涼州兵始達咸陽,蜀漢之軍,順流而下,幽冀之衆,至于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運漕萬艘,自河入石門,達于汝潁。堅弟陽平公融攻壽春,克之。融馳使白堅曰:「賊少易俘,但懼越逸,冝速進軍。」堅大恱,捨大軍于項城,輕騎八千,兼道赴之。堅與融登城,望昌明將謝石軍,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形,顧謂融曰:「此亦勁敵也,何謂少乎!」憮然有懼色。謝石欲戰,苻融陳逼肥水,石遣使謂融曰:「君若小退師,令將士周旋,僕與君公緩轡而觀之,不亦美也?」融於是麾軍卻陳,欲因其濟,覆而取之。軍遂奔退,制之不可止。融馬倒見殺,軍遂大敗。謝石乗勝追擊,至于青岡,死者相枕。堅單騎遁還淮北。初,謠言曰:「堅不出項。」羣臣勸堅停項,為六軍聲鎮,堅不從。諸軍悉潰,唯其冠軍慕容垂一軍獨全,堅以千餘騎赴之。收集離散,比至洛陽,衆十餘萬。
行未及關,垂有貳志,說堅請巡撫燕代,并求拜墓,許之。垂遂殺堅驍騎將軍石越、鎮軍將軍毛當,引丁零之衆攻堅子長樂公丕於鄴。慕容泓、沖起兵華澤,堅遣子叡、暉前後擊泓,為泓所敗。長安鬼夜哭三旬。沖又擊殺堅將姜宇於灞上,遂屯阿房,進逼長安。堅登城觀之,歎曰:「此虜何從而出?其彊若斯!」大言責沖曰:「爾輩羣奴,正可牧牛羊,何為送死!」沖曰:「奴則奴矣,旣厭奴苦,取爾見代。」堅遣使送錦袍一領遺沖,使者稱有詔:「古人兵交,使在其閒。卿遠來草創,得無勞乎?今送一袍,以明本懷。朕於卿恩分如何,而於一朝忽為此變?」沖命詹事荅之,亦稱皇太弟有令:「孤今心在天下,豈顧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當寬貸苻氏,以酬曩好,終不使旣往之事,獨美於前。」堅大怒曰:「朕不用王景略、陽平公之言,使白虜敢至於此!」
長安大飢,人民相食。姚萇叛於北地,與沖連和,合攻長安。有羣烏數萬,鳴於長安城上,其聲甚悲,占者以為不終年,有甲兵入城之象。每夜有人周城大呼曰:「楊定健兒應屬我,宮殿臺觀應坐我,父子同出不共汝。」旦遣尋求,不見人跡。先是,又謠曰:「堅入五將山長得。」堅大信之,告其太子永道曰:「天或導予,脫如謠言。留汝兼揔戎政,勿與賊爭利。吾當出隴收兵,運糧以給汝。天其或者正訓予也。」遣其衞將軍楊定擊沖於城西,為沖所擒。堅彌懼,付永道以後事,率騎數百出如五將,宣告州郡,期救長安。月餘,永道尋將母妻、宗室、男女數千騎出奔武都,遂假道入司馬昌明。慕容沖入據長安。堅至五將山,姚萇遣其將吳忠圍之。堅衆奔散,獨左右十數人,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進食。俄而兵至,執堅及其夫人張氏與少女寶錦,送詣姚萇。萇囚之,將害焉。堅自以平生遇萇厚,忿之,厲聲大罵,謂張氏曰:「豈令羌奴辱吾兒!」於是殺寶錦。姚萇乃縊堅於新平佛寺。永道旣奔昌明,處之江州,桓玄以為梁州刺史,後為劉裕所誅。永道名犯高祖廟諱。
堅子丕,字永敘。堅以為征東將軍、冀州牧,封長樂公,鎮鄴。為慕容垂圍逼,丕乃去鄴,率男女六萬餘口進如潞川。堅驃騎將軍張蚝、并州刺史王騰迎丕入據晉陽。堅旣為姚萇所殺,太祖九年,丕乃僭稱尊號,改年太安。先是,王猛子幽州刺史永亦率衆赴之,丕以永為司徒、録尚書事,張蚝為司空,王騰為司隷,傳檄遠近,率多應之。
丕留王騰守晉陽,楊輔守壺關,率衆四萬,進據平陽,將討姚萇。而慕容永請假道東歸,丕弗許,怒曰:「永乃我之馬將,首亂京畿,禍傾社稷,承凶繼逆,方請逃歸。是而可忍,孰不可恕!」使其丞相王永討之,戰于襄陵,永大敗,死之。丕衆離散,率騎數千南奔東垣,為司馬昌明將馮該所殺。
丕族子登,字文高,粗險不修細行,故堅弗之竒也。長而折節,頗覽書傳。堅以為長安令,坐事黜為狄道長。
及關中起兵,奔於枹罕。羣氐殺河州牧毛興,推衞平為安西將軍、河州刺史,平以登為長史。旣而,枹罕諸氐以衞平年老,議欲廢之,而憚其宗彊,連日不決。氐有啖青者,謂諸將曰:「大事冝定,東討姚萇,不可猶豫,一旦事發,返為人害。諸君但請衞公會集衆將,青為諸君決之。」衆咸以為然,因大饗。青抽劔而前曰:「衞公朽耄,不足以成大事。狄道長苻登,雖王室疏屬,請共立之。」於是推登為使持節、都督隴右征羌諸軍事、撫軍大將軍、雍河二州牧、略陽公,率衆五萬東下隴,據南安,馳使請命。丕以登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安王,餘因其所稱而授之。
後與姚萇戰于胡奴阜,大破之。丕死,登國元年,登僭稱尊號於隴東,號年太初,置百官。立堅神主於軍中,載以輜軿,羽葆青蓋,建黃旗,虎賁之士三百人以衞之,每戰必告。繕甲治兵,引師而東,皆刻鉾鎧為「死休」字,示以戰死為志。每戰,以長矛鉤刃為方圓大陳,知有厚薄,從中分配,故人自為戰,所向無前。登每圍萇營,四面大哭,哀聲動人,大呼曰:「殺君賊姚萇,出來!吾與爾決。何為枉害無辜!」萇憚而不應。
登進攻安定,萇襲其輜重,獲登妻毛氏,將妻之,毛氏哭罵,萇殺之。登聞姚萇死,喜曰:「姚興小兒,吾將折杖以笞之。」乃盡衆而東,以趣廢橋。興將尹緯據橋待之,爭水不得,為緯所敗,奔於平涼,入馬毛山。姚興攻之,登戰死。
子崇,奔於湟中。僭稱尊號,改年延初。尋為乞伏乾歸所殺。
羌姚萇,字景茂,出於南安赤亭,燒當之後也。祖柯回,助魏將絆姜維於沓中,以功假綏戎校尉、西羌都督。父弋仲,晉永嘉之亂,東徙榆眉。劉曜以弋仲為平西將軍、平襄公。烈帝之五年,弋仲率部衆隨石虎遷于清河之灄頭,勒以弋仲為奮武將軍,封襄平公。昭成時,弋仲死,子襄代,屯於譙城。慕容儁以襄為豫州刺史、丹陽公,進屯淮南,自稱大將軍、大單于。為司馬聃將桓溫所敗,奔於河東。後為苻眉所殺。
弋仲有子四十二人,萇第二十四,隨兄襄征伐,襄甚竒之。襄之敗也,萇率子弟降於苻堅。從堅征伐,頻有戰功,歷寧、幽、兖三州刺史,封益都侯,邑五百戶。苻堅伐司馬昌明,以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謂萇曰:「朕本以龍驤建業,龍驤之號,初未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堅左將軍竇衝進曰:「王者無戲言,此將不臧之徵也,惟陛下察之。」堅默然。
及慕容泓起兵華澤,堅遣子衞大將軍叡討之,戰敗,為泓所殺。時萇為叡司馬,懼罪奔馬牧,聚衆萬餘,自稱大將軍、大單于、萬年秦王,號年白雀。數月之閒,衆至十餘萬,與慕容沖連和,進屯北地。苻堅出至五將山,萇執而殺之。
登國元年,僭稱皇帝,置百官,國號大秦,年曰建初,改長安曰常安。以其太子興鎮長安,自擊苻登安定,敗之。萇病,夢苻堅將天官使者、鬼兵數百,突入營中,萇懼走後宮,宮人迎萇刺鬼,誤中萇陰。鬼相謂曰:「正中死處。」拔矛出血石餘。寤而驚悸,遂患陰腫,醫刺之,出血如夢。萇乃狂言,或稱「臣」,或稱「萇」,「殺陛下者兄襄,非臣之罪,願不枉臣」。萇死,子興襲位,祕不發喪。
興,字子略,萇長子也。旣滅苻登,乃發喪行服,僭稱皇帝於槐里,號年皇初。天興元年,興去皇帝之號,降稱天王,號年洪始。興克洛陽,以其弟東平公紹鎮之。三年,興遣使朝貢,太祖遣謁者僕射張濟使於興。興又大破乞伏乾歸,遂入枹罕,獲鎧馬六萬匹,乾歸降於興。
太祖遣軍襲興高平公沒弈于,于棄部衆,率數千騎與赫連屈孑奔於秦州。追至於瓦亭,長安震懼。興大議為寇,其臣咸以為不可,興不從。天興五年夏,興遣其弟義陽公平率衆四萬侵平陽,攻乾壁六十餘日,壁中衆少失井,乃陷之。六月,太祖將討平,遣毗陵王順等三軍六萬騎為先鋒。七月,車駕親征;八月,次於永安。平募遣勇將,率精騎二百窺軍,為太祖前鋒將長孫肥所擒,匹馬不返。平遂退走,太祖急追,及於柴壁。平因守固,太祖圍之,興乃悉舉其衆救平。
太祖聞興將至,增築重圍,內以防平之出,外以距興之入。又截汾曲為南北浮橋,乗西岸築圍。太祖以步騎三萬餘人,渡蒙坑南四十里,逆擊興。興晨行北引,未及安營,太祖軍卒至,興衆怖擾。太祖詔毗陵王順以精騎衝擊,獲興甲騎數百,斬首千餘級。興退,南走四十餘里,太祖引還。平竟不敢出,但使人燒圍數百步而已。太祖知興氣挫,乃南絕蒙坑之口,東杜新阪之隘,守天渡,屯賈山,令平水陸路絕,將坐甲而擒之。太祖又縁汾帶岡樹柵數十里,以衞芻牧者。九月,興從汾西北下,憑壑為壘以自固。興又將數千騎,乗西岸窺視太祖營,束栢材從汾上流下之,欲以毀橋,官軍鉤取以為薪蒸。興還壘。太祖度其必攻西圍,乃命修塹,增廣之。至夜,興果來攻,梯短不及,棄之塹中而還。又分其衆,臨汾為壘,叩逼水門,與平相望。太祖因截水中,興內外隔絕,士衆喪氣。於是平糧盡窘急,夜悉衆將突西南而出。興列兵汾西,舉烽鼓譟,為平接援。太祖簡諸軍精銳,屯汾西,固守南橋,絕塞水口。興夜聞聲,望平力戰突免;平聞外鼓,望興攻圍引接。故但叫呼,虛相應和,莫敢逼圍。平引不得出,窮迫,乃將二妾赴水而死。興安遠將軍不蒙世、揚武將軍雷重等將士四千餘人,隨平投水。太祖令泅水鉤捕,無得免者。平衆三萬餘人,皆斂手受執,擒興尚書右僕射狄伯支,越騎校尉唐小方,積弩將軍姚梁國,建忠將軍雷星、康官,北中郎將康猥,興從子伯禽已下四品將軍已上,四十餘人。興遠來赴救,自觀其窮,力不能免,舉軍悲號,震動山谷,數日不止。頻遣使請和,太祖不許,乃班師。
興還長安。有雀數萬頭,鬥於興廟,毛羽折落,多有死者,月餘乃止。識者曰:「今雀鬥廟上,子孫當有爭亂者乎?」又興殿有聲如牛吼。有二狐入長安,一登興殿屋,走入宮,一入于巿,求之不得。
先是,譙縱略有益寧之地,僭稱尊號,遣使稱蕃於興,興以縱為蜀王,加九錫。永興三年,興遣周寶朝貢。五年,興遣使朝貢,并請進女,太宗許之。
興中子廣平公弼有寵,委之朝政。興疾篤,長子泓侍疾於中,弼集黨數千人,候興死,欲殺泓自立。興諸子姪外鎮者,聞之,皆起兵討弼。興疾瘳,不忍誅弼,免官而已。神瑞元年,興遣兼散騎常侍、尚書吏部郎嚴康朝貢。二年,興遣散騎常侍東武侯姚敞、尚書姚泰奉其西平公主於太宗,帝以后禮納之。興復以弼為中軍大將軍,配兵三萬,屯於渭北。興又疾甚,弼遣其黨姚武伯等率衆攻端門。泓時侍疾,遣兵拒之,興力疾臨前殿,殺弼,弼黨乃散。泰常元年,興死,泓僭立。
泓,字元子,興之長子也。旣僭位,號年永和。赫連屈孑攻泓秦州,又克安定,遂據雍城。司馬德宗將劉裕伐泓。裕遣將檀道濟至洛陽,泓弟陳留公洸以城降。泓弟太原公懿反於蒲阪,泓從弟齊公恢反於嶺北,皆舉兵伐長安。泓旣有內難,裕遂長驅入關。泓戰敗,請降,送於建康巿斬之。
略陽氐呂光,字世明,本出略陽。父婆樓,苻堅太尉。光年十歲,遊戲好戰陳之法,為諸兒所推。身長八尺四寸,肘有肉印。從王猛征討,稍遷破虜將軍。
堅以光為驍騎將軍,率衆七千討西域,所經諸國,莫不降附。光至龜茲,王帛純拒之,西域諸胡救帛純者,七十餘萬人。光乃結陳為勾鎖之法,戰於城西,大破之,斬級萬餘,帛純逃走,降者三十餘國。光以駞二千餘頭,致外國珍寶及竒伎、異戲、殊禽、怪獸千有餘品,駿馬萬餘匹而還。苻堅涼州刺史梁熙遣兵拒之,光擊破熙軍,遂入姑臧。斬熙,自署護羌校尉、涼州刺史。
登國初,又自稱使持節、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酒泉公。主簿尉祐,姦佞淺薄,光寵任之,譖誅姚皓、尹景等名士十餘人。於是遠近失望,人懷離貳。四年,光私稱三河王,遣使朝貢。置官自丞郎已下,猶攝州事。號麟嘉元年。皇始初,光僭稱天王,置百官,改號龍飛,立子紹為太子。遣使朝貢。光疾甚,立紹為天王,自號太上皇帝。光死,長子纂殺紹僭立。
纂,字永緒。旣自立,號咸寧元年。纂弟大司馬洪,名犯顯祖諱,以猜忌不容,起兵攻纂,纂殺之,縱兵大掠。纂笑謂左右曰:「今日之戰何如?」纂侍中房晷對曰:「先帝始崩,太子以幽逼致殂;山陵甫訖,大司馬疑懼肆逆。京邑交兵,友于接刃。雖洪自取夷滅,亦由陛下無棠棣之義。且洪妻陛下弟婦也,洪女陛下之姪女也,奈何使小人汙辱為婢妾。天地神明,豈忍見此!」因歔欷流涕。纂謝之,乃收洪妻子。
纂昏虐任情,遊田無度,耽荒酒色,與左右因醉馳獵於坑澗之閒,或有諫者,纂皆不納。又性多猜忌,忍於殺戮。纂從弟超殺纂。纂弟緯單馬入城,超殺之而立其兄隆。
隆,字永基,光弟寶之子也。初,超讓位於隆,隆難之,超曰:「今猶乗龍上天,豈得中下!」乃僭位,改神鼎元年。超使纂妻楊氏及侍婢數人殯纂於城西,超慮楊持珍寶出,使人搜之。楊氏責超曰:「郎君兄弟手刃相圖,新婦旦夕死人,用金寶何為!」超慚而退。楊氏國色,超將妻焉,謂其父桓曰:「后若自殺,禍及卿宗。」桓以告之,楊氏曰:「大人本賣女與氐,以圖冨貴,一之以甚,復可使女辱於二氐乎!」乃自殺。
沮渠蒙遜、禿髮傉檀頻來攻擊,河西之民,不得農植,穀價湧貴,斗直錢五千文,人相食,餓死者千餘口。姑臧城門晝閉,樵採路斷,民請出城,乞為夷虜奴婢者,日有數百。隆恐沮動人情,盡坑之。於是積屍盈于衢路,戶絕者十有九焉。屢為蒙遜攻逼,乃請迎於姚興。遣齊難率衆迎之,隆遂降焉。至長安,尋復為興所誅。
史臣曰:夷狄不恭,作害中國,帝王之世,未曾無也。劉淵等假竊名目,狼戾為梗,汙辱神器,毒螫黎元,喪亂鴻多,一至於此。怨積禍盈,旋傾巢穴。天意其俟大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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