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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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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六‧列傳第八十四 僭晉司馬叡 賨李雄
僭晉司馬叡,字景文,晉將牛金子也。初晉宣帝生大將軍、琅邪武王,生冗從僕射、琅邪恭王覲。覲妃譙國夏侯氏,字銅環,與金姦通,遂生叡,因冒姓司馬,仍為覲子。由是自言河內溫人。初為王世子,又襲爵,拜散騎常侍,頻遷射聲、越騎校尉,左、右軍將軍。從晉惠帝幸臨漳,其叔繇為成都王頴所殺,叡懼禍,遂走至洛,迎其母俱歸陳國。
東海王越收兵下邳,假叡輔國將軍。越謀迎惠帝於長安,復假叡平東將軍、監徐州諸軍事,使鎮下邳。尋加安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假節,當鎮壽陽,且留下邳。及越西迎惠帝,留叡鎮後,平東府事。當遷鎮江東,屬陳敏作亂,叡以兵少因留下邳。永嘉元年春,敏死,秋,叡始到建業。五年,進鎮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又以會稽戶二萬增封,加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六月,王彌、劉曜寇洛陽,懷帝幸平陽,晉司空荀蕃、司隷校尉荀組推叡為盟主。於是輒改易郡縣,假置名號。江州刺史華軼、北中郎將裴憲並不從之。憲自稱鎮東將軍、都督江北五郡軍事,與軼連和。叡遣左將軍王敦、將軍甘卓、周訪等擊軼,斬之。憲奔于石勒。六年,叡檄四方,稱與穆帝俱討劉淵,大會平陽。
建興元年,晉愍帝以叡為侍中、左丞相、大都督、陝東諸軍事,持節、王如故。叡改建業為建康。七月,叡以晉室將滅,潛有他志,乃自大赦,為大都督、都督中外諸軍事,又為丞相。叡號令不行,政刑淫虐,殺督運令史淳于伯,行刑者以刀拭柱,血流上柱二丈三尺,俓頭流下四尺五寸,其直如弦。時人怨之。
平文帝初,叡自稱晉王,改元建武,立宗廟、社稷,置百官,立子紹為太子。叡以晉王而祀南郊。其年,叡僭即大位,改為大興元年。其朝廷之儀,都邑之制,皆準模王者,擬議中國。遂都於丹陽,因孫權之舊所,即禹貢揚州之地,去洛二千七百里。地多山水,陽鳥攸居,厥土惟塗泥,厥田惟下下,所謂「島夷卉服」者也。周禮,職方氏掌天下之地,辨其邦國都鄙,四夷、八蠻、七閩、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與其財用、九穀、六畜之數要,周知其利害。東南曰揚州,其山鎮曰會稽,其藪澤曰具區,其川三江,其浸五湖,其利金錫竹箭,其民二男五女,其畜冝鳥獸,其穀冝稻。春秋時為吳越之地。吳越僭號稱王,僻遠一隅,不聞華土。楚申公巫臣竊妻以奔,敎其軍陣,然後乃知戰伐。由是晚與中國交通。俗氣輕急,不識禮敎,盛飾子女以招遊客,此其土風也。戰國時則并於楚。故地遠恃險,世亂則先叛,世治則後服。秦末,項羽起江南,故衡山王吳芮從百越之兵,越王無諸身率閩中之衆以從,滅秦。漢初,封芮為長沙王,無諸為閩越王,又封吳王濞於朱方。逆亂相尋,亟見夷滅。漢末大亂,孫權遂與劉備分據吳蜀。權阻長江,殆天地所以限內外也。叡因擾亂,跨而有之。中原冠帶呼江東之人,皆為貉子,若狐貉類云。巴、蜀、蠻、獠、谿、俚、楚、越,鳥聲禽呼,言語不同,猴蛇魚鱉,嗜慾皆異。江山遼闊將數千里,叡羈縻而已,未能制服其民。有水田,少陸種,以罟網為業。機巧趨利,恩義寡薄。家無藏蓄,常守饑寒。地旣暑濕,多有腫泄之病,障氣毒霧,射工、沙蝨、蛇虺之害,無所不有。叡割有揚、荊、梁三州之土,因其故地,分置十數州及諸郡縣,郡縣戶口至有不滿百者。
遣使韓暢浮海來請通和。平文皇帝以其僭立江表,拒不納之。
是時叡大將軍王敦宗族擅勢,權重於叡,迭為上下,了無君臣之分。叡侍中劉隗言於叡曰:「王氏彊大,冝漸抑損。」敦聞而惡之。惠帝時,叡改年曰永昌。王敦先鎮武昌,乃表於叡曰:「劉隗前在門下,遂秉權寵。今趣進軍,指討姦孽,冝速斬隗首,以謝遠近。朝梟隗首,諸軍夕退。昔太甲不能遵明湯典,顛覆厥度,幸納伊尹之訓,殷道復昌,賢智故有先失後得者矣。」敦又移告州郡,以沈充為大都督,護東吳諸軍。叡乃下書曰:「王敦恃寵,敢肆狂逆,方朕於太甲,欲見囚于桐宮。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今當親帥六軍,以誅大逆。」叡光禄勳王含率其子瑜以輕舟棄叡,歸于武昌。叡以其司空王導為前鋒大都督,尚書陸曄為軍司;以廣州刺史陶侃為江州,梁州刺史甘卓為荊州,使其率衆掎躡敦後;以太子右率周莚率中軍三千人討沈充。敦至洌州,表尚書令刁恊黨附,冝加誅戮。叡遣右將軍周札戍于石頭,札潛與敦書,許軍至為應。敦使司馬楊朗等入于石頭。札□見敦。朗等旣據石頭,叡征西將軍戴淵、鎮北將軍劉隗率衆攻之,戴淵親率士,鼓衆陵城。俄而鼓止息,朗等乗之,叡軍敗績。隗、恊入見叡,叡遣其避禍,二人泣而出。隗還淮陰,後奔石勒。恊奔江乗,為敦追兵所害。叡師敗。
敦自為丞相,武昌郡公,邑萬戶,朝事大小皆關諮之。敦收戴淵及叡尚書左僕射周顗,並斬于石頭,皆叡朝之望也。於是改易百官及諸州鎮,其餘轉徙黜免者過百數,或朝行暮改,或百日半年。敦所寵沈充、錢鳳等所言必用,所譖必死。敦將還武昌,其長史謝鯤曰:「
公不朝,懼天下私議。」敦曰:「君能保無變乎?」對曰:「鯤近入覲,主上側席待公,遲得相見,宮省穆然,必無不虞之慮。公若入朝,鯤請侍從。」敦曰:「正復殺君等數百,何損朝廷!」遂不朝而去。敦召安南將軍甘卓,轉譙王承為軍司,並不從。敦遣從母弟南蠻校尉魏乂率江夏太守李恒攻承於臨湘,旬日城陷,執承送于武昌。敦從弟王廙使賊迎之,害于車中。先是,王敦表疏,言旨不遜,叡以示承曰:「敦言如此,豈有厭哉?」對曰:「陛下不早裁之,難將作矣。」敦惡之。襄陽太守周慮襲殺甘卓。
叡畏迫於敦,居常憂戚,發病而死。
子紹僭立,改年曰太寧。
王敦將篡,諷紹徵己,乃為書曰:「孤子紹頓首。天下事大,紹以眇身,弗克負荷,哀憂孔疚,如臨于谷,實賴冢宰,以濟艱難。公邁德樹勳,遐邇歸懷,任社稷之託,居揔己之統,然道里長遠,江川阻深,動有介石之機,而回旋之閒,固以有所喪矣。謂公冝入輔朝政,得旦夕詶諮,朝士亦僉以為然。以公高亮忠肅,至心憂國,苟其冝然,便當以至公處之,期於靜國寧民,要之括囊無咎。伏想闇同此志,願便速剋近期,以副翹企之懷。」紹恭憚於敦若此。復使兼太常應詹拜敦丞相、武昌郡公,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劔履上殿。敦於是屯於蕪湖。敦乃轉王導為司徒,自領揚州刺史,以兄含子應為武衞將軍,以自副貳。敦無子,養應為後。敦疾踰年,故召含還,欲屬以後事。是時敦令紹宿衞之兵三番休二。紹密欲襲敦,微行察敦營壘。及敦疾,紹屢遣大臣訊問起居,遷含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敦疾甚,紹召其司徒王導、中書監庾亮、丹陽尹溫嶠、尚書卞壼密謀討之。導、嶠及右將軍卞敦共據石頭,光禄勳應詹都督朱雀桁南諸軍事,尚書令郗鑒都督從駕諸軍事,紹出次于中堂。敦聞兵起,怒,欲自將,困不能坐。召其黨錢鳳、鄧岳、周撫等率衆三萬指造建業。含謂敦曰:「此事吾便當行。」於是以含為元帥。鳳等問敦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為天子!便盡卿兵勢,唯保護東海王及裴妃而已。」初,紹謂敦已死,故敢發兵。及下詔數日,敦猶能與王導書,後自手筆曰:「太真別來幾日,作如此事!」太真,溫嶠字也。紹朝見之,咸共駭懼。含等兵至,溫嶠輒燒朱雀桁以挫其鋒。紹使中軍司馬曹渾、左衞參軍陳嵩、段匹磾弟禿率壯士千人逆含等,戰于江寧,斬其前鋒將何康,殺數百人。敦聞康死,軍不獲濟,怒曰:「我兄老婢耳!門戶衰微,羣從中才兼文武者皆早死,今年事去矣。」語參軍呂寶曰:「我當力行。」因作勢而起,困乏,乃復卧。使術士郭璞筮之,卦成,對曰:「不能佳。」敦旣疑璞勸亮、嶠等舉事,又聞卦惡,於是殺璞。
敦疾轉困,語其舅羊鑒及子應曰:「我亡後,應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後營葬。」初敦敗叡之後,夢白犬自天而下,噬之。及疾甚,見刁恊、甘卓為祟,遂死。王應祕不發喪,裹屍以席,埋於齋中,與其將諸葛瑤等縱酒淫逸。沈充將萬餘人來會含等。充臨行,顧謂其妻曰:「男兒不建豹尾,不能歸也。」紹平西將軍祖約率衆至于淮南,逐敦所置淮南太守任台。紹將劉遐、蘇峻濟自滿洲,含相率渡兵,應詹逆擊,大破之。周撫斬錢鳳,沈充將吳儒斬充。紹遣御史劉彝發敦瘞,斬屍,梟首朱雀桁。
紹死,子衍僭立,號年曰咸和。
衍歷陽太守蘇峻不順於衍,衍護軍庾亮曰:「蘇峻犲狼,終為禍亂,晁錯所謂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反速而禍小,不削反遲而禍大。」乃以大司農徵之,令峻弟逸領峻部曲。徵書至,峻怒曰:「庾亮專擅,欲誘殺我也。」阜陵令匡術、樂安人任讓並為峻謀主,勸峻誅亮。乃使使推崇祖約,共討亮,約大喜。於是約命兄逖子沛國內史渙、女婿淮南太守許柳將兵會峻。峻使其黨韓光,光名犯恭宗廟諱,入姑熟,殺于湖令陶馥,殘掠而還。衍假庾亮節為征討都督,使其右衞將軍趙胤、左將軍司馬流率衆次于慈湖。韓光晨襲流,殺之。衍以其驍騎將軍鍾雅為前鋒監軍,假節,率舟軍拒峻。宣城內史桓彝統吏士次于蕪湖,韓光敗之,大掠宣城諸縣而還。江州刺史溫嶠使督護王愆期、西陽太守鄧岱、鄱陽太守紀睦等以舟軍赴于建業。愆期、岱次直瀆,峻督衆二萬濟自橫江,登牛渚山。愆期等邀擊不制。峻至于蔣山,衍假領軍卞壼節,率諸將陳兵。衍之將怯兵弱,為峻所敗,卞壼及其二子、丹陽尹羊曼、黃門侍郎周導、廬江太守陶瞻、散騎侍郎任台等皆死,死者三千餘人。庾亮兵敗,與三弟奔于柴桑。峻遂焚衍宮,羣賊突掠,百僚奔散,唯有米數石而已,無以自供。峻逼衍大赦,庾亮兄弟不在赦限。峻以祖約為太尉、尚書令,加侍中,自為驃騎將軍、領軍將軍、録尚書事。於是建業荒毀,奔投吳會者十八九。
溫嶠聞之,移告征鎮州郡。庾亮至盆口,嶠分兵配給。又招衍荊州刺史陶侃欲共討峻。侃不從,曰:「吾疆埸外將,本非顧命大臣,今日之事,所不敢當。」時侃子為峻所害,嶠復喻侃曰:「蘇峻遂得志,四海雖廣,公寧有容足地乎?賢子越騎酷沒,天下為公痛心,況慈父之情哉!」侃乃許之。
蘇峻屯於于湖。衍母庾氏憂怖而死。蘇峻聞兵起,自姑熟還建業,屯于石頭。使其黨張瑾、管商率衆拒諸軍,逼遷衍於石頭。衍哀泣升車,宮人盡哭,隨從衍者,莫不流涕。峻以倉屋為宮,使鄉人許方為司馬,督將兵守衞。陶侃、庾亮、溫嶠率舟軍二萬至于石頭,俄引還,次于蔡洲沙門浦。庾亮守白石壘,詰朝,峻將萬餘人攻之。亮等逆擊,峻退。吳國內史庾冰率三吳之衆驟戰,不勝。瑾、商等破庾冰前軍於無錫,焚掠肆意。韓光攻宣城內史桓彝,彝率吏民力戰不勝,為光所殺。祖約為潁川人陳光率其屬攻之,約乃奔於歷陽。長樂人賈寧勸峻殺王導,盡誅諸大臣,峻不從,乃改計叛峻。王導使袁耽潛誘納之,謀奉衍出奔溫嶠。
嶠食盡,貸于陶侃。侃怒曰:「使君前云不憂無士衆及糧食也,唯欲得老民為主耳。今比戰皆北,良將安在?今若無食,民便欲西歸。」先是嶠慮侃不赴,故以甘言招侃。嶠乃卑辭謝之,且曰:「今者,騎虎之勢可得下乎?賊垂滅,願公留思。」侃怒少止。其將李陽說曰:「今事若不捷,雖有粟,焉得而食之。公冝割見儲,以卒大事。」乃以米五萬石供軍。
祖渙襲湓口,欲以沮溫嶠之兵。渙過晥,攻譙國內史桓雲,不克,乃還。蘇峻并兵攻大業,大業水竭,皆飲糞汁。諸將謀救之,慮不能當,且欲水陸攻峻。陶侃以舟師攻石頭,溫嶠、庾亮陳于白石。峻子碩以數十騎出戰,峻見碩騎,乃捨其衆,自以四馬北下突陳,陳堅乃還。軍士彭世、李千投之以矛,峻墜馬,遂梟首,臠割之,焚其骸骨。任讓及諸賊帥復立峻弟逸,求峻屍弗獲,乃發衍父母冢,剖棺焚屍。匡術率其徒據苑城以降,韓光、蘇碩等率衆攻苑,苑中飢,穀石四萬。諸將攻石頭。蘇碩及章武王世子休率勁賊孔盧、張偏等數十人擊李陽於柤浦,退走,碩等追之,庾冰司馬滕含以銳卒自後擊之,碩、逸等震潰,奔于曲阿。含入抱衍,始得出奔溫嶠之舟。
是時,兵破之後,宮室灰燼,議欲遷移,王導不從乃止。衍改年咸康。
建國中,衍死。中書監庾冰廢衍子千齡,立其弟岳,改年曰建元。初岳之立,當改元,庾冰立號,而晉初已有,改作,又如之,乃為建元。頃之,或告冰曰:「子作年號,乃不視讖也。讖云:『建元之末丘山崩。』丘山,岳也。」冰瞿然,乆而歎曰:「如有吉凶,豈改易所能救乎?」遂不復改。
岳死,庾冰欲立司馬昱。驃騎將軍何充立岳子聃,號年曰永和。聃安西將軍桓溫率所統七千餘人伐蜀,拜表輒行。聃威力微弱,不能控制也。及石虎死,聃征北將軍褚裒以舟軍至下邳,西中郎將陳逵進據淮南。石遵聞裒至下邳,使其司空李農領萬餘騎逆圍督護王龕於薛,執龕送于鄴,又殺李邁。龕,裒之驍將,三軍喪氣,乃引還。陳逵聞之,震懼,焚淮南而走。
桓溫表廢聃揚州刺史殷浩,聃憚溫,乃除其名。溫遂率所統諸軍步騎四萬自郢越關中至灞上。苻健與五千餘人守長安小城。是歲大儉,溫軍人懸磐,健深溝堅壁,清野待溫。溫軍食盡,乃退,苻健遣子萇頻擊敗之。初,溫次灞上,其部將振武將軍、順陽太守薛珍勸溫徑進逼城,溫弗從,珍以偏師獨濟,頗有所獲。溫退,珍乃還,放言於衆,且矜其銳而咎溫之持重。溫慚忿,殺之。聃又改年曰升平。
聃死,無子,立衍子丕,號年隆和。時謠曰:「升平不滿斗,隆和郍得乆。」改為興寧,又謠曰:「雖復改興寧,亦自無聊生。」
丕死,弟弈立,號年曰太和。
桓溫率衆北討慕容暐,至金鄉,鑿鉅野三百餘里以通舟軍,自清水入河。慕容垂逆擊破之,獲其資仗。溫之北引也,先命西中郎將袁真及趙恱開石門,而袁真等停於梁宋,石門不通,糧竭。溫自枋頭回軍,垂以步騎數萬追及襄邑,大敗溫軍。
溫遂歸罪袁真,除名削爵,收節傳。真子雙之等殺梁國內史朱憲,真據壽陽以叛,真諸子兄弟阻兵自守,招誘陸城戍將陳郡太守朱輔數千人。遣參軍爨亮通慕容暐,又遣使西降苻堅。真病死,輔立其嫡子瑾為使持節、建威將軍、豫州刺史。瑾弟四五人皆領兵。暐令陳文報爨亮,且以觀變。桓溫遣督護竺瑤以軍泝淮伐瑾,瑤次于肥口,屢戰。慕容暐假瑾征南將軍、揚州刺史、宣城公,瑾弟泓等皆郡守、四品將軍,朱輔亦如之。溫乃伐瑾,瑾等拒戰,於是築長圍守之,城中震潰,遂平瑾。
初溫任兼將相,其不臣之心,形于音氣,曾卧對親僚,撫枕而起曰:「為爾寂寂,將為文、景所笑。」衆莫敢對。後悉衆北討,冀成陵奪之勢。及枋頭奔敗,知民望之去己,旣平瑾,問中書郎郗超曰:「足以雪枋頭之恥乎?」超曰:「此未厭有識之情也。公六十之年,敗於大舉,不建不世之勳,不足以鎮愜民望。」因說溫以廢立之事。溫旣宿有此謀,深納超言。溫自廣陵將旋鎮姑孰。至于白石,及言其主弈少同閹人之疾,初在東海、琅邪國,親近嬖人相龍、朱靈寶等並侍卧內,而美人田氏、孟氏遂生三男。衆致疑惑,然莫能審其虛實。至是,將建儲立王,溫因之以定廢立之計。遂率百僚並還朝堂。溫率衆入,屯兵宮門,進坐殿庭,使督謢竺瑤、散騎侍郎劉亨取弈璽綬。弈著白袷單衣,步下西堂,登犢車。羣臣拜辭,皆殞涕。侍御史將百餘人,送出神虎門,入東海第。於是迎司馬昱而立之。
昱,叡子也。昱東向流涕,拜受璽綬。昱旣僭立,改年曰咸安,以溫依諸葛亮故事,甲仗入殿,進丞相,其大司馬等皆如故,留鎮建業。以弈為海西縣公。
溫常有大志,昱心不自安,謂中書郎郗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計,故當無復近日事邪?」超父愔為會稽太守,超假還東,昱謂之曰:「致意尊公,家國之事,遂至於此。由吾不能以道匡衞,思患豫防,愧歎之深,言何能喻!」又誦庾闡詩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因泣下。昱疾,與溫書曰:「吾遂委篤,足下便入,冀得相見,不謂疾患,遂至於此。今者惙然,勢不復乆,且雖有詔,豈復相及。慨恨兼深,如何可言!天下艱難,而昌明幼沖眇然,非阿衡輔導之訓,當何以寧濟也?國事家計,一託於公。」
昱死,子昌明僭立。徐州小吏盧悚與其妖衆男女二百,向晨攻廣莫門,詐言海西公還,由萬春、雲龍門入殿,略取三廂及武庫甲仗。時門下軍校並假兼,在直吏士駭愕不知所為。游擊將軍毛安之先入雲龍門討悚,中領軍桓祕、將軍殷康止車門入,會兵攻之,斬五十六級,捕獲餘黨,死者數百人。前殿中監許龍與悚皆遣人至吳,詐迎弈,弈不從。
昌明改年曰寧康,徵溫入朝,又詔溫無拜。尚書謝安等於新亭見溫,皆敬。溫拜昱墓,得病還姑熟。溫自歸寢疾,諷求備物九錫。謝安已令吏部郎袁彥伯撰策文,文成,安輒勾點,令更治改。旣屢引日,乃謀於尚書僕射王彪之,彪之云:「聞彼病日增,亦當不復支乆,自可小遲回其事。」安從之。溫死。
苻堅遣苻雅率將王統、朱彤、楊安、姚萇步騎五萬向駱谷,伐昌明秦州刺史楊纂。纂請救於梁州刺史楊亮。亮遣參軍卜靖赴之,敗走。朱彤至梁州,亮望風奔散,於是堅遂有梁益二州。昌明上下莫不憂怖。建國三十九年,昌明改年曰太元元年。太祖七年,苻堅大舉討昌明,令其國曰:「東南平定指日,當以司馬昌明為尚書僕射,可速為起第。」堅前後擒張天錫等皆豫築甲宅,至而居之。堅至淮南,大敗奔退。
是時,昌明年長,嗜酒好內,而昌明弟會稽王道子任居宰相,昏醟尤甚,狎昵諂邪。于時尼娼構扇內外,風俗頹薄,人無廉恥。左僕射王珣兒婚,門客車數百乗,會聞王雅為太子少傅,回以詣雅者半焉。雅素有寵,人情去就若此。皇始元年,昌明死,子德宗僭立。
初,昌明耽於酒色,末年,殆為長夜之飲,醒治旣少,外人罕得接見,故多居內殿,流連於樽俎之閒。以嬖姬張氏為貴人,寵冠後宮,威行閫內。於時年幾三十,昌明妙列妓樂,陪侍嬪少,乃笑而戲之云:「汝以年當廢,吾已屬諸姝少矣。」張氏潛怒,昌明不覺而戲逾甚。向夕,昌明稍醉,張氏乃多潛飲宦者內侍而分遣焉。至暮,昌明沉醉卧,張氏遂令其婢蒙之以被,旣絕而懼,貨左右云以魘死。時道子昏廢,子元顯專政,遂不窮張氏之罪。
德宗旣立,改年為隆安。以道子為太傅、揚州牧、中書監,加殊禮,黃鉞、羽葆、鼓吹,又增甲仗百人入殿。旣而內外衆事必先關於道子。尚書僕射王國寶輕薄無行,為道子所親,權震建業,擅取東宮兵以配己府。道子以王緒為輔國將軍、琅邪內史,又輒并石頭之兵,屯于建業。緒猶領其從事中郎,居中用事,寵幸當政。
德宗兖州刺史王恭惡國寶、王緒之亂政也,乃要荊州刺史殷仲堪剋期同舉。王恭表德宗曰:「國寶身負莫大之罪,謹陳其狀。前荊州刺史王恱,國寶同產弟也。受任西藩,不幸致喪。國寶求假奔彼,遂不即路,慮臺糾察,懼於黜免,乃毀冠改服,變為婦人,與婢同載,入請相王。又先帝暴崩,莫不驚號,而國寶靦然,了無哀容,方犯閤叩扉,求行姦計,欲詐為遺詔,矯弄神器。彰暴于外,莫不聞知。讒疾二昆,過於讎敵;樹立私黨,遍於府朝。兵食資儲,斂為私積;販官鬻爵,威恣百城。收聚不逞,招集亡命。輔國將軍王緒頑凶狂狡,人理不齒,同惡相成,共竊名器。自知禍惡已盈,怨集人鬼,規為大逆,蕩覆天下。昔趙鞅興晉陽之甲,夷君側之惡,臣雖駑劣,敢忘斯義。」恭表至,道子密欲討恭,以元顯為征虜將軍,內外諸軍潛加嚴備。而國寶惶懼,不知所為,乃遣數百人戍竹里,夜遇風雨,各散而歸。緒勸國寶殺王珣,然後南征北伐,弗聽,反問計於珣。旣而懼懾,遂上表解職。尋復悔懼,詐稱德宗復其本官。道子旣不能拒恭等之兵,亦欲因以委罪,乃收國寶付廷尉殺之,斬王緒於市,以恱恭等。司徒左長史王廞遭母喪居吳,恭板行吳國內史。廞乃徵發吳興諸郡兵。國寶旣死,王恭使廞反於喪。廞謂因縁事際,可大得志,乃據吳郡,遣子弟率衆擊恭。以女為真烈將軍,亦置官屬,領兵自衞。恭遣司馬劉牢之討平之。
德宗譙王尚之兄弟復說道子,以為藩伯彊盛,宰相權弱,冝密樹置,以自藩衞。道子然之,分遣腹心,跨據形要,由是內外騷動。王恭深慮禍難,復密要殷仲堪、西中郎將庾楷、廣州刺史桓玄同會建業。玄等響應。恭抗表傳檄,以江州刺史王愉、司馬尚之為事端。仲堪遣龍驤將軍、南郡相楊佺期舟師五千發江陵,桓玄借兵於仲堪,亦給五千人。於是德宗戒嚴:加道子黃鉞;遣右將軍謝琰拒恭等;元顯為征討都督,衆軍繼進;前軍王珣領中軍府衆次于北郊;以尚之為豫州刺史,率弟恢之、允之西討楷等。皆執白虎幡居前。王恭遣劉牢之為前鋒,次于竹里。初,道子之謀恭也,啗牢之以重賞,牢之斬恭別帥顏延、延弟彊,送二級於謝琰。琰與牢之俱進襲恭,恭奔于曲阿,為湖浦尉所執,送建業。尚之與庾楷子鴻戰于牛渚,斬鴻前鋒將殷萬,鴻遁還歷陽。尚之猶不敢濟。桓玄、佺期奄至橫江,尚之等退,恢之所領外軍皆沒。玄等徑造石頭,仲堪繼在蕪湖,建業震駭。道子殺恭於倪塘。桓玄等於是走還尋陽。
是年冬,德宗遣使朝貢,并乞師請討姚興。二年夏,德宗又遣使朝貢。
以元顯為揚州刺史。道子有疾,元顯懼己弗得襲位,故矯以自授,而道子弗知。旣瘳,乃大怒,以元顯已拜,故弗復改,於是內外政事一決元顯。道子少而耽酒,治日甚希,至是無事,俾晝作夜。時謂道子為東録,元顯為西録,西府千兩輻湊,東第門設雀羅矣。元顯年少,頓居權重,驕奢淫暴,於是遠近譏之。
初,德宗新安太守孫泰以左道惑衆被戮,其兄子恩竄于海嶼,妖黨從之,至是轉衆,攻上虞,殺縣令,衆百許人徑向山陰。會稽內史王凝之事五斗米道,恩之來也,弗先遣軍,乃稽顙于道室,跪而祝說,指麾空中,若有處分者。官屬勸其討恩,凝之曰:「我已請大道出兵,凡諸津要各有數萬人矣。」恩漸近,乃聽遣軍。比兵出,恩已至矣。戰敗,凝之奔走,再宿執之。旬日,恩衆數萬,自號平東將軍,逼人士為官屬。於是諸郡妖惑,並殺守令而應之,衆皆雲集。吳國內史桓謙出奔,吳興太守謝邈被害。
自德宗以來,內外乖貳,石頭以外,皆專之於荊、江,自江以西則受命於豫州,京口暨于江北皆兖州刺史劉牢之等所制,德宗政令所行,唯三吳而已。恩旣作亂,八郡盡為賊場,及丹陽諸縣處處蜂起,建業轉成蹙弱。且妖惑之徒,多潛都邑,人情危懼,恒慮大兵竊發。於是衆軍戒嚴,劉牢之共衞將軍謝琰討之。賊等禁令不行,肆意殺戮,士庶死者不可勝計,或醢諸縣令以食其妻子,不肯者輒支解之,其虐如此。驃騎長史王平之死未葬,恩剖棺焚屍,以其頭為穢器。牢之率軍討破之。琰將至吳興,賊徒遁走,驅逼士庶,奔于山陰。諸妖亂之家,婦女尤甚,未得去者,皆盛飾嬰兒投之于水而告之曰:「賀汝先登仙堂,我尋復就汝也。」賊旣走散,邑屋焚毀,郛郭之中,時見人跡,經月乃漸有歸者。謝琰留屯烏程,遣其將高素助牢之。牢之率衆軍濟江。初,孫恩聞八郡響應也,告諸官屬曰:「天下無復事矣,當與諸君朝服而至建業。」旣聞牢之臨江,復曰:「我割據浙江,不失作勾踐也。」尋知牢之已濟,乃曰:「孤不恥走。」於是乃走。縁道多遺珍寶,牢之將士爭取之,不得窮追。恩復入於海。初,三吳困於虐亂,皆企望牢之、高素等。旣至,放肆抄暴,百姓咸怨毒失望焉。
孫恩在海,妖衆轉復從之。旣破永嘉、臨海,復入山陰。謝琰戰歿。於是建業大震,遣冠軍將軍、東海太守桓不才,輔國將軍孫無終,廣陵相高雅之等東討恩。吳興太守庾恒慮妖黨復發,大行誅戮,殺男女數千人。孫恩復破高雅之於餘姚,雅之走還山陰。元顯自為後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十六州,本官悉如故;封子彥章為東海王,食吳興四萬餘戶,清選文學臣僚,吏兵一同宗國。孫恩浮海奄至京口,戰士十萬,劉牢之隔在山陰,衆軍懼不敢旋,恩遂徑向建業。德宗惶駭,遽召豫州刺史司馬尚之。于時中外驚擾,而元顯置酒高會,道子唯日祈于鍾山。恩來漸近,百姓忷懼。尚之率精銳馳至,徑屯積弩堂。恩時泝風,不得疾行,數日乃至白石。恩本以諸軍分散,欲掩不備,知尚之尚在建業,復聞牢之不還,不敢上,乃走向郁洲。恩別帥盧循攻沒廣陵,虜掠而去。
桓玄聞孫恩之逼也,乃建牙戒嚴,表求征討。時恩去未遠,玄表復至,元顯等大懼,急遣止玄。庾楷密使自結於元顯,說玄大失人情,衆不為用,若朝廷遣軍,己當內應。元顯得書大喜,遣張法順謀于劉牢之,牢之同許焉。於是徵兵裝艦,將謀西討。德宗改年曰元興,以元顯為大都督討玄。玄軍至,元顯不戰而敗,父子並為玄所殺。後改年為大亨。
天興六年十月,德宗遣使朝京師。
德宗封桓玄為楚王,玄尋逼德宗手詔禪位。德宗出居永安宮。玄旣受禪,封德宗為南康平固縣王,居之尋陽。天賜元年,德宗在姑熟,二月,至尋陽。其彭城內史劉裕殺玄徐州刺史桓脩,與劉毅等舉兵討玄。玄敗走尋陽,攜德宗兄弟至於江陵,又走荊州。荊州別駕王康產、南郡相王騰之迎德宗入南郡府。桓玄死。玄將桓振復襲江陵,斬王康產及騰之。將殺德宗,玄揚州刺史、新安王桓謙苦禁之,乃止。
時盧循執德宗廣州刺史吳隱之,自號平南將軍、廣州刺史,令其黨徐道覆據始興,餘郡皆以親黨居之。
德宗復僭立於江陵,改年義熙。尚書陶夔迎德宗,達于板橋,大風暴起,龍舟沉沒,死者十餘人。德宗發江陵至尋陽,其益州刺史毛璩、參軍譙縱反,攻涪城,克之,遂以益州叛德宗。德宗發姑熟,還建業。六月,太祖遣軍攻德宗鉅鹿太守賀申,申舉城降。
永興二年,盧循復起於嶺南,殺德宗江州刺史何無忌於石城。咸欲以德宗北走,知循未下乃止。裕令撫軍劉毅討循,敗於桑落洲,步走而還。裕黨孟昶、諸葛長民等勸裕擁德宗過江,裕不從。
神瑞二年,德宗遣廣武將軍玄文、石齊朝貢。泰常初,劉裕征姚泓。二年,太宗遣長孫道生、娥清破其將朱超石於石河,擒騎將楊豐,斬首千七百餘級。
三年,德宗死,弟德文僭立。四年,改年曰元熙五年,德文禪位於裕,裕封德文為零陵王。德文后河南褚氏,兄季之、弟淡之雖德文姻戚,而盡心於裕。德文每生男,輒令方便殺焉。或誘內人,密加毒害,前後非一。及德文被廢,囚於秣陵宮,常懼見禍,與褚氏共止一室,慮有鴆毒,自煮食於前。六年,劉裕將殺之,不欲遣人入內,令淡之兄弟視褚氏,褚氏出別宮,於是兵乃踰垣而入,進藥於德文。德文不肯飲,曰:「佛敎,自殺者不復人身。」乃以被掩殺之。
自叡之僭江南,至於德文之死,君弱臣彊,不相羈制,賞罰號令,皆出權寵,危亡廢奪,釁故相尋,所謂夷狄之有君,不若諸夏之亡也。
賨李雄,字仲儁,蓋廩君之苗裔也。其先居於巴西宕渠。秦并天下,為黔中郡,薄賦其民,口出錢三十,巴人謂賦為「賨」,因為名焉。後徙櫟陽。祖慕,魏東羌獵將。慕有五子,輔、特、庠、流、驤。
晉惠時,關西擾亂,頻歲大飢,特兄弟率流民數萬家就穀漢中,遂入巴蜀。時晉益州刺史趙廞反叛,特兄弟起兵誅之,晉拜特宣威將軍、長樂鄉侯,流奮威將軍、武陽侯。流民閻式等推特行鎮北大將軍,承制封拜,流行鎮東將軍。後與晉益州刺史羅尚相攻。昭帝七年,特自稱大將軍、大都督,號年建初。戰敗,為尚所殺,流代統兵事。流字玄通,自稱大都督、大將軍。流病將死,以後事屬雄,雄,特少子也。
雄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十年,僭稱成都王,號年建興,置百官。時涪陵人范長生頗有術數,雄篤信之,勸雄即真。十二年,僭稱皇帝,號大成,改年為晏平,拜長生為天地太師,領丞相,西山王。又改年為玉衡。雄以中原喪亂,乃頻遣使朝貢,與穆帝請分天下。雄捨其子,而立兄盪第四子班為太子。
烈帝六年,雄死,班代統任。雄子期,殺班而自立。
期,字世運,雄第四子也。改年為玉恒。驤子壽自涪城襲克成都,廢期為邛都公,期自殺。
壽,字武考。初為雄大將軍,封建寧王,以南中十二郡為建寧國,至期,徙封漢王。旣廢期自立,改年為漢興,又改號曰漢,時建國元年也。壽廣漢太守李乾與大臣謀欲廢壽,壽懼,令子廣與大臣盟於殿前。壽聞鄴中殷實,宮觀美麗,石虎以殺罰御下,控制邦域城鎮,深用欣慕。吏民有小過,輒殺之以立威名。又以郊甸未實,城邑空虛,工匠器械,事用不足,乃徙民三丁已上於成都,興尚方、御府,發州郡工巧以充之。廣修宮室,引水入城,務於奢侈,百姓疲於使役,民多嗟怨,思亂者十室而九。其尚書左僕射蔡興直言切諫,壽以為謗訕,誅之。其臣龔壯作詩七首,託言應璩以諷壽。壽報曰:「省詩知意。若今人所作,賢哲之話言;古人所作,死鬼之常辭耳。」動慕漢武、魏明政法,恥聞父兄時事。上書者不得言先世政化,自以勝之也。及壽疾病,見李期、蔡興為祟,遂死。子勢統任。
勢,字子仁。旣立,改年為太和。遣使朝貢。又改為嘉寧。勢弟漢王廣以勢無子,請為太弟,勢不許。廣欲襲勢,勢使其太保李弈擊廣於涪城,克之,貶為臨邛侯,廣尋自殺。勢旣驕吝,荒於酒色,至殺人而取其妻,又納李弈女為后。耽於淫樂,不恤國事,夷獠叛亂,境土減削,累年荒儉。性多忌害,誅殘大臣,刑罰酷濫。斥外父祖舊臣,親任近習,左右小人因行威福。修飾室宇,羣臣諫諍,一無所納。又常居內,少見公卿。史官屢陳災譴,乃加相國董皎大都督,以名位優之,實望與分災眚。建國十年,司馬聃將桓溫伐之,勢降於溫。先是頻有怪異。成都北鄉有人望見女子避入草中,往視,見物如人,有身形頭目,無手足,能動搖,不能言。廣漢馬生角,各長寸半。有馬駒,一頭、二身、六耳、無目、二陰,一牝一牡。又有驢,無皮毛,飲食數日而死。江南雨血,地生毛。江源又生草,高七八尺,華葉皆赤,子青如牛角。涪陵民藥氏婦頭上生角,長三寸,凡三截之。李漢家舂米,米自臼中跳出,斂舉箕中,又跳出,寫置簟中。童謠曰:「江橋頭,闕下市,成都北門十八子。」又曰:「有客有客,來侵門陌,其氣欲索。」譙周云:「我死後三十年,當有異人入蜀,由之而亡。」蜀亡之歲,去周亡三十二年。周又著讖曰:「廣漢城北,有大賊,曰流特,攻難得,歲在玄宮自相克。」卒如其言。
史臣曰:司馬叡之竄江表,竊魁帥之名,無君長之實,跼天蹐地,畏首畏尾,對之李雄,各一方小盜,其孫皓之不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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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七‧列傳第八十五 島夷桓玄 海夷馮跋 島夷劉裕
島夷桓玄,字敬道,本譙國龍亢楚也。僭晉大司馬溫之子,溫愛之,臨終命以為後。年七歲,襲封南郡公。登國五年,為司馬昌明太子洗馬。玄志氣不倫,欲以雄豪自許。朝議以溫有陵虐之跡,故抑玄兄弟,出為義興太守,不得志。少時去職。
皇始初,司馬德宗立,其會稽王道子擅權,信任尚書僕射王國寶,為時所疾。玄說荊州刺史殷仲堪,令推德宗兖州刺史王恭為盟主,以討國寶,仲堪從之。會恭使亦上,相逢於中路,約同大舉,並抗表起兵。尋平王國寶等。天興初,德宗以玄為使持節、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建威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後王恭復與德宗豫州刺史庾楷共起兵,以討其江州刺史王愉、司馬尚之兄弟。玄及龍驤將軍揚佺期、荊州刺史殷仲堪等率軍應恭。玄等造於石頭。於時德宗征虜將軍司馬元顯一軍仍守石頭,列舟艦斷淮口。道子出軍,將屯中堂,忽有馬驚,軍中擾亂,人馬赴江者甚衆,良乆乃定。玄等不知建業危弱,且王恭尋敗,玄甚惶懼,乃回軍于蔡洲。王恭司馬劉牢之率北府軍來次新亭。於是德宗以桓脩為荊州,仲堪為廣州,玄為江州,佺期為雍州,刺史郗恢為尚書。仲堪回師南旋,乃使人徇于玄等軍曰:「若不各散歸,大軍至江陵,當悉戮餘口。」仲堪偏將劉系先領兵二千隷于佺期,輒率衆而歸,玄等大懼,乃狼狽而走。庾楷亦棄衆奔于南軍。玄並趣輕舟追仲堪,至尋陽,而推玄為盟主,鎮於夏口。德宗加玄都督荊州四郡,以玄兄西昌公偉為輔國將軍、南蠻校尉。寵玄兄弟,欲以侵削荊雍。
先是荊州大水,仲堪倉廩空竭,玄乗其虛而伐之,先遣軍襲巴陵。梁州刺史郭銓當之鎮,路逢玄,玄遣銓為前驅。玄發夏口,與仲堪書云:「今當入沔,討除佺期,頓兵江口。若相與無貳,可殺楊廣,若其不爾,便當率軍入江。」別與桓偉書,令剋期為內應,偉惶遽,以書示仲堪,仲堪慰喻遣歸,夜乃執之。仲堪遣龍驤將軍殷邁、振威將軍劉山民等統衆七千至西江口。玄聞邁至,復與其黨苻永道領帳下擊之,邁等敗走。玄頓巴陵,收其兵而館其穀,復破楊廣於夏口。仲堪旣失巴陵之積,又諸將皆敗,江陵駭震,城內大飢,皆以胡麻為廩。初,仲堪之得玄書也,急召佺期,佺期曰:「江陵無食,何以待敵?可來見就,共守襄陽。」仲堪猶以全軍,無縁棄城迸走,甚憂佺期弗來,乃紿之曰:「比來收集,已有儲矣,可有數萬人百日糧。」佺期信之,乃率步騎八千,旣至,仲堪惟以飯餉其軍。佺期大怒曰:「今茲敗矣!」不過見仲堪,使人於艦上橫射玄,玄軍亦射之,佺期乃退。玄乃渡軍於馬頭,命其諸軍進,破殺仲堪,殺楊廣、佺期、殷道護及仲堪參軍羅企生等。
德宗以玄為持節、都督荊司雍秦梁益寧江八州及揚豫并八郡諸軍事、後將軍、荊江二州刺史。玄大論功賞,以長史卞範之領南郡相,委以心膂之任。乃斷上流,禁商旅。德宗下書曰:「豎子桓玄,故大司馬不腆之息,少懷狡惡,長而不悛,遂與王恭恊同姦謀,阻兵內侮,三方雲集,志在問鼎,窺擬神器。賴祖宗威靈,宰傅神略,忠義奮發,罪人斯殞。玄等猖狂失圖,回舟鳥逝。便冝乗會,殲除姦源,于時同異之論,用惑廟策,遂使王憲廢撓,寵授非所。猶冀玄當洗濯胸腑,小懲大誡,而狼心弗革,悖慢愈甚,割據江湘,擅威荊郢,矯命稱制,與奪在手。又對侍中王謐放肆醜言,欲縱凶毒,陵陷上京。無君之心,形於音翰;不臣之跡,日月彌著。是可忍也,孰不可懷!冝明九伐,以寧西夏。尚書令、後將軍元顯可為征討大都督、督十八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以劉牢之為前鋒,行征西將軍,權領江州;命司馬尚之入沔水。
玄聞元顯處分,甚駭懼,欲保江陵。長史卞範之說玄東下,玄甚狐疑,範之苦勸,玄乃留桓偉守江陵,率軍東下。至夏口,乃建牙傳檄曰:
案揚州刺史元顯:凶暴之性,自幼加長;犯禮毀敎,發蒙如備。居喪無一日之哀,衰絰為宵征之服,絃觴於殷憂之時,窮色於罔極之日,刼略王國寶妓妾一朝空房,此基惡之始,駭愕視聽者矣。
相王有疾,情無悚懼,幸災擅命,揚州篡授,遂乃父子同録,比肩連案。旣專權重,多行險暴,恐相王知之,杜絕視聽。惡聲無聞,佞譽日至。萬機之重,委之冢孽,國典朝政,紛紜淆亂。又諷旨尚書,使普敬録公。録公之位,非盡敬之所。苟自尊貴,遂悖朝禮。又妖賊陵縱,破軍殄民之後,己為都督,親則刺史,於冝降之日,輒加崇進。弱冠之年,古今莫比。宰相懲惡,己獨解録,推禍委罰,歸之有在,自古僭逆未有若斯之甚者。
取妾之僭,殆同六禮,及使尚書僕射為媒人,長史為迎客,嬖媵饕餮,賀同長秋,所謂無君之心,觸事而發。八日觀佛,略人子女,至人家宿,唐突婦妾。慶封迄今,甫見易室之飲;晉靈以來,忽有支解之刑。喜怒輕戮,人士割裂,治城之暴,一睡而斬。又以四歲孽子,興東海之封。吳興殘暴之後,橫復若斯之調。妖賊之興,實由此豎。居喪極味,孫泰供其膳;在夜思遊,亦孫泰延其駕。泰承其勢,得行威福,雖加誅戮,所染旣多。加之以苦發樂屬,枉濫者衆,驅逐徙撥,死叛殆盡。改號元興,以為己瑞,莽之符命,於斯尤著。否極必亨,天盈其毒,不義不昵,勢必崩喪,取亂侮亡,實在斯會。三軍文武,憤踊即路。
玄亦失荊楚人情,而師出不順,其兵雖彊,慮弗為用,恒有回師之計。旣過尋陽,不見東軍,玄意乃定。於是遂鼓行而進,徑至姑熟,又克歷陽。劉牢之遣子敬宣詣玄請降,玄大喜,與敬宣置酒宴集。玄至新亭,元顯棄船,退入國子堂,列陳宣陽門前。元顯欲挾德宗出戰,而軍中相驚,言玄已及南桁,乃回軍赴宮。旣至中堂,一時崩散。元顯奔東府,惟張法順一騎隨之。玄乃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丞相、録尚書事、揚州牧、領徐州刺史,持節、荊江二州、公如故;假黃鉞、羽葆、鼓吹、班劔二十人;置左右長史,從事中郎四人;甲仗二百人入殿。於是收道子付廷尉,免為庶人,徙于安城郡;殺元顯并其子,及豫州刺史司馬尚之、吏部郎袁遵、張法順等。又滅庾楷於豫章。徙尚之弟丹楊尹恢之、輔國將軍允之,及國寶、王緒諸子于交、廣州。以劉牢之為會稽內史,將欲解其兵也。初,敬宣旣降,隨入東府,至是求歸。玄冀牢之受命,乃遣之。敬宣旣至,牢之知將不免,欲襲玄,衆皆離散,乃於班瀆北走,縊於新洲。傳首建鄴。敬宣奔於江北。
玄白德宗,大赦,改年為大亨。玄讓丞相、荊江徐三州及録尚書事。乃改授太尉、都督中外、揚州牧、領平西將軍、豫州刺史;綠綟綬,加袞冕之服,劔履之禮,入朝不趨,讚拜不名,增班劔六十人,甲仗二百人入殿。玄乃鎮姑熟。旣而大築府第,田遊無度,政令屢改,驕侈肆欲,朋黨翕習,沮亂內外。朝政皆諮焉,小事則決於左僕射桓謙及丹陽尹卞範之。玄大賦三吳冨室,以賑飢民,猶不能濟也。東郡旣由兵掠,因以飢饉,死者甚衆。三吳戶口減半,會稽則十三四,臨海、永嘉死散殆盡。諸舊冨室皆衣羅縠,佩金玉,相守閉門而死。
玄自封豫章郡公,食安成七千五百戶;後封桂陽郡公,邑二千五百戶;本封南郡如故。旣而鴆殺道子。玄削奪德宗供奉之具,務盡約陋,殆至飢寒。雖殺逆未至,君臣之體盡矣。進位大將軍,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奏事不名。又表請自率諸軍,命諸蕃方兵掃平關洛,德宗不許之。玄本無資力,但好為大言,旣不辦行,乃云奉詔故止。玄旣無他處分,先作征行服玩,并制裝書畫之具。或諫曰:「今日之行,必有征無戰,輜重自足相運,不煩復有制造。」玄曰:「書畫服玩,冝恒在左右,且兵凶戰危,脫有意外,當使輕而易運。」衆咸笑之。
玄所親仗,惟桓偉而已,先欲徵還,以自副貳。偉旣死,玄甚恇懼。初,玄常以其父王業垂成,以己弱年,不昌前構,常懷恨憤。及昌明死,便有四方之計,旣克建業,無復居下之心。及偉死,慮一己單危,益欲速成大業。卞範之之徒,旣慮事變,且幸其利,咸共催促,於是殷仲文等並已撰集策命矣。德宗加玄相國,揔百揆,封南郡、南平、冝都、天門、零陵、桂陽、營陽、衡陽、義陽、建平十郡為楚王,備九錫之禮,揚州牧、領平西將軍、豫州刺史如故。遣司徒王謐授相國印綬,光禄大夫武陵王司馬遵授楚王璽策。德宗先遣百僚固請,又云當親幸敦喻。十二月,德宗禪位於玄,大赦所部,稱永始元年。初欲改年為建始,左丞王納之曰:「建始者,晉趙王倫之號也。」於是易為永始,復同王莽始貴之年。
玄入建鄴宮,逆風迅激,旌旗、服章、儀飾一皆傾偃。是月酷寒,此日尤甚。多行苛政而時施小惠。迎溫神主進于太廟。玄遊行無度,至此不出。殿上施金額流蘇絳帳,頗類車、王莽仙蓋。太廟、郊齋皆二日而已。又其廟祭不及於祖,以玄曾祖已上名位不顯,故不列序。且以王莽立九廟,見譏前史,遂以一廟矯之。又毀僭晉小廟,以崇臺榭。其庶母蒸甞,未有定所。慢祖忘親,時人知其不永。是月,玄出遊水南,飄風飛其儀蓋。又欲造大輦,使容三十人坐,以二百人輿之。玄驕逸荒縱,不恤時事,奏案停積,了不省覽;或親細事,手注直官,自用令史,制度亂出,主司奉荅不暇。晨夜遊獵,文武因乏。直侍之官,皆繫馬省中;休下之吏,留供土木之役。朝士勞瘁,百姓力盡,民之思亂,十室而八。
德宗彭城內史劉裕因是斬徐州刺史桓脩於京口,與沛國劉毅、東海何無忌收衆濟江。玄加桓謙征討都督,召侍官皆入止省中。玄移還上宮,百僚步從。赦揚、豫、徐、兖、青、冀六州。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衞將軍皇甫敷北拒劉裕於江乗。裕斬甫之,進至羅落橋,又梟敷首。玄外粗猛,內恇怯,及聞二將已沒,志慮荒窘,計無所出,日與巫術道士為厭勝之法。乃謂衆曰:「朕其敗乎?」黃門郎曹靖對曰:「神怒民怨,臣實憂懼。」玄曰:「民怨可然,神何為怒?」對曰:「移晉宗廟,飄泊無所;大楚之祭,不及於祖。此其所以怒也。」玄曰:「卿何不諫?」對曰:「輦上諸君子皆以為堯舜之世,臣何敢諫。」玄使桓謙、何澹之屯于東掖門,卞範之屯覆舟山西,衆合二萬。又遣武衞庾賾之配以精卒利器,援助謙等。謙等大敗,玄聲云赴戰,將子姪出南掖門,西至石頭。先使殷仲文具船於津,遂相與南走。經日不得食,左右進以粗粥,咽不能下。玄子昇五六歲,抱玄胸而撫之,玄悲不自勝。玄挾德宗發尋陽,至江陵,西中郎將桓石康納之。張幔屋,止城南,署置百官,以卞範之為尚書僕射,殷仲文為徐州,其餘各顯用。玄謂諸侍臣曰:「卿等並升清塗,翼從朕躬,都下竊位者方應謝罪軍門,其見卿等入石頭,無異雲霄中人也。」玄以奔敗之後,懼法令不肅,遂輕怒妄殺,逾甚暴虐。殷仲文諫之,玄大怒曰:「漢高、魏武幾遇敗,但諸將失利耳。以天文惡,故還都舊楚,而羣小愚惑,妄生是非,方當糾之以猛,未冝施之以恩也。」荊、江郡守,以玄播越,咸遣使通表,有匪寧之辭,玄悉不受,乃更令所在表賀遷都。玄在道自作起居注,敘其拒劉裕事,自謂算略無失,諸將違節度,以至於敗。不暇謀議軍事,惟誦述寫傳之。
劉裕遣其冠軍將軍劉毅發建鄴,追之。玄軍屢敗。玄常裝輕舸於舫側,故其兵人莫有鬥志。玄乃棄衆而走,餘軍以次崩散,遂與德宗還江陵。初,玄留德宗妻子巴陵,殷仲文與玄同舟,乃說玄求別舫收集散軍,遂以德宗妻歸于建鄴。玄入江陵城,南平太守馮該勸玄更戰。玄欲出漢中,投梁州刺史桓希,夜中處分將發,城內已亂,禁令不行,將親近腹心百許人出城北。至城門,左右即於闇中斫玄面,前後相殺,交橫盈路。玄僅得至船。德宗入南郡府。玄旣下船,猶欲走漢中。玄屯騎校尉毛脩之誘以入蜀,遂與石康等泝江而上。達枚回洲,為益州參軍費恬等迎射之,箭如雨下。玄中流矢,子昇輒拔之。益州督護馮遷抽刃而登玄艦,玄曰:「是何人也,敢殺天子!」遷曰:「我自欲殺天子之賊耳。」遂斬玄首并石康等,斬昇于江陵市,傳送玄首,梟于朱雀門。
玄旣敗,桓謙匿於沮中。桓振逃于華容之浦,陰聚黨數千人,晨襲江陵,克之。桓謙亦聚衆而出。振旣至,問玄子昇所在,知昇已死,欲殺德宗,謙苦禁之。於是為玄舉哀,謚為武悼皇帝。謙率羣官復立德宗,振自為都督八州、鎮軍將軍、荊州刺史,謙復本職,又加江豫二州刺史。後德宗益州刺史毛璩殺桓希漢中。桓振寇江陵,為唐興所斬。其餘親從,或當時擒獲,或奔散外境,數年之閒,並敗滅之。
海夷馮跋,字文起,小名乞直伐,本出長樂信都。慕容永僭號長子,以跋父安為將。永為垂所滅,安東徙昌黎,家于長谷。跋飲酒至一石不亂。母弟素弗,次丕,次洪,皆任俠放逸,不修行業,跋恭慎勤稼穡。旣家昌黎,遂同夷俗。
後慕容熙僭號,以跋為殿中左監,稍遷衞中郎將。後坐事逃亡。旣而熙政殘虐,民不堪命,跋乃與從兄萬泥等二十三人結謀,跋與二弟乗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於孫護之室以誅熙。乃立夕陽公高雲為主,以跋為侍中、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武邑公,事皆決跋兄弟。太宗初,雲為左右所殺,跋乃自立為燕王,置百官,號年太平,于時永興元年也。跋撫納契丹等諸落,頗來附之。
太宗遣謁者于什門喻之,為跋所留,語在什門傳。泰常三年,和龍城有赤氣蔽日,自寅至申,跋太史令張穆以為兵氣,言於跋曰:「大魏威制六合而聘使隔絕,自古隣國未有不通之理,違義致忿,取敗之道,恐大軍卒至,必致吞滅,冝還魏使,奉修職貢。」跋不從。太宗詔征東大將軍長孫道生率衆二萬討之,跋嬰城固守,不克而還。
神二年,跋有疾。其長子永先死,立次子翼為世子,攝國事,勒兵以備非常。跋妾宋氏規立其子受居,深忌翼,謂之曰:「主上疾將瘳,奈何代父臨國乎?」翼遂還。宋氏矯絕內外,遣閹人傳問,翼及跋諸子、大臣並不得省疾,惟中給事胡福獨得出入,專掌禁衞。跋疾甚,福慮宋氏將成其計,乃言於跋弟文通,勒兵而入。跋驚怖而死,文通襲位。翼勒兵出戰,不利,遂死。跋有男百餘人,悉為文通所殺。
文通,跋之少弟也,本名犯顯祖廟諱。高雲僭號,以為征東大將軍,領中領軍,封汲郡公。跋立,為尚書左僕射,改封中山,仍為領軍,內掌禁衞,外揔朝政,歷位司徒。及自立,乃與劉義隆交通。
延和元年,世祖親討之,文通嬰城固守。文通營丘、遼東、成周、樂浪、帶方、玄菟六郡皆降,世祖徙其三萬餘戶于幽州。文通尚書郭淵勸其歸誠進女,乞為附庸,保守宗廟。文通曰:「負釁在前,忿形已露,降附取死,不如守志,更圖所適也。」
先是,文通廢其元妻王氏,黜世子崇,令鎮肥如,以後妻慕容氏子王仁為世子。崇母弟廣平公朗、樂陵公邈相謂曰:「大運有在,家國已亡,又慕容之譖,禍將至矣。」於是遂出奔遼西,勸崇來降,崇納之。會世祖使給事中王德陳示成敗,崇遣邈入朝。世祖遣兼鴻臚李繼持節拜崇假節、侍中、都督幽平二州東夷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幽平二州牧,封遼西王,録其國尚書事,食遼西十郡;承制,假授文官尚書、刺史,武官征虜已下。文通遣其將封羽率衆圍崇,世祖詔永昌王健督諸軍救之。封羽又以凡城降,徙其三千餘家而還。
文通遣其尚書高顒請罪,乞以季女充掖庭。世祖許之,徵其子王仁入朝,文通不遣。其散騎常侍劉訓言於文通曰:「雖結婚和通,而未遣侍子,魏若大舉,將有危亡之慮。夫以重山之隘,劉禪銜璧;長江之難,孫皓歸命。況魏彊於晉氏,燕弱于吳蜀,願時遣世子,以恭大國之命。然後收離集散,厚布恩澤,分賑倉廩以濟民乏,勸督農桑以邀秋稔,庶大業危而更安,社稷可以永保。」文通大怒,殺之。世祖又詔樂平王丕等討之,日就蹙削,上下危懼。文通太常陽復勸文通請罪乞降,速令王仁入侍。文通曰:「吾未忍為此,若事不幸,且欲東次高麗,以圖後舉。」曰:「魏以天下之衆擊一隅之地,以臣愚見,勢必土崩。且高麗夷狄,難以信期,始雖相親,終恐為變。若不早裁,悔無及也。」文通不聽,乃密求迎於高麗。太延二年,高麗遣將葛盧等率衆迎之,入和龍城,脫其弊褐,取文通精仗以賦其衆。文通乃擁其城內士女入于高麗。先是,其國有狼夜繞城羣嗥,如是終歲;又有鼠集於城西,闐滿數里,西行至水,則在前者銜馬矢,迭相齧尾而渡;宿軍地燃,一旬而滅,觸地生蛆,月餘乃止;和龍城生白毛,長一尺二寸。
文通至遼東,高麗遣使勞之曰:「龍城王馮君爰適野次,士馬勞乎?」文通慚怒,稱制荅讓之,高麗乃處之於平郭,尋徙北豐。文通素侮高麗,政刑賞罰,猶如其國。高麗乃奪其侍人,質任王仁。文通忿怨之,謀將南奔。世祖又徵文通於高麗,高麗乃殺之於北豐,子孫同時死者十餘人。文通子朗、邈。朗子熙,在外戚傳。
島夷劉裕,字德輿,晉陵丹徒人也。其先不知所出,自云本彭城彭城人,或云本姓項,改為劉氏,然亦莫可尋也,故其與叢亭、安上諸劉了無宗次。裕家本寒微,住在京口,恒以賣履為業。意氣楚剌,僅識文字,樗蒲傾產,為時賤薄。甞負驃騎諮議刁逵社錢三萬,經時不還。逵以其無行,録而徵責,驃騎長史王謐以錢代還,事方得了。落魄不修廉隅。
天興二年,僭晉司馬德宗遣其輔國將軍劉牢之東討孫恩,裕應募,始為牢之參軍。恩北寇海鹽,裕追勝之,以功稍遷建武將軍、下邳太守。劉牢之討桓玄,裕參其軍事。牢之降,裕為玄從兄桓脩中兵參軍。孫恩死,餘衆推恩妹夫盧循為主,玄遣裕征之,裕破循于東陽、永嘉,循浮海奔逸。加裕彭城內史。
及桓玄廢德宗而自立,裕與弟道規、劉毅、何無忌潛謀舉兵。桓脩弟思祖鎮廣陵,道規劉毅先為之佐。天賜初,裕與何無忌等旦候城門開,率衆斬玄徐州刺史桓脩於京口,其日,劉毅、道規等亦斬思祖,因收衆濟江。河內太守辛扈興、恒農太守王元德、振威將軍童厚之亦與裕剋是日取玄。毅兄邁時在建業,毅遣周安要之,邁懼而告玄,玄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衞將軍皇甫敷北拒。裕率衆宿于竹里,遇甫之於江乗,裕執長刀直入其陳,斬甫之,進至羅落橋,又斬敷首。玄使桓謙屯東陵,卞範之屯覆舟山西,裕又破之。玄大懼,乃攜子姪浮江南走。裕入鎮石頭,以德宗司徒王謐為録尚書,領揚州刺史,立留臺,揔百官,裕為使持節、都督揚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鎮軍將軍、徐州刺史。令道規等率衆追玄。裕因是相署名位,遣尚書王嘏等迎德宗,燔桓溫神主于宣陽門外。尋殺尚書左僕射王愉及其子綏、納等。裕以司馬遵為大將軍,承制,入居東宮,公卿以下莫不畢拜。乃大赦,惟玄等不在例。是夜,司徒王謐逃走。劉毅以其手解德宗璽綬,冝誅之。裕以其償錢之惠,固請免之,乃遣丹楊尹孟昶迎焉。
無忌、道規至于桑落洲,破桓玄。諸將進據尋陽,加裕都督江州。劉毅復敗桓玄於崢嶸洲,玄乃棄衆單舸奔走,挾德宗奔于江陵。裕領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毅等平巴陵,德宗復位於江陵,改年曰義熙。及還建業,裕進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飾讓不受;加録尚書事,又詐不受。乃出鎮丹徒,改授都督十六州,餘如故,又領兖州,乃解青州。
盧循破廣州,裕仍以循為廣州刺史,其黨琅邪人徐道覆為始興相。
裕又都督交廣二州。又封裕豫章郡公,邑萬戶,絹三萬匹。加侍中,進號驃騎將軍、儀同三司。又進裕揚州刺史,録尚書事,居於東府。裕遣劉敬宣伐蜀,為譙道福所敗,乃免敬宣官,裕自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
永興初,慕容超大掠淮北,執德宗陽平太守劉千載、濟南太守趙元,驅掠千餘家而歸。裕乃伐超,遂屠廣固,執超,斬其王公以下三千人,納口萬餘、馬二千匹,夷其城隍。送超于建業,斬之。
裕是行也,徐道覆勸盧循令乗虛而出,循從之,於是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皆奔走。江州刺史何無忌率軍至豫章,戰歿。于時羣議欲令德宗北徙渡江。循遂寇湘中,破劉道規於長沙,敗劉毅於桑落洲,席卷而下。裕將孟昶、諸葛長民勸裕擁德宗過江,裕不從。昶謂事必不濟,乃自殺。裕發居人治石頭城。道覆等至,即欲於新亭白石渚焚舟而上。盧循曰:「大軍未至,孟昶便逆自殺,以此而推,建業尋應有變,但按甲守之,不憂不濟也。」乃屯軍於蔡洲。循乃率衆數萬上南岸,至于丹陽郡,遂遣焚京口、金城、姑熟,寇掠塗中及江寧、蕪湖。循以阮賜為豫州刺史,裕中軍參軍尚靖、宣城內史毛脩之破賜於姑熟,獲其輜重,賜乃退。又加裕太尉、中書監、黃鉞,裕受黃鉞。盧循旣不戰,乃告道覆曰:「師老矣,可還據尋陽,并力取荊州,徐以三分有二之勢與下流爭衡,猶可以濟也。」乃自蔡洲南退。裕遣輔國將軍王仲德等追之。裕又遣建威將軍孫季高率衆自海道襲番禺。裕自以舟師南伐。季高乗海兼行,奄至番禺。循不以海道為防,旣至而覺,衆乃大驚。季高悉力而上,四面攻之,仍屠其城。盧循父嘏及長史孫建之並以輕舟奔始興。
循與道覆率衆而下,裕衆軍擊之,循等還尋陽。循欲遁於豫章,乃悉力柵斷左里。裕諸軍乗勝而擊之,循單舸徑還廣州,道覆還始興。裕還,為大將軍、揚州牧、班劔二十人,本官如故。徐道覆至始興,猶據山澗,劉蕃等攻之,道覆先鴆妻子,然後自殺。盧循至番禺,收衆攻季高,劉蕃遣沈田子討之,循奔走。餘衆從嶺道襲合浦,克之。進攻交阯,交州刺史杜惠度屢戰克捷,循投水而死。
裕自為太尉、中書監。裕殺尚書左僕射謝混、兖州刺史劉蕃。裕旣權重,便懷異志,以荊州刺史劉毅頗有勇略,又據上流之所,心畏惡之,遂自討毅,遣參軍王鎮惡等襲江陵。鎮惡至豫章口,焚毅舟艦。毅兵逆戰不能抗,鎮惡馳入外城。于時毅病,乃阻內城。鎮惡焚諸門攻之,其徒乃潰。毅自北門出走,縊于道側,斬屍於市,誅其子姪。裕至江陵,誅南蠻校尉郗僧施、衞軍諮議謝邵等。裕本寒微,不參士伍,及擅時政,便肆意殺戮,以威懼下。初以刁逵縛之之怨,誅其兄弟;又以王愉、謝混、郗僧施之徒並皆時望,遂悉害之。分荊州為湘州,裕自揔督。裕還於東府,召諸葛長民屏人閑語,密令壯士丁等出自幔後,於座拉之,長民墜地,死於牀側。亦以才雄見忌也。
荊州刺史司馬休之頗得衆心,裕內懷忌憚,神二年,率衆討之,遣龍驤將軍蒯恩等為前軍。裕進領荊州刺史,加黃鉞。雍州刺史魯宗之率其子軌會休之于江陵。軌等軍敗,乃與休之俱奔襄陽。裕自領南蠻校尉。休之等奔姚興。裕為太傅、揚州牧;劔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餘如故。裕又領平北將軍、徐兖二州刺史,增督南秦州,尋督中外諸軍事。
裕志傾僭晉,若不外立功名,恐人望不許,乃西伐姚泓。自領征西將軍、司豫二州刺史,尋領北雍州刺史,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增班劔為四十人。子義符為中軍將軍,監太尉留府事,給鼓吹一部。右僕射劉穆之為左僕射,領軍、中軍二府軍司,入居東府,揔攝內外。穆之謂龍驤將軍王鎮惡曰:「公今委卿以關中,卿其勉之。」鎮惡曰:「吾今不克咸陽,誓不濟江,而公九錫不至者,亦卿之責矣。」裕率衆軍至彭城,加鎮北將軍、徐州刺史。遣中兵參軍沈林子自汴入河,冠軍檀道濟與王鎮惡步出淮肥,裕將王仲德汎濟入河。德宗封裕十郡為宋公,加相國、九錫,僭擬魏晉故事。王鎮惡進至冝陽,獨取潼關,沈林子自襄邑屯于陝城,姚泓諸將不能抗。始裕入河西上,太宗遣將軍娥清、長孫嵩等屯於河畔。裕遣朱超石、劉榮祖等渡河,長孫道生破之,擒斬其將楊豐等。裕遣將軍王仲德、趙倫之率沈田子等入武關,屯軍青泥。沈林子由秦嶺會田子於堯柳城。姚泓率衆數萬,不戰而還。裕至關頭。鎮惡至渭橋,破泓軍於橫門。裕至長安,執姚泓以歸,斬于建業市。裕以其子義真為雍州刺史,鎮咸陽。進裕為宋王,增十郡,置百官,一擬舊制。裕還彭城。
赫連屈丐掠渭陽,義真遣沈田子率軍討之。田子退軍陘上,鎮惡往就田子議之,田子斬鎮惡於幕下,又殺其兄弟羣從七人。田子馳還,云「鎮惡有異志」,義真長史王脩執而斬之。義真與左右多為不法,王脩每裁割之,左右咸怨,白義真曰:「王脩以關中阻險,兵食又足,欲謀反叛,冝早圖之。」義真遂遣左右殺脩。裕聞之,以朱齡石為雍州刺史。義真發自長安,將走江東,諸將競收財貨,次於灞上。赫連昌率衆追之,旣至青泥,義真大敗,蒯恩與安西司馬毛脩之並被擒獲,參軍段橫,名犯高祖廟諱,單馬負義真走歸。朱齡石亦棄長安,奔就龍驤將軍王敬先于曹公故壘,旣而城陷,被執見殺。
德宗死,裕立德宗弟德文,裕又自增十郡。裕遣司馬傅亮赴建業,令徵己入輔。德文禪其位,遂自號為宋,改年為永初,時泰常五年也。裕旣僭立,頻請和通,太宗許之。六年,裕遣其中軍將軍沈範、索季孫等朝貢。七年五月裕死。
子義符僭立。太宗以其禮敬不足,遣山陽公奚斤等率步騎二萬於滑臺渡河南討。義符司州刺史毛德祖遣司馬翟廣領步騎三千來拒。司空奚斤以千餘騎徇陳留,太守嚴稜率衆降。仍攻滑臺,其東郡太守王景度奔走,斬其司馬陽瓚。德祖又遣其將竇應明攻輜重于石濟。奚斤於土樓大破廣等,乗勝徑至虎牢。義符遣其將杜垣等與徐州刺史王仲德次湖陸。太宗詔安平公叔孫建等軍於泗瀆口,義符兖州刺史徐琰委尹卯城奔退,於是泰山諸郡悉棄戍而走。太宗詔蒼梧子公孫表等復攻虎牢,義符遣將檀道濟率師赴救。八年,義符改年為景平。奚斤進攻金墉,義符河南太守王涓之出奔。太宗南巡至鄴。奚斤自金墉還圍虎牢。太宗又詔安平公叔孫建等東擊青州,其刺史竺夔守東陽城,濟南太守垣苗自梁鄒奔夔。奚斤分軍攻潁川,太守李元德奔還項城。斤又遣騎破高平郡所統五縣,略居人二千餘家。叔孫建以時暑班師。檀道濟、王仲德向青州,遂不敢進。太宗至虎牢,因幸洛陽,乃北渡河。斤克虎牢,擒德祖及其滎陽太守翟廣、廣武將軍竇霸等,義符豫州刺史劉粹屯項城,不敢進。斤遣步騎至許昌,潁川太守索元德奔項城;遂圍汝陽,太守王公度突圍而出;仍破邵陵,掠萬餘口而還。
始光初,義符司空徐羨之、尚書令傅亮、領軍謝晦等專其朝政,收其廬陵王義真,徙于新安郡,殺之。義符昏暴失德,羨之等勒兵入殿,時義符在華林舟中,兵士競進,殺其侍者,扶義符出東閤,廢為營陽王。遂徙于吳郡,於金昌亭殺之。
亮等立義符弟荊州刺史義隆,號年元嘉。遣使趙道生朝貢。二年,徐羨之、傅亮等歸政於義隆,不許。三年,義隆信其侍中王華之言,誅羨之、傅亮,遣其將檀道濟等討荊州刺史謝晦。晦率衆東下,謀廢義隆,以討王華為辭,破義隆將到彥之。及聞道濟將至,晦衆崩散。晦走江陵,乃攜其弟遁等北走,至安陸延頭,為戍主光順之所執,斬于建業。八月,義隆使其殿中將軍吉恒朝貢。神二年,又遣殿中將軍孫橫之朝貢。三年,又遣殿中將軍田竒朝貢。
尋遣其右將軍到彥之、安北將軍王仲德、兖州刺史竺靈秀舟師入河,驍騎將軍段橫寇虎牢;又遣其豫州刺史劉德武、後將軍、長沙王義欣至彭城為後繼。到彥之寇碻磝,分軍向虎牢及洛陽。世祖詔河南諸軍收衆北渡以驕之。尋詔冠軍將軍安頡等率衆自盟津渡,攻金墉,義隆建武將軍杜驥出奔,遂乗勝進攻虎牢,陷之,斬其司州刺史尹沖。叔孫建大破竺靈秀,追至湖陸。四年,頡攻滑臺,彥之與王仲德等焚舟棄甲,走歸彭城。義隆又遣檀道濟救滑臺,叔孫建、長孫道生擊之。道濟至高梁山,頡等攻克滑臺,擒其司徒從事中郎朱脩之等,道濟走奔歷城,夜乃遁還。義隆青州刺史蕭思話亦棄鎮奔于平昌,其東陽積粟為百姓所焚。
延和元年五月,義隆又遣趙道生朝貢。二年二月,詔兼散騎常侍宋宣使於義隆,且為皇太子結親。九月,義隆遣趙道生貢馴象一。太延二年三月,義隆遣使會元紹朝貢。義隆忌其司空檀道濟,遂誅之。道濟臨死,脫幘投地曰:「乃復壞汝萬里長城。」三年三月,義隆遣其散騎常侍劉熙伯朝貢,且論納幣。六月,義隆女死,不果為婚。五年十一月,義隆遣黃延年獻馴象。真君初,義隆徙其弟大將軍義康於豫章。二年,其龍驤參軍巴東扶令育詣義隆理義康,義隆大怒,收育殺之。四月,義隆遣使黃延年朝貢。十二月,義隆又遣黃延年朝貢。
是歲,義隆梁州刺史劉真道將裴方明攻擊楊難當,難當捨仇池,將妻子來奔。三年,世祖詔琅邪王司馬楚之等討之。安西將軍古弼、平西將軍元濟等邀義隆秦州刺史胡崇之於濁水,破擒之,餘衆奔漢中。義隆立難當兄子文德為秦州刺史、武都王,戍茄蘆,弼等討平之。義隆遂殺真道、方明。
五年,義隆復遣使朝貢。六年,其員外散騎侍郎孔熙先以才學而不見用,太子詹事范曄以家門淫汙,為世所薄,與熙先及外生謝綜謀殺義隆,立其弟前大將軍義康。丹陽尹徐湛之告之,乃誅曄等,徙義康於安成郡,御史監守。七年,詔諸軍掠濟陰、金鄉等七縣,并驅其青冀二州民戶而還。北地人蓋吳聚衆反,義隆以吳為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封北地公,規亂雍州,詔諸軍討平之。義隆好行小計,扇動邊民,內起山苑,窮侈極麗,役使百姓,江南苦之。九年正月,義隆遣使獻孔雀。
十一年二月,世祖欲獵於雲夢,發使告義隆,勿相猜阻,義隆請奉詔。世祖南巡,義隆邊城閉門拒守,世祖忿之,乃攻懸瓠。分遣使者安慰降民,其不服者誅戮之。義隆汝南、南頓、汝陽、潁川太守,並棄城奔走。義隆安北將軍、武陵王駿遣參軍劉泰之、臧肇之,殿中將軍尹懷義、程天祚等以千餘騎至汝陽,永昌王仁擊破之,斬泰之、肇之,執天祚等。
義隆又遣寧朔將軍王玄謨率其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鎮軍諮議參軍申坦等入河,青冀二州刺史蕭斌及駿水陸並進,太子左衞率臧質統驍騎將軍王方回、安蠻司馬劉康祖、右軍參軍梁坦造許、洛,右將軍豫州刺史南平王鑠。太尉江夏王義恭為諸軍節度,梁、南秦二州刺史劉秀之統輔國將軍楊文德、宣威將軍劉洪宗向汧隴,護軍將軍蕭思話部龍驤將軍杜坦、竟陵太守劉德願向武關。義隆令王公妃主及其朝士牧守下逮冨人通出私財,以助軍費,士庶怨之。南兖及青、冀、兖、豫三五簡發,以配戎行;揚、南徐、兖、江州冨民並四分之一。建威司馬申元吉趣泗瀆,蕭斌至碻磝,王玄謨遣軍主王寶惠攻滑臺,右軍蕭鑠遣中兵參軍梁坦等進軍小索。世祖詔諸軍援滑臺,大敗王寶惠等,王玄謨走還碻磝。蕭斌遣申坦與梁坦、垣護之據兩當城,斌退還歷下。及車駕渡河,梁坦退走,棄甲山積。車駕發滑臺,過碻磝,義隆又遣雍州刺史、竟陵王誕率其將薛安都、柳元景等入盧氏,進攻弘農。詔洛州刺史張提率衆度崤,蒲城鎮將何難於風陵堆濟河,秦州刺史杜道生至閿鄉。元景退走。
十一月,車駕從東安山出下邳,義隆鄒山戍主、魯陽陽平二郡太守崔邪利降。楚王建、南康侯杜道儁進軍清西,至留城。義隆鎮軍劉駿參軍馬文恭至蕭城,軍主嵇玄敬至留城,並為覘候,見官軍俱時退走。永昌王仁攻懸瓠,拔之,獲義隆守將趙淮,過定項城,破尉武戍,執其戍主。進攻壽陽,屯兵於孫叔敖冢,掠馬頭、鍾離二郡。義隆遣左軍將軍劉康祖赴壽陽,與仁相遇,仁大破之,盡坑其衆,斬康祖,傳首示壽春,獲其將胡盛之、王羅漢等。以所斬首使軍士曳之,遶城三匝,積之城西,高與城齊。劉鑠乃焚四郭廬舍,嬰城固守。車駕至盱眙、淮、泗。義隆遣輔國將軍臧質率師至盱眙,頓軍城北。六軍於上流濟淮,質遣司馬胡崇之等率所領於山上立營,建威將軍毛熙祚據城前大浦。詔攻二軍,斬崇之、熙祚等及他首數千級,衆悉赴水死。淮南之民皆詣軍降。高梁王郍出山陽,永昌王仁於壽陽出橫江,凡所經過,莫不風靡。車駕登於瓜步,伐葦結筏,示欲渡江。義隆大懼,欲走吳會。建業士女咸荷擔而立。義隆遣黃延年朝於行宮,獻百牢,貢其方物,并請和,求進女於皇孫。世祖以師婚非禮,許和而不許婚。
初,義隆欲遣軍侵境,其臣江湛、徐湛之賛成其事,而義隆太子劭與蕭思話、沈慶之謂義隆曰:「昔檀道濟、到彥之無利而反,今將帥士衆不及於前,不可輕動兵甲。」時湛等在坐,義隆使與慶之謀議。慶之曰:「治國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問婢,今欲伐國,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義隆大笑,遂不納慶之言。至是,登石頭城樓而望,甚有憂色,歎曰:「若檀道濟在,豈應至此!」邵乃委罪於江、徐。義隆曰:「此自吾意,不關二人也。」
正平元年正月,世祖饗會於瓜步,旣許和好,詔班師。其江北之民歸降者數十萬計。凡克南兖、豫、徐、兖、青、冀六州,其軍鋒殺掠不可勝算。時義隆江北蕭條,境內搔擾。義隆慮義康為亂,遣使殺之,葬以侯禮。義隆慚恚,歸罪於下,降義恭為儀同三司,蕭斌、王玄謨並免所居職。十月,義隆遣其將軍孫蓋等朝貢。
興安元年,義隆遣撫軍將軍蕭思話率其將張永等攻碻磝,詔諸軍擊破之,永等退走。思話遣建武將軍垣護之至梁山逆軍,尚書韓茂率騎逆擊之,思話退還麋溝。義隆又遣雍州刺史臧質向崤陝,梁州刺史劉秀之、輔國將軍楊文德出子午。豫州刺史長孫蘭遣騎破之,秀之等僅以身免。臧質、柳元景、薛安都等至關城,並相繼敗走。
是年,義隆太子劭及始興王休明令女巫嚴道育咒詛義隆,事發,義隆憤愧自失,廢於政事。乃議黜劭殺休明,屢召尚書僕射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侍中王僧綽等謀議。僧綽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惟願以義割恩,略小不忍。不爾,便應坦懷如初,無煩疑論,不可使難生慮表,取笑千載。」義隆曰:「卿可謂能斷大事,此不可不殷勤三思。義康始死,人謂我無復慈愛之道。」僧綽又云:「臣恐千載之後,言陛下易於裁弟,難於廢子。」義隆默然。
休明母潘有寵於義隆,義隆以廢立之謀告之。潘請赦,弗許,遂告休明。休明馳報劭,劭知己當廢,遂夜召左右隊主陳叔兒、詹叔兒,齋帥張超之、任建之等揔二千餘人被甲自衞。又召左衞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積弩將軍王正見,又呼左軍長史蕭斌。劭曰:「朝廷信讒,當見罪廢,內省無過,不能受枉,明當入殿,卿等必不得異。」乃遍拜告哀。衆皆驚,不得荅。袁淑良乆曰:「自古無此類,願加善思。」劭怒變色,於左右咸云伏聽令旨。明晨斬淑。劭守萬春門,乃告門者曰:「我受勑入,有所收,可助我督後隊令速。」劭又詐義隆勑云:「魯秀謀反,汝明可守關,將兵入討也。」故士卒信之。超之等率十餘人走入雲龍門,拔刃徑登含章殿。義隆夜與徐湛之屏人閑語,時猶未訖,門戶並無侍衞。義隆迫急,以几自鄣,兵刃交下,五指俱落。超之斬義隆,徐湛之為亂兵所害。劭分遣掩江湛之,斬之。休明時在西州,來屯中堂。劭又使兵殺休明母。是日,劭登殿受璽綬,下書曰:「徐湛之、江湛殺逆無狀,吾勒兵入殿,已無所及,號惋崩衄,心肝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卜世靈祚,永享無窮,思與億兆覃茲更始,可大赦天下,改元嘉三十年為太初元年。」
劭弟駿,時為江州刺史。先以西陽蠻反,義隆令東宮步兵校尉沈慶之、襄陽太守柳元景、司空中兵參軍宗愨並討之。駿出次五洲,斬劭使於軍門。司徒義宣、雍州刺史臧質、司州刺史魯爽同舉兵。駿以沈慶之、柳元景、宗愨為前軍。駿諮議參軍顏竣專主軍謀。劭葬義隆,託疾不出。臧質子敦逃走,劭乃悉聚諸王及大臣徙入城內,移南岸百姓渡淮,貴賤皆被驅逼,建業淆亂。駿等發尋陽,檄至,劭乃移駿數子於侍中省,義宣諸男於大倉屋,以兵守之;使其將魯秀、王羅漢等為水陸之備,休明及蕭斌為之謀主;焚除淮中船舫。駿至南洲,頓漂洲,令柳元景等擊劭,劭衆崩潰,奔走還宮。義恭單馬奔駿,勸即位。劭大怒,遣休明就西省殺義恭子南豐王朗等十二人。
駿乃僭即大位于新亭。於是擒劭、休明,並梟首大桁,暴屍於市,經日壞爛,投之水中,男女妃妾一皆從戮。時人為之語曰:「遙望建康城,小江逆流縈,前見子殺父,後見弟殺兄。」興光元年,駿改年曰孝建。其中軍府録事參軍周朗啟駿曰:「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異計,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產,八家而五。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飢寒不相恤,又疾讒害其閒,不可稱數。冝明其禁,以易其風。」俗弊如此,駿不能革。
臧質遣使說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曰:「有大才,負大功,挾震主威,自古有全者。冝在人前,早有處分。」義宣使要豫州刺史魯爽、兖州刺史徐遺寶、司州刺史魯秀等,剋秋起兵。爽時昏醉,即日便戴黃標,稱建平元年,板義宣為天子,遣信至建業迎弟瑜。由是駿知爽反,惶懼,欲遣迎義宣,其竟陵王誕執議不許,乃遣左衞將軍王玄謨率衆討爽,領軍將軍柳元景、鎮軍將軍沈慶之討義宣。臧質下戍大雷,馳報義宣,抗表以誅元景為名。遣軍就質,使爽與質會于江上。玄謨屯兵梁山。義宣率衆至尋陽,與質俱下。雍州刺史朱脩之不從義宣。臧質進計曰:「今萬人取南州,則梁山中絕;萬人守梁山,玄謨必不敢動。下官浮舟外江,直向石頭,此上策也。」義宣將從之,其諮議劉諶之曰:「質不求前驅,凶志難測,不如盡銳攻梁山,事克,然後長驅,萬安之計也。」義宣乃止。義宣遣劉諶之就質,步攻東壘。義宣進自蕪湖,赴梁山,屯兵西岸。玄謨拒質,駿將軍垣護之、薛安都又摧破之。義宣衆潰,因風放火,焚其舟艦。義宣閉船大泣,因而迸逸。走至江陵,荊州司馬竺超民具儀服迎之,左右相率潰叛,超民送付刺姦。朱脩之於獄殺之。
太安二年,駿改年為大明。駿於新亭造中興佛寺,設齋,忽有一僧形貌有異,衆皆愕然。問其名,荅云名惠明,從天安寺來。言竟,倏然而滅,乃改為天安寺。至天安初而彭城歸國。四年,駿遣其將殷孝祖寇濟州,高宗遣清水公封勑文等擊走之,又詔征西將軍皮豹子擊孝祖於清東。五年,豹子還,遂掠地至高平,大獲而還。
駿以其南兖州刺史竟陵王誕得士庶之心,內畏忌之。誕不自安,乃治城多聚糧仗。駿大怒,貶誕爵為侯,遣兖州刺史垣閬、給事中戴明寶討之。誕遣衆出戰,斬垣閬。誕表駿曰:「往年元凶禍逆,陛下入討,臣背凶赴順,可謂常節。及丞相構難,臧魯恊從,朝野怳忽,咸懷憂懼。陛下欲建百官羽儀星馳推奉,臣前後固執,末方賜從。社稷獲全,是誰之力?陛下接遇殷勤,屢加崇寵,驃騎、揚州,旬月移授。恩秩頻煩,復賜徐兖,仰屈皇輿,遠相餞送。臣一遇之感,此何以忘,庶希偕老,永相娛慰。豈謂陛下信用讒言,遂令小人來相掩襲。不任枉酷,即加誅揃,雀鼠貪生,仰違詔勑。今親勒部曲,鎮扞徐兖。昔縁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罪,便成胡越。陵鋒奮戈,萬沒豈顧,定蕩之期,冀在旦夕。右軍、宣簡,爰及武昌,皆以無罪,並遇枉酷。臣有何過,復致於此?陛下宮闈之醜,豈可一二。臨紙悲塞,不止所言。」駿以沈慶之前軍討之,親勞軍人,賜以金帛。慶之軍敗退,傷者十四五。駿大怒,將自往。乆乃拔之,斬誕傳首。誕母殷、妻徐並自殺。城內誅者數千人,或先鞭殺而行戮。並移首於石頭南岸,以為京觀,至於風晨雨夜,輒聞哀號之響。
駿淫亂無度,蒸其母路氏,穢汙之聲,布於甌越。東揚州刺史顏竣恃舊,每戲弄之,駿慚怒殺竣。和平元年七月,駿使其散騎常侍明僧暠朝貢。二年三月,又使其散騎常侍尹顯朝貢。駿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謀將除駿,參軍尹玄慶斬休茂。是歲,凡諸郡士族婚官點雜者,悉黜為將吏,而人情驚怨,並不服役,逃竄山湖,聚為寇盜。侍中沈懷文苦諫不納。三年三月,駿使其散騎常侍嚴靈護朝貢。以沈懷文數直諫,付廷尉殺之。駿寵姬殷死,贈貴妃,謚曰宣。及葬龍山,給鑾輅、九旒、黃屋、左纛、羽葆、鼓吹、班劔、虎賁。龍之麗,功妙萬端,山池雲鳳之屬,皆裝以衆寶,繡帷珠帶,重鈴疊眊,儀服之盛,古今有。駿自殷死,常懷悲惻,神情罔罔,廢棄政事。或親至殷靈牀,酌奠酒飲之,旣而慟哭流連,不能自反。其耽昏若此。四年,獵于烏江之榜口,又游湖縣之滿山,並與母同行,宣淫肆意。五年,三吳大飢,人食草木皮葉,親屬互相販鬻,刼掠蜂起,死者不可勝數。是年駿死。
子子業立,性尤凶悖。其母疾篤,遣呼子業,子業曰:「病人閒多鬼,郍可往?」其母怒,語侍者曰:「將刀來破我腹,郍得生如馨兒!」六年,改為永光。以奄人華願兒為散騎常侍,遊止必同。越騎校尉戴法興屢相裁割,願兒深以為隙。或謂法興為真天子,子業為膺天子,願兒具以聞,子業乃殺法興。驃騎將軍柳元景、尚書左僕射顏師伯欲廢子業,立太宰義恭,以告沈慶之,慶之告子業。子業出兵誅義恭,遂刳剔支體,抽裂心藏,挑其眼睛,投之蜜中,謂之鬼目粽。又殺柳元景、顏師伯,並諸子及弟姪。乃改年為景和。子業除去喪禮,服錦縠之衣。以石頭城為長樂宮,東城為未央宮,北邸為建章宮,南宅為長楊宮。子業自以昔在東宮,不為駿所愛,及即位,常欲毀其墓。乃遣發駿所寵殷氏冢。殷死,駿為之造新安寺,於是壞之,復欲誅諸遠近尼僧。遣使殺其新安王子鸞,臨死歎曰:「惟願後身不復生天王家!」義恭旣誅,徐州刺史義陽王昶大懼,遣典籤蘧法生啟求還建業。子業謂法生曰:「義陽謀反,我正欲誅之。」法生懼禍,走還彭城。子業遣沈慶之率師伐昶。法生至彭城,昶便繕甲,諸郡不從,昶知事不捷,遂來奔。
子業淫其姑,稱為謝氏,為貴嬪、夫人,加以殊禮,虎賁劔戟,出警入蹕,鑾輅龍旂,在貴妃之上,即義隆第十女,其新蔡長公主也。子業矯云主喪,空設喪事,而實納之。時其姊山陰主大見愛狎,淫恣過度,謂子業曰:「妾與陛下男女雖殊,俱託體先帝,陛下六宮百數,而妾惟一駙馬,事不均平,乃可如此。」子業為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進爵會稽郡長公主,秩同郡王,食湯沐邑二千戶,給鼓吹一部,加班劔二十人,每出遊,與羣臣陪乗。吏部褚淵以有風貌,子業使淵侍主。子業皆令廟別畫其祖父形像,曾入裕廟,指裕像曰:「此渠大英雄,生擒數天子。」次入義隆廟,指義隆像曰:「此渠亦不惡,但暮年中不免兒斫去頭。」次入其父駿廟,指駿像曰:「此渠大好色,不擇尊卑。」顧謂左右曰:「渠大鼻,如何不之?」即令畫工駿像鼻。其父子淫悖,書契所無也。子業又殺沈慶之,撫軍諮議參軍何邁,即其新蔡主婿。
其湘東王彧及建安王休仁、山陽王休祐常被猜忌,並欲誅之。休仁每以調謔恱之,故得推遷不死。彧、休祐形體肥大,遂以籠盛稱之,彧尤肥,號曰「豬王」。廷尉劉矇妾懷孕,子業迎入宮,冀其生男,立為太子,及其生子,遂為大赦。子業召其南平王鑠妃江氏偶諸左右,江不從。子業曰:「若不從,當殺汝三子。」江猶不從,乃鞭一百,殺其子敬猷等。巫覡云「湘州有天子氣」,子業將南行以厭之,未行前,欲悉誅諸叔。時彧被拘祕書省,與子業左右阮佃夫等謀廢子業。子業出華林園,共巫竹林堂前射鬼。佃夫時為內監,乃以告外監典事朱幼、主衣壽寂之、細鎧主姜產之等,寂之抽刃而前,產之繼進。子業引弓射寂之,不中,寂之乃斬其首。
彧旣誅子業,憂遽不知所為。休仁推立彧。彧時失履,徒跣登西堂,備天子儀服,呼諸大臣入見,事無巨細,稱令施行。彧以豫章王子尚及山陰主為子業所狎,殺之。十二月,僭即帝位,改年為泰始。
先是,子業勑其弟子勛曰:「聞汝與何邁謀共廢我,汝自量體氣何如孝武?尋當遣使送藥與汝。」子勛長史鄧琬與録事參軍陶亮等起兵,遣其黨俞伯竒出頓大雷,巴東太守孫仲之至于平石,與陶亮並統前軍。始彧未知子勛起兵,加子勛車騎將軍、儀同三司。符至尋陽,鄧琬乃投於地,攘袂而起曰:「殿下當開端門,何黃閤之有!」與陶亮等徵兵馳檄,建牙於桑厄。時雍州刺史袁顗便勸子勛即位,琬乃立宗廟,設壇場,造乗輿法服,立子勛為天子,即位江州,號義嘉元年。子勛以袁顗為尚書左僕射,鄧琬為尚書右僕射,左司馬張恱為領軍將軍、吏部尚書,州郡並加爵號。彧乃遣領軍將軍王玄謨討之,復遣其將沈攸之、劉靈出據虎檻。初彧聞四方反亂,憂遽不知所為,休仁請前鋒決勝,於是始有防禦之軍。攸之軍至江州,斬子勛。彧慮子勛弟松滋侯子房等年大終不相服,休仁遂勸除之,因誅駿舅子路休之等,以陷子房兄弟。於是殺駿子安陸王子綏及子房、臨海王子頊、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真、邵陵王子元、淮南王子孟、臨賀王子產、晉熙王子輿及子起、子期、子恱、子頓。初,駿二十八男,其餘先早夭,及子業殺子鸞等,至是盡殪之矣,其骨肉相殘若此之甚。
彧南新蔡太守常珍竒奉啟請降,顯祖詔遣西河公元石、京兆侯張窮竒率軍援之。皇興元年正月,彧遣其散騎常侍貝思、散騎侍郎崔小白朝貢。初,彧遣其鎮軍張永、領軍沈攸之以大衆迎其徐州刺史薛安都。安都聞永將發,乃遣信請降。顯祖詔博陵公尉元、城陽公孔伯恭率騎二萬救之。永等。前後奮擊,斬首凍沒死者不可勝數。又其兖州刺史畢衆敬亦來降欵,至是,徐兖及淮西諸郡、青齊二州相尋歸附。彧又遣其中領軍沈攸之、太子左衞率劉勉寇彭城,兖州刺史申纂守無鹽。時薛安都略有廣平、順陽、義成、扶風諸郡。沈攸之至下邳,與元等戰敗而走。初,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並請歸順,詔遣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率衆援之。文秀等復叛歸彧。白曜進軍圍城。二年,克歷城,獲道固。彧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李豐朝貢。彧遣沈文秀弟文靜海道救青州,文靜至東萊之不期城,白曜遣軍克之。尋獲東陽城。彧遣其員外散騎常侍王希涓朝貢。四年六月,彧又遣員外散騎常侍劉航朝貢。
延興元年,彧於巖山射雉,休祐從在後,與其左右相失。彧遣壽寂之率諸壯士追躡休祐,蹴令墜馬,拉而殺之,乃揚聲曰:「驃騎墮馬死。」召司徒休仁宿尚書下省,鴆而殺之。
自彧立之後,民庶凋弊,而宮殿器服多更興造。初其即位,軍人多被超越,或有不與戎勤,寄名受賞。阮佃夫等並被信委,凡所談笑,言無不行,抽進阿黨,咸受不次之位。故佃夫左右,乃有四軍、五校、羽林、給事等官,皆市井傭販之人,諂附而獲。至綱紀不立,風政頹弊,境內多難,民庶嗷然。遂廣募義勇,置為部曲。於是官品淪褫,士人渾亂,民衆顒顒,咸願來奔矣。
彧遣其司州刺史垣叔通為益州刺史,叔通極為聚斂,蜀還之貨過數千金,知彧好財,先送家資之半,彧猶嫌少。及叔通至建業,遣詣廷尉,彧先令獄官留之於訊堂,彌旬不得出。叔通於是悉送其財,然後原遣。凡蠻夷不受鞭罰,輸財贖罪,謂之賧,時人謂叔通被賧刺史。彧甞宮內大集而裸婦人觀之,以為忻笑。其妻王氏以扇鄣面,獨無所言。彧怒曰:「外舍家寒乞,今共為笑樂,何獨不視!」王曰:「為樂之事,其方自多,豈有姑姊妹集聚,而裸婦人形體,以此為樂!外舍之為忻,適與此不同。」彧大怒,遣王起去。彧末年好事鬼神,多所忌諱,言語文書有禍敗凶喪及疑似之言應回避者數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騧馬字為馬邊瓜,以「騧」似「禍」字故也。甞以南苑借張永,言且給三百年,期訖更申。其事皆如此。又以宣陽門之名不善,甚諱之。其太后停屍漆牀,移出東宮,見之怒甚,免中庶子官,職局以下坐死者數十人。內外常慮犯誤,人不自保。移牀治壁,必祭土神,文士為辭,祝事如大祭。又更忍虐好殺,左右失旨忤意,往往有刳斮斷截者。時遣窺覘淮泗,軍旅不息,荒弊積乆,府藏空虛,內外百官,普斷禄俸。而彧奢費過度,務為彫侈,每所造制,必為正御三十、副御三十、次副三十,須一物輒造九十枚。境內騷然,人不堪命。
彧又以壽寂之有膽決,乃殺之。又追降休仁、休祐為庶人,絕其屬籍,諸子徙遠郡。休祐母邢、妻江,付廷尉殺之。遣員外散騎侍郎田廉、員外散騎侍郎祖德朝貢。又殺其巴陵王休若。改年為泰豫。又遣田廉及員外散騎侍郎劉惠秀朝貢。彧又殺太子太傅王景文,畏其族盛故也。
彧死,子昱僭立,改為元徽。昱遣員外散騎常侍田惠紹、員外散騎侍郎劉惠秀朝貢。
其司空桂陽王休範奔尋陽舉兵,右衞將軍蕭道成率衆軍出頓新亭。越騎校尉張苟兒斬休範首,其左右皆散,道成遣送其首,塗中遇賊,遂棄於水中。休範之徒乃詐曰:「殿下猶在新亭。」於是士庶奔馳候迎。是夜,休範將杜墨騾等又攻新亭東廂,休範參軍江等破二縣六署,竊掠金帛,放諸徒隷。由是徒衆復盛,燒東宮津陽門,乃領軍右府。昱將陳顯達率所領至杜姥宅,破墨騾軍主全景淵。進平白壁,宣陽、津陽二門,斬墨騾等。昱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明曇徽、員外散騎侍郎江山圖朝貢。五年,又遣員外散騎常侍李祖、員外散騎侍郎魚長耀朝貢。
承明初,昱建平王景素據京口叛昱,昱遣蕭道成前軍將軍周盤龍、殿中將軍張倪奴討之,攻陷京口,斬景素。
太和初,昱以其母數諫責之,遂使太醫煮藥欲鴆之。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應作孝,豈復得出入狡獪。」昱曰:「汝語大有理。」乃止。初昱母陳氏,本李道兒妾,彧納之,生昱,故世中皆呼昱為李氏子,昱每自稱李將軍,或自名為李統。昱直閤將軍申伯宗、步兵校尉朱幼、司徒左長史沈勃等欲廢昱,昱親率羽林兵掩之,乃躬運矛鋋,手殺勃等,闔門嬰稚,莫不臠截。昱狂走逸遊,不捨晝夜,腹心所寄數十許人,並執兵刃為人之牙爪,路行逢人,便加斫刺,或入人家刼略財賄,往來倏忽,狀若鬼魅。建業惶振,並重關自守。又搥拍鍼鑿錐鋸之屬,常以自隨,或有忤意,輒加酷暴,搥陰刺心剖腹之誅,日有十數。常見卧屍流血,然後為樂,無所誅害,則憂思草草。於耀靈殿上養驢數十頭,造露車,以銀為校具,或乗以出入。著小衫,帶挾刀劔。與營署女子通好,自齎私服贈之。常入壚肆飲酒,輒與左右歌唱,略民雞犬,躬自屠割。內外畏惡,人不自保。昱往新安寺,夕乃還殿,寢於氈幄。昱左右楊玉夫、楊萬年等見其醉眠,乃於幄斬之。左右陳奉伯稱勑開承明門出,送首於直閤王敬則,夜送昱首與中領軍蕭道成。道成率左右數十人,稱昱行還,開承明門入殿,云其皇太后令廢昱為蒼梧王,立昱弟揚州刺史安成王準。
初,彧晚年痿疾,不能內御,諸弟姬人有懷孕者,輒取以入宮,及生男,皆殺其母而與其宮人所愛者養之。準即桂陽王休範子也。
荊州刺史沈攸之興兵討道成。準改年為昇明。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李祖、員外散騎侍郎陶貞寶赴國訃,并貢方物。準司徒袁粲、丹陽尹劉秉、中領軍劉韞、前湘州刺史王蘊等以道成專恣,潛謀圖之,共推粲為主,要引沈攸之以為外援。丹陽丞王遜告道成,並斬之。準遣員外散騎常侍何、員外散騎侍郎孔朝貢。三年正月,準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殷靈誕、員外散騎侍郎苟昭先朝貢。準尋禪位於道成,居于東邸。道成僭立,封準汝陰郡王,尋死於丹陽。
史臣曰:桓玄侏張,馮、劉乃厥。疑窮凶極迷,為天下笑,其夷、楚之常性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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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八‧列傳第八十六 島夷蕭道成 島夷蕭衍
島夷蕭道成,字紹伯,晉陵武進楚也。僭晉時,以武進之東城為蘭陵郡縣,遂為蘭陵人。父承之,常隨宗人蕭思話征伐,乆乃得為其橫野司馬,以軍功仕劉義隆,位至右軍將軍。
道成少好武事,初從散冗,每充征役,前後為討蠻小帥,以堪勤劇見知。思話之鎮襄陽,啟之自隨,任以統戍。稍遷左軍中兵參軍,每在疆埸,擾動邊民,曾至談堤,大敗而走。劉駿時閒關偽職,至建業令。駿死,子業以為後軍將軍、直閤。
子業死,劉彧除右軍將軍。時子業江州刺史、晉安王子勛,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等並舉兵。彧加道成輔國將軍東討,平定諸縣。晉陵太守袁摽、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雲生皆棄郡奔走。時徐州刺史薛安都遣從子索兒率銳衆度淮,徵道成拒焉。以功封西陽縣開國侯,食邑六百戶。子勛遣臨川內史張淹自東嶠入,規欲擾動三吳,劉彧遣道成率三千人統軍主沈思仁拒淹,淹便奔走。張永、沈攸之大敗於彭城,劉彧以道成為冠軍將軍督諸軍事,假節,戍淮陰。
彧死,子昱以道成為右衞將軍,領衞尉,加兵五百人,與尚書令袁粲、護軍褚淵、領軍劉勉參掌朝事。尋解衞尉,加侍中,戍石頭城。劉休範舉兵,以討王道隆等為名,治嚴數日,便率大衆席卷而下。道成等率衆拒戰。事平,以道成為散騎常侍、中領軍、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鎮軍將軍、南兖州刺史,持節、侯如故。後進爵為公,增邑二千戶。
劉昱凶虐日甚,道成與直閤王敬則、昱左右楊玉夫同謀殺昱,迎弟準立之,改年為昇明,時太和元年也。道成移鎮東城,以甲仗五十人入殿,進位侍中、司空、録尚書事、驃騎大將軍、持節、都督、刺史,加故封竟陵郡公五千戶,給班劔三十人,又進督豫司二州。荊州刺史沈攸之舉兵討道成,道成率衆入鎮朝堂。司徒袁粲先鎮石頭,據城與尚書令劉秉、前湘州刺史王蘊謀討道成,密信要攸之速下,將為內應。不克,粲與子最俱死,秉父子踰城走於檐湖,王蘊走向鬥場,並見擒。攸之至于夏口,敗走,與第三子中書郎太和單騎南奔華容縣,俱自縊死。道成又為太尉,增封三千戶,班劔四十人,甲仗百人入殿。
道成將有大志,準侍中王儉請閒,勸之,道成曰:「卿言何?我今當依事相啟。」言辭雖厲,而意色甚恱。儉諷動在位,乃加道成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揚州牧,劔履上殿、入朝不趨、賛拜不名,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掾、屬各四人,使持節、侍中、太尉、驃騎大將軍、録尚書、南徐州刺史如故。道成詐辭殊禮。重申前命,劔履上殿、入朝不趨、賛拜不名。進位相國,揔百揆,封十郡為齊公,備九錫之禮,加璽紱、遠遊冠,位在諸王上,加相國、綠綟綬,其驃騎大將軍、揚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於是建齊臺,置百官,以東府為齊宮,又增封十郡,進公為王。尋僭大號,封其主劉準為汝陰王,未幾而死。
於是高祖詔梁郡王嘉督二將出淮陰,隴西公元琛三將出廣陵,河東公薛虎子三將出壽春以討之。元琛等攻其馬頭戍,克之。道成遣其徐州刺史崔文仲攻陷茬眉戍,詔遣尚書游明根討之。又遣平南將軍郎大檀三將出昫城,將軍白吐頭二將出海西,將軍元泰二將出漣口,將軍封延三將出角城,鎮南將軍賀羅出下蔡。道成梁州刺史崔慧景遣長史裴叔保率衆寇武興關城,氐帥楊鼠擊破之,叔保還南鄭。梁郡王嘉破道成將盧紹之、玄元度於昫山。下蔡戍主棄城遁走。又詔昌黎王馮熙為西道都督,與征南將軍桓誕出義陽,鎮南將軍賀羅自下蔡東出鍾離,道成游擊將軍桓康於淮陽,破之。道成豫州刺史垣崇祖寇下蔡,昌黎王馮熙擊破之。梁郡王嘉大破道成將,俘獲二萬餘口送京師。
道成遣後軍參軍車僧朗朝貢。先是,劉準遣使殷靈誕、苟昭先,未反而道成僭立。及僧朗至,朝廷處之靈誕之下,僧朗與靈誕競前後,降人解奉君遂於朝會刃僧朗。詔加殯斂,送喪令還。
道成死,子賾僭立,改年為永明。賾遣其驍騎將軍劉纘、前將軍張謨朝貢。八年,又遣兼員外散騎常侍司馬憲、兼員外散騎侍郎庾習朝獻。九年,遣輔國將軍劉纘、通直郎裴昭明朝貢。十年,又遣昭明與冠軍參軍司馬迪之朝貢。
賾初為太子時,特奢侈,道成每欲廢之,賴王敬則和諧。賾性貪惏,常謂人曰:「唯崔慧景知我貧。」賾甞至其益州刺史劉悛宅晝卧,覺,悛自捧金澡盤面廣三尺,愛姬執金澡灌受四升,以充沃盥,因以奉獻。賾納之。其好利若此。賾遊獵無度,其殿中將軍邯鄲超上表諫,賾殺之。
十三年,遣平南參軍顏幼明、冗從僕射劉思效朝貢。十四年,賾巴東王子響殺長史劉寅、司馬席恭穆,謀殺賾,賾遣丹陽尹蕭順之討殺之。十五年二月,遣員外散騎常侍裴昭明、員外散騎侍郎謝竣朝貢。九月,又遣司徒參軍蕭琛、范縝朝貢。十六年,復遣琛與司徒參軍范雲朝貢,又遣車騎功曹庾蓽、南豫州別駕何憲朝貢。十七年,賾雍州刺史王奐與南蠻長史劉興祖論衆罪,賾以興祖付獄,令送還建業。奐輒於獄殺之,而云自死。賾怒,遣其直閤將軍曹道剛、梁州刺史曹虎收奐,奐閉門拒戰。司馬黃瑤起於城內起兵攻奐,殺之,奐子祕書丞肅、肅弟秉來降。
賾子長懋死,立其孫南郡王昭業為太孫。賾遇疾暫絕,其子竟陵王子良在殿內,昭業未入。中書郎王融戎服於中書省閤口斷東宮仗不得進,欲立子良。賾旣蘇,昭業入殿。融知子良不得立,乃釋服還省。
賾死,昭業立。十數日,收融付廷尉殺之。昭業生而為其叔子良所養。而矯情飾詐,陰懷鄙慝,與左右無賴羣小二十許人共衣食,同卧起。妻何氏擇其中美貌者與交通。密就冨商大賈取錢無數。旣與子良同居,未得肆意。子良移西邸,昭業獨住西州,每至昏夜,輒開後閤,與諸小人共至諸營署恣淫宴。凡諸不逞,皆迭加爵位,許以南面之日,便即施行,皆疏官位名號於黃牋紙與之,各各囊盛,帶之肘後。昭業師史仁祖、侍書胡天翼聞之,相與謀曰:「若言之二宮,則其事未易,若於營署為異人所毆打,及為犬物所傷殘,豈直罪止一身,亦當盡室及禍。年各已七十餘,生寧足吝也。」數日,仁祖、天翼皆自殺。
昭業父長懋自患及死,昭業侍奉憂哀,號毀過禮,及還私室,與所親愛欣笑酣飲,備諸甘滋。葬畢,立為皇太孫。截壁為閤,於母房內往何氏閒,每入輒彌時不出。賾至東宮,昭業迎拜號慟,絕而後蘇,賾自下輿抱持之,寵愛隆重。初,昭業在西州,令女巫楊氏禱祝,速求天位,及其父死,謂由楊氏之力,倍加敬信。楊氏子亦有美貌,何氏尤愛恱之。昭業呼楊氏為婆。劉氏以來,民閒亦作楊婆兒歌,蓋為此也。及在東宮,賾有疾,令楊氏日夕祈禱,令賾早死。與何氏書,於紙中作一大「喜」字,作小「喜」三十六字遶之。賾謂其必能負荷大業,謂曰:「五年已來,一委宰相,汝多庴意。五年以後,勿復委人。」臨死,執昭業手曰:「阿奴若憶翁,當好作。」如此者再而死。子良時在中書省,昭業疑畏,使虎賁中郎將潘淑領百人屯太極殿西階以防之。大斂之始,呼賾伎人備舉衆樂,諸伎雖畏威從事,莫不哽咽流涕。及成服,悉遣諸王還第。子良固乞留過賾葬,不許。
昭業素好狗馬,立未十日,便毀賾所起招婉殿,以殿材乞閹人徐龍駒造宅,於其處為馬埒,馳走墜馬,面額並傷,稱疾不出者數日。多聚名鷹快犬,以粱肉奉之。賾將葬,喪車未出端門,昭業便稱疾還內,裁入閤,便於內奏胡伎,鞞鐸之聲,震響內外。時司空王敬則問射聲校尉蕭坦之曰:「便如此,不當匆匆邪?」坦之曰:「此政當是內人哭聲響徹耳。」自賾葬後,昭業微服而出,遊走里市,又多往其父母陵隧中,與羣小共作鄙藝,擲塗賭跳,放鷹走狗諸雜狡獪,日日輒往,以此為常。朝事大小,皆斷於尚書令蕭鸞。初蕭賾聚錢,上庫至五億萬,齋庫亦出三億萬,金銀布帛絲綿不可稱計,至此歲末,所用過半,皆賜與左右冢卒之徒。及至廢黜,府庫空盡。昭業在內,常著紫綿紅繡雜衣或錦帽。
改年為隆昌。以黃門郎周奉叔為冠軍將軍、青州刺史。奉叔諂諛為事,昭業甚恱之,而專恣跋扈,無所忌憚,常從單刀二十口,出入禁闥,門衞莫敢訶止。每語人云:「周郎刀不識君。」徐龍駒自東宮齋師以便佞見寵,構造姦邪,以取容媚,凡諸鄙黷雜事,皆龍駒所勸誘也。昭業為龍駒置美女伎樂,常住含章殿,著黃綸帽,被貂裘,南面向案,代昭業畫勑,左右侍直,與昭業不異。蕭鸞固請誅之,楊及母亦並下獄死。及母為昭業所寵,恩情特隆,賞賜傾府藏。為何氏所幸,常居中內侍。蕭鸞初令衞尉蕭諶、征北諮議蕭坦之請誅,何氏與昭業同席坐,流涕覆面,謂坦之曰:「楊郎好年少,無罪,何可枉殺!」坦之乃耳語於昭業曰:「此事別有一意,不可令人聞。」昭業呼何氏曰:「阿奴暫起去。」坦之乃曰:「外閒並云楊與皇后有情,聞彰遐邇,此事自古所無,恐必誤官事。」昭業不得已,乃許之,俄勑原之,已行刑矣。益州刺史劉悛罷任還,昭業以其饋奉不豐,收付廷尉,將加大辟。悛弟中書郎繪乞以身代,得不死,禁錮終身。昭業與其父寵姬霍氏淫通,納之後宮。蕭鸞謀廢之,率衆而入。時昭業裸身與霍氏相對,聞兵至,拔劔起拒鸞,鸞自殺之。左右死者十餘人。
鸞立其弟昭文,自為使持節、都督揚南徐二州、驃騎大將軍、開府、録尚書事、揚州刺史,加班劔三十人,封宣城郡公,二千戶。以兵五千人出鎮東城。殺其鄱陽王鏘、隨王子隆。遣中護軍王玄邈殺昭文南兖州刺史、安陸王子敬,豫州刺史王廣之殺江州刺史、晉安王子懋,又殺湘州刺史、南平王銳,郢州刺史、晉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冝都王鑑。鸞加黃鉞,進授都督中外諸軍、太傅、領大將軍、揚州牧;增班劔四十人,前後部羽葆鼓吹;劔履上殿,入朝不趨,賛拜不名;封宣城郡王,食邑五千戶;使持節、中書監、録尚書並如故。又殺昭文桂陽王鑠、衡陽王鈞、江夏王鋒、廬陵王子卿、建安王子真、巴陵王子倫。乃廢昭文為海陵王,尋死。鸞僭立焉。
鸞,字景栖。其叔父道成寵愛之,過於諸子。蕭賾末,為尚書左僕射,甚親委之。賾死,遂秉朝政。旣殺昭業,專權酷暴,屠滅賾等子孫。旣而自立,時太和十八年也,號年建武。其宣德太僕劉朗之、游擊將軍劉璩之坐不贍給兄子,致使隨母他嫁,免官禁錮,時論者謂薄義之由,實自鸞始。
鸞雍州刺史曹虎據襄陽請降,高祖詔行征南將軍薛真度督四將出襄陽,大將軍劉昶出義陽,徐州刺史元衍出鍾離,平南將軍劉藻出南鄭,車駕南伐。十九年,鸞龍陽縣開國侯王朗自渦陽來降。左將軍元麗大破鸞將,擒其寧州刺史董蠻。車駕濟淮,幸八公山。巡淮而東,發鍾離,將臨江水,司徒馮誕薨,乃詔班師,遣使臨江數鸞罪惡。
鸞殺其西陽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真。
二十一年,車駕討鸞,鸞前將軍韓季方、弋陽太守王嗣之、後將軍趙祖恱等十五將來降。大破鸞軍於江北,獲其將軍王伏保等。車駕遂巡沔東而還。鸞將王曇紛等萬餘人寇南青州,黃郭戍主崔僧淵擊破之,悉虜其衆。又克新野城,斬鸞輔國將軍、新野太守劉忌。鸞湖陽戍主蔡道福,赭陽戍主成公期及軍主胡松,舞陰戍主、輔國將軍、西汝南北義陽二郡太守黃瑤起及直閤將軍、軍主鮑舉,南鄉太守席謙並委戍走,擒瑤起、鮑舉。
鸞又殺其河東王鉉、臨賀王子岳、西陽王子文、衡陽王子、湘東王子建、南郡王子夏、巴陵王昭秀、桂陽王昭粲。
車駕幸南陽,進攻宛北城,拔之,冠軍將軍、南陽太守房伯玉以城降。又大敗鸞平北將軍崔慧景、黃門郎蕭衍於鄧城,斬獲首虜二萬有餘。鸞憂怖,遂疾甚。乃大赦,改年為永泰。其大司馬王敬則於會稽舉兵,將以誅鸞,鎮北諮議謝眺,敬則女夫也,告之,敬則敗而死。
鸞死,子寶卷僭立。二十三年春,寶卷改元為永元,遣其太尉陳顯達率崔慧景攻馬圈城,詔前將軍元英討之。寶卷遣將寇順陽,詔振威將軍慕容平城率騎討之。顯達攻陷馬圈城,車駕南伐,詔鎮南大將軍、廣陽王嘉斷均口。顯達戰敗,潰圍夜走,斬其左軍將軍張子順賊將蔡道福、成公期等數萬人棄順陽遁走。
寶卷昏狂,政出羣豎。其始安王遙光據東府反,不克,見殺。并殺其右僕射蕭坦之、左衞將軍曹虎、領軍將軍劉暄。尋殺司空徐孝嗣、左僕射沈文季、前撫軍長史沈昭略。其太尉、江州刺史陳顯達舉兵襲建業,不果而死。
景明初,寶卷豫州刺史裴叔業以壽陽降,寶卷遣其衞尉蕭懿為征虜將軍、豫州刺史,步道伐壽陽,頓軍小峴。詔遣軍司李煥及統軍奚康生、楊大眼等率衆入壽陽。驃騎大將軍、彭城王勰,車騎將軍王肅率步騎十萬赴之。寶卷遣將胡松、李居士率衆萬餘屯死虎,陳伯之水軍泝淮而上,以逼壽春。勰、肅大破之,斬首萬數。陳伯之又寇淮南,勰破之肥口。豫州刺史田益宗破寶卷將吳子陽、鄧元起於長風。
寶卷遣侍中崔慧景率諸軍自廣陵水路,欲赴壽陽。慧景見寶卷狂虐,不復自保,及得專征,欣然即路。慧景子覺時為直閤,與之密期。慧景至廣陵,覺遂出奔。慧景過廣陵數十里便回軍還,時廣陵闕鎮,司馬崔恭納之,因率衆濟江,遂攻建業。寶卷嬰城自守。寶卷豫州刺史蕭懿擊破慧景,擒殺之。
慧景旣死,寶卷便自得志,無所忌憚,日日出遊。愛幸茹法珍、梅虫兒等及左右應勑、捉御刀之徒並專國命,民閒謂之「刀勑」。寶卷每常輕騎戎服,往此諸家,與之讌飲。此等每有吉凶,寶卷輒往弔慶,不欲令人見之,驅斥百姓,惟置空宅而已。所往之處,旣無定所,官司常慮得罪,東行驅西面人,南出驅北面人,旦或應出,夜便驅遣,吏司奔馳,叫呼盈路,老少震驚,啼號塞路,處處禁斷,不知所適。疾患困篤者悉輿去之,其有無人輿者,匍匐道側,主司又加捶打,絕命者相繼。還宮之時,常至半夜,左右輒入冨室取物蕩盡。前魏興太守王敬賔新死未斂,家人被驅,不得守視,及家人還,鼠食敬賔兩眼都盡,如此者非一。寶卷酷亂逾甚,其尚書令蕭懿雖有大勳,忌而殺之,并殺其弟衞尉卿蕭暢。
世宗詔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席法友三萬人圍寶卷輔國將軍北新蔡、安豐二郡太守胡景略於建安城,克之,擒景略。
寶卷雍州刺史蕭衍據襄陽,舉兵伐之,荊州行事蕭頴冑應衍。三月,頴冑叛寶卷,以南康王寶融為天子。於是寶融僭即帝位。頴冑為侍中、尚書令;衍為左僕射、都督征討諸軍、征東大將軍,使持節如故。頴冑請封寶卷為虞陽縣侯,寶融不許,又封涪陵王。頴冑監八州諸軍事、行荊州刺史。假衍黃鉞。蕭衍軍至沔口,郢州嬰城自守。
寶卷又殺巴陵王昭冑、永新侯昭秀、黃門郎蕭寅。寶卷昏暴日甚,內外不堪,其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等於石頭迎寶卷弟寶夤率城內文武向其臺城,百姓空手隨從者萬數。會日暮,城門閉,不克。衍兵至建業,所在棄寶卷降之。衍兵入宮,寶卷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女兒子,卧未及睡。聞兵入,趨出北戶,欲還後宮,清曜閤已閉。閹人禁防黃泰平刀傷其膝,仆地,顧曰:「奴反也!」直後張齊斬首送衍,衍追封東昏侯,廢其皇后、太子為庶人。衍殺寶卷弟湘東王寶晊,衍又殺邵陵王寶攸、晉熙王寶松、桂陽王寶貞,其建安王寶夤來奔。尋逼寶融禪位於己,封為巴陵王,宮于姑熟。寶融尋暴死。
島夷蕭衍,字叔達,亦晉陵武進楚也。父順之,蕭賾光禄大夫。衍少輕薄有口辯,歷王儉衞軍府戶曹屬,累遷為蕭鸞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太和二十二年,高祖南伐,詔諸軍圍襄陽,衍時率衆來援,為武衞將軍宇文福所破,單騎走免。
蕭鸞末,出為輔國將軍、雍州刺史。鸞死,子寶卷立,殺衍兄懿,遣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山陽西上,聲云之郡,實令襲衍。山陽至荊州,為蕭頴冑所殺。景明二年,衍乃與頴冑推寶卷弟荊州刺史寶融為主,號年中興,舉兵伐寶卷。其年十二月,克建業,殺寶卷及其妻子。衍為大司馬、録尚書事、揚州刺史,建安郡公,邑萬戶。三年,又自為相國、揚州牧,封十郡為梁王。
衍尋僭立,自稱曰梁,號年天監。五月,揚州小峴戍主党法宗襲衍大峴戍,破之,擒其龍驤將軍邾菩薩送京師。衍又遣將張囂寇揚州,州軍擊破之,斬二千餘級。四年三月,揚州刺史、任城王澄遣長風戍主竒道顯攻衍陰山戍,破之,斬其龍驤將軍、都亭侯梅興祖;仍攻白戍,又破之,斬其寧朔將軍吳道爽等,獲數千級。衍又遣其徐州長史潘伯憐屯軍淮陵,徐州刺史司馬明素又據九山,澄遣軍並擊破之,斬伯憐,擒明素。衍將吳子陽寇白沙,中山王英大破之,擒斬千數。衍梁州刺史平陽縣開國侯翟遠、徐州刺史、永昌縣開國侯陳虎牙來降。
正始元年正月,衍將趙祖恱屯據東關,江州刺史陳伯之擊破之。二月,衍將姜慶真襲陷壽春外郭,州軍擊走之。中山王英圍衍鍾離。衍遣冠軍張惠紹率衆軍送糧於鍾離,任城王澄遣統軍王足、劉思祖邀擊於邵陽,大破之,生擒惠紹,并其驍騎將軍祁陽縣開國男趙景恱等十將,斬獲數千級。惠紹,衍舅子也。衍乃移書求之,朝議欲示威懷,遂聽惠紹等還。三月,元英破衍將王僧炳於樊城。八月,英又攻衍義陽,克之,破衍將馬仙,擒其冠軍將軍蔡靈恩等十餘將。九月,衍霍州刺史田道龍、義州刺史張宗之遣使內附。
十二月,衍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遷據漢中內附,詔尚書邢巒率衆赴之。二年四月,巒頻破衍軍,遂入劔閣,執其輔國將軍范始男送京師。巒又遣統軍王足破衍諸將,斬其輔國將軍馮文豪等。六月,衍遣將王超宗寇邊,揚州刺史薛真度大破之,俘斬三千級。七月,王足又大破衍衆,斬其秦梁二州刺史魯方達、王明達等三十餘將,俘虜二千五百人。九月,衍湘州刺史楊公則率衆寇壽春,揚州刺史元嵩擊破之,斬獲數千級。
三年正月,衍徐州刺史昌義之寇梁城,江州刺史王茂先寇荊州,屯河南城。平南將軍陳伯之擊義之,平南將軍楊大眼擊茂先,並大破之,斬其輔國將軍王花,俘斬二千,茂先逃潰,追奔至於漢水,拔其五城。將軍宇文福略衍司州,俘獲千餘口而還。五月,衍將蕭寇淮陽,張惠紹寇宿豫,蕭密寇梁城,韋叡寇合肥。平南將軍奚康生破惠紹,斬其徐州刺史宋黑。七月,衍徐州刺史王伯敖入寇陰陵,中山王英大破之,斬將二十五人,首虜五千。衍又遣將桓和屯孤山,冠軍將軍桓方慶屯固城,龍驤將軍矯道儀屯蒙山。八月,安東將軍邢巒擊桓和,破之。將軍元恒攻克固城,統軍畢祖朽攻克蒙山,斬獲及赴沂水死者四千有餘。衍又遣張惠紹屯宿豫,蕭屯淮陽。九月,都督邢巒大破之,斬其大將藍懷恭等三十餘人,惠紹、蕭並棄戍南走,追斬數萬級。衍中軍大將軍、臨川王蕭密,右僕射柳惔,徐州刺史昌義之等屯據梁城,中山王英大破之,密等棄城沿淮東走,追奔至於馬頭,衍冠軍將軍、馬頭戍主朱思遠棄城走,擒衍將三十餘人,斬獲五萬有餘。十月,衍征虜將軍馬仙率衆三萬寇義陽,郢州刺史婁恱以州軍擊走之。
永平元年十月,懸瓠城民白早生據州反叛,衍遣將齊苟仁等四將以助之。詔尚書邢巒率騎討之,巒攻克懸瓠,斬早生,擒苟仁,俘衍衆三千餘人。初,早生之反也,世宗遣主書董紹銜詔宣慰,紹為早生所執,送之於衍。衍乃厚資遣紹,今奉書朝廷,請割宿豫內屬,以求和好。時朝議或有異同,世宗以衍辭雖欵順,而不稱藩,詔有司不許。十二月,衍寧朔將軍張凝等率衆寇楚城,中山王英破擒之。衍將馬仙據金山,郢州刺史婁恱擊走之。
二年正月,中山王英攻克衍長薄戍,殺傷數萬;仍攻拔武陽關,擒衍雲騎將軍、松滋縣開國侯馬廣,冠軍將軍、遷陵縣開國子彭,驍騎將軍、當陽縣開國伯徐元秀等二十六將,俘獲七千餘人;又進攻黃峴西關,衍將軍馬仙棄西關,李元履棄黃峴遁走。
四年春三月,衍琅邪郡民王萬壽等斬衍輔國將軍、琅邪東莞二郡太守、帶昫山戍主劉并將士四十餘人,以城內屬。徐州刺史盧昶遣兼郯城戍副張天惠率衆赴之,而衍郁洲已遣二軍以拒天惠,天惠與萬壽等內外齊擊,俘斬數百。昶仍遣琅邪戍主傅文驥入城據守,衍又遣將張稷、馬仙等攻圍文驥。詔昶率衆赴之,而文驥以糧盡降衍,昶遂失利而還。
延昌二年二月,郁洲徐玄明斬送衍鎮北將軍、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首,以州內附。三年六月,衍遣衆寇九山,荊州刺史桓叔興大破之,斬其虎旅將軍蔡令孫、冠軍將軍席世興、貞義將軍藍次孫。四年二月,衍寧州刺史任太洪率衆寇關城,益州長史成興孫擊破之。
熙平元年正月,衍遣其恒農太守王定世等寇邊,都督元志破之,斬定世,悉俘其衆。衍豫州刺史趙祖恱率衆數萬,偷據硤石,詔鎮南將軍崔亮、鎮軍將軍李平討克之,斬祖恱,傳首京師。衍衡州刺史張齊寇益州,刺史傅豎眼討之,斬其將任太洪,齊遁走。初,衍每欲稱兵境上,窺伺邊隙,常為諸將摧破,雖懷進趣之計,而勢力不從。遂於浮山堰淮,規為壽春之害。肅宗詔征南蕭寶夤率諸將討之,大破衍衆於淮北。秋九月,堰自潰決,漂其縁淮城戍居民村落十餘萬口,流入於海。
正光元年,衍改稱普通,至三年,其弟子西豐侯正德棄衍來奔,尋復亡歸,衍初忿之,改其姓為背氏,旣而復焉,封為臨賀王。五年九月,衍將裴邃、虞鴻襲據壽春外郭,刺史長孫稚擊走之。
孝昌元年正月,徐州刺史元法僧據城南叛,衍遣豫章王綜鎮彭城,綜,蕭寶卷之遺腹子也。初,衍平建業,因納其母吳氏,吳氏先有孕,後生綜,衍謂為己子,甚寵愛之。綜旣長,母密告綜,綜遂潛圖叛衍,旣鎮彭城,及大軍往討,綜乃拔身來奔。餘將退走,國軍追躡,所獲萬計。衍初聞之,慟哭氣絕,甚為慚惋,猶云其子,言其病風所致,時人咸笑之。
三月,衍遣其北梁州長史錫休儒、司馬魚和、上庸太守姜平洛等入寇直城,梁州刺史傅豎眼遣息敬紹率衆大敗之,擒斬三千人,休儒等遁走。四月,衍益州刺史蕭淵猷遣將樊文熾等率衆圍小劔戍,益州刺史邴虯遣子子達,行臺魏子建遣別將淳于誕拒擊之。五月,誕等大破文熾,俘斬二萬,擒其次將蕭世澄等十二人,文熾走免。是歲,衍又改年為大通。
二年七月,衍將元樹、湛僧珍等寇壽春。又攻逼新野,詔都督魏承祖討破之。三年二月,衍將成景儁寇彭城,行臺崔孝芬率諸將擊走之。
建義元年,衍遣其將曹義宗寇荊州,大都督費穆大破之,生擒義宗,檻送京師。初,尒朱榮入洛,北海王顥奔於衍,衍以顥為魏主,資顥士馬,令其大將陳慶之部率送顥。永安二年夏,遂入洛陽,車駕還討,破走之,唯慶之一身走免,自餘部衆皆見俘執。閏月,巴州刺史嚴始欣據州入衍,衍遣將蕭玩、張鴻等率衆赴援,都督元景夏率益梁二州軍討之。三年正月,斬始欣,衍衆敗走,又斬蕭玩等首,俘獲萬餘人。
普泰元年春,南青州刺史茹懷朗遣部將何寶率步騎三千擊衍守將於琅邪,擒其雲麾將軍、徐兖二州刺史沈預,斬其宣猛將軍、齊州刺史劉相如。
永熙元年夏,衍遣其鄴王元樹及譙州刺史朱文開入據譙城,東南道行臺樊子鵠率諸軍攻克之,擒元樹、文開等送於京師。
天平元年十月,衍雄信將軍紀耕率衆入寇嵣,都督曹仲尼破走之,斬其軍主沈達、閔莊等。二年正月,衍將湛僧珍寇南兖州,州軍擊破之。行臺元晏又破湛僧珍等於項城,虜其□□刺史楊。二月,衍司州刺史陳慶之、郢州刺史田朴特等寇邊,豫州刺史堯雄擊走之。五月,衍仁州刺史黃道始寇北濟陰,徐州刺史任祥討破之。十月,衍將梁秉儁寇單父,祥又大敗之,俘斬萬餘人。十一月,衍雍州刺史蕭恭遣將柳仲禮寇荊州,刺史王元軌破之於牛飲,斬其將張殖、王世興。是年,衍又改號為中大通。三年五月,豫州刺史堯雄攻衍白苟堆鎮,克之,擒其北平太守苟元曠。十月,行臺侯景攻陷衍楚城,獲其楚州刺史桓和兄弟。四年九月,衍青冀二州刺史徐子彥寇圉城,南青州刺史陸景元擊走之。
先是,益州刺史傅和以城降衍,衍資送和,令申意於齊獻武王,求通交好,王志綏邊遠,乃請許之。四年冬,衍遣其散騎常侍張皐、通直常侍劉孝儀、通直常侍崔曉朝貢。二年夏,又遣散騎常侍沈山卿、通直常侍劉研朝貢。興和二年春,又遣散騎常侍柳豹、通直常侍劉景彥朝貢。其年冬,又遣散騎常侍陸晏子、通直常侍沈景徽朝貢。是年,衍改號大同。三年夏,又遣散騎常侍明少遐、通直郎謝藻朝貢。四年春,又遣散騎常侍袁狎、通直常侍賀文發朝貢。其年冬,又遣散騎常侍劉孝勝、通直常侍謝景朝貢。武定元年夏,又遣散騎常侍沈衆、通直常侍殷德卿朝貢。其年冬,又遣散騎常侍蕭確、通直常侍陸緬朝貢。三年秋,又遣散騎常侍徐君房、通直常侍庾信朝貢。四年夏,又遣散騎常侍蕭瑳、通直常侍賀德瑒朝貢。五年春,又遣散騎常侍謝藺、通直常侍鮑至朝貢。朝廷亦遣使報之。十餘年閒,南境寧息。
六年,衍又改號為中大同,其年又改為太清。是歲,司徒侯景反,遣使通衍,請其拯援。衍惑景遊說,遂絕貢使。衍子綱及朝臣並切諫以為不可,衍不從。乃遣其兄子豫州刺史、貞陽侯淵明,北兖州刺史胡貴孫等寇逼徐州,與侯景為聲援,仍堰泗水以灌彭城。齊文襄王遣行臺慕容紹宗、儀同三司高岳、潘相樂等率衆討之。紹宗檄衍境內曰:
夫乾坤交泰,明聖興作,有冥運行之力,俱盡變化之途。抱識含靈,融然並至;呈形賦命,混而同往。所以玄功潛運,至德旁通,百姓日用而不知,萬國受賜而無跡。豈徒鑿其耳目,易其心慮,悟以風雲,一其文軌,使夫日月之照不私,雨露之施均洽,運諸仁壽之域,納於福禄之林。自晉政多僻,金行淪蕩,中原作戰鬥之場,生民為鳥獸之餌;則我皇魏握玄帝之圖,納水靈之祉,駕雲車而自北,策龍御以圖南,致符上帝,援溺下土,怪物殛死,淫水不作,運神器於顧眄,定寶命於踟,恢之以武功,振之以文德,宇內反可封之俗,員首識堯舜之心。沙海荒忽之外,瀚漠羈縻之表,方志所不傳,荒經所不綴,莫不繩谷釣山,依風託水,共仰中國之聖,同欣大道之行。唯夫三吳、百越獨阻聲敎,匪民之咎,責有由焉。
自偽晉之後,劉蕭作慝,擅僭一隅,號令自己。惟我祖宗馭宇,愛民重戰,未極謀臣之畫,不窮節將之兵,聊遣行人,降以尺一,圓臺已築,黃屋輒去,賜其几杖,置之度外。蕭衍輕險有素,士操蔑聞,睥睨君親,自少而長,好亂樂禍,惡直醜正,巧用其短,以少為多。惑愚淺,大言以驚俗;驅扇邪僻,口兵以作威。曲體脅肩,搖脣鼓舌,候當朝之顧指,邀在位之餘論。遂汙辱冠帶,偷竊藩維。及寶卷昏狂,下不堪命,曾無北面有犯之節,遽滅人倫在三之禮,憑妖假怪,鬼語神言,稱兵指闕,傾朝鴆主,陵虐孤寡,聾愚士民。天不悔禍,姦醜得志,內恣彫靡,外逞殘賊。驅羸國之兵,迫糊口之衆,南出五嶺,北防九江,屯戍不解,役無寧歲。死亡矢刃之下,夭折霧露之中,哭泣者無已,傷痍者不絕。託身人上,忽下如草。遂使頑嚚子弟,肆行淫虐;狡猾羣小,縱極貪惏。剝割蒼生,肌肉略盡;刳剔黔首,骨髓俱罄。猛虎未方其害,餓狼詎侔其禍,惵惵周餘,救死無地。至於矯情飾詐,事非一緒。毒螫滿懷,妄敦戒業;躁競盈胸,謬治清靜。至乃大興寺塔,廣繕臺堂,昭陽到景,垂珠銜璧,崢嶸刻削,千門萬戶。鞭撻疲民,盡其筋骨,延壤運石,悲歌掩途,死而可祈,甘同仙化。智淺謀疏,曾不自揆。遏桐栢之流,翻為己害;子亡齊之胤,忽為戎首。書契迄茲,罕聞其事。至於廢捐冢嫡,崇樹愚子,朋黨路開,彼我側目。疾視扼腕,十室而九,翹足有待,良亦多人。
二紀於茲,王家多故,始則車馳之警,終有驚墜之哀,神祇痛憤,宇縣崩震。於是故相國、齊獻武高王感天壤之慘黷,激雲雷以慨然,仗高義而率民,奮大節以成務。爰有匡國定霸之圖,非直討賊雪恥之舉。於是叡略紛紜,靈武冠世,盪滌逋孽,尊主康邦。皇上秉歷受圖,天臨日鏡,道隨玄運,德與神行。旣而元首懷舞戚之風,上宰薄兵車之會,遂解縶南冠,喻以好睦,舟車遵溯,川陸光華,亭徼相望,欣然自泰,反肉還童,不待羊、陸。雖嘉謀長算,爰自我始,罷戰息民,兩獲其泰。王者之信,明如四時,豈或為人君父,二三其德,書而不法,可不惜哉!
侯景一介役夫,出自凡賤,身名淪蔽,無或可紀。直以趨馳便習,見愛尒朱,小人叨竊,遂忝名位。及中興之際,義旗四指,元惡不赦,實在羣胡。景荷人成拔,藉其股肱,主人有丹頸之期,所天蹈族滅之釁。雖不能蔽捍左右,以命酬恩,猶當慘顏後至,義形於色。而趣利改圖,速如覆手,投身麾下,甘為僕隷。獻武王棄其瑕穢,録其小誠,得廁五命之末,預在一隊之後。參跡驅馳,庶其來效,長鞭利鎩,術以制之。旣關隴逋誅,每事經略,以河南空虛之地,非兵戰之衝,薄存掎角,聊示旗鼓,豈資實效,寄以遊聲。軍機催勒,蓋唯景任,揔兵統旅,別有司存。而愚褊有積,驕愎遂甚,犯違軍紀,仍自猜貳,禍心潛構,翻為亂階。負恩棄德,罔恤天討,不義不昵,厚而必顛。委慈母如脫屣,棄少弟如遺土,羣子陸陸,妻姪成行,慕姜兒之爽言,蔑伯春之宛轉。跳梁猖蹶,夫欲誰欺!比之梟鏡,異類同醜;欲擬蛇鼠,顧匪其倫。及遠託關右,委命寇逆,寶炬定君臣之分,黑獺結兄弟之親,授以名器之尊,救其重圍之死,憑人繫援,假人鼻息。俄而忘恩背惠,親尋干戈,釁暴惡盈,側首無託。以金陵逋逃之藪,江南流禦之地,甘辭卑體,進熟圖身。詭言浮說,抑可知矣,叛豎救命,豈將擇音。偽朝大夫幸災忘義,主耄於上,臣蔽於下。逐雀去草,曾不是圖;竊寶叛邑,椒蘭比好。人而無禮,其能國乎!
夫安危有大勢,成敗有恒兆,不假離朱之目,不藉子野之聽,聊陳刺心之說,且吐伐謀之言。今帝道休明,皇猷允塞,四民樂業,百靈效祉。雖上相云亡,而伊陟繼事,秉文經武,虎視龍驤。驅日下之俊雄,收一世之英銳,擊刺猶雷電,合戰如風雨,控弦躍馬,固敵是求。蠕蠕昔遭離亂,輻分瓦裂,匹馬孤征,告困於我。國家深敦隣附,愍其入懷,盡憂人之禮,極繼絕之義,保衞出於故地,資給唯其多少,存其已亡之業,成其莫大之基。深仁厚德,鏤其骨髓,引領思報,義如手足。吐谷渾深執忠孝,膠漆不渝,萬里仰德,奏欵屬路,並申以婚好,行李如歸。蠕蠕境斜界黃河,望通豳夏,飛雪千里,層冰洞積。北風轉勁,實筋角之時;沍寒方猛,正氈裘之利。吐谷渾疾彼凶逆,彊兵歲舉,傾河及鄯,塵通隴峽。驅龍池之種,藉常勝之氣,二方候隙,企其移踵。加以獨孤如願擁衆秦中,治兵刼脅。黑獺北備西擬,內營腹心,救首救尾,疲於奔命。豈暇稱兵東指,出師函谷。且秋風揚塵,國有恒防,關河形勝之際,山川襟帶之所,猛將精兵,基跱岳立。又寶炬河陰之北,黑獺芒山之走,衆無一旅,僅以身歸。就其不顧根本,輕懷進趣,斯則一勞永逸,天賛我也。言之旦旦,日月經天,舉世所知,義非徒語。持此量之,理有可見,則侯景遊辭,莫非虛誕。
夫景繩樞席牖之子,阡陌鄙俚之夫,遭風塵之會,逢馳騖之日,遂位在三吏,邑啟千社,揣身量分,乆當止足。而乃周章去就,離跂不已,夫豈徒爾,事可搉揚。度其衆叛親離,守死不暇,乃聞將棄懸瓠,遠赴彭城。老賊姦謀,復將作矣。固揚聲赴助,計在圖襲,吞淵明之衆,招厭虐之民,舉長淮以為斷,仍張歲月,南面假名,死而後已。此蓋蚌鷸之禍,我承其弊。
且偽主昏悖,不惟善隣,賊忍之心,老而彌篤。納逋叛之詭譎,蔑信義以猖狂,天喪其神,人重其怨,將踐瓜圃之蹤,且追兒侯之轍。今徵發犬羊,侵軼徐部,築壘擁川,覬覦小利,此而可忍,孰不可懷!兵凶戰危,出不得已,謬奉朝規,肅茲九伐。扛鼎拔樹之衆,超乗投石之旅,練甲爭途,波聚霧合。虎班龍文之逸,蘭池蒲梢之駔,噓天陸野,躡影追風,振旅南轅,長驅討蹙。非直三吳鼠面,一麾魚駭,乗此而往,青蓋將歸。且衍虐網蚩,兵權在外,持險躁之風俗,兼輕薄之子孫。蕭綸兇狡之魁,豈無商臣之佷;蕭譽失志之憤,當召專諸之客。外崩中潰,今也其時。
幕府師行以禮,兵動以義,弔民伐罪,理有存焉。其有知機審變,翻然鵲起,立功立事,去危就安,賞典未忘,事必加等。若軍威所至,敢有拒違,尺兒已上,咸從梟戮。今三禮四義之將,豹虎熊羆之士,深銜逋偽信納叛亡,違卜愎諫,實興伐役。莫不含怒作色,如赴私讎;茹肝涉血,義不旋踵。攻戰之日,事若有神,莽積麻亂,匪旦伊夕。以彼曲師危卒,望我軍鋒,何異蛣蜣被甲,蝍蛆舉尾。正恐旗鼓一接,芝藋俱摧,先事喻懷,備知翰墨。王侯無種,禍福由人,斯蓋丈夫肉食之秋,壯士封侯之會。冬冰可折,時不再來,凡百君子,勉求多福。檄之所到,咸共申省,知我國行師之意。
冬十二月,紹宗、高岳等大破衍衆寒山,擒淵明、貴孫等,俘斬五萬,其凍溺燒之而死,不可勝數。衍旣慚悔,六年,復遣使羊珍孫欵關乞和,并修弔書於齊文襄王。文襄王欲以威德懷之,許其通而不復其書。衍於是遣其散騎常侍謝珽、通直常侍徐陵詣闕朝貢。
珽等未及還而侯景舉兵襲衍,密與衍弟子臨賀王正德交通,許推為主。景至橫江,衍令正德率軍拒景,正德因而迎之。景濟江,立以為主,以趣建業。衍好人佞己,末年尤甚,或有云國家彊盛者,即便忿怒,有云朝廷衰弱者,因致喜恱。是以其朝臣左右皆承其風旨,莫敢正言。初景之將渡江也,衍沿道軍戍,皆有啟列,而中領軍朱异恐忤衍意,且謂景不能渡,遂不為聞。景至嵫湖,方大驚駭,乃令其太子綱守中書省,軍事悉以委之。又逼居民入城,百姓因相剝掠,不可禁止。衍令直從監俞景茂赦二冶、尚方、錢署罪人及建康、廷尉諸囚,欲押令入城以充防捍。諸徒囚放火燒冶,一時散走。衍憂懣無計,唯令其王公已下分屯諸門;攝諸寺藏錢皆入聚德陽堂,以充軍實。
景旣至,便圍其城,縱火燒爇,掘長圍,築土山以攻衍。衍亦於城內起山以應之。衍令文武運土,人責二十石,於是其王侯朝貴皆自負檐。蕭綱亦欲自負,僉議以為太示迫屈,乃止。衍每募人出戰,素無號令,初或暫勝,後必奔背。景宣言曰「城中非無菜,但無醬耳」,以戲侮之。衍太官及軍人無柴,乃發取尚書省、武庫、左右藏以充用。衍州鎮外援雖有至者,而景圍柵深固,內外斷絕。衍數募人出戰,常為景所執獲。有一小兒請以飛傳致消息,綱乃作數千丈繩,綴紙於繩端,縛書其背,又題口:「若有得送援軍者賞銀百兩。」綱出太極殿,因西北風而颺之,頻放數,景令走馬射取之,竟不能達也。
衍城內大饑,人相食,米一斗八十萬,皆以人肉雜牛馬而賣之。軍人共於德陽堂前立市,屠一牛得絹三千匹,賣一狗得錢二十萬。皆燻鼠捕雀而食之,至是雀鼠皆盡,死者相枕。初有盜取其池魚者,衍猶大怒,勑付廷尉,旣而宿昔都盡。其不識事冝如此。
景乆攻未拔,而衍外援雖多,各各乖張,無有揔制,更相妒忌,不肯奮擊。唯衍子邵陵王綸再於鍾山決戰,戰敗而走。景糧旣少,遂譎衍求和。衍信之,乃割江西四州授景,封為壽陽王,遣其朝貢。與部下歃血盟訖,景詐引軍還石頭。衍乃勑援軍令下,諸軍初不受詔,後重勑乃從。衍又令援軍以船三百艘給景,景猶嫌其少,又勑付二百。衍永安侯蕭確、直閤將軍趙威方頗有勇略,為景所憚。景乃謂衍曰:「確與威方頻隔岸見罵,云:『天子自與汝和,我終不置汝!』我今便不敢去,若召此二人入城者,吾當解圍。」衍復遣使徵確等,確等不從。衍又為手書與諸軍,云:「確若不入者,冝以軍法送之。」確等不得已,乃赴衍。景復謂衍曰:「始有西信至,北軍已克壽春、鍾離,我今便無委足處,求權借廣陵、譙州,待征復兩城,還以此州相歸。」衍又許之。景外云欲和,伺其懈怠,衍君臣上下信景欺詐,所有戰具,悉皆收去。後知非實,更狼狽設備,有甚於初。城轉危急,衍等計窮,乃復遣使詣景。景又詭云:「今時旣熱,便不能得去,正當乞留京師,為朝廷立效耳。」而悉力大攻,七年三月遂拔之。
景自至建業,縱軍士前後虜掠,倉庫所有皆掃地盡矣。景乃從數百騎見衍,歔欷流涕,因請香火為作義兒,還以衍為主。令正德通啟云:「前為景所擒,使攝四海,辭不獲免,權揔萬機,今景旣入輔,乞解僭濫,以王還邸。」自景圍建業,城中多有腫病,死者相繼,無復板木,乃刳柱為棺。自雲龍、神虎門外,橫屍重沓,血汁漂流,無復行路。及景入城,悉聚尸焚之,煙氣張天,臭聞數十里。初,城中男女十餘萬人,及陷,存者纔二三千人,又皆帶疾病,蓋天亡之也。衍尋為景所餓殺。自衍為景攻圍歷百餘日,衍子荊州刺史、湘東王繹,益州刺史、武陵王紀各擁兵自守,坐看衍之懸危,竟不奔赴。始景渡江至陷城之後,江南之民及衍王侯妃主、世冑子弟為景軍人所掠,或自相賣鬻,漂流入國者蓋以數十萬口,加以飢饉死亡,所在塗地,江左遂為丘墟矣。
初,衍崇信佛道,於建業起同泰寺,又於故宅立光宅寺,於鍾山立大愛敬寺,兼營長干二寺,皆窮工極巧,殫竭財力,百姓苦之。曾設齋會,自以身施同泰寺為奴,其朝臣三表不許,於是內外百官共斂珍寶而贖之。衍每禮佛,捨其法服,著乾陀袈裟。令其王侯子弟皆受佛誡,有事佛精苦者,輒加以菩薩之號。其臣下奏表上書亦稱衍為皇帝菩薩。衍所部刺史郡守初至官者,皆責其上禮獻物,多者便云稱職,所貢微少,言為弱惰。故其牧守,在官皆競事聚斂,刼剝細民,以自封殖,多妓妾、粱肉、金綺。百姓怨苦,咸不聊生。又發召兵士,皆須鎖械,不爾便即逃散。其王侯貴人,奢淫無度,弟兄子姪,侍妾或及千數,至乃回相贈遺。其風俗頹喪,綱維不舉若此。衍自以持戒,乃至祭其祖禰,不設牢牲,時人皆竊云,雖僭司王者,然其宗廟實不血食矣。衍未敗前,災其同泰寺,衍祖父墓前石麟一旦亡失,識者咸知其將滅也。景又立衍子綱,尋復殺之。衍之親屬並見屠害矣。
史臣曰:二蕭競塗泥之中,同蝸角之戰,或年纔三紀,或身不獲終,而偷名江徼,自擬王者,考之遂古,所未前聞。昔句踐致貢而延世,夫差爭長而後死,兩寇方之吳越,不乃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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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九十九‧列傳第八十七   私署涼州牧張寔 鮮卑乞伏國仁 鮮卑禿髮烏孤 私署涼王李暠 盧水胡沮渠蒙遜
張寔,字安遜,安定烏氏人。父軌,字士彥,散騎常侍。以晉室多難,陰圖保據河西,求為涼州,乃除持節、護羌校尉、涼州刺史。桓帝西略也,軌遣使貢其方物。晉加號安西將軍,封安樂鄉侯,邑一千戶。永嘉五年,晉以軌為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封霸城侯。尋進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愍帝即位,進拜司空,封西平公,邑三千戶。後拜侍中、太尉、涼州牧。軌年老多疾,拜寔撫軍大將軍,副涼州刺史。未幾,軌風病積年,二子代行州事,閉絕音問,莫能知者。軌頗識天文,每州內有賊,輿疾仰觀曰:「無能為害。」終如其言。
寔代統任,愍帝拜為使持節、都督涼州諸軍事、西中郎將、涼州刺史、領護羌校尉、西平公。劉曜陷長安,寔自稱侍中、司空、大都督、涼州牧,承制行事。于時天下喪亂,秦雍之民死者十八九,唯涼州獨全。寔自恃衆彊,轉為驕恣。平文皇帝四年,寔為左右閻沙等所殺。先是謠曰:「蛇利砲,蛇利砲,公頭墜地而不覺。」寔所住室梁閒有人象而無頭,乆之乃滅。寔惡之,未幾見殺。寔弟茂統任。
茂字成遜,私署使持節、都督涼州諸軍事、平西將軍、護羌校尉、涼州牧、西平公。誅閻沙等百餘人。遣使朝貢。茂妻弟賈模兄弟謀害茂,茂殺之。劉曜上隴,茂懼而降,曜以為太師、涼王。茂卒,無子,寔子駿統任。
駿,字公庭,自稱使持節、大將軍、護羌校尉、涼州牧、西平公。遣使朝貢。煬帝時,隴西人辛晏以枹罕降之,駿遂有河南之地,至於狄道,與石勒分境。
駿築南城,起謙光殿於其中,窮珍極巧,又四面各起一殿,東曰冝陽青殿,南曰朱陽赤殿,西曰正德白殿,北曰玄武黑殿,服章器物皆依色隨四時居之,其旁有直省寺署,一依方色。其奢僭如此,民以勞怨。駿議治石田,參軍索孚諫曰:「凡為治者,動不逆天機,作不破地德。昔后稷之播百穀,不墾磐石;禹決江河,不逆流勢。今欲徙石為田,運土殖穀,計所損用,畝盈百石,所收不過三石而已,竊所未安。」駿怒,出孚為伊吾都尉。有石隕於破胡,燋而碎,聲如擊鼓,聞七百里。其處氣上黑如煙,煙首如赤飆。駿少而淫佚,常夜出微行,姦亂邑里,少年皆化之。性又貪惏。有圖秦隴意。以穀帛付民,歲收倍利,利不充者,簿賣田宅。
分武威、武興、西平、張掖、酒泉、建康、西海、西郡、湟河、晉興、廣武十一郡為涼州,以長子重華為刺史;興晉、金城、武始、南安、永晉、大夏、武城、漢中八郡為河州,以其寧戎校尉張瓘為刺史;敦煌、晉昌、高昌,西域都護、戊己校尉、玉門大護軍,三郡三營為沙州,以西胡校尉楊宣為刺史。駿私署大都督、大將軍、假涼王、督攝三州。始置諸祭酒、郎中、大夫、舍人、謁者之官,官號皆擬天朝,而微辨其名。舞六佾,建豹尾,車服旌旗一如王者。軌保涼州,陰澹之力,駿以陰氏門宗彊盛,忌之,乃逼澹弟鑒令自殺,由是大失人情。駿旣病,見鑒為祟,遂死,時建國九年也。子重華統任。
重華,字太林。私署使持節、大都督、太尉公、護羌校尉、涼州牧、西平公、假涼王。石虎遣麻秋率衆渡河,城於長最,涼州震動。司馬張耽薦主簿謝艾於重華,重華任之。艾擊斬秋將綦毌安等,俘斬萬五千人。重華遣使朝貢,自署丞相、涼王、領秦雍涼三州牧。重華死,子曜靈統任。
曜靈,年十歲。自稱大司馬、涼州牧,以重華兄祚為撫軍將軍輔政。祚先蒸重華母馬氏,密說馬氏以曜靈幼弱,須立長君,馬從之,遂廢曜靈而立祚。曜靈尋為祚所殺。
祚,字太伯。旣統任,自稱大將軍、涼州牧、涼公。專為姦虐,駿及重華子女未嫁者皆淫之,涼州人士咸賦牆茨。初,重華末年,有螽斯蟲集安昌門外,縁壁逆行。都尉常據諫曰:「螽斯是祚小字,今乃逆行,災之大者,願出之。」重華曰:「子孫繁昌之徵,何為災也?吾昨夢祚攝位,方委以周公之事,輔翼世子。」而祚終殺曜靈焉。
自署涼王,立宗廟,置百官,號和平元年。遣使朝貢。又追加軌以下王號。濫殺謝艾於酒泉。郎中丁琪諫祚僭竊,祚斬琪於闕下。廢諸神祀,山川枯竭。置五都尉,司人姦過。禁四品以下不得衣繒帛,庶人不得畜奴婢、乗車馬。百姓怨憤。有光狀如車蓋,聲如雷,震動城邑。仲夏降霜。有神降自稱「玄冥」,與人交語,祚日夜祈之,神言與其福利,祚信焉。衆知祚必敗,而祚暴虐彌甚。
明年,祚河州刺史張瓘起兵討祚,驍騎將軍宋混率衆應瓘。混進攻姑臧,祚遣侍中索孚伐瓘。有王鸞者,云「師出必敗」,并陳祚三不道。祚以妖言惑衆,斬之,鸞臨刑曰:「我死之後,軍敗於外,王死於內。」祚族之。宋混至姑臧,領軍趙長等開宮門應之。入殿稱萬歲,祚以長等破混也,出勞之。長以槊刺祚中額,祚奔入,為廚士徐黑所殺,暴尸道左。城內咸稱萬歲。瓘等立重華少子玄靖統任。
玄靖,字元安。自署使持節、大都督、大將軍、涼王。以瓘為尚書令、涼州牧秉政,宋混為尚書僕射。
瓘性猜惡,賞罰皆以愛憎,無復綱紀。郎中殷郇陳損益,諫瓘,瓘曰:「虎生三日能食肉,不須人敎。」由是莫有言者。瓘與玄靖參乗出城,城北大橋三梁俱折。瓘惡之,乃日日散錢帛,樹私惠,而都街殺人,朝朝不絕。思為亂者十室而九。東苑大冢上忽有池水;城東大澤,地忽火燃,廣數里。乃殺宿嫌牛旋等以應水火之變。瓘謀誅諸宋,廢玄靖自立。先是,太白守輿鬼,占者以為州分,當有暴兵,故瓘欲厭之。於是宋混率衆誅瓘,瓘先殺妻子三十口,乃自殺。
玄靖以混為驃騎大將軍、尚書令。混病死,弟玄安代輔政。以旱祈帶石山,玄安欲登之,弟名犯世宗諱曰:「世人云登此山者破家身亡。」玄安曰:「安有此也!」策馬登之,馬倒傷足。御史房屋柱自燃燋折,或曰:「柱之為字也,左木右主,『宋』字含木,木燋,宋破而主存,災之大也,冝防之。」又所乗馬五匹,一夜中髭尾禿,人曰:「尾之為字也,尸下毛,毛去尸,絕滅之徵。」玄安曰:「吉凶在天,知可如何。」未幾,玄安司馬張邕起兵殺玄安,盡誅宋氏。先是謠曰:「滅宋者田土子。」
邕,一名野。邕刑殺過差,內外復思為亂,駿少子天錫因民心起兵殺邕,以冠軍大將軍輔政。玄靖庶母郭氏以天錫擅權,與張氏疏宗謀誅之,事發,天錫殺玄靖而自立。
天錫,字純嘏,一名公純。私署使持節、大都督、大將軍、護羌校尉、涼州牧、涼王。有火燃於泥中。天錫驕恣淫昏,不恤民務,元日與嬖人褻飲。旣。□□羣臣朝賀,又不省其母。從事中郎張慮輿櫬切諫,且求大覲,天錫不納。昭成末,苻堅遣將苟萇伐涼州,破之,天錫降於萇。初駿時謠曰:「劉新婦簸米,石新婦炊羖,羝蕩滌,簸張兒,張兒食之口正披。」是時姑臧及諸郡國童兒皆歌之,謂劉曜、石虎並伐涼州不克,至堅而降之也。天錫至長安,堅拜為尚書。堅敗於壽春,天錫奔建康。
鮮卑乞伏國仁,出於隴西。其先如弗自漠北南出。五代祖祐隣并兼諸部,部衆漸盛。父司繁,擁部落降於苻堅,以為南單于,又拜鎮西將軍,鎮勇士川。司繁死,國仁代統任。苻堅之伐司馬昌明,以國仁為前將軍,領騎先鋒。及堅之敗,國仁叔步頹叛於隴右,堅令國仁討之,步頹大恱,迎而推之,招集部落,衆十餘萬。太祖時,私署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秦州、河州牧,號年建義,署置官屬,分部內為十一郡,築勇士城以都之。
國仁死,弟乾歸統事,自署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南王,改年為太初,署百官。登國中,遷於金城。南門自壞,乾歸惡之,遷於苑川。尋為姚興所破,又奔枹罕,遂降姚興,興拜為河州刺史,封歸義侯。尋還苑川。乾歸乃背姚興,私稱秦王,置百官,年號更始。遣使請援,太宗許之。後乾歸田於五谿,梟集其手,尋為兄子公府所殺。子熾磐殺公府,代統位。
熾磐,自稱大將軍、河南王,改年為永康。後襲禿髮傉檀於樂都,滅之,乃私署秦王,置百官,改年為建洪。後遣其尚書郎莫胡、積射將軍乞伏又寅等貢黃金二百斤,請伐赫連昌,世祖許之。及世祖平統萬,熾磐乃遣其叔平遠將軍泥頭、弟安遠將軍度質於京師,又使其中書侍郎王愷、丞相從事中郎烏訥闐奉表貢其方物。熾磐死,子暮末統任。
暮末,字安石跋。旣立,改年為永洪。其尚書隴西辛進曾隨熾磐遊於後園,進彈鳥丸,誤傷暮末母面,至是殺進五族二十七人。暮末弟殊羅蒸熾磐左夫人禿髮氏,暮末知而禁之。殊羅懼,與叔父什夤謀殺暮末。禿髮氏盜門鑰於內,鑰誤,門者告暮末,收其黨與盡殺之。欲鞭什夤,什夤曰:「我負汝死,不負汝鞭。」暮末怒,刳其腹,投屍於河。什夤母弟白養及去列頗有怨言,又殺之。政刑酷濫,內外崩離,部民多叛,人思亂矣。後為赫連定所逼,遣王愷、烏訥闐請迎於世祖,世祖許以安定以西、平涼以東封之。暮末乃焚城邑,毀寶器,率戶萬五千至高田谷,為赫連定所拒,遂保南安。世祖遣使迎之,暮末衞將軍吉毗固諫,以為不冝內徙,暮末從之。赫連定遣其北平公韋伐率衆一萬攻南安,城內大饑,人相食。神四年,暮末及宗族五百餘人出降,送於上邽。
鮮卑禿髮烏孤,八世祖匹孤自塞北遷于河西。其地東至麥田、牽屯,西至濕羅,南至澆河,北接大漠。匹孤死,子壽闐統任。初母孕壽闐,因寢產於被中,乃名禿髮,其俗為被覆之義。五世祖樹機能壯果多謀略,晉泰始中,殺秦州刺史胡烈於萬斛堆,敗涼州刺史蘇愉于金山。咸寧中,又斬涼州刺史楊欣於丹嶺,盡有涼州之地。後為部民沒骨所殺,從弟務丸統任。務丸曾孫思復犍,部衆稍盛,即烏孤父也。
思復犍死,烏孤統任。皇始初,呂光拜烏孤益州牧、左賢王。烏孤私署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西平王,年號太初。天興初,烏孤又稱武威王,徙治樂都,置車騎將軍已下,分立郡縣。烏孤因酒走馬,馬倒傷脅,笑曰:「幾為呂光父子所喜。」旣而遂死。
弟涼州牧、西平公利鹿孤統任,徙治西平,改年建和。使使朝貢。遣弟車騎將軍傉檀拒呂纂,纂士馬精銳,軍人大懼,傉檀下馬據胡牀,以安衆情。乃貫甲交戰,破纂軍,斬二千餘級。利鹿孤私署百官,自丞相以下。
利鹿孤死,傉檀統任,私署涼王。還居樂都,年號洪昌。遣使朝貢。
天賜中,傉檀詐降姚興,興以傉檀為涼州刺史,遂據姑臧。與沮渠蒙遜戰於均石,為蒙遜所敗。傉檀又為赫連屈丐所破於陽武,以數千騎奔南山,幾為追騎所得。懼東西寇至,乃徙三百里內民於姑臧。姚興乗釁遣將姚弼等至於城下,傉檀驅牛羊於野,弼衆採掠,傉檀因分擊大破之,弼乃退還。傉檀又自署涼王,署百官,改號嘉平。永興中,盡衆伐沮渠蒙遜,為蒙遜所敗於窮泉,單馬歸姑臧。懼為蒙遜所滅,乃遷于樂都。蒙遜以兵圍之,築室反耕,為持乆之計。傉檀以子保周為質於蒙遜,蒙遜乃還。
神瑞初,傉檀率騎擊乙弗虜,大有擒獲,而乞伏熾磐乗虛襲樂都克之,執傉檀子虎臺以下。傉檀聞之曰:「若歸熾磐,便為奴僕,豈忍見妻子在他懷中也!」引衆而西,衆皆離散。傉檀曰:「蒙遜、熾磐昔皆委質於吾,今而歸之,不亦鄙哉!四海之廣,無所容身,何其痛乎!」旣乃歎曰:「吾老矣,寧見妻子而死。」遂降熾磐,熾磐待以上賔之禮,用為驃騎大將軍,封左南公。歲餘,鴆殺之。傉檀少子賀,後來奔,自有傳。
李暠,字玄盛,小字長生,隴西狄道人也,漢前將軍廣之後。曾祖柔,晉相國從事中郎、北地太守。祖太,張祚武衞將軍。父昶,早卒,暠,遺腹子也。皇始中,呂光建康太守段業自稱涼州牧,以敦煌太守孟敏為沙州刺史,暠為效穀令。敏死,敦煌護軍郭謙等推暠為寧朔將軍、敦煌太守。業私稱涼王,暠詐臣於業,業以暠為鎮西將軍。天興中,暠私署大都督、大將軍、護羌校尉、秦涼二州牧、涼公,年號庚子,居敦煌,遣使朝貢。天賜中,改年建初,遷於酒泉,歲修職貢。暠死,子歆統任。
歆,字士業,自稱大都督、大將軍、護羌校尉、涼州牧、涼公,號年嘉興元年。大破沮渠蒙遜於鮮支澗,獲七千餘級。遣使朝貢。歆聞蒙遜南伐乞伏,乃起兵攻張掖。其母尹氏謂歆曰:「汝新造之國,地狹民希,蒙遜驍武,汝非其敵。吾觀其數年以來,經謀規略,有兼并之志,且天時人事,似欲歸之。度德量力,春秋之義。先王遺令『深慎兵戰,保境寧民,俟時而動』,言猶在耳,奈何忘之。汝必行也,非唯師敗,國亦亡矣。」歆不從,遂率步騎三萬東伐,次于都瀆澗。蒙遜自浩舋拒歆,戰于懷城,為蒙遜所敗。左右勸歆還酒泉,歆曰:「吾違太后明勑,遠取敗辱,不殺此胡,復何面目見吾母也!」勒衆復戰,敗于蓼泉,為蒙遜所殺,蒙遜遂克酒泉。歆之未敗,有一大蛇從南門而入,至歆恭德殿前,有雙雉飛出;宮內通街大樹上有烏鵲爭巢,鵲為烏所殺。敦煌父老令狐熾夢一白頭公帢衣,而謂曰:「南風動,吹長木。胡桐椎,不中轂。」言訖,忽然不見。歆小字桐椎,至是而亡。
歆弟敦煌太守恂復自立于敦煌,稱冠軍將軍、涼州刺史。蒙遜攻恂于敦煌,三面起堤,以水灌城。恂請降,不許。城陷,恂自殺,蒙遜克敦煌。恂兄翻子寶後入國,自有傳。
胡沮渠蒙遜,本出臨松盧水,其先為匈奴左沮渠,遂以官為氏。蒙遜滑稽有權變,頗曉天文,為諸胡所歸。呂光殺其伯父西平太守羅仇,蒙遜聚衆萬餘,屯於金山,與從兄晉昌太守男成共推建康太守段業為使持節、大都督、龍驤大將軍、涼州牧、建康公,稱神璽元年。業以蒙遜為張掖太守,封臨池侯,男成為輔國將軍,委以軍國之任。業自稱涼王,以蒙遜為尚書左丞,忌蒙遜威名,微疏遠之。天興四年,蒙遜內不自安,請為安西太守。蒙遜欲激怒其衆,乃密誣告男成叛逆,業殺之。蒙遜泣告衆,陳欲復讎之意。男成素有恩信,衆情怨憤,泣而從之。蒙遜因舉兵攻殺業,私署使持節、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張掖公,號年永安,居張掖。
永興中,蒙遜克姑臧,遷居之。改號玄始元年,自稱河西王,置百官丞郎以下,頻遣使朝貢。蒙遜寢於新臺,閹人王懷祖斫蒙遜傷足,蒙遜妻孟氏擒懷祖斬之。蒙遜聞劉裕滅姚泓,怒甚,有校書郎言事於蒙遜,蒙遜曰:「汝聞劉裕入關,敢妍妍然也!」遂殺之,其峻暴如此。泰常中,蒙遜克李歆,尋滅敦煌。後改年承玄。
神中,遣尚書郎宗舒、左常侍高猛朝貢,上表曰:「伏惟陛下天縱叡聖,德超百王,陶育齊於二儀,洪基隆於三代。然鍾運多難,九服紛擾,神旗暫擁,車書未同。上靈降祐,祚歸有道,純風一鼓,殊方革面。羣生幸甚,率土齊欣。臣誠弱才,效無可録,幸遇重光,思竭力命。自欣投老,得覩盛化;冀終餘年,憑倚皇極。前後奉表,貢使相望,去者杳然,寂無旋返。未審津塗寇險,竟不仰達,為天朝高遠,未蒙齒録?屏營戰灼,無地自措。往年侍郎郭祇等還,奉被詔書,三接之恩始隆,萬里之心有賴。今極難之餘,開泰唯始,誘勸旣加,引納彌篤。老臣見存,遐外無棄,仰荷愷悌之仁,俯蹈康哉之詠。然商胡後至,奉公卿書,援引歷數安危之機,厲以竇融知命之美。顧惟情願,實深悚惕。何者?臣不自揆,遠託大蔭,庶微誠上宣,天鑒下降。若萬國來庭,百辟陛賀,高蹈先至之端,獨步知機之首。但世難尚殷,情願未遂,章表頻修,滯懷不暢,許身於國,欵誠莫表。致惑羣后,貽慮公卿,辭旨紛紜,抑引重沓,不在同獎之例,未達拱辰之心,延首一隅,低回四極。臣歷觀符瑞,候察天時,未有過於皇魏,踰於陛下。加以靈啟聖姿,幼登天位,美詠侔於成康,道化踰於文景。方將振神綱以掩六合,灑玄澤以潤八荒。況在秦隴荼炭之餘,直是老臣盡效之會。」
後蒙遜遣子安周內侍,世祖遣兼太常李順持節拜蒙遜為假節,加侍中,都督涼州、西域羌戎諸軍事,太傅,行征西大將軍,涼州牧,涼王。冊曰;「昔我皇祖冑自黃軒,揔御羣才,攝服戎夏,疊曜重光,不殞其舊。逮于太祖,應期恊運,大業唯新,奄有區宇,受命作魏。降及太宗,廣闢崇基,政和民阜。朕承天緒,思廓宇縣,然時運或否,雰霧四張,赫連跋扈於關西,大檀陸梁於漠北,戎夷負阻,江淮未賔,是用自東徂西,戎軒屢駕。賴宗廟靈長,將士宣力,克翦兇渠,震服彊獷,四方漸泰,表裏無塵。王先識機運,經略深遠,與朕恊同,厥功洪茂。當今運鍾時季,僭逆憑陵,有土者莫不跨峙一隅,有民者莫不榮其私號,不遵衆星拱極之道,不慕細流歸海之義。而王深悟大體,率由典章,任土貢珍,愛子入侍。勳義著焉,道業存焉。惟王乃祖乃父有土有民,論功德則無二於當時,言氏族則始因於世爵。古先帝王褒賢賞德,莫不胙土分民,建為藩輔,是以周成命太公以表東海,襄王錫晉文大啟南陽。是用割涼州之武威、張掖、敦煌、酒泉、西海、金城、西平七郡封王為涼王。受茲素土,苴以白茅,用建冢社,為魏室藩輔,盛衰存亡,與魏升降。夫功高則爵尊,德厚則任重,又加命王入賛百揆,謀謨幃幄,出征不懷,登攝侯伯。其以太傅行征西大將軍,仗鉞秉旄,鷹揚河右,遠祛王略,懷柔荒隅,北盡于窮髮,南極於庸岷,西被于崑嶺,東至于河曲,王實征之,以夾輔皇室。又命王建國:署將相羣卿百官,承制假授,除文官刺史以還、武官撫軍以下;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蹕,如漢初諸侯王故事。欽哉惟時,往踐乃職,祗服朕命,恊亮天工,俾九德咸事,無忝庶官,用終爾顯德,對揚我皇祖之休烈。」崔浩之辭也。
蒙遜又改稱義和元年。延和二年四月,蒙遜死,遣使監護喪事,謚曰武宣王。蒙遜性淫忌,忍於刑戮,閨庭之中,略無風禮。
第三子牧犍統任,自稱河西王,遣使請朝命。
先是,世祖遣李順迎蒙遜女為夫人,會蒙遜死,牧犍受蒙遜遺意,送妹於京師,拜右昭儀。改稱承和元年。世祖又遣李順拜牧犍使持節,侍中,都督涼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諸軍事,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護西戎校尉,涼州刺史,河西王。牧犍以無功授賞,乃留順,上表乞安、平一號,優詔不許。牧犍尚世祖妹武威公主,遣其相宋繇表謝,獻馬五百匹,黃金五百斤。繇又表請公主及牧犍母妃后定號。朝議謂禮母以子貴,妻從夫爵,牧犍母冝稱河西國太后,公主於其國內可稱王后,於京師則稱公主,詔從之。牧犍遣其將軍沮渠旁周朝京師,世祖遣侍中古弼、尚書李順賜其侍臣衣服有差,并徵世子封壇入侍。牧犍乃遣封壇朝於京師。
太延五年,世祖遣尚書賀多羅使涼州,且觀虛實。以牧犍雖稱蕃致貢,而內多乖悖,於是親征之。詔公卿為書讓之曰:「王外從正朔,內不捨僭,罪一也。民籍地圖不登公府,任土作貢,不入司農,罪二也。旣荷王爵,又受偽官,取兩端之榮,邀不二之寵,罪三也。知朝廷志在懷遠,固違聖略,切稅商胡,以斷行旅,罪四也。揚言西戎,高自驕大,罪五也。坐自封殖,不欲入朝,罪六也。北託叛虜,南引仇池,憑援谷軍,提挈為姦,罪七也。承勑過限,輒假征、鎮,罪八也。欣敵之全,幸我之敗,侮慢王人,供不以禮,罪九也。旣婚帝室,寵踰功舊,方恣慾情,蒸淫其嫂,罪十也。旣違伉儷之體,不篤婚姻之義,公行酖毒,規害公主,罪十一也。備防王人,候守關要,有如寇讎,罪十二也。為臣如是,其可恕乎!先令後誅,王者之典也。若親率羣臣,委贄郊迎,謁拜馬首,上策也;六軍旣臨,面縛輿櫬,又其次也。如其守迷窮城,不時悛悟,身死族滅,為世大戮。冝思厥中,自求多福也。」
官軍濟河,牧犍曰:「何故爾也!」用其左丞姚定國計,不肯出迎,求救於蠕蠕,又遣弟董來率兵萬餘人拒官軍於城南,戰退。車駕至姑臧,遣使喻牧犍令出。牧犍聞蠕蠕內侵於善無,幸車駕返旆,遂嬰城自守。牧犍兄子祖踰城出降,具知其情,世祖乃引諸軍進攻。牧犍兄子萬年率麾下又來降。城拔,牧犍與左右文武面縛請罪,詔釋其縛。徙涼州民三萬餘家于京師。
初,太延中,有一父老投書於敦煌城東門,忽然不見,其書一紙八字,文曰:「涼王三十年,若七年。」又於震電之所得石,丹書曰:「河西、河西三十年,破帶石,樂七年。」帶石,山名,在姑臧南山祀傍,泥陷不通。牧犍征南大將軍董來曰:「祀豈有知乎!」遂毀祀伐木,通道而行。牧犍立,果七年而滅,如其言。牧犍淫嫂李氏,兄弟三人傳嬖之。李與牧犍姊共毒公主,上遣解毒醫乗傳救公主得愈。上徵李氏,牧犍不遣,厚送居於酒泉,上大怒。旣克,猶以妹婿待之。其母死,以王太妃禮葬焉。又為蒙遜置守墓三十家。改授牧犍征西大將軍、王如故。
初,官軍未入之閒,牧犍使人斫開府庫,取金銀珠玉及珍竒器物,不更封閉。小民因之入盜,巨細蕩盡。有司求賊不得。真君八年,其所親人及守藏者告之,上乃窮竟其事,搜其家中,悉得所藏器物。又告牧犍父子多畜毒藥,前後隱竊殺人乃有百數;姊妹皆為左道,朋行淫佚,曾無愧顏。始 262fa.gif 賔沙門曰曇無讖,東入鄯善,自云「能使鬼治病,令婦人多子」,與鄯善王妹曼頭陀林私通。發覺,亡奔涼州。蒙遜寵之,號曰「聖人」。曇無讖以男女交接之術敎授婦人,蒙遜諸女、子婦皆往受法。世祖聞諸行人,言曇無讖之術,乃召曇無讖。蒙遜不遣,遂發露其事,拷訊殺之。至此,帝知之,於是賜昭儀沮渠氏死,誅其宗族,唯萬年及祖以前先降得免。是年,人又告牧犍猶與故臣民交通謀反,詔司徒崔浩就公主第賜牧犍死。牧犍與主訣,良乆乃自裁,葬以王禮,謚曰哀王。及公主薨,詔與牧犍合葬。公主無男,有女,以國甥親寵,得襲母爵為武威公主。
蒙遜子秉,字季義。世祖以其父故,拜東雍州刺史。險詖多端,真君中,遂與河東蜀薛安都謀逆。至京師,付其兄弟扼而殺之。
萬年、祖並以先降,萬年拜安西將軍、張掖王,祖為廣武公。萬年後為冀定二州刺史,復坐謀逆,與祖俱死。
初,牧犍之敗也,弟樂都太守安周南奔吐谷渾,世祖遣鎮南將軍奚眷討之。牧犍弟酒泉太守無諱奔晉昌,乃使弋陽公元絜守酒泉。真君初,無諱圍酒泉,絜輕之,出城與語,為無諱所執。絜所部相率固守,無諱仍圍之,糧盡為無諱所陷。無諱又圍張掖,不能克,退保臨松,遂還。世祖下詔喻之。時永昌王健鎮涼州,無諱使其中尉梁偉詣健,求奉酒泉,又送絜及統帥兵士于健軍。二年春,世祖遣兼鴻臚持節策拜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涼州牧、酒泉王。尋以無諱復規叛逆,復遣鎮南將軍、南陽公奚眷討酒泉,克之。
無諱遂謀渡流沙,遣安周西擊鄯善。鄯善王恐懼欲降,會魏使者勸令拒守。安周遂與連戰,不能克,退保東城。三年春,鄯善王比龍西奔且末,其世子乃從安周,鄯善大亂。無諱遂渡流沙,士卒渴死者太半,仍據鄯善。
先是,高昌太守闞爽為李寶舅唐契所攻,聞無諱至鄯善,遣使詐降,欲令無諱與唐契相擊。無諱留安周住鄯善,從焉耆東北趣高昌。會蠕蠕殺唐契,爽拒無諱,無諱將衞興奴詐誘爽,遂屠其城,爽奔蠕蠕。無諱因留高昌。五年夏,無諱病死,安周代立。後為蠕蠕國所并。
史臣曰:周德之衰,七雄競跱,咸分割神州,睥睨尊極。至是,張寔等介在人外,地實戎墟,大爭張,潛懷不遜,其不知量固為甚矣。蛇虺相噬,終為擒滅,冝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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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一百‧列傳第八十八   高句麗 百濟 勿吉 失韋 豆莫婁 地豆于 庫莫奚 契丹 烏洛侯
高句麗者,出於夫餘,自言先祖朱蒙。朱蒙母河伯女,為夫餘王閉於室中,為日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旣而有孕,生一卵,大如五升。夫餘王棄之與犬,犬不食;棄之與豕,豕又不食;棄之於路,牛馬避之;後棄之野,衆鳥以毛茹之。夫餘王割剖之,不能破,遂還其母。其母以物裹之,置於暖處,有一男破殼而出。及其長也,字之曰朱蒙,其俗言「朱蒙」者,善射也。夫餘人以朱蒙非人所生,將有異志,請除之,王不聽,命之養馬。朱蒙每私試,知有善惡,駿者減食令瘦,駑者善養令肥。夫餘王以肥者自乗,以瘦者給朱蒙。後狩于田,以朱蒙善射,限之一矢。朱蒙雖矢少,殪獸甚多。夫餘之臣又謀殺之。朱蒙母陰知,告朱蒙曰:「國將害汝,以汝才略,冝遠適四方。」朱蒙乃與烏引、烏違等二人,棄夫餘,東南走。中道遇一大水,欲濟無梁,夫餘人追之甚急。朱蒙告水曰:「我是日子,河伯外孫,今日逃走,追兵垂及,如何得濟?」於是魚鱉並浮,為之成橋,朱蒙得渡,魚鱉乃解,追騎不得渡。朱蒙遂至普述水,遇見三人,其一人著麻衣,一人著納衣,一人著水藻衣,與朱蒙至紇升骨城,遂居焉,號曰高句麗,因以為氏焉。
初,朱蒙在夫餘時,妻懷孕,朱蒙逃後生一子,字始閭諧。及長,知朱蒙為國主,即與母亡而歸之,名之曰閭達,委之國事。朱蒙死,閭達代立。閭達死,子如栗代立。如栗死,子莫來代立,乃征夫餘,夫餘大敗,遂統屬焉。莫來子孫相傳,至裔孫宮,生而開目能視,國人惡之。及長凶虐,國以殘破。宮曾孫位宮亦生而視,人以其似曾祖宮,故名為位宮,高句麗呼相似為「位」。位宮亦有勇力,便弓馬。魏正始中,入寇遼西安平,為幽州刺史毋丘儉所破。其玄孫乙弗利,利子釗,烈帝時與慕容氏相攻擊。建國四年,慕容元真率衆伐之,入自南陝,戰於木底,大破釗軍,乗勝長驅,遂入丸都,釗單馬奔竄。元真掘釗父墓,載其屍,并掠其母妻、珍寶、男女五萬餘口,焚其宮室,毀丸都城而還。自後釗遣使來朝,阻隔寇讎,不能自達。釗後為百濟所殺。
世祖時,釗曾孫璉始遣使者安東奉表貢方物,并請國諱。世祖嘉其誠欵,詔下帝系名諱於其國,遣員外散騎侍郎李敖拜璉為都督遼海諸軍事、征東將軍、領護東夷中郎將、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敖至其所居平壤城,訪其方事,云:遼東南一千餘里,東至柵城,南至小海,北至舊夫餘,民戶參倍於前。魏時,其地東西二千里,南北一千餘里。民皆土著,隨山谷而居,衣布帛及皮。土田薄塉,蠶農不足以自供,故其人節飲食。其俗淫,好歌舞,夜則男女羣聚而戲,無貴賤之節,然潔淨自喜。其王好治宮室。其官名有謁奢、太奢、大兄、小兄之號。頭著折風,其形如弁,旁插鳥羽,貴賤有差。立則反拱,跪拜曳一腳,行步如走。常以十月祭天,國中大會。其公會,衣服皆錦繡,金銀以為飾。好蹲踞。食用俎几。出三尺馬,云本朱蒙所乗,馬種即果下也。後貢使相尋,歲致黃金二百斤,白銀四百斤。
時馮文通率衆奔之,世祖遣散騎常侍封撥詔璉令送文通,璉上書稱當與文通俱奉王化,竟不送。世祖怒,欲往討之,樂平王丕等議待後舉,世祖乃止,而文通亦尋為璉所殺。
後文明太后以顯祖六宮未備,勑璉令薦其女。璉奉表,云女已出嫁,求以弟女應旨,朝廷許焉,乃遣安樂王真、尚書李敷等至境送幣。璉惑其左右之說,云朝廷昔與馮氏婚姻,未幾而滅其國,殷鑒不遠,冝以方便辭之。璉遂上書妄稱女死。朝廷疑其矯詐,又遣假散騎常侍程駿切責之,若女審死者,聽更選宗淑。璉云:「若天子恕其前愆,謹當奉詔。」會顯祖崩,乃止。
至高祖時,璉貢獻倍前,其報賜亦稍加焉。時光州於海中得璉所遣詣蕭道成使餘奴等送闕,高祖詔責璉曰:「道成親殺其君,竊號江左,朕方欲興滅國於舊邦,繼絕世於劉氏,而卿越境外交,遠通篡賊,豈是藩臣守節之義!今不以一過掩卿舊欵,即送還藩,其感恕思愆,祗承明憲,輯寧所部,動靜以聞。」
太和十五年,璉死,年百餘歲。高祖舉哀於東郊,遣謁者僕射李安上策贈車騎大將軍、太傅、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謚曰康。又遣大鴻臚拜璉孫雲使持節、都督遼海諸軍事、征東將軍、領護東夷中郎將、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賜衣冠服物車旗之飾,又詔雲遣世子入朝,令及郊丘之禮。雲上書辭疾,惟遣其從叔升于隨使詣闕,嚴責之。自此歲常貢獻。正始中,世宗於東堂引見其使芮悉弗,悉弗進曰:「高麗係誠天極,累葉純誠,地產土毛,無愆王貢。但黃金出自夫餘,珂則涉羅所產。今夫餘為勿吉所逐,涉羅為百濟所并,國王臣雲惟繼絕之義,悉遷于境內。二品所以不登王府,實兩賊是為。」世宗曰:「高麗世荷上將,專制海外,九夷黠虜,實得征之。瓶罄罍恥,誰之咎也?昔方貢之愆,責在連率。卿冝宣朕旨於卿主,務盡威懷之略,揃披害羣,輯寧東裔,使二邑還復舊墟,土毛無失常貢也。」
神龜中,雲死,靈太后為舉哀於東堂,遣使策贈車騎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又拜其世子安為安東將軍、領護東夷校尉、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正光初,光州又於海中執得蕭衍所授安寧東將軍衣冠劔佩,及使人江法盛等,送於京師。安死,子延立。出帝初,詔加延使持節、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賜衣冠服物車旗之飾。天平中,詔加延侍中、驃騎大將軍,餘悉如故。延死,子成立。訖於武定末,其貢使無歲不至。
百濟國,其先出自夫餘。其國北去高句麗千餘里,處小海之南。其民土著,地多下濕,率皆山居。有五穀,其衣服飲食與高句麗同。
延興二年,其王餘慶始遣使上表曰:「臣建國東極,犲狼隔路,雖世承靈化,莫由奉藩,瞻望雲闕,馳情罔極。涼風微應,伏惟皇帝陛下恊和天休,不勝係仰之情,謹遣私署冠軍將軍、駙馬都尉弗斯侯,長史餘禮,龍驤將軍、帶方太守、司馬張茂等投舫波阻,搜徑玄津,託命自然之運,遣進萬一之誠。冀神祇垂感,皇靈洪覆,克達天庭,宣暢臣志,雖旦聞夕沒,永無餘恨。」又云:「臣與高句麗源出夫餘,先世之時,篤崇舊欵。其祖釗輕廢隣好,親率士衆,陵踐臣境。臣祖須整旅電邁,應機馳擊,矢石暫交,梟斬釗首。自爾已來,莫敢南顧。自馮氏數終,餘燼奔竄,醜類漸盛,遂見陵逼,構怨連禍,三十餘載,財殫力竭,轉自孱踧。若天慈曲矜,遠及無外,速遣一將,來救臣國,當奉送鄙女,執掃後宮,并遣子弟,牧圉外廄。尺壤匹夫不敢自有。」又云:「今璉有罪,國自魚肉,大臣彊族,戮殺無已,罪盈惡積,民庶崩離。是滅亡之期,假手之秋也。且馮族士馬,有鳥畜之戀;樂浪諸郡,懷首丘之心。天威一舉,有征無戰。臣雖不敏,志效畢力,當率所統,承風響應。且高麗不義,逆詐非一,外慕隗囂藩卑之辭,內懷兇禍豕突之行。或南通劉氏,或北約蠕蠕,共相脣齒,謀陵王略。昔唐堯至聖,致罰丹水;孟常稱仁,不捨塗詈。涓流之水,冝早壅塞,今若不取,將貽後悔。去庚辰年後,臣西界小石山北國海中見屍十餘,并得衣器鞍勒,視之非高麗之物,後聞乃是王人來降臣國。長蛇隔路,以沉于海,雖未委當,深懷憤恚。昔宋戮申舟,楚莊徒跣;鷂撮放鳩,信陵不食。克敵建名,美隆無已。夫以區區偏鄙,猶慕萬代之信,況陛下合氣天地,勢傾山海,豈令小豎,跨塞天逵。今上所得鞍一,以為實驗。」
顯祖以其僻遠,冒險朝獻,禮遇優厚,遣使者邵安與其使俱還。詔曰:「得表聞之,無恙甚善。卿在東隅,處五服之外,不遠山海,歸誠魏闕,欣嘉至意,用戢于懷。朕承萬世之業,君臨四海,統御羣生。今宇內清一,八表歸義,襁負而至者不可稱數,風俗之和,士馬之盛,皆餘禮等親所聞見。卿與高麗不穆,屢致陵犯,苟能順義,守之以仁,亦何憂於寇讎也。前所遣使,浮海以撫荒外之國,從來積年,往而不返,存亡達否,未能審悉。卿所送鞍,比校舊乗,非中國之物。不可以疑似之事,以生必然之過。經略權要,已具別旨。」又詔曰:「知高麗阻彊,侵軼卿土,修先君之舊怨,棄息民之大德,兵交累載,難結荒邊。使兼申胥之誠,國有楚越之急,乃應展義扶微,乗機電舉。但以高麗稱藩先朝,供職日乆,於彼雖有自昔之釁,於國未有犯令之愆。卿使命始通,便求致伐,尋討事會,理亦未周。故往年遣禮等至平壤,欲驗其由狀。然高麗奏請頻煩,辭理俱詣,行人不能抑其請,司法無以成其責,故聽其所啟,詔禮等還。若今復違旨,則過咎益露,後雖自陳,無所逃罪,然後興師討之,於義為得。九夷之國,世居海外,道暢則奉藩,惠戢則保境,故羈縻著於前典,楛貢曠於歲時。卿備陳彊弱之形,具列往代之跡,俗殊事異,擬貺乖衷,洪規大略,其致猶在。今中夏平一,宇內無虞,每欲陵威東極,懸旌域表,拯荒黎於偏方,舒皇風於遠服。良由高麗即敘,未及卜征。今若不從詔旨,則卿之來謀,載恊朕意,元戎啟行,將不云遠。便可豫率同興,具以待事,時遣報使,速究彼情。師舉之日,卿為鄉導之首,大捷之後,又受元功之賞,不亦善乎。所獻錦布海物雖不悉達,明卿至心。今賜雜物如別。」又詔璉護送安等。
安等至高句麗,璉稱昔與餘慶有讎,不令東過,安等於是皆還。乃下詔切責之。五年,使安等從東萊浮海,賜餘慶璽書,褒其誠節。安等至海濵,遇風飄蕩,竟不達而還。
勿吉國,在高句麗北,舊肅慎國也。邑落各自有長,不相揔一。其人勁悍,於東夷最彊。言語獨異。常輕豆莫婁等國,諸國亦患之。去洛五千里。自和龍北二百餘里有善玉山,山北行十三日至祁黎山,又北行七日至如洛瓌水,水廣里餘,又北行十五日至太魯水,又東北行十八日到其國。國有大水,闊三里餘,名速末水。其地下濕,築城穴居,屋形似塚,開口於上,以梯出入。其國無牛,有車馬,佃則偶耕,車則步推。有粟及麥穄,菜則有葵。水氣鹹凝,鹽生樹上,亦有鹽池。多豬無羊。嚼米醞酒,飲能至醉。婦人則布裙,男子豬犬皮裘。初婚之夕,男就女家執女乳而罷,便以為定,仍為夫婦。俗以人溺洗手面。頭插虎豹尾。善射獵,弓長三尺,箭長尺二寸,以石為鏃。其父母春夏死,立埋之,冢上作屋,不令雨濕;若秋冬,以其屍捕貂,貂食其肉,多得之。常七八月造毒藥傅箭鏃,射禽獸,中者便死,煮藥毒氣亦能殺人。國南有徒太山,魏言「大白」,有虎豹羆狼害人,人不得山上溲汙,行逕山者,皆以物盛。
去延興中,遣使乙力支朝獻。太和初,又貢馬五百匹。乙力支稱:初發其國,乗船泝難河西上,至太河,沉船於水,南出陸行,渡洛孤水,從契丹西界達和龍。自云其國先破高句麗十落,密共百濟謀從水道并力取高句麗,遣乙力支奉使大國,請其可否。詔勑三國同是藩附,冝共和順,勿相侵擾。乙力支乃還。從其來道,取得本船,汎達其國。九年,復遣使侯尼支朝獻。明年復入貢。
其傍有大莫盧國、覆鍾國、莫多回國、庫婁國、素和國、具弗伏國、匹黎尒國、拔大何國、郁羽陵國、庫伏真國、魯婁國、羽真侯國,前後各遣使朝獻。
太和十二年,勿吉復遣使貢楛矢方物於京師。十七年,又遣使人婆非等五百餘人朝獻。景明四年,復遣使俟力歸等朝貢。自此迄于正光,貢使相尋。爾後,中國紛擾,頗或不至。興和二年六月,遣使石乆云等貢方物,至於武定不絕。
失韋國,在勿吉北千里,去洛六千里。路出和龍北千餘里,入契丹國,又北行十日至啜水,又北行三日有蓋水,又北行三日有犢了山,其山高大,周回三百餘里,又北行三日有大水名屈利,又北行三日至刃水,又北行五日到其國。有大水從北而來,廣四里餘,名水。國土下濕。語與庫莫奚、契丹、豆莫婁國同。頗有粟麥及穄,唯食豬魚,養牛馬,俗又無羊。夏則城居,冬逐水草。亦多貂皮。丈夫索髮。用角弓,其箭尤長。女婦束髮,作叉手髻。其國少竊盜,盜一徵三,殺人者責馬三百匹。男女悉衣白鹿皮襦。有麴釀酒。俗愛赤珠,為婦人飾,穿挂於頸,以多為貴,女不得此,乃至不嫁。父母死,男女衆哭三年,屍則置於林樹之上。武定二年四月,始遣使張焉豆伐等獻其方物,迄武定末,貢使相尋。
豆莫婁國,在勿吉國北千里,去洛六千里,舊北扶餘也。在失韋之東,東至於海,方二千里。其人土著,有宮室倉庫。多山陵廣澤,於東夷之域最為平敞。地冝五穀,不生五果。其人長大,性彊勇,謹厚,不寇抄。其君長皆以六畜名官,邑落有豪帥。飲食亦用俎豆。有麻布衣,制類高麗而幅大,其國大人,以金銀飾之。用刑嚴急,殺人者死,沒其家人為奴婢。俗淫,尤惡妒婦,妒者殺之,尸其國南山上至腐。女家欲得,輸牛馬乃與之。或言本穢貊之地也。
地豆于國,在失韋西千餘里。多牛羊,出名馬,皮為衣服,無五穀,惟食肉酪。延興二年八月,遣使朝貢,至于太和六年,貢使不絕。十四年,頻來犯塞,高祖詔征西大將軍、陽平王頤擊走之。自後時朝京師,迄武定末,貢使不絕。
庫莫奚國之先,東部宇文之別種也。初為慕容元真所破,遺落者竄匿松漠之閒。其民不潔淨,而善射獵,好為寇鈔。登國三年,太祖親自出討,至弱洛水南,大破之,獲其四部落,馬牛羊豕十餘萬。帝曰:「此羣狄諸種不識德義,互相侵盜,有犯王略,故往征之。且鼠竊狗盜,何足為患。今中州大亂,吾先平之,然後張其威懷,則無所不服矣。」旣而車駕南還雲中,懷服燕趙。十數年閒,諸種與庫莫奚亦皆滋盛。及開遼海,置戍和龍,諸夷震懼,各獻方物。高宗、顯祖世,庫莫奚歲致名馬文皮。高祖初,遣使朝貢。太和四年,輒入塞內,辭以畏地豆于鈔掠,詔書切責之。二十二年,入寇安州,營燕幽三州兵數千人擊走之。後復欵附,每求入塞,與民交易。世宗詔曰:「庫莫奚去太和二十一年以前,與安營二州邊民參居,交易往來,並無疑貳。至二十二年叛逆以來,遂爾遠竄。今雖欵附,猶在塞表,每請入塞與民交易。若抑而不許,乖其歸向之心;聽而不虞,或有萬一之警。不容依先任其交易,事冝限節,交市之日,州遣上佐監之。」自是已後,歲常朝獻,至於武定末不絕。
契丹國,在庫莫奚東,異種同類,俱竄於松漠之閒。登國中,國軍大破之,遂逃迸,與庫莫奚分背。經數十年,稍滋蔓,有部落,於和龍之北數百里,多為寇盜。真君以來,求朝獻,歲貢名馬。顯祖時,使莫弗紇何辰奉獻,得班饗於諸國之末。歸而相謂,言國家之美,心皆忻慕,於是東北羣狄聞之,莫不思服。悉萬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連部、匹絜部、黎部、吐六于部等,各以其名馬文皮入獻天府,遂求為常。皆得交市於和龍、密雲之閒,貢獻不絕。太和三年,高句麗竊與蠕蠕謀,欲取地豆于以分之。契丹懼其侵軼,其莫弗賀勿于率其部落車三千乗、衆萬餘口,驅徙雜畜,求入內附,止於白狼水東。自此歲常朝貢。後告饑,高祖矜之,聽其入關市糴。及世宗、肅宗時,恒遣使貢方物。熙平中,契丹使人祖真等三十人還,靈太后以其俗嫁娶之際,以青為上服,人給青兩匹,賞其誠欵之心,餘依舊式。朝貢至齊受禪常不絕。
烏洛侯國,在地豆于之北,去代都四千五百餘里。其土下濕,多霧氣而寒,民冬則穿地為室,夏則隨原阜畜牧。多豕,有穀麥。無大君長,部落莫弗皆世為之。其俗繩髮,皮服,以珠為飾。民尚勇,不為姦竊,故慢藏野積而無寇盜。好獵射。樂有箜篌,木槽革面而施九弦。其國西北有完水,東北流合于難水,其地小水皆注於難,東入于海。又西北二十日行有于巳尼大水,所謂北海也。世祖真君四年來朝,稱其國西北有國家先帝舊墟,石室南北九十步,東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室有神靈,民多祈請。世祖遣中書侍郎李敞告祭焉,刊祝文於室之壁而還。
史臣曰:夷狄之於中國,羈縻而已。高麗歲修貢職,東藩之冠,榮哀之禮,致自天朝,亦為優矣。其他碌碌,咸知欵貢,豈牛馬內向,東風入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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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一百零一‧列傳第八十九 氐 吐谷渾 宕昌 高昌 鄧至 蠻 獠
氐者,西夷之別種,號曰白馬。三代之際,蓋自有君長,而世一朝見,故詩稱「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也。秦漢以來,世居岐隴以南,漢川以西,自立豪帥。漢武帝遣中郎將郭昌、衞廣滅之,以其地為武都郡。自汧渭抵於巴蜀,種類實繁,或謂之白氐,或謂之故氐,各有侯王,受中國封拜。
漢建安中,有楊騰者,為部落大帥。騰勇健多計略,始徙居仇池。仇池方百頃,因以為號,四面斗絕,高七里餘,羊腸蟠道三十六回,其上有豐水泉,煮土成鹽。騰後有名千万者,魏拜為百頃氐王。千万孫名飛龍,漸彊盛,晉武帝假平西將軍。無子,養外甥令狐茂搜為子。惠帝元康中,茂搜自號輔國將軍、右賢王,羣氐推以為主。關中人士流移者多依之。愍帝以為驃騎將軍、左賢王。茂搜死,子難敵統位,與弟堅頭分部曲。難敵自號左賢王,屯下辨;堅頭號右賢王,屯河池。難敵死,子毅立,自號使持節、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堅頭子盤為使持節、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臣晉,晉以毅為征南將軍。三年,毅族兄初襲殺毅,并有其衆,自立為仇池公,臣於石虎,後稱藩於晉。永和十年,改初為天水公。十一年,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三王因侍直手刃殺初,初子國率左右誅三王及宋奴,復自立為仇池公。桓溫表國為秦州刺史,國子安為武都太守。十二年,國從叔俊復殺國自立。國子安叛苻生,殺俊,復稱藩於晉。安死,子世自立為仇池公。晉太和三年,以世為秦州刺史,弟統為武都太守。世死,統廢世子纂自立。統一名德。纂聚黨襲殺統,自立為仇池公,遣使詣簡文帝,以纂為秦州刺史。
晉咸安元年,苻堅遣楊安伐纂,克之,徙其民於關中,空百頃之地。宋奴之死,二子佛奴、佛狗逃奔苻堅,堅以女妻佛奴子定,拜為尚書、領軍。苻堅之敗,關右擾亂,定盡力於堅。堅死,乃率衆奔隴右。徙治歷城,去仇池百二十里,置倉儲於百頃。招夷夏得千餘家,自稱龍驤將軍、仇池公,稱藩於晉,孝武即以其自號假之,後以為秦州刺史。登國四年,遂有秦州之地,自號隴西王。後為乞伏乾歸所殺,無子。佛狗子盛,先為監國,守仇池,乃統事,自號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謚定為武王。分諸氐羌為二十部護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遂有漢中之地,仍稱藩于晉。天興初,遣使朝貢,詔以盛為征南大將軍、仇池王。隔礙姚興,不得歲通貢使。盛以兄子撫為平南將軍、梁州刺史,守漢中。
劉裕永初中,封盛為武都王。盛死,私謚曰惠文王,子玄統位。玄字黃眉,號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雖稱藩於劉義隆,仍奉晉義熙之號,後始用義隆元嘉正朔。初,盛謂玄曰:「吾年已老,當終為晉臣,汝善事宋帝,故玄奉焉。玄善於待士,為流舊所懷。始光四年,世祖遣大鴻臚公孫軌拜玄為征南大將軍、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玄上表請比內藩,許之。
玄死,私謚孝昭王,子保宗統位。初,玄臨終,謂弟難當曰:「今境候未寧,方須撫慰,保宗沖昧,吾授卿國事,其無墜先勳。」難當固辭,請立保宗以輔之。保宗旣立,難當妻姚氏謂難當曰:「國險冝立長君,反事孺子,非乆計。」難當從之,廢保宗而自立,稱藩于劉義隆。難當拜保宗為鎮南將軍,鎮石昌,以次子順為鎮東將軍、秦州刺史,守上邽。保宗謀襲難當,事泄被繫。
先是,四方流人以仇池豐實,多往依附。流人有許穆之、郝惔之二人投難當,並改姓為司馬,穆之自云名飛龍,惔之自云名康之,云是晉室近戚。康之尋為人所殺。
時劉義隆梁州刺史甄法護刑政不理,義隆遣刺史蕭思話代任,難當以思話未至,遣將舉兵襲梁州,破白馬,遂有漢中之地。尋而思話使其司馬蕭承之先驅進討,所向克捷,遂平梁州,因又附義隆。
難當後釋保宗,遣鎮董亭。保宗與兄保顯歸京師,世祖拜保宗征南大將軍、秦州牧、武都王,尚公主;保顯為鎮西將軍、晉壽公。後遣大鴻臚崔賾拜難當為征南大將軍、儀同三司、領護西羌校尉、秦梁二州牧、南秦王。難當後自立為大秦王,號年曰建義,立妻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置百官,具擬天朝。然猶貢獻于劉義隆不絕。尋而其國大旱,多災異,降大秦王復為武都王。太延初,難當立鎮上邽,世祖遣車騎大將軍、樂平王丕等督河西高平諸軍取上邽,又詔諭難當,難當奉詔攝守。
尋而傾國南寇,規有蜀土,襲義隆益州,攻涪城,又伐巴西,獲雍州流人七千餘家還于仇池。義隆怒,遣將裴方明等伐之。難當為方明所敗,棄仇池,與千餘騎奔上邽,世祖遣中山王辰迎之赴行宮。方明旣克仇池,以保宗弟保熾守之,河閒公齊擊走之。
先是,詔保宗鎮上邽,又詔鎮駱谷,復其本國。保宗弟文德先逃氐中,乃說保宗令叛,事泄,齊執保宗送京師,詔難當殺之。氐羌立文德,屯于濁水。文德自號征西將軍、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求援於義隆。義隆封文德為武都王,遣偏將房亮之等助之。齊逆擊,禽亮之。文德奔守葭蘆,武都、陰平氐多歸之。詔淮陽公皮豹子等率諸軍討之,文德走漢中,收其妻子僚屬資糧,及保宗妻公主送京師,賜死。初,公主勸保宗反,人問曰:「背父母之邦若何?」公主曰:「禮,婦人外成,因夫而榮,事立,據守一方,我亦一國之母,豈比小縣之主。」以此得罪。
高宗時,拜難當營州刺史,還為外都大官。卒,謚曰忠。子和,隨父歸國,別賜爵仇池公。子德襲難當爵,早卒。子小眼襲,例降為公,拜天水太守,卒。子大眼,別有傳。小眼子公熙襲爵。正光中,尚書右丞張普惠為行臺,送租於南秦、東益,普惠啟公熙俱行。至南秦,以氐反不得進,遣公熙先慰氐。東益州刺史魏子建以公熙險薄,密令訪察,公熙果有潛謀,將為叛亂。子建仍報普惠,令其攝録。普惠急追,公熙竟不肯赴,東出漢中。普惠表列其事,公熙大行賄賂,終得免罪。後為假節、別將,與都督元志同守岐州,為秦賊莫折天生所虜,死於秦州。
文德後自漢中入統汧隴,遂有陰平、武興之地,後為劉義隆荊州刺史劉義宣所殺。
保宗之執也,子元和奔義隆,以為武都、白水太守。元和據城歸順,高宗嘉之,拜征南大將軍、武都王,內徙京師。元和從叔僧嗣復自稱武都王於葭蘆。僧嗣死,從弟文度自立為武興王,遣使歸順,顯祖授文度武興鎮將。旣而復叛。高祖初,征西將軍皮歡喜攻葭蘆破之,斬文度首。
文度弟弘,小名鼠,犯顯祖廟諱,以小名稱。鼠自為武興王,遣使奉表謝罪,貢其方物,高祖納之。鼠遣子苟奴入侍,拜鼠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西將軍、西戎校尉、武都王。鼠死,從子後起統任,高祖復以鼠爵授之。
鼠子集始為白水太守,後起死,以集始為征西將軍、武都王。集始後朝于京師,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安南大將軍、領護南蠻校尉、漢中郡侯、武興王,賜以車旗戎馬錦綵繒纊等。尋還武興,進號鎮南將軍,加督寧、湘等五州諸軍事。後仇池鎮將楊靈珍襲破武興,集始遂入蕭賾。
景明初,集始來降,還授爵位,歸守武興。死,子紹先立,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虜將軍、漢中郡公、武興王;贈集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安王。紹先年幼,委事二叔集起、集義。夏侯道遷以漢中歸順也,蕭衍白馬戍主尹天保率衆圍之。道遷求援於集起、集義,二人貪保邊藩,不欲救之,唯集始弟集朗心願立功,率衆破天保,全漢川,集朗之力也。集義見梁益旣定,恐武興不得乆為外藩,遂扇動諸氐,推紹先僭稱大號,集起、集義並稱王,外引蕭衍為援。安西將軍邢巒遣建武將軍傅豎眼攻武興,克之,執紹先送于京師,遂滅其國,以為武興鎮,復改鎮為東益州。前後鎮將唐法樂,刺史杜纂、邢豹,以威惠失衷,氐豪仇石柱等相率反叛。朝廷以西南為憂。正光中,詔魏子建為刺史,以恩信招撫,風化大行,遠近欵附,如內地焉。後唐永代子建為州,未幾,氐人悉反,永棄城東走,自此復為氐地。其後,紹先奔還武興,復自立為王。
吐谷渾,本遼東鮮卑徒河涉歸子也。涉歸一名弈洛韓,有二子,庶長曰吐谷渾,少曰若洛廆。涉歸死,若洛廆代統部落,別為慕容氏。涉歸之存也,分戶七百以給吐谷渾。吐谷渾與若洛廆二部馬鬥相傷,若洛廆怒,遣人謂吐谷渾曰:「先公處分,與兄異部,何不相遠,而馬鬥相傷!」吐谷渾曰:「馬是畜耳,食草飲水,春氣發動,所以鬥。鬥在馬而怒及人,乖別甚易,今當去汝萬里之外。」若洛廆悔,遣舊老及長史七郍樓追謝留之。吐谷渾曰:「我乃祖以來,樹德遼右,先公之世,卜筮之言,云有二子當享福祚,並流子孫。我是卑庶,理無並大,今以馬致乖,殆天所啟。諸君試驅馬令東,馬若還東,我當隨去。」即令從騎擁馬令回,數百步,欻然悲鳴,突走而西,聲若頹山,如是者十餘輩,一回一迷。樓力屈,乃跪曰:「可汗,此非復人事。」渾謂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孫並應昌盛,廆當傳子及曾玄孫,其閒可百餘年,我及玄孫閒始當顯耳。」於是遂西附陰山,後假道上隴。若洛廆追思吐谷渾,作阿干歌,徒河以兄為阿干也。子孫僭號,以此歌為輦後鼓吹大曲。
吐谷渾遂徙上隴,止於枹罕暨甘松,南界昂城、龍涸,從洮水西南極白蘭數千里中,逐水草,廬帳而居,以肉酪為糧。西北諸種謂之阿柴虜。
吐谷渾死,有子六十人。長子吐延,身長七尺八寸,勇力過人,性刻暴,為昂城羌酋姜聰所刺。劔猶在體,呼子葉延,語其大將紇拔泥曰:「吾氣絕,棺斂訖,便速去保白蘭,地旣險遠,又土俗懦弱,易控御。葉延小兒,欲授餘人,恐倉卒終不能相制。今以葉延付汝,竭股肱之力以輔之。孺子得立,吾無恨也。」抽劔而死。有子十二人。
葉延少而勇果,年十歲,縛草為人,號曰姜聰,每旦輒射之,射中則嗥叫泣涕。其母曰:「讎賊諸將已屠膾之,汝年小,何煩朝朝自苦。」葉延嗚咽若不自勝,荅母曰:「誠知無益,然罔極之心,不勝其痛。」性至孝,母病三日不食,葉延亦不食。頗視書傳,自謂曾祖弈洛韓始封昌黎公,吾為公孫之子,案禮,公孫之子得以王父字為氏,遂以吐谷渾為氏焉。
葉延死,子碎奚立,性淳謹,三弟專權,碎奚不能制,諸大將共誅之。奚憂哀不復攝事,遂立子視連為世子,委之事,號曰「莫賀郎」,華言父也。碎奚遂以憂死。視連立,以父憂思,不遊娛酣宴。十五年,死,弟視羆立。死,子樹洛干等並幼,弟烏紇提立而妻樹洛干母,生二子慕、利延。烏紇提一名大孩,死,樹洛干立,自號車騎將軍,是歲晉義熙初也。樹洛干死,弟阿犲立,自號驃騎將軍、沙州刺史。部內有黃沙,周回數百里,不生草木,因號「沙州」。
阿犲兼并羌氐,地方數千里,號為彊國。田于西彊山,觀墊江源,問於羣臣曰:「此水東流,有何名?由何郡國入何水也?」其長史曾和曰:「此水經仇池,過晉壽,出宕渠,號墊江,至巴郡入江,度廣陵會於海。」阿犲曰:「水尚知有歸,吾雖塞表小國,而獨無所歸乎?」遣使通劉義符,獻其方物,義符封為澆河公。未及拜受,劉義隆元嘉三年又加除命。又將遣使朝貢,會暴病,臨死召諸子弟告之曰:「先公車騎捨其子虔以大業屬吾,吾豈敢忘先公之舉而私於緯代,其以慕繼事。」阿犲有子二十人,緯代,長子也。阿犲又謂曰:「汝等各奉吾一隻箭,折之地下。」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隻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曰:「汝取十九隻箭折之。」延不能折。阿犲曰:「汝曹知否?單者易折,衆則難摧,戮力一心,然後社稷可固。」言終而死。兄子慕立。
先是阿犲時,劉義隆命竟未至而死,慕又奉表通義隆,義隆又授隴西公。慕招集秦涼亡業之人及羌戎雜夷衆至五六百落,南通蜀漢,北交涼州、赫連,部衆轉盛。
世祖時,慕始遣其侍郎謝大寧奉表歸國,尋討禽赫連定,送之京師。世祖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為大將軍、西秦王。慕表曰:「臣誠庸弱,敢竭情欵,俘禽僭逆,獻捷王府。爵秩雖崇而土不增廓,車旗旣飾而財不周賞,願垂鑒察,亮其單欵。臣頃接寇逆,疆境之人,為賊所抄,流轉東下,今皇化混一,求還鄉土。乞佛日連、窟略寒、張華等三人家弱在此,分乖可愍,願并勑遣使,恩洽遐荒,存亡感戴。」
世祖詔公卿朝會議荅施行。太尉長孫嵩及議郎、博士二百七十九人議曰:「前者有司處以為秦王荒外之君,本非政敎所及,來則受之,去則不禁。皇威遠被,西秦王慕義畏威,稱臣納貢,求受爵號。議者以為古者要荒之君,雖人土衆廣,而爵不擬華夏。陛下加寵王官,及越常分,容飾車旗,班同上國。至於繒絮多少,舊典所無,皆當臨時以制豐寡。自漢魏以來,撫接荒遐,頗有故事。呂后遺單于御車二乗、馬二駟,單于荅馬千匹;其後匈奴和親,敵國遺繒絮不過數百;呼韓邪稱臣,身自入朝,始至萬匹。今西秦王若以土無桑蠶,便當上請,不得言『財不周賞』。昔周室衰微,齊侯小白一匡天下,有賜胙之命,無益土之賞;晉侯重耳破楚城濮,唯受南陽之田為朝宿之邑。西秦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人,因時乗便,侵入秦涼,未有經略拓境之勳,爵登上國,統秦、涼、河、沙四州之地,而云『土不增廓』。比聖朝於弱周,而自同於五霸,無厭之情,其可極乎?西秦王忠欵於朝廷,原其本情,必不至此,或左右不敏,因致斯累。檢西秦流人賊時所抄,悉在蒲阪,今旣稱藩,四海咸泰,天下一家,可勑秦州送詣京師,隨後遣還。所請乞佛三人,昔為賔國之使,來在王庭,國破家遷,即為臣妾,可勿聽許。」制曰:「公卿之議,未為失體。西秦王所收金城、枹罕、隴西之地,彼自取之,朕即與之,便是裂土,何須復廓。西秦欵至,綿絹隨使疏數增益之,非一匹而已。」自是慕貢獻頗簡,又通于劉義隆,義隆封為隴西王。
太延二年,慕死,弟慕利延立,詔遣使者策謚慕曰惠王。後拜慕利延鎮西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西平王;以慕子元緒為撫軍將軍。時慕利延又通劉義隆,義隆封為河南王。世祖征涼州,慕利延懼,遂率其部人西遁沙漠。世祖以慕利延兄有禽赫連定之功,遣使宣喻之,乃還。後慕利延遣使表謝,書奏,乃下詔褒獎之。慕利延兄子緯代懼慕利延害己,與使者謀欲歸國,慕利延覺而殺之。緯代弟叱力延等八人逃歸京師,請兵討慕利延。世祖拜叱力延歸義王,詔晉王伏羅率諸將討之。軍至大母橋,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伏羅遣將追擊之,斬首五千餘級。慕利延走白蘭。慕利延從弟伏念、長史鳩黎、部大崇娥等率衆一萬三千落歸降。後復遣征西將軍、高涼王郍等討之於白蘭,慕利延遂入于闐國,殺其王,死者數萬人。南征 262fa.gif 賔。遣使通劉義隆求援,獻烏丸帽、女國金酒器、胡王金釧等物,義隆賜以牽車。七年,遂還舊土。
慕利延死,樹洛干子拾寅立,始邑於伏羅川,其居止出入竊擬王者。拾寅奉修貢職,受朝廷正朔,又受劉義隆封爵,號河南王。世祖遣使拜為鎮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平王。後拾寅自恃險遠,頗不恭命,通使于劉彧,獻善馬、四角羊,彧加之官號。高宗時,定陽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蘭,多有金銀牛馬,若擊之,可以大獲。議者咸以先帝忿拾寅兄弟不穆,使晉王伏羅、高涼王郍再征之,竟不能克。拾寅雖復遠遁,軍亦疲勞。今在白蘭,不犯王塞,不為人患,非國家之所急也。若遣使招慰,必求為臣妾,可不勞而定也。王者之於四荒,羈縻而已,何必屠其國有其地。安曰:「臣昔為澆河戍將,與之相近,明其意勢。若分軍出其左右,拾寅必走保南山,不過十日,牛馬草盡,人無所食,衆必潰叛,可一舉而定也。」從之,詔陽平王新成、建安王穆六頭等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給事中公孫拔及安出北道以討之。拾寅走南山,諸軍濟河追之。時軍多病,諸將議賊已遠遁,軍容已振,今驅疲病之卒,要難冀之功,不亦過乎。衆以為然,乃引還,獲駞馬二十餘萬。顯祖復詔上黨王長孫觀等率州郡兵討拾寅。軍至曼頭山,拾寅來逆戰,觀等縱兵擊敗之,拾寅宵遁。於是思悔,復修藩職,遣別駕康盤龍奉表朝貢。顯祖幽之,不報其使。拾寅部落大饑,屢寇澆河,詔平西將軍、廣川公皮歡喜率敦煌、枹罕、高平諸軍為前鋒,司空、上黨王長孫觀為大都督以討之。觀等軍入拾寅境,芻其秋稼,拾寅窘怖,遣子詣軍,表求改過。觀等以聞,顯祖以重勞將士,乃下詔切責之,徵其任子。拾寅遣子斤入侍,顯祖尋遣斤還。拾寅後復擾掠邊人,遣其將良利守洮陽、枹罕所統,枹罕鎮將、西郡公楊鍾葵貽拾寅書以責之。拾寅表曰:「奉詔聽臣還舊土,故遣良利守洮陽,若不追前恩,求令洮陽貢其土物。」辭旨懇切,顯祖許之。自是歲修職貢。
太和五年,拾寅死,子度易侯立,遣其侍郎時真貢方物,提上表稱嗣事。後度易侯伐宕昌,詔讓之,賜錦綵一百二十匹,喻令悛改,所掠宕昌口累部送時還。易侯並奉詔。死,子伏連籌立。高祖欲令入朝,表稱疾病,輒修洮陽、泥和城而置戍焉。文明太后崩,使人告凶,伏連籌拜命不恭,有司請伐之,高祖不許。羣臣以其受詔不敬,不冝納所獻。高祖曰:「拜受失禮,乃可加以告責,所獻土毛,乃是臣之常道,杜棄所獻,便是絕之,縱欲改悔,其路無由矣。」詔曰:「朕在哀疚之中,未有征討,而去春枹罕表,取其洮陽、泥和二戍。時以此旣邊將之常,即便聽許。及偏師致討,二戍望風請降,執訊二千餘人,又得婦女九百口。子婦可悉還之。」伏連籌乃遣世子賀魯頭朝于京師,禮錫有加,拜伏連籌使持節、都督西垂諸軍事、征西將軍、領護西戎中郎將、西海郡開國公、吐谷渾王,麾旗章綬之飾皆備給之。後遣兼員外散騎常侍張禮使於伏連籌,伏連籌謂禮曰:「昔與宕昌通和,恒見稱大王,己則自名,今忽名僕而拘執此使,將命偏師往問其意。」禮曰:「君與宕昌並為魏藩,而比輒有興動,殊違臣節。當發之日,宰輔以為君若反迷知罪,則克保藩業,脫守愚不改,則禍難將至。」伏連籌遂默然。及高祖崩,遣使赴哀,盡其誠敬。
伏連籌內修職貢,外并戎狄,塞表之中,號為彊冨。準擬天朝,樹置官司,稱制諸國,以自誇大。世宗初,詔責之曰:「梁州表送卿報宕昌書,梁彌邕與卿並為邊附,語其國則隣藩,論其位則同列,而稱書為表,名報為旨,有司以國有常刑,殷勤請討。朕慮險遠多虞,輕相構惑,故先宣此意,善自三思。」伏連籌上表自申,辭誠懇至。終世宗世至于正光,犛牛蜀馬及西南之珍無歲不至。
後秦州城人莫折念生反,河西路絕,涼州城人萬于菩提等東應念生,囚刺史宋頴。頴密遣求援於伏連籌,伏連籌親率大衆救之,遂獲保全。自爾以後,關徼不通,貢獻路絕。
伏連籌死,子夸呂立,始自號為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雖有城郭而不居,恒處穹廬,隨水草畜牧。其地東西三千里,南北千餘里。官有王公、僕射、尚書及郎將、將軍之號。夸呂椎髻毦珠,以皂為帽,坐金師子牀。號其妻為「恪尊」,衣織成裙,披錦大袍,辮髮於後,首戴金花冠。其俗:丈夫衣服略同於華夏,多以羅冪為冠,亦以繒為帽;婦人皆貫珠貝,束髮,以多為貴。兵器有弓刀甲槊。國無常賦,須則稅冨室商人以充用焉。其刑罰:殺人及盜馬者死,餘則徵物以贖罪,亦量事決杖;刑人,必以氈蒙頭,持石從高擊之。父兄死,妻後母及嫂等,與突厥俗同。至于婚,貧不能備財者,輒盜女去。死者亦皆埋殯。其服制,葬訖則除之。性貪婪,忍於殺害。好射獵,以肉酪為糧。亦知種田,大麥、粟、豆,然其北界氣候多寒,唯得蕪菁、大麥,故其俗貧多冨少。青海周回千餘里,海內有小山,每冬冰合後,以良牝馬置此山,至來春收之,馬皆有孕,所生得駒,號為龍種,必多駿異。吐谷渾甞得波斯草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千里,世傳青海驄者是也。土出犛牛、馬,多鸚鵡,饒銅、鐵、朱沙。地兼鄯善、且末。
興和中,齊獻武王作相,招懷荒遠,蠕蠕旣附於國,夸呂遣使致敬。獻武王喻以大義,徵其朝貢,夸呂乃遣使人趙吐骨真假道蠕蠕頻來,又薦其從妹,靜帝納以為嬪。遣員外散騎常侍傅靈使於其國。夸呂又請婚,乃以濟南王匡孫女為廣樂公主以妻之。此後朝貢不絕。
吐谷渾北有乙弗勿敵國。俗風與吐谷渾同。不識五穀,唯食魚及蘇子。蘇子狀若中國苟杞子。
北又有阿蘭國。與鳥獸同,不知鬥戰,忽見異人,舉國便走。土無所出,大養羣畜。體輕工走,逐之不可得。
北又有女王國。以女為主,人所不至,其傳云然。
宕昌羌者,其先蓋三苗之胤,周時與庸、蜀、微、盧等八國從武王滅商,漢有先零、燒當等,世為邊患。其地東接中華,西通西域,南北數千里,姓別自為部落,酋帥皆有地分,不相統攝,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織犛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國無法令,又無徭賦。惟戰伐之時,乃相屯聚,不然則各事生業,不相往來。皆衣裘褐。牧養犛牛、羊、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繼母、世叔母及嫂、弟婦等為妻。俗無文字,但候草木榮落,記其歲時。三年一相聚,殺牛羊以祭天。
有梁懃者,世為酋帥,得羌豪心,乃自稱王焉。懃孫彌忽,世祖初,遣子彌黃奉表求內附,世祖嘉之,遣使拜彌忽為宕昌王,賜彌黃爵甘松侯。彌忽死,孫虎子立。其地自仇池以西,東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二萬餘落。世修職貢,頗為吐谷渾所斷絕。虎子死,彌治立。虎子弟羊子先奔吐谷渾,吐谷渾遣兵送羊子,欲奪彌治位。彌治遣使請救,顯祖詔武都鎮將宇文生救之,羊子退走。彌治死,子彌機立,遣其司馬利住奉表貢方物。楊文度之叛,圍武都,彌機遣其二兄率衆救武都,破走文度。高祖時,遣使子橋表貢朱沙、雌黃、白石膽各一百斤。自此後,歲以為常,朝貢相繼。後高祖遣鴻臚劉歸、謁者張察拜彌機征南大將軍、西戎校尉、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後朝于京師,殊無風禮。朝罷,高祖顧謂左右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宕昌王雖為邊方之主,乃不如中國一吏。」於是改授領護西戎校尉、靈州刺史,王如故,賜以車騎、戎馬、錦綵等,遣還國。
高昌者,車師前王之故地,漢之前部地也。東西二千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大山。或云昔漢武遣兵西討,師旅頓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勢高敞,人庶昌盛,因云「高昌」。亦云其地有漢時高昌壘,故以為國號。東去長安四千九百里,漢西域長史、戊己校尉並居於此。晉以其地為高昌郡,張軌、呂光、沮渠蒙遜據河西,皆置太守以統之。去敦煌十三日行。國有八城,皆有華人。地多石磧。氣候溫暖,厥土良沃,穀麥一歲再熟,冝蠶,多五果,又饒漆。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溉田。出赤鹽,其味甚美。復有白鹽,其形如玉,高昌人取以為枕,貢之中國。多蒲萄酒。俗事天神,兼信佛法。國中羊馬,牧在隱僻處以避寇,非貴人不知其處。北有赤石山。七十里有貪汗山,夏有積雪,此山北鐵勒界也。
世祖時,有闞爽者,自為高昌太守。太延中,遣散騎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為蠕蠕所執。真君中,爽為沮渠無諱所襲,奪據之。無諱死,弟安周代立,和平元年,為蠕蠕所并。蠕蠕以闞伯周為高昌王,其稱王自此始也。太和初,伯周死,子義成立,歲餘,為其兄首歸所殺,自立為高昌王。
五年,高車王可至羅殺首歸兄弟,以敦煌人張孟明為王。後為國人所殺,立馬儒為王,以鞏顧禮、麴嘉為左右長史。二十一年,遣司馬王體玄奉表朝貢,請師迎接,求舉國內徙。高祖納之,遣明威將軍韓安保率騎千餘赴之,割伊吾五百里,以儒居之。至羊榛水,儒遣禮、嘉率步騎一千五百迎安保,去高昌四百里而安保不至。禮等還高昌,安保亦還伊吾。安保遣使韓興安等十二人使高昌,儒復遣顧禮將其世子義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而高昌舊人情戀本土,不願東遷,相與殺儒而立麴嘉為王。
嘉字靈鳳,金城榆中人。旣立,又臣于蠕蠕郍蓋。顧禮與義舒隨安保至洛陽。及蠕蠕主伏圖為高車所殺,嘉又臣高車。初前部胡人悉為高車所徙,入於焉耆,焉耆又為噠所破滅,國人分散,衆不自立,請王於嘉。嘉遣第二子為焉耆王以主之。永平元年,嘉遣兄子私署左衞將軍、田地太守孝亮朝京師,仍求內徙,乞軍迎援。於是遣龍驤將軍孟威發涼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失期而反。於後十餘遣使,獻珠像、白黑貂裘、名馬、鹽枕等,欵誠備至,惟賜優旨,卒不重迎。三年,嘉遣使朝貢,世宗又遣孟威使詔勞之。延昌中,以嘉為持節、平西將軍、瓜州刺史、泰臨縣開國伯,私署王如故。熙平初,遣使朝獻。詔曰:「卿地隔關山,境接荒漠,頻請朝援,徙國內遷。雖來誠可嘉,即於理未帖。何者?彼之甿庶,是漢魏遺黎,自晉氏不綱,因難播越,成家立國,世積已乆。惡徙重遷,人懷戀舊,今若動之,恐異同之變,爰在肘腋,不得便如來表。」神龜元年冬,孝亮復表求援內徙,朝廷不許。正光元年,肅宗遣假員外將軍趙義等使於嘉。嘉朝貢不絕。又遣使奉表,自以邊遐,不習典誥,求借五經、諸史,并請國子助敎劉變以為博士,肅宗許之。
嘉死,贈鎮西將軍、涼州刺史,子堅立。於後,關中賊亂,使命遂絕。普泰初,堅遣使朝貢,除平西將軍、瓜州刺史、泰臨縣伯,王如故,又加衞將軍。至永熙中,特除儀同三司,進為郡公。後遂隔絕。
鄧至者,白水羌也,世為羌豪,因地名號,自稱鄧至。其地自亭街以東,平武以西,汶嶺以北,宕昌以南。土風習俗,亦與宕昌同。其王像舒治遣使內附,高祖拜龍驤將軍、鄧至王,遣貢不絕。
鄧至之西有赫羊等二十國,時遣使朝貢,朝廷皆授以雜號將軍、子男、渠帥之名。
蠻之種類,蓋盤瓠之後,其來自乆。習俗叛服,前史具之。在江淮之閒,依託險阻,部落滋蔓,布於數州,東連壽春,西通上洛,北接汝潁,往往有焉。其於魏氏之時,不甚為患,至晉之末,稍以繁昌,漸為寇暴矣。自劉石亂後,諸蠻無所忌憚,故其族類,漸得北遷,陸渾以南,滿於山谷,宛洛蕭條,略為丘墟矣。
太祖旣定中山,聲敎被于河表。泰常八年,蠻王梅安率渠帥數千朝京師,求留質子以表忠欵。始光中,拜安侍子豹為安遠將軍、江州刺史、順陽公。興光中,蠻王文武龍請降,詔褒慰之,拜南雍州刺史、魯陽侯。
延興中,大陽蠻酋桓誕擁沔水以北,滍葉以南八萬餘落,遣使內屬。高祖嘉之,拜誕征南將軍、東荊州刺史、襄陽王,聽自選郡縣。誕字天生,桓玄之子也。初玄西奔至枚回洲,被殺,誕時年數歲,流竄大陽蠻中,遂習其俗。及長,多智謀,為羣蠻所歸。誕旣內屬,治於朗陵。太和四年,王師南伐,誕請為前驅,乃授使持節、南征西道大都督,討義陽,不果而還。十年,移居潁陽。十六年,依例降王為公。十七年,加征南將軍、中道大都督,征竟陵,遇遷洛,師停。是時蕭賾征虜將軍,直閤將軍蠻酋田益宗率部曲四千餘戶內屬。襄陽酋雷婆思等十一人率戶千餘內徙,求居大和川,詔給廩食。後開南陽,令有沔北之地。蠻人安堵,不為寇賊。十八年,誕入朝,賞遇隆厚。卒,謚曰剛。子暉,字道進,位龍驤將軍、東荊州刺史,襲爵。
景明初,大陽蠻酋田育丘等二萬八千戶內附,詔置四郡十八縣。暉卒,贈冠軍將軍。三年,魯陽蠻魯北鷰等聚衆攻逼潁川,詔左衞將軍李崇討平之,徙萬餘家於河北諸州及六鎮。尋叛南走,所在追討,比及河,殺之皆盡。四年,東荊州蠻樊素安反,僭帝號。正始元年,素安弟秀安復反,李崇、楊大眼悉討平之。二年,蕭衍沔東太守田清喜擁七郡三十一縣,戶萬九千遣使內附,乞師討衍。其雍州以東,石城以西五百餘里水陸援路,請率部曲斷之。四年,蕭衍永寧太守文雲生六部自漢東遣使歸附。
永平初,東荊州表囗囗太守桓叔興前後招慰大陽蠻歸附者一萬七百戶,請置郡十六、縣五十,詔前鎮東府長史酈道元檢行置之。叔興即暉弟也。延昌元年,拜南荊州刺史,居安昌,隷於東荊。三年,蕭衍遣兵討江沔,破掠諸蠻,百姓擾動。蠻自相督率二萬餘人,頻請統帥為聲勢。叔興給一統并威儀,為之節度,蠻人遂安。其年,蕭衍雍州刺史蕭藻遣其將蔡令孫等三將寇南荊之西南,沿襄沔上下,破掠諸蠻。蠻酋衍龍驤將軍楚石廉叛衍來請援,叔興與石廉督集蠻夏二萬餘人擊走之,斬令孫等三將。藻又遣其新陽太守邵道林於沔水之南,石城東北立清水戍,為抄掠之基。叔興遣諸蠻擊破之。四年,叔興上表請不隷東荊,許之。蕭衍每有寇抄,叔興必摧破之。
正光中,叔興擁所部南叛。蠻首成龍彊率戶數千內附,拜為刺史。蠻帥田午生率戶二千內徙揚州,拜為郡守。蕭衍義州刺史、邊城王文僧明,鐵騎將軍、邊城太守田官德等率戶萬餘舉州內屬,拜僧明平南將軍、西豫州刺史,封開封侯;官德龍驤將軍、義州刺史;自餘封授各有差。僧明、官德並入朝,蠻出山至邊城、建安者八九千戶。義州尋為蕭衍將裴邃所陷。衍定州刺史田超秀亦遣使求附,請援歷年,朝廷恐輕致邊役,未之許。會超秀死,其部曲相率內附,徙之六鎮、秦隴,所在反叛。二荊、西郢,蠻大擾動,斷三路,殺都督,寇盜至於襄城、汝水,百姓多被其害。蕭衍遣將圍廣陵,樊城諸蠻並為前驅,自汝水以南,處處鈔刼,恣其暴掠。連年攻討,散而復合,其暴滋甚。
又有冉氏、向氏者,陬落尤盛,餘則大者萬家,小者千戶,更相崇僭,稱王侯,屯據三峽,斷遏水路,荊、蜀行人至有假道者。
獠者,蓋南蠻之別種,自漢中達于邛笮川洞之閒,所在皆有。種類甚多,散居山谷,略無氏族之別。又無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長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稱阿、阿段,婦人阿夷、阿等之類,皆語之次第稱謂也。依樹積木,以居其上,名曰「干蘭」,干蘭大小,隨其家口之數。往往推一長者為王,亦不能遠相統攝。父死則子繼,若中國之貴族也。獠王各有鼓角一雙,使其子弟自吹擊之。好相殺害,多不敢遠行。能卧水底,持刀刺魚。其口嚼食並鼻飲。死者豎棺而埋之。性同禽獸,至於忿怒,父子不相避,惟手有兵刃者先殺之。若殺其父,走避,求得一狗以謝其母,母得狗謝,不復嫌恨。若報怨相攻擊,必殺而食之。平常刼掠,賣取豬狗而已。親戚比隣,指授相賣,被賣者號哭不服,逃竄避之,乃將買人捕逐,指若亡叛,獲便縛之。但經被縛者,即服為賤隷,不敢稱良矣。亡失兒女,一哭便止,不復追思。惟執盾持矛,不識弓矢。用竹為簧,羣聚鼓之,以為音節。能為細布,色至鮮凈。大狗一頭,買一生口。其俗畏鬼神,尤尚淫祀。所殺之人,美鬢髯者必剝其面皮,籠之於竹,及燥,號之曰「鬼」,鼓舞祀之,以求福利。至有賣其昆季妻奴盡者,乃自賣以供祭焉。鑄銅為器,大口寬腹,名曰銅爨,旣薄且輕,易於熟食。
建國中,李勢在蜀,諸獠始出巴西、渠川、廣漢、陽安、資中,攻破郡縣,為益州大患。勢內外受敵,所以亡也。自桓溫破蜀之後,力不能制,又蜀人東流,山險之地多空,獠遂挾山傍谷。與夏人參居者頗輸租賦,在深山者仍不為編戶。蕭衍梁益二州歲歲伐獠以自裨潤,公私頗藉為利。
正始中,夏侯道遷舉漢中內附,世宗遣尚書邢巒為梁益二州刺史以鎮之,近夏人者安堵樂業,在山谷者不敢為寇。後以羊祉為梁州,傅豎眼為益州。祉性酷虐,不得物情。蕭衍輔國將軍范季旭與獠王趙清荊率衆屯孝子谷,祉遣統軍魏胡擊走之。後蕭衍寧朔將軍姜白復擁夷獠入屯南城,梁州人王法慶與之通謀,衆屯於固門川,祉遣征虜將軍囗囗討破之。豎眼施恩布信,大得獠和。後以元法僧代傅豎眼為益州,法僧在任貪殘,獠遂反叛,勾引蕭衍軍圍逼晉壽。朝廷憂之,以豎眼先得物情,復令乗傳往撫。獠聞豎眼至,莫不欣然,拜迎道路,於是而定。及元恒、元子真相繼為梁州,並無德績,諸獠苦之。
其後朝廷以梁益二州控攝險遠,乃立巴州以統諸獠,後以巴酋嚴始欣為刺史。又立隆城鎮,所綰獠二十萬戶,彼謂北獠,歲輸租布,又與外人交通貿易。巴州生獠並皆不順,其諸頭王每於時節謁見刺史而已。孝昌初,諸獠以始欣貪暴,相率反叛,攻圍巴州。山南行臺勉諭,即時散罷。自是獠諸頭王相率詣行臺者相繼,子建厚勞賚之。始欣見中國多事,又失彼心,慮獲罪譴。時蕭衍南梁州刺史陰子春扇惑邊陲,始欣謀將南叛。始欣族子愷時為隆城鎮將,密知之,嚴設邏候,遂禽蕭衍使人,并封始欣詔書、鐵券、刀劔、衣冠之屬,表送行臺。子建乃啟以鎮為南梁州,愷為刺史,發使執始欣,囚於南鄭。遇子建見代,梁州刺史傅豎眼仍為行臺。豎眼乆病,其子敬紹納始欣重賂,使得還州。始欣乃起衆攻愷,屠滅之,據城南叛,蕭衍將蕭玩率衆援接。時梁益二州並遣將討之,攻陷巴州,執始欣,遂大破玩軍。及斬玩,以傅曇表為刺史。後元羅在梁州,為所陷,自此遂絕。
史臣曰:氐、羌、蠻、獠,風俗各異,嗜欲不同,言語不通,聖人因時設敎,所以達其志而通其俗也。然而外寧必有內憂,覽之者不可不誡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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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一百零二‧列傳第九十  西域 夏書稱「西戎即序」,班固云:就而序之,非盛威武,致其貢物也。漢氏初開西域,有三十六國。其後分立五十五王,置校尉、都護以撫納之。王莽篡位,西域遂絕。至於後漢,班超所通者五十餘國,西至西海,東西萬里,皆來朝貢,復置都護、校尉以相統攝。其後或絕或通,漢朝以為勞弊中國,其官時置時廢。暨魏晉之後,互相吞滅,不可復詳記焉。
太祖初,經營中原,未暇及於四表。旣而西戎之貢不至,有司奏依漢氏故事,請通西域,可以振威德於荒外,又可致竒貨於天府。太祖曰:「漢氏不保境安人,乃遠開西域,使海內虛耗,何利之有?今若通之,前弊復加百姓矣。」遂不從。歷太宗世,竟不招納。
太延中,魏德益以遠聞,西域龜茲、疏勒、烏孫、恱般、渴槃陀、鄯善、焉耆、車師、粟特諸國王始遣使來獻。世祖以西域漢世雖通,有求則卑辭而來,無欲則驕慢王命,此其自知絕遠,大兵不可至故也。若報使往來,終無所益,欲不遣使。有司奏九國不憚遐嶮,遠貢方物,當與其進,安可豫抑後來,乃從之。於是始遣行人王恩生、許綱等西使,恩生出流沙,為蠕蠕所執,竟不果達。又遣散騎侍郎董琬、高明等多齎錦帛,出鄯善,招撫九國,厚賜之。初,琬等受詔,便道之國可往赴之。琬過九國,北行至烏孫國,其王得朝廷所賜,拜受甚恱,謂琬曰:「傳聞破洛郍、者舌皆思魏德,欲稱臣致貢,但患其路無由耳。今使君等旣到此,可往二國,副其慕仰之誠。」琬於是自向破洛郍,遣明使者舌。烏孫王為發導譯達二國,琬等宣詔慰賜之。已而琬、明東還,烏孫、破洛郍之屬遣使與琬俱來貢獻者十有六國。自後相繼而來,不閒于歲,國使亦數十輩矣。
初,世祖每遣使西域,常詔河西王沮渠牧犍令護送,至姑臧,牧犍恒發使導路出於流沙。後使者自西域還,至武威,牧犍左右謂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吳提妄說,云:『去歲魏天子自來伐我,士馬疫死,大敗而還,我禽其長弟樂平王丕。』我君大喜,宣言國中。」又聞吳提遣使告西域諸國,稱:「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為彊,若更有魏使,勿復恭奉。」西域諸國亦有貳者。牧犍事主稍以慢惰。使還,具以狀聞,世祖遂議討牧犍。涼州旣平,鄯善國以為「脣亡齒寒,自然之道也,今武威為魏所滅,次及我也。若通其使人,知我國事,取亡必近,不如絕之,可以支乆」,乃斷塞行路,西域貢獻,歷年不入。後平鄯善,行人復通。
始琬等使還京師,具言凡所經見及傳聞傍國,云:西域自漢武時五十餘國,後稍相并。至太延中,為十六國,分其地為四域。自蔥嶺以東,流沙以西為一域;蔥嶺以西,海曲以東為一域;者舌以南,月氏以北為一域;兩海之閒,水澤以南為一域。內諸小渠長蓋以百數。其出西域本有二道,後更為四:出自玉門,渡流沙,西行二千里至鄯善為一道;自玉門渡流沙,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車師為一道;從莎車西行一百里至蔥嶺,蔥嶺西一千三百里至伽倍為一道;自莎車西南五百里蔥嶺,西南一千三百里至波路為一道焉。自琬所不傳而更有朝貢者,紀其名,不能具國俗也。其與前使所異者録之。
鄯善國,都扜泥城,古樓蘭國也。去代七千六百里,所都城方一里。地多沙鹵,少水草,北即白龍堆路。至太延初,始遣使來獻。四年,遣其弟素延耆入侍。及世祖平涼州,沮渠牧犍弟無諱走保敦煌。無諱後謀渡流沙,遣其弟安周擊鄯善,王比龍恐懼欲降。會魏使者自天竺、 262fa.gif 賔還,俱會鄯善,勸比龍拒之,遂與連戰,安周不能克,退保東城。後比龍懼,率衆西奔且末,其世子乃應安周。鄯善人頗剽刼之,令不得通。世祖詔散騎常侍、成周公萬度歸乗傳發涼州兵討之,度歸到敦煌,留輜重,以輕騎五千渡流沙,至其境。時鄯善人衆布野,度歸勑吏卒不得有所侵掠,邊守感之,皆望旗稽服。其王真達面縛出降,度歸釋其縛,留軍屯守,與真達詣京都。世祖大恱,厚待之。是歲,拜交趾公韓拔為假節、征西將軍、領護西戎校尉、鄯善王以鎮之,賦役其人,比之郡縣。
且末國,都且末城,在鄯善西,去代八千三百二十里。真君三年,鄯善王比龍避沮渠安周之難,率國人之半奔且末,後役屬鄯善。且末西北方流沙數百里,夏日有熱風為行旅之患。風之所至,唯老駞豫知之,即鳴而聚立,埋其口鼻於沙中,人每以為候,亦即將氈擁蔽鼻口。其風迅駛,斯須過盡,若不防者,必至危斃。
于闐國,在且末西北,蔥嶺之北二百餘里。東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國二千里,西去朱俱波千里,北去龜茲千四百里,去代九千八百里。其地方亙千里,連山相次。所都城方八九里,部內有大城五,小城數十。于闐城東三十里有首拔河,中出玉石。土冝五穀并桑麻,山多美玉,有好馬、駞、騾。其刑法,殺人者死,餘罪各隨輕重懲罰之。自外風俗物產與龜茲略同。俗重佛法,寺塔僧尼甚衆,王尤信尚,每設齋日,必親自灑掃饋食焉。城南五十里有賛摩寺,即昔羅漢比丘盧旃為其王造覆盆浮圖之所,石上有辟支佛跣處,雙跡猶存。于闐西五百里有比摩寺,云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俗無禮義,多盜賊,淫縱。自高昌以西,諸國人等深目高鼻,唯此一國,貌不甚胡,頗類華夏。城東二十里有大水北流,號樹枝水,即黃河也,一名計式水。城西五十五里亦有大水,名達利水,與樹枝水會,俱北流。
真君中,世祖詔高涼王郍擊吐谷渾慕利延,慕利延懼,驅其部落渡流沙。郍進軍急追之,慕利延遂西入于闐,殺其王,死者甚衆。顯祖末,蠕蠕寇于闐,于闐患之,遣使素目伽上表曰:「西方諸國,今皆已屬蠕蠕,奴世奉大國,至今無異。今蠕蠕軍馬到城下,奴聚兵自固,故遣使奉獻,延望救援。」顯祖詔公卿議之,公卿奏曰:「于闐去京師幾萬里,蠕蠕之性,惟習野掠,不能攻城,若為所拒,當已旋矣。雖欲遣師,勢無所及。」顯祖以公卿議示其使者,亦以為然。於是詔之曰:「朕承天理物,欲令萬方各安其所,應勑諸軍以拯汝難。但去汝遐阻,雖復遣援,不救當時之急,已停師不行,汝冝知之。朕今練甲養卒,一二歲閒當躬率猛將,為汝除患,汝其謹警候以待大舉。」先是,朝廷遣使者韓羊皮使波斯,波斯王遣使獻馴象及珍物。經于闐,于闐中于王秋仁輒留之,假言慮有寇不達。羊皮言狀,顯祖怒,又遣羊皮奉詔責讓之,自後每使朝獻。
蒲山國,故皮山國也。居皮城,在于闐南,去代一萬二千里。其國西南三里,有凍凌山。後役屬于闐。
悉居半國,故西夜國也,一名子合。其王號子,治呼犍。在于闐西,去代萬二千九百七十里。太延初,遣使來獻,自後貢使不絕。
權於摩國,故烏秅國也。其王居烏秅城,在悉居半西南,去代一萬二千九百七十里。
渠莎國,居故莎車城,在子合西北,去代一萬二千九百八十里。
車師國,一名前部。其王居交河城。去代萬五十里,其地北接蠕蠕。本通使交易,世祖初,始遣使朝獻,詔行人王恩生、許綱等出使。恩生等始度流沙,為蠕蠕所執。恩生見蠕蠕吳提,持魏節不為之屈。後世祖切讓吳提,吳提懼,乃遣恩生等歸。許綱到敦煌,病死,朝廷壯其節,賜謚曰貞。初,沮渠無諱兄弟之渡流沙也,鳩集遺人,破車師國。真君十一年,車師王車夷落遣使琢進、薛直上書曰:「臣亡父僻處塞外,仰慕天子威德,遣使表獻,不空於歲。天子降念,賜遺甚厚。及臣繼立,亦不闕常貢,天子垂矜,亦不異前世。敢縁至恩,輒陳私艱。臣國自無諱所攻擊,經今八歲,人民饑荒,無以存活。賊今攻臣甚急,臣不能自全,遂捨國東奔,三分免一,即日已到焉耆東界。思歸天闕,幸垂賑救。」於是下詔撫慰之,開焉耆倉給之。正平初,遣子入侍,自後每使朝貢。
且彌國,都天山東于大谷,在車師北,去代一萬五百七十里。本役屬車師。
焉耆國,在車師南,都員渠城,白山南七十里,漢時舊國也。去代一萬二百里。其王姓龍,名鳩尸卑郍,即前涼張軌所討龍熙之胤。所都城方二里,國內凡有九城。國小人貧,無綱紀法令。兵有弓刀甲槊。婚姻略同華夏。死亡者皆焚而後葬,其服制滿七日則除之。丈夫並翦髮以為首飾。文字與婆羅門同。俗事天神,並崇信佛法。尤重二月八日、四月八日,是日也,其國咸依釋敎,齋戒行道焉。氣候寒,土田良沃,穀有稻粟菽麥,畜有駞馬。養蠶不以為絲,唯充綿纊。俗尚蒲萄酒,兼愛音樂。南去海十餘里,有魚鹽蒲葦之饒。東去高昌九百里;西去龜茲九百里,皆沙磧;東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
恃地多險,頗剽刼中國使。世祖怒之,詔成周公萬度歸討之,約齎輕糧,取食路次。度歸入焉耆東界,擊其邊守左回、尉犁二城拔之,進軍向員渠。鳩尸卑郍以四五萬人出城守險以拒。度歸募壯勇,短兵直往衝,鳩尸卑郍衆大潰,盡虜之,單騎走入山中。度歸進屠其城,四鄙諸戎皆降服。焉耆為國,斗絕一隅,不亂日乆,獲其珍竒異玩殊方譎詭不識之物,橐駞馬牛雜畜巨萬。時世祖幸陰山北宮,度歸破焉耆露板至,世祖省訖,賜司徒崔浩書曰:「萬度歸以五千騎經萬餘里,拔焉耆三城,獲其珍竒異物及諸委積不可勝數。自古帝王雖云即序西戎,有如指注,不能控引也。朕今手把而有之,如何?」浩上書稱美,遂命度歸鎮撫其人。初鳩尸卑郍走山中,猶覬城不拔,得還其國。旣見盡為度歸所克,乃奔龜茲,龜茲以其婿,厚待之。
龜茲國,在尉犁西北,白山之南一百七十里,都延城,漢時舊國也。去代一萬二百八十里。其王姓白,即後涼呂光所立白震之後。其王頭繫綵帶,垂之於後,坐金師子牀。所居城方五六里。其刑法,殺人者死,刼賊則斷其一臂并刖一足。稅賦準地徵租,無田者則稅銀錢。風俗、婚姻、喪葬、物產與焉耆略同,唯氣候少溫為異。又出細氈,饒銅、鐵、鉛、嗷皮、氍毹、鐃沙、鹽綠、雌黃、胡粉、安息香、良馬、犎牛等。東有輪臺,即漢貳師將軍李廣利所屠者。其南三百里有大河東流,號計式水,即黃河也。東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闐一千四百里,西去疏勒一千五百里,北去突厥牙帳六百餘里,東南去瓜州三千一百里。其東闕城戍。寇竊非一。世祖詔萬度歸率騎一千以擊之,龜茲遣烏羯目提等領兵三千距戰,度歸擊走之,斬二百餘級,大獲駞馬而還。俗性多淫,置女巿,收男子錢入官。土多孔雀,羣飛山谷閒,人取養而食之,孳乳如雞鶩,其王家恒有千餘隻云。其國西北大山中有如膏者流出成川,行數里入地,如餬,甚臭,服之髮齒已落者能令更生,病人服之皆愈。自後每使朝貢。
姑默國,居南城,在龜茲西,去代一萬五百里。役屬龜茲。
溫宿國,居溫宿城,在姑默西北,去代一萬五百五十里。役屬龜茲。
尉頭國,居尉頭城,在溫宿北,去代一萬六百五十里。役屬龜茲。
烏孫國,居赤谷城,在龜茲西北,去代一萬八百里。其國數為蠕蠕所侵,西徙蔥嶺山中,無城郭,隨畜牧逐水草。太延三年遣使者董琬等使其國,後每使朝貢。
疏勒國,在姑默西,白山南百餘里,漢時舊國也。去代一萬一千二百五十里。高宗末,其王遣使送釋迦牟尼佛袈裟一,長二丈餘。高宗以審是佛衣,應有靈異,遂燒之以驗虛實,置於猛火之上,經日不然,觀者莫不悚駭,心形俱肅。其王戴金師子冠。土多稻、粟、麻、麥、銅、鐵、錫、雌黃、錦、綿,每歲常供送於突厥。其都城方五里,國內有大城十二,小城數十。人手足皆六指,產子非六指者即不育。勝兵二千人。南有黃河,西帶蔥嶺,東去龜茲千五百里,西去鏺汗國千里,南去朱俱波八九百里,東北至突厥牙帳千餘里,東南去瓜州四千六百里。
恱般國,在烏孫西北,去代一萬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單于之部落也。為漢車騎將軍竇憲所逐,北單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羸弱不能去者住龜茲北。地方數千里,衆可二十餘萬。涼州人猶謂之「單于王」。其風俗言語與高車同,而其人清潔於胡。俗剪髮齊眉,以醍醐塗之,昱昱然光澤,日三澡漱,然後飲食。其國南界有火山,山傍石皆燋鎔,流地數十里乃凝堅,人取為藥,即石流黃也。
與蠕蠕結好,其王甞將數千人入蠕蠕國,欲與大檀相見。入其界百餘里,見其部人不浣衣,不絆髮,不洗手,婦人舌舐器物,王謂其從臣曰:「汝曹誑我入此狗國中!」乃馳還。大檀遣騎追之不及,自是相仇讎,數相征討。真君九年,遣使朝獻。并送幻人,稱能割人喉脈令斷,擊人頭令骨陷,皆血出或數升或盈斗,以草藥內其口中,令嚼咽之,須臾血止,養瘡一月復常,又無痕瘢。世祖疑其虛,乃取死罪囚試之,皆驗。云中國諸名山皆有此草,乃使人受其術而厚遇之。又言其國有大術者,蠕蠕來抄掠,術人能作霖雨狂風大雪及行潦,蠕蠕凍死漂亡者十二三。是歲再遣使朝貢,求與官軍東西齊契討蠕蠕。世祖嘉其意,命中外諸軍戒嚴,以淮南王他為前鋒,襲蠕蠕。仍詔有司以其鼓舞之節施於樂府。自後每使貢獻。
者至拔國,都者至拔城,在疏勒西,去代一萬一千六百二十里。其國東有潘賀郍山,出美鐵及師子。
迷密國,都迷密城,在者至拔西,去代一萬二千六百里。正平元年,遣使獻一峰黑橐駞。其國東有山,名郁悉滿,山出金玉,亦多鐵。
悉萬斤國,都悉萬斤城,在迷密西,去代一萬二千七百二十里。其國南有山,名伽色郍,山出師子。每使朝貢。
忸密國,都忸密城,在悉萬斤西,去代二萬二千八百二十八里。
洛郍國,故大宛國也。都貴山城,在疏勒西北,去代萬四千四百五十里。太和三年,遣使獻汗血馬,自此每使朝貢。
粟特國,在蔥嶺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溫郍沙。居於大澤,在康居西北,去代一萬六千里。先是,匈奴殺其王而有其國,至王忽倪已三世矣。其國商人先多詣涼土販貨,及克姑臧,悉見虜。高宗初,粟特王遣使請贖之,詔聽焉。自後無使朝獻。
波斯國,都宿利城,在忸密西,古條支國也。去代二萬四千二百二十八里。城方十里,戶十餘萬,河經其城中南流。土地平正,出金、銀、石、珊瑚、琥珀、車渠、馬腦,多大真珠、頗梨、琉璃、水精、瑟瑟、金剛、火齊、鑌鐵、銅、錫、朱砂、水銀、綾、錦、疊、毼、氍毹、毾、赤獐皮,及薰陸、鬱金、蘇合、青木等香,胡椒、畢撥、石蜜、千年棗、香附子、訶梨勒、無食子、鹽綠、雌黃等物。氣候暑熱,家自藏冰。地多沙磧,引水溉灌。其五穀及鳥獸等與中夏略同,唯無稻及黍、稷。土出名馬、大驢及駞,往往有日行七百里者。冨室至有數千頭。又出白象、師子、大鳥卵。有鳥形如橐駞,有兩翼,飛而不能高,食草與肉,亦能噉火。
其王姓波氏,名斯。坐金羊牀,戴金花冠,衣錦袍、織成帔,飾以真珠寶物。其俗丈夫剪髮,戴白皮帽,貫頭衫,兩廂近下開之,亦有巾帔,縁以織成;婦女服大衫,披大帔,其髮前為髻,後披之,飾以金銀花,仍貫五色珠,絡之於膊。王於其國內,別有小牙十餘所,猶中國之離宮也。每年四月出遊處之,十月乃還。王即位以後,擇諸子內賢者,密書其名,封之於庫,諸子及大臣皆莫之知也。王死,衆乃發書視之,其封內有名者,即立以為王,餘子出各就邊任,兄弟更不相見也。國人號王曰「醫囋」,妃曰「防步率」,王之諸子曰「殺野」。大官有摸胡壇,掌國內獄訟;泥忽汗,掌庫藏開禁;地卑,掌文書及衆務;次有遏羅訶地,掌王之內事;薛波勃,掌四方兵馬。其下皆有屬官,分統其事。兵有甲槊圓排劔弩弓箭,戰兼乗象,百人隨之。其刑法:重罪懸諸竿上,射殺之;次則繫獄,新王立乃釋之;輕罪則劓刖若髡,或剪半鬢,及繫牌於項,以為恥辱;犯彊盜者,繫之終身;姦貴人妻者,男子流,婦人割其耳鼻。賦稅則準地輸銀錢。
俗事火神、天神。文字與胡書異。多以姊妹為妻妾,自餘婚合,亦不擇尊卑,諸夷之中最為醜穢矣。百姓女年十歲以上有姿貌者,王收養之,有功勳人即以分賜。死者多棄屍於山,一月著服。城外有人別居,唯知喪葬之事,號為不淨人,若入城巿,搖鈴自別。以六月為歲首,尤重七月七日、十二月一日,其日人庶以上各相命召,設會作樂,以極歡娛。又每年正月二十日,各祭其先死者。
神龜中,其國遣使上書貢物,云:「大國天子,天之所生,願日出處常為漢中天子。波斯國王居和多千萬敬拜。」朝廷嘉納之。自此每使朝獻。
伏盧尼國,都伏盧尼城,在波斯國北,去代二萬七千三百二十里。累石為城。東有大河南流,中有鳥,其形似人,亦有如橐駞、馬者,皆有翼,常居水中,出水便死。城北有云尼山,出銀、珊瑚、琥珀,多師子。
色知顯國,都色知顯城,在悉萬斤西北,去代一萬二千九百四十里,土平,多五果。
伽色尼國,都伽色尼城,在悉萬斤南,去代一萬二千九百里。土出赤鹽,多五果。
薄知國,都薄知城,在伽色尼南,去代一萬三千三百二十里。多五果。
牟知國,都牟知城,在忸密西南,去代二萬二千九百二十里。土平,禽獸草木類中國。
阿弗太汗國,都阿弗太汗城,在忸密西,去代二萬三千七百二十里。土平,多五果。
呼似密國,都呼似密城,在阿弗太汗西,去代二萬四千七百里。土平,出銀、琥珀,有師子,多五果。
諾色波羅國,都波羅城,在忸密南,去代二萬三千四百二十八里。土平,冝稻麥,多五果。
早伽至國,都早伽至城,在忸密西,去代二萬三千七百二十八里。土平,少田植,取稻麥於隣國,有五果。
伽不單國,都伽不單城,在悉萬斤西北,去代一萬二千七百八十里。土平,冝稻麥,有五果。
者舌國,故康居國,在破洛郍西北,去代一萬五千四百五十里。太延三年,遣使朝貢,自是不絕。
伽倍國,故休密翕侯。都和墨城,在莎車西,去代一萬三千里。人居山谷閒。
折薛莫孫國,故雙靡翕侯。都雙靡城,在伽倍西,去代一萬三千五百里。人居山谷閒。
鉗敦國,故貴霜翕侯。都護澡城,在折薛莫孫西,去代一萬三千五百六十里。人居山谷閒。
弗敵沙國,故肸頓翕侯。都薄茅城,在鉗敦西,去代一萬三千六百六十里。居山谷閒。
閻浮謁國,故高附翕侯。都高附城,在弗敵沙南,去代一萬三千七百六十里。居山谷閒。
大月氏國,都盧監氏城,在弗敵沙西,去代一萬四千五百里。北與蠕蠕接,數為所侵,遂西徙都薄羅城,去弗敵沙二千一百里。其王寄多羅勇武,遂興師越大山,南侵北天竺,自乾陀羅以北五國盡役屬之。世祖時,其國人商販京師,自云能鑄石為五色琉璃,於是採礦山中,於京師鑄之。旣成,光澤乃美於西方來者。乃詔為行殿,容百餘人,光色映徹,觀者見之,莫不驚駭,以為神明所作。自此中國琉璃遂賤,人不復珍之。
安息國,在蔥嶺西,都蔚搜城。北與康居,西與波斯相接,在大月氏西北,去代二萬一千五百里。
大秦國,一名黎軒,都安都城。從條支西渡海曲一萬里,去代三萬九千四百里。其海傍出,猶勃海也,而東西與勃海相望,蓋自然之理。地方六千里,居兩海之閒。其地平正,人居星布。其王都城分為五城,各方五里,周六十里。王居中城。城置八臣以主四方,而王城亦置八臣,分主四城。若謀國事及四方有不決者,則四城之臣集議王所,王自聽之,然後施行。王三年一出觀風化,人有寃枉詣王訴訟者,當方之臣小則讓責,大則黜退,令其舉賢人以代之。其人端正長大,衣服車旗擬儀中國,故外域謂之大秦。其土冝五穀桑麻,人務蠶田,多璆琳、琅玕、神龜、白馬朱鬣、明珠、夜光璧。東南通交趾,又水道通益州永昌,郡多出異物。大秦西海水之西有河,河西南流。河西有南、北山,山西有赤水,西有白玉山。玉山西有西王母山,玉為堂云。從安息西界循海曲,亦至大秦,回萬餘里。於彼國觀日月星辰,無異中國,而前史云條支西行百里日入處,失之遠矣。
阿鉤羌國,在莎車西南,去代一萬三千里。國西有縣度山,其閒四百里中,往往有棧道,下臨不測之淵,人行以繩索相持而度,因以名之。土有五穀諸果。巿用錢為貨。居止立宮室。有兵器。土出金珠。
波路國,在阿鉤羌西北,去代一萬三千九百里。其地濕熱,有蜀馬,土平,物產國俗與阿鉤羌同。
小月氏國,都冨樓沙城。其王本大月氏王寄多羅子也。寄多羅為匈奴所逐,西徙後令其子守此城,因號小月氏焉。在波路西南,去代一萬六千六百里。先居西平、張掖之閒,被服頗與羌同。其俗以金銀錢為貨。隨畜牧移徙,亦類匈奴。其城東十里有佛塔,周三百五十步,高八十丈。自佛塔初建,計至武定八年,八百四十二年,所謂「百丈佛圖」也。
。有金銀銅錫以為器物。巿用錢。他畜與諸國同。每使朝獻。
吐呼羅國,去代一萬二千里。東至范陽國,西至悉萬斤國,中閒相去二千里;南至連山,不知名;北至波斯國,中閒相去一萬里。國中有薄提城,周匝六十里。城南有西流大水,名漢樓河。土冝五穀,有好馬、駞、騾。其王曾遣使朝貢。
副貨國,去代一萬七千里。東至阿副使且國,西至沒誰國,中閒相去一千里;南有連山,不知名;北至竒沙國,相去一千五百里。國中有副貨城,周匝七十里。冝五穀、萄桃,唯有馬、駞、騾。國王有黃金殿,殿下金駞七頭,各高三尺。其王遣使朝貢。
南天竺國,去代三萬一千五百里。有伏醜城,周匝十里,城中出摩尼珠、珊瑚。城東三百里有拔賴城,城中出黃金、白真檀、石蜜、蒲萄。土冝五穀。世宗時,其國王婆羅化遣使獻駿馬、金、銀,自此每使朝貢。
疊伏羅國,去代三萬一千里。國中有勿悉城。城北有鹽竒水,西流。有白象,并有阿末黎,木皮中織作布。土冝五穀。世宗時,其國王伏陀末多遣使獻方物,自是每使朝貢。
拔豆國,去代五萬一千里。東至多勿當國,西至旃郍國,中閒相去七百五十里;南至陵伽國,北至弗郍伏且國,中閒相去九百里。國中出金、銀、雜寶、白象、水牛、氂牛、蒲萄、五果。土冝五穀。
噠國,大月氏之種類也,亦曰高車之別種,其原出於塞北。自金山而南,在于闐之西,都烏許水南二百餘里,去長安一萬一百里。其王都拔底延城,蓋王舍城也。其城方十里餘,多寺塔,皆飾以金。風俗與突厥略同。其俗兄弟共一妻,夫無兄弟者其妻戴一角帽,若有兄弟者依其多少之數,更加角焉。衣服類加以纓絡。頭皆剪髮。其語與蠕蠕、高車及諸胡不同。衆可十萬。無城邑,依隨水草,以氈為屋,夏遷涼土,冬逐暖處。分其諸妻,各在別所,相去或二百、三百里。其王巡歷而行,每月一處,冬寒之時,三月不徙。王位不必傳子,子弟堪任,死便授之。其國無車有輿。多駞馬。用刑嚴急,偷盜無多少皆腰斬,盜一責十。死者,冨者累石為藏,貧者掘地而埋,隨身諸物,皆置冢內。其人兇悍,能鬥戰。西域康居、于闐、沙勒、安息及諸小國三十許皆役屬之,號為大國。與蠕蠕婚姻。自太安以後,每遣使朝貢。正光末,遣使貢師子一,至高平,遇万俟醜奴反,因留之。醜奴平,送京師。永熙以後,朝獻遂絕。其國南去漕國千五百里,東去瓜州六千五百里。
初,熙平中,肅宗遣王伏子統宋雲、沙門法力等使西域,訪求佛經。時有沙門慧生者亦與俱行,正光中還。慧生所經諸國,不能知其本末及山川里數,蓋舉其略云。
朱居國,在于闐西。其人山居。有麥,多林果。咸事佛。語與于闐相類。役屬噠。
渴槃陀國,在蔥嶺東,朱駒波西。河經其國,東北流。有高山,夏積霜雪。亦事佛道。附於噠。
缽和國,在渴槃陀西。其土尤寒,人畜同居,穴地而處。又有大雪山,望若銀峰。其人唯食餅,飲麥酒,服裘。有二道,一道西行向噠,一道西南趣烏萇。亦為噠所統。
波知國,在缽和西南。土狹人貧,依託山谷,其王不能揔攝。有三池,傳云大池有龍王,次者有龍婦,小者有龍子,行人經之,設祭乃得過,不祭多遇風雪之困。
賒彌國,在波知之南。山居。不信佛法,專事諸神。亦附噠。東有缽盧勒國,路嶮,縁鐵鎖而度,下不見底。熙平中,宋雲等竟不能達。
烏萇國,在賒彌南。北有蔥嶺,南至天竺。婆羅門胡為其上族。婆羅門多解天文吉凶之數,其王動則訪決焉。土多林果,引水灌田,豐稻麥。事佛,多諸寺塔,事極華麗。人有爭訴,服之以藥,曲者發狂,直者無恙。為法不殺,犯死罪唯徙於靈山。西南有檀特山,山上立寺,以驢數頭運食,山下無人控御,自知往來也,
乾陀國,在烏萇西,本名業波,為噠所破,因改焉。其王本是敕勒,臨國已二世矣。好征戰,與賔鬥,三年不罷,人怨苦之。有鬥象七百頭,十人乗一象,皆執兵仗,象鼻縳刀以戰。所都城東南七里有佛塔,高七十丈,周三百步,即所謂「雀離佛圖」也。
康國者,康居之後也。遷徙無常,不恒故地,自漢以來,相承不絕。其王本姓溫,月氏人也。舊居祁連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踰蔥嶺,遂有其國。枝庶各分王,故康國左右諸國,並以昭武為姓,示不忘本也。王字世夫畢,為人寬厚,甚得衆心。其妻突厥達度可汗女也。都於薩寶水上阿禄迪城,多人居。大臣三人共掌國事。其王索髮,冠七寶金花,衣綾、羅、錦、繡、白疊;其妻有髻,幪以皂巾。丈夫翦髮,錦袍。名為彊國,西域諸國多歸之。米國、史國、曹國、何國、安國、小安國、郍色波國、烏郍曷國、穆國皆歸附之。有胡律,置於祅祠,將決罰,則取而斷之。重者族,次罪者死,賊盜截其足。人皆深目、高鼻、多髯。善商賈,諸夷交易多湊其國。有大小鼓、琵琶、五弦箜篌。婚姻喪制與突厥同。國立祖廟,以六月祭之,諸國皆助祭。奉佛為胡書。氣候溫,冝五穀,勤修園蔬,樹木滋茂。出馬、駞、驢、犎牛、黃金、沙、香、阿薛郍香、瑟瑟、獐皮、氍毹、錦、疊。多蒲萄酒,冨家或致十石,連年不敗。太延中,始遣使貢方物,後遂絕焉。
史臣曰:西域雖通魏氏,而中原始平,天子方以混一為心,未遑征伐。其信使往來,深得羇縻勿絕之道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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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一百零三‧列傳第九十一 蠕蠕 匈奴宇文莫槐 徒何段就六眷 高車
蠕蠕,東胡之苗裔也,姓郁乆閭氏。始神元之末,掠騎有得一奴,髮始齊眉,忘本姓名,其主字之曰木骨閭。「木骨閭」者,首禿也。木骨閭與郁乆閭聲相近,故後子孫因以為氏。木骨閭旣壯,免奴為騎卒。穆帝時,坐後期當斬,亡匿廣漠谿谷閒,收合逋逃得百餘人,依紇突隣部。木骨閭死,子車鹿會雄健,始有部衆,自號柔然,而役屬於國。後世祖以其無知,狀類於蟲,故改其號為蠕蠕。
車鹿會旣為部帥,歲貢馬畜、貂豽皮,冬則徙度漠南,夏則還居漠北。車鹿會死,子吐奴傀立。吐奴傀死,子跋提立。跋提死,子地粟袁立。地粟袁死,其部分為二,地粟袁長子匹候跋繼父居東邊,次子縕紇提別居西邊。及昭成崩,縕紇提附衞辰而貳於我。登國中討之,蠕蠕移部遁走,追之,及於大磧南牀山下,大破之,虜其半部。匹候跋及部帥屋擊各收餘落遁走,遣長孫嵩及長孫肥追之,渡磧。嵩至平望川,大破屋擊,禽之,斬以徇。肥至涿邪山,及匹候跋,跋舉落請降。獲縕紇提子曷多汗及曷多汗兄詰歸之、社崘、斛律等并宗黨數百人,分配諸部。縕紇提西遁,將歸衞辰,太祖追之,至跋郍山,縕紇提復降,太祖撫慰如舊。
九年,曷多汗與社崘率部衆棄其父西走,長孫肥輕騎追之,至上郡跋郍山,斬曷多汗,盡殪其衆。社崘與數百人奔匹候跋,匹候跋處之南鄙,去其庭五百里,令其子四人監之。旣而社崘率其私屬執匹候跋四子而叛,襲匹候跋。諸子收餘衆,亡依高車斛律部。社崘兇狡有權變,月餘,乃釋匹候跋,歸其諸子,欲聚而殲之。密舉兵襲匹候跋,殺匹候跋。子啟拔、吳頡等十五人歸于太祖。社崘旣殺匹候跋,懼王師討之,乃掠五原以西諸部,北度大漠。太祖以拔、頡為安遠將軍、平棘侯。社崘與姚興和親。太祖遣材官將軍和突襲黜弗、素古延諸部,社崘遣騎救素古延,突逆擊破之。
社崘遠遁漠北,侵高車,深入其地,遂并諸部,凶勢益振。北徙弱洛水,始立軍法:千人為軍,軍置將一人,百人為幢,幢置帥一人;先登者賜以虜獲,退懦者以石擊首殺之,或臨時捶撻。無文記,將帥以羊屎粗計兵數,後頗知刻木為記。其西北有匈奴餘種,國尤冨彊,部帥曰拔也稽,舉兵擊社崘,社崘逆戰於頞根河,大破之,後盡為社崘所并。號為彊盛。隨水草畜牧,其西則焉耆之地,東則朝鮮之地,北則渡沙漠,窮瀚海,南則臨大磧。其常所會庭則敦煌、張掖之北。小國皆苦其寇抄,羈縻附之,於是自號丘豆伐可汗。「丘豆伐」猶魏言駕馭開張也,「可汗」猶魏言皇帝也。蠕蠕之俗,君及大臣因其行能即為稱號,若中國立謚,旣死之後,不復追稱。太祖謂尚書崔玄伯曰:「蠕蠕之人,昔來號為頑嚚,每來抄掠,駕牸牛奔遁,驅犍牛隨之,牸牛伏不能前。異部人有敎其以犍牛易之者,蠕蠕曰『其母尚不能行,而況其子』,終於不易,遂為敵所虜。今社崘學中國,立法置戰陳,卒成邊害。道家言聖人生,大盜起,信矣。」
天興五年,社崘聞太祖征姚興,遂犯塞,入參合陂,南至犲山及善無北澤。時遣常山王遵以萬騎追之,不及。天賜中,社崘從弟恱代、大郍等謀殺社崘而立大郍,發覺,大郍等來奔。以大郍為冠軍將軍、西平侯,恱代為越騎校尉、易陽子。三年夏,社崘寇邊,永興元年冬,又犯塞。二年,太宗討之,社崘遁走,道死。其子度拔年少,未能御衆,部落立社崘弟斛律,號藹苦蓋可汗,魏言姿質美好也。
斛律北并賀術也骨國,東破譬曆辰部落。三年,斛律宗人恱侯咄觝干等數百人來降。斛律畏威自守,不敢南侵,北邊安靜。神瑞元年,與馮跋和親,跋聘斛律女為妻,將為交婚。斛律長兄子步鹿真謂斛律曰:「女小遠適,憂思生疾,可遣大臣樹黎、勿地延等女為媵。」斛律不許。步鹿真出,謂樹黎等曰:「斛律欲令汝女為媵,遠至他國。」黎遂共結謀,令勇士夜就斛律穹廬,候伺其出執之,與女俱嬪于和龍。乃立步鹿真。
步鹿真立,委政樹黎。初,高車叱洛侯者叛其渠帥,導社崘破諸部落,社崘德之,以為大人。步鹿真與社崘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妻告步鹿真,叱洛侯欲舉大檀為主,遺大檀金馬勒為信。步鹿真聞之,歸發八千騎往圍叱洛侯,叱洛侯焚其珍寶,自刎而死。步鹿真遂掩大檀,大檀發軍執步鹿真及社拔,絞殺之,乃自立。
大檀者,社崘季父僕渾之子,先統別部,鎮於西界,能得衆心,國人推戴之,號牟汗紇升蓋可汗,魏言制勝也。斛律父子旣至和龍,馮跋封為上谷侯。大檀率衆南徙犯塞,太宗親討之,大檀懼而遁走。遣山陽侯奚斤等追之,遇寒雪,士衆凍死墮指者十二三。及太宗崩,世祖即位,大檀聞而大喜,始光元年秋,乃寇雲中。世祖親討之,三日二夜至雲中。大檀騎圍世祖五十餘重,騎逼馬首,相次如堵焉。士卒大懼,世祖顏色自若,衆情乃安。先是,大檀弟大郍與社崘爭國,敗而來奔。大檀以大郍子於陟斤為部帥,軍士射於陟斤殺之,大檀恐,乃還。二年,世祖大舉征之,東西五道並進:平陽王長孫翰等從黑漠,汝陰公長孫道生從白黑兩漠閒,車駕從中道,東平公娥清次西從粟園,冝城王奚斤、將軍安原等西道從爾寒山。諸軍至漠南,舍輜重,輕騎齎十五日糧,絕漠討之,大檀部落駭驚北走。神元年八月,大檀遣子將騎萬餘人入塞,殺掠邊人而走。附國高車追擊破之。自廣寧還,追之不及。
二年四月,世祖練兵于南郊,將襲大檀。公卿大臣皆不願行,術士張淵、徐辯以天文說止世祖,世祖從崔浩計而行。會江南使還,稱劉義隆欲犯河南,謂行人曰:「汝疾還告魏主,歸我河南地,即當罷兵,不然盡我將士之力。」世祖聞而大笑,告公卿曰:「龜鱉小豎,自救不暇,何能為也。就使能來,若不先滅蠕蠕,便是坐待寇至,腹背受敵,非上策也。吾行決矣。」於是車駕出東道向黑山,平陽王長孫翰從西道向大娥山,同會賊庭。五月,次于沙漠南,舍輜重輕襲之,至栗水,大檀衆西奔。弟匹黎先典東落,將赴大檀,遇翰軍,翰縱騎擊之,殺其大人數百。大檀聞之震怖,將其族黨,焚燒廬舍,絕跡西走,莫知所至。於是國落四散,竄伏山谷,畜產布野,無人收視。世祖縁栗水西行,過漢將竇憲故壘。六月,車駕次於兔園水,去平城三千七百里。分軍搜討,東至瀚海,西接張掖水,北渡燕然山,東西五千餘里,南北三千里。高車諸部殺大檀種類,前後歸降三十餘萬,俘獲首虜及戎馬百餘萬匹。八月,世祖聞東部高車屯巳尼陂,人畜甚衆,去官軍千餘里。遂遣左僕射安原等往討之。暨巳尼陂,高車諸部望軍降者數十萬。
大檀部落衰弱,因發疾而死,子吳提立,號勑連可汗,魏言神聖也。四年,遣使朝獻。先是,北鄙候騎獲吳提南偏邏者二十餘人,世祖賜之衣服,遣歸。吳提上下感德,故朝貢焉。世祖厚賔其使而遣之。延和三年二月,以吳提尚西海公主,又遣使人納吳提妹為夫人,又進為左昭儀。吳提遣其兄禿鹿傀及左右數百人來朝,獻馬二千匹,世祖大恱,班賜甚厚。至太延二年,乃絕和犯塞。四年,車駕幸五原,遂征之。樂平王丕、河東公賀多羅督十五將出東道,永昌王健、冝都王穆壽督十五將出西道,車駕出中道。至浚稽山,分中道復為二道,陳留王崇從大澤向涿邪山,車駕從浚稽北向天山。西登白阜,刻石記行,不見蠕蠕而還。時漠北大旱,無水草,軍馬多死。五年,車駕西伐沮渠牧犍,冝都王穆壽輔景穆居守,長樂王嵇敬、建寧王崇二萬人鎮漠南,以備蠕蠕。吳提果犯塞,壽素不設備,賊至七介山,京邑大駭,爭奔中城。司空長孫道生拒之於吐頹山。吳提之寇也,留其兄乞列歸與北鎮諸軍相守,敬、崇等破乞列歸于陰山之北,獲之。乞列歸歎曰:「沮渠陷我也。」獲其伯父他吾無鹿胡及其將帥五百人,斬首萬餘級。吳提聞而遁走,道生追之,至于漠南而還。真君四年,車駕幸漠南,分四道:樂安王範、建寧王崇各統十五將出東道,樂平王督十五將出西道,車駕出中道,中山王辰領十五將為中軍後繼。車駕至鹿渾谷,與賊將遇,吳提遁走,追至頞根河,擊破之。車駕至石水而還。五年,復幸漠南,欲襲吳提,吳提遠遁,乃還。
吳提死,子吐賀真立,號處可汗,魏言唯也。十年正月,車駕北伐,高涼王郍出東道,略陽王羯兒出西道,車駕與景穆自中道出涿邪山。吐賀真別部帥尒綿他拔等率千餘家來降。是時,軍行數千里,吐賀真新立,恐懼遠遁。九月,車駕北伐,高涼王郍出東道,略陽王羯兒出中道,與諸軍期會於地弗池。吐賀真悉國精銳,軍資甚盛,圍郍數十重,郍掘長圍堅守,相持數日。吐賀真數挑戰,輒不利,以郍衆少而固,疑大軍將至,解圍夜遁。郍引軍追之,九日九夜,吐賀真益懼,棄輜重,踰穹隆嶺遠遁。郍收其輜重,引軍還,與車駕會於廣澤。略陽王羯兒盡收其人戶畜產百餘萬。自是吐賀真遂單弱,遠竄,邊疆息警矣。太安四年,車駕北征,騎十萬,車十五萬兩,旌旗千里,遂渡大漠。吐賀真遠遁,其莫弗烏朱駕頹率衆數千落來降,乃刊石記功而還。世祖征伐之後,意存休息,蠕蠕亦怖威北竄,不敢復南。
和平五年,吐賀真死,子予成立,號受羅部真可汗,魏言惠也。自稱永康元年,率部侵塞,北鎮遊軍大破其衆。皇興四年,予成犯塞,車駕北討。京兆王子推、東陽公元丕督諸軍出西道,任城王雲等督軍出東道,汝陰王賜、濟南公羅烏拔督軍為前鋒,隴西王源賀督諸軍為後繼。諸將會車駕于女水之濵,顯祖親誓衆,詔諸將曰:「用兵在竒不在衆也,卿等為朕力戰,方略已在朕心。」乃選精兵五千人挑戰,多設竒兵以惑之。虜衆奔潰,逐北三十餘里,斬首五萬級,降者萬餘人,戎馬器械不可稱計。旬有九日,往返六千餘里,改女水曰武川,遂作北征頌,刊石紀功。
延興五年,予成求通婚娉,有司以予成數犯邊塞,請絕其使,發兵討之。顯祖曰:「蠕蠕譬若禽獸,貪而亡義,朕要當以信誠待物,不可抑絕也。予成知悔前非,遣使請和,求結姻援,安可孤其欵意?」乃詔報曰:「所論婚事,今始一反,尋覽事理,未允厥中。夫男而下女,爻象所明,初婚之吉,敦崇禮娉,君子所以重人倫之本。不敬其初,令終難矣。」予成每懷譎詐,終顯祖世,更不求婚。太和元年四月,遣莫何去汾比拔等來獻良馬、貂裘,比拔等稱伏承天朝珍寶華麗甚積,求一觀之。乃勑有司出御府珍玩金玉、文繡器物,御廄文馬、竒禽、異獸,及人閒所冝用者列之京肆,令其歷觀焉。比拔見之,自相謂曰:「大國冨麗,一生所未見也。」二年二月,又遣比拔等朝貢,尋復請婚焉。高祖志存招納,許之。予成雖歲貢不絕,而欵約不著,婚事亦停。
九年,予成死,子豆崘立,號伏古敦可汗,魏言恒也。自稱太平元年。豆崘性殘暴好殺,其臣侯醫垔、石洛候數以忠言諫之,又勸與國通和,勿侵中國。豆崘怒,誣石洛候謀反,殺之,夷其三族。十六年八月,高祖遣陽平王頤、左僕射陸叡並為都督,領軍斛律桓等十二將七萬騎討豆崘。部內高車阿伏至羅率衆十餘萬落西走,自立為主。豆崘與叔父郍蓋為二道追之,豆崘出自浚稽山北而西,郍蓋出自金山。豆崘頻為阿伏至羅所敗,郍蓋累有勝捷。國人咸以郍蓋為天所助,欲推郍蓋為主。郍蓋不從,衆彊之,郍蓋曰:「我為臣不可,焉能為主!」衆乃殺豆崘母子,以屍示郍蓋,郍蓋乃襲位。
郍蓋號候其伏代庫者可汗,魏言恱樂也。自稱太安元年。郍蓋死,子伏圖立,號他汗可汗,魏言緒也。自稱始平元年。正始三年,伏圖遣使紇奚勿六跋朝獻,請求通和。世宗不報其使,詔有司勑勿六跋曰:「蠕蠕遠祖社崘是大魏叛臣,往者包容,暫時通使。今蠕蠕衰微,有損疇日,大魏之德,方隆周漢,跨據中原,指清八表。正以江南未平,權寬北掠,通和之事,未容相許。若修藩禮,欵誠昭著者,當不孤爾也。」永平元年,伏圖又遣勿六跋奉函書一封,并獻貂裘,世宗不納,依前喻遣。
伏圖西征高車,為高車王彌俄突所殺,子醜奴立,號豆羅伏跋豆伐可汗,魏言彰制也。自稱建昌元年。永平四年九月,醜奴遣沙門洪宣奉獻珠像。延昌三年冬,世宗遣驍騎將軍馬義舒使於醜奴,未發而崩,事遂停寢。醜奴壯健,善用兵。四年,遣使俟斤尉比建朝貢。熙平元年,西征高車大破之,禽其王彌俄突,殺之,盡并叛者,國遂彊盛。二年,又遣俟斤尉比建、紇奚勿六跋、鞏顧禮等朝貢。神龜元年二月,肅宗臨顯陽殿,引顧禮等二十人於殿下,遣中書舍人徐紇宣詔,讓以蠕蠕藩禮不備之意。
初,豆崘之死也,郍蓋為主,伏圖納豆崘之妻候呂陵氏,生醜奴、阿郍瓌等六人。醜奴立後,忽亡一子,字祖惠,求募不能得。有屋引副升牟妻是豆渾地萬、年二十許,為醫巫,假託神鬼,先常為醜奴所信,出入去來,乃言此兒今在天上,我能呼得。醜奴母子欣恱,後歲仲秋,在大澤中施帳屋,齋潔七日,祈請天上。經一宿,祖惠忽在帳中,自云恒在天上。醜奴母子抱之悲喜,大會國人,號地萬為聖女,納為可賀敦,授夫副升牟爵位,賜牛馬羊三千頭。地萬旣挾左道,亦有姿色,醜奴甚加重愛,信用其言,亂其國政。如是積歲,祖惠年長,其母問之,祖惠言:「我恒在地萬家,不甞上天,上天者地萬敎也。」其母具以狀告醜奴,醜奴言:「地萬懸鑒遠事,不可不信,勿用讒言也。」旣而地萬恐懼,譖祖惠於醜奴,醜奴陰殺之。
正光初,醜奴母遣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絞殺地萬,醜奴怒,欲誅具列等。又阿至羅侵醜奴,醜奴擊之,軍敗。還,為母與其大臣所殺,立醜奴弟阿郍瓌。立經十日,其族兄俟力發示發率衆數萬以伐阿郍瓌,阿郍瓌戰敗,將弟乙居伐輕騎南走歸國。阿郍瓌母候呂陵氏及其二弟尋為示發所殺,而阿郍瓌未之知也。
九月,阿郍瓌將至,肅宗遣兼侍中陸希道為使主,兼散騎常侍孟威為使副,迎勞近畿;使司空公、京兆王繼至北中,侍中崔光、黃門郎元纂在近郊,並申宴勞,引至門闕下。十月,肅宗臨顯陽殿,引從五品以上清官、皇宗、藩國使客等列於殿庭,王公以下及阿郍瓌等入,就庭中北面。位定,謁者引王公以下升殿,阿郍瓌位於藩王之下,又引將命之官及阿郍瓌弟并二叔位於羣官之下。遣中書舍人曹道宣詔勞問,阿郍瓌啟云:「陛下優隆,命臣弟叔等升殿預會,但臣有從兄,在北之日,官高於二叔,乞命升殿。」詔聽之,乃位於阿郍瓌弟之下,二叔之上。宴將罷,阿郍瓌執啟立於座後,詔遣舍人常景問所欲言,阿郍瓌求詣殿前,詔引之。阿郍瓌再拜跽曰:「臣先世源由,出於大魏。」詔曰:「朕已具之。」阿郍瓌起而言曰:「臣之先,逐草放牧,遂居漠北。」詔曰:「卿言未盡,可具陳之。」阿郍瓌又言曰:「臣先祖以來,世居北土,雖復隔越山津,而乃心慕化;未能時宣者,正以高車悖逆,臣國擾攘,不暇遣使以宣遠誠。自頃年以前,漸定高車。及臣兄為主,故遣鞏顧禮等使來大魏,實欲虔修藩禮,是以曹道芝北使之日,臣與主兄即遣大臣五人拜受詔命。臣兄弟本心未及上徹。但高車從而侵暴,中有姦臣,因亂作逆,殺臣兄,立臣為主。裁過旬日,臣以陛下恩慈如天,是故倉卒輕身投國,歸命陛下。」詔曰:「具卿所陳,理猶未盡,可更言之。」阿郍瓌再拜受詔,起而言曰:「臣以家難,輕來投闕,老母在彼,萬里分張,本國臣民,皆已迸散。陛下隆恩,有過天地,求乞兵馬,還向本國,誅翦叛逆,收集亡散。陛下慈念,賜借兵馬。老母若在,得生相見,以申母子之恩;如其死也,即得報讎,以雪大恥。臣當統臨餘人,奉事陛下,四時之貢,不敢闕絕。陛下聖顏難覩,敢有披陳,但所欲言者口不能盡言,別有辭啟,謹以仰呈,願垂昭覽。」仍以啟付舍人常景,具以奏聞。尋封阿郍瓌朔方郡公、蠕蠕王,賜以衣冕,加之軺蓋,禄從、儀衞,同于戚藩。
十二月,肅宗以阿郍瓌國無定主,思還綏集,啟請切至,詔議之。時朝臣意有同異,或言聽還,或言不可。領軍元叉為宰相,阿郍瓌私以金百斤貨之,遂歸北。二年正月,阿郍瓌等五十四人請辭,肅宗臨西堂,引見阿郍瓌及其伯叔兄弟五人,升階賜坐,遣中書舍人穆弼宣勞。阿郍瓌等拜辭,詔賜阿郍瓌細明光人馬鎧二具,鐵人馬鎧六具;露絲銀纏槊二張并白眊,赤漆槊十張并白眊,黑漆槊十張并幡;露絲弓二張并箭,朱漆柘弓六張并箭,黑漆弓十張并箭;赤漆盾六幡并刀,黑漆盾六幡并刀;赤漆鼓角二十具;五色錦被二領,黃紬被褥三十具;私府繡袍一領并帽,內者緋納襖一領;緋袍二十領并帽,內者雜綵千段;緋納小口褶一具,內中宛具;紫納大口褶一具,內中宛具;百子帳十八具,黃布幕六張;新乾飯一百石,麥八石,榛五石;銅烏錥四枚,柔鐵烏錥二枚,各受二斛;黑漆竹榼四枚,各受二升;婢二口;父草馬五百匹,駞百二十頭,牛一百頭,羊五千口;朱畫盤器十合;粟二十萬石。至鎮給之。詔侍中崔光、黃門元纂郭外勞遣。
阿郍瓌來奔之後,其從父兄俟力發婆羅門率數萬人入討示發,破之。示發走奔地豆于,為其所殺。推婆羅門為主,號彌偶可社句可汗,魏言安靜也。時安北將軍、懷朔鎮將楊鈞表:「傳聞彼人已立主,是阿郍瓌同堂兄弟。夷人獸心,已相君長,恐未肯以殺兄之人,郊迎其弟。輕往虛反,徒損國威,自非廣加兵衆,無以送其入北。」二月,肅宗詔舊經蠕蠕使者牒云具仁,往喻婆羅門迎阿郍瓌復藩之意。婆羅門殊自驕慢,無遜避之心,責具仁禮敬,具仁執節不屈。婆羅門遣大官莫何去汾、俟斤丘升頭六人將兵二千隨具仁迎阿郍瓌。五月,具仁還鎮,論彼事勢。阿郍瓌慮不敢入,表求還京。會婆羅門為高車所逐,率十部落詣涼州歸降,於是蠕蠕數萬相率迎阿郍瓌。七月,阿郍瓌啟云:「投化蠕蠕元退社、渾河旃等二人以今月二十六日到鎮,云國土大亂,姓姓別住,迭相抄掠,當今北人鵠望待拯。今乞依前恩,賜給精兵一萬,還令督率送臣磧北,撫定荒人,脫蒙所請,事必克濟。」詔付尚書、門下博議。八月,詔兼散騎常侍王遵業馳驛宣旨慰阿郍瓌,并申賜賚。
九月,蠕蠕後主俟匿伐來奔懷朔鎮,阿郍瓌兄也,列稱規望乞軍,并請阿郍瓌。十月,録尚書事高陽王雍、尚書令李崇、侍中侯剛、尚書左僕射元欽、侍中元叉、侍中安豐王延明、吏部尚書元脩義、尚書李彥、給事黃門侍郎元纂、給事黃門侍郎張烈、給事黃門侍郎盧同等奏曰:「竊聞漢立南、北單于,晉有東、西之稱,皆所以相維禦難,為國藩籬。今臣等參議以為懷朔鎮北土名無結山吐若奚泉,敦煌北西海郡即漢晉舊障,二處寬平,原野彌沃。阿郍瓌冝置西吐若奚泉,婆羅門冝置西海郡,各令揔率部落,收離聚散。其爵號及資給所須,唯恩裁處。彼臣下之官,任其舊俗。阿郍瓌所居,旣是境外,冝少優遣,以示威刑。請沃野、懷朔、武川鎮各差二百人,令當鎮軍主監率,給其糧仗,送至前所,仍於彼為其造構,功就聽還。諸於北來,在婆羅門前投化者,令州鎮上佐準程給糧,送詣懷朔阿郍瓌,鎮與使人量給食廩。在京館者任其去留。阿郍瓌草創,先無儲積,請給朔州麻子乾飯二千斛,官駞運送。婆羅門居於西海,旣是境內,資衞不得同之。阿郍瓌等新造藩屏,冝各遣使持節馳驛先詣慰喻,并委經略。」肅宗從之。十二月,詔安西將軍、廷尉元洪超兼尚書行臺,詣敦煌安置婆羅門。婆羅門尋與部衆謀叛投噠,噠三妻,皆婆羅門姊妹也。仍為州軍所討,禽之。
三年十二月,阿郍瓌上表乞粟以為田種,詔給萬石。四年,阿郍瓌衆大飢,入塞寇抄,肅宗詔尚書左丞元孚兼行臺尚書持節喻之。孚見阿郍瓌,為其所執,以孚自隨,驅掠良口二千,公私驛馬牛羊數十萬北遁,謝孚放還。詔驃騎大將軍、尚書令李崇等率騎十萬討之,出塞三千餘里,至瀚海,不及而還。俟匿伐至洛陽,肅宗臨西堂,引見之。五年,婆羅門死於洛南之館,詔贈使持節、鎮西將軍、秦州刺史、廣牧公。
是歲,沃野鎮人破六韓拔陵反,諸鎮相應。孝昌元年春,阿郍瓌率衆討之,詔遣牒云具仁齎雜物勞賜阿郍瓌,阿郍瓌拜受詔命,勒衆十萬,從武川鎮西向沃野,頻戰克捷。四月,肅宗又遣兼通直散騎常侍、中書舍人馮儁使阿郍瓌,宣勞班賜有差。阿郍瓌部落旣和,士馬稍盛,乃號勑連頭兵豆伐可汗,魏言把攬也。十月,阿郍瓌復遣郁乆閭彌娥朝貢。三年四月,阿郍瓌遣使人鞏鳳景等朝貢,及還,肅宗詔之曰:「北鎮羣狄,為逆不息,蠕蠕主為國立忠,助加誅討,言念誠心,無忘寢食。今知停在朔垂,與尒朱榮隣接,其嚴勒部曲,勿相暴掠,又近得蠕蠕主啟,更欲為國東討。但蠕蠕主世居北漠,不冝炎夏,今可且停,聽待後勑。」蓋朝廷慮其反覆也。此後頻使朝貢。
建義初,孝莊詔曰:「夫勳高者賞重,德厚者名隆,蠕蠕主阿郍瓌鎮衞北藩,禦侮朔表,遂使陰山息警,弱水無塵,刊跡狼山,銘功瀚海,至誠旣篤,勳緒莫酬。故冝標以殊禮,何容格以常式。自今以後,讚拜不言名,上書不稱臣。」太昌元年六月,阿郍瓌遣烏句蘭樹什伐等朝貢,并為長子請尚公主。永熙二年四月,出帝詔以范陽王誨之長女琅邪公主許之,未及婚,帝入關。齊獻武王遣使說之,阿郍瓌遣使朝貢,求婚。獻武王方招四遠,以常山王妹樂安公主許之,改為蘭陵公主。瓌遣奉馬千匹為娉禮,迎公主,詔宗正元壽送公主往北。自是朝貢相尋。瓌以齊獻武王威德日盛,請致愛女於王,靜帝詔王納之。自此塞外無塵矣。
匈奴宇文莫槐,出於遼東塞外,其先南單于遠屬也,世為東部大人。其語與鮮卑頗異。人皆翦髮而留其頂上,以為首飾,長過數寸則截短之。婦女披長襦及足,而無裳焉。秋收烏頭為毒藥,以射禽獸。
莫槐虐用其民,為部人所殺,更立其弟普撥為大人。普撥死,子丘不勤立,尚平文女。丘不勤死,子莫廆立,本名犯太祖諱。莫廆遣弟屈雲攻慕容廆,廆擊破之;又遣別部素延伐慕容廆於棘城,復為慕容廆所破。時莫廆部衆彊盛,自稱單于,塞外諸部咸畏憚之。莫廆死,子遜昵延立,率衆攻慕容廆於棘城。廆子翰先戍於外,遜昵延謂其衆曰:「翰素果勇,必為人患,冝先取之,城不足憂也。」乃分騎數千襲翰。翰聞之,使人詐為段末波使者,逆謂遜昵延曰:「翰數為吾患,乆思除之,今聞來討,甚善,戒嚴相待,冝兼路早赴。」翰設伏待之,遜昵延以為信然,長驅不備,至於伏所,為翰所虜。翰馳使告廆,乗勝遂進,及晨而至。廆亦盡銳應之。遜昵延見而方嚴,率衆逆戰,前鋒始交,而翰已入其營,縱火燎之,衆乃大潰,遜昵延單馬奔還,悉俘其衆。遜昵延父子世雄漠北,又先得玉璽三紐,自言為天所相,每自跨大。及此敗也,乃卑辭厚幣,遣使朝獻于昭帝,帝嘉之,以女妻焉。
遜昵延死,子乞得龜立,復伐慕容廆,廆拒之。惠帝三年,乞得龜屯保澆水,固壘不戰,遣其兄悉跋堆襲廆子仁于栢林,仁逆擊,斬悉跋堆。廆又攻乞得龜克之,乞得龜單騎夜奔,悉虜其衆。乗勝長驅,入其國城,收資財億計,徙部民數萬戶以歸。先是,海出大龜,枯死於平郭,至是而乞得龜敗。
別部人逸豆歸殺乞得龜而自立,與慕容晃相攻擊,遣其國相莫渾伐晃,而莫渾荒酒縱獵,為晃所破,死者萬餘人。建國八年,晃伐逸豆歸,逸豆歸拒之,為晃所敗,殺其驍將涉亦干。逸豆歸遠遁漠北,遂奔高麗。晃徙其部衆五千餘落於昌黎,自此散滅矣。
徒何段就六眷,本出於遼西。其伯祖日陸眷,因亂被賣為漁陽烏丸大庫辱官家奴。諸大人集會幽州,皆持唾壺,唯庫辱官獨無,乃唾日陸眷口中。日陸眷因咽之,西向拜天曰:「願使主君之智慧禄相盡移入我腹中。」其後漁陽大飢,庫辱官以日陸眷為健,使將之詣遼西逐食,招誘亡叛,遂至彊盛。日陸眷死,弟乞珍代立。乞珍死,子務目塵代立,即就陸眷父也,據有遼西之地,而臣於晉。其所統三萬餘家,控絃上馬四五萬騎。穆帝時,幽州刺史王浚以段氏數為己用,深德之,乃表封務目塵為遼西公,假大單于印綬。浚使務目塵率萬餘騎伐石勒於常山封龍山下,大破之。
務目塵死,就六眷立。就六眷與弟匹磾、從弟末波等率五萬餘騎圍石勒於襄國。勒登城望之,見將士皆釋仗寢卧,無警備之意,勒因其懈怠,選募勇健,穿城突出,直衝末波,生禽之。置之座上,與飲宴盡歡,約為父子,盟誓而遣之。末波旣得免,就六眷等遂攝軍而還,不復報浚,歸于遼西。自此以後,末波常不敢南向溲焉,人問其故,末波曰:「吾父在南。」其感勒不害己也如此。
就六眷死,其子幼弱,匹磾與劉琨世子羣奔喪。匹磾陰卷甲而往,欲殺其從叔羽鱗及末波而奪其國。末波等知之,遣軍逆擊,匹磾、劉羣為末波所獲。匹磾走還薊,懼琨禽己,請琨宴會,因執而害之。匹磾旣殺劉琨,與羽鱗、末波自相攻擊,部衆乖離。欲擁其衆徙保上谷,阻軍都之險,以拒末波等。平文帝聞之,陰嚴精騎將擊之。匹磾恐懼,南奔樂陵。後石勒遣石虎擊段文鴦于樂陵,破之,生擒文鴦。匹磾遂率其屬及諸塢壁降于石勒。
末波自稱幽州刺史,屯遼西。末波死,國人立日陸眷弟護遼為主,烈帝時,假護遼驃騎大將軍、幽州刺史、大單于、北平公,弟鬱蘭撫軍將軍、冀州刺史、勃海公。建國元年,石虎征護遼於遼西,護遼奔平岡山,遂投慕容晃,晃殺之。鬱蘭奔石虎,以所徙鮮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鬱蘭死,子龕代之。及冉閔之亂,龕率衆南移,遂據齊地。慕容儁使弟玄恭帥衆伐龕於廣固,執龕送之薊,儁毒其目而殺之,坑其徒三千餘人。
高車,蓋古赤狄之餘種也,初號為狄歷,北方以為敕勒,諸夏以為高車、丁零。其語略與匈奴同而時有小異,或云其先匈奴之甥也。其種有狄氏、袁紇氏、斛律氏、解批氏、護骨氏、異竒斤氏。俗云匈奴單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國人皆以為神。單于曰:「吾有此女,安可配人,將以與天。」乃於國北無人之地,築高臺,置二女其上,曰:「請天自迎之。」經三年,其母欲迎之,單于曰:「不可,未徹之閒耳。」復一年,乃有一老狼晝夜守臺嗥呼,因穿臺下為空穴,經時不去。其小女曰:「吾父處我於此,欲以與天,而今狼來,或是神物,天使之然。」將下就之。其姊大驚曰:「此是畜生,無乃辱父母也!」妹不從,下為狼妻而產子,後遂滋繁成國,故其人好引聲長歌,又似狼嗥。
無都統大帥,當種各有君長,為性粗猛,黨類同心,至於寇難,翕然相依。鬥無行陳,頭別衝突,乍出乍入,不能堅戰。其俗蹲踞褻黷,無所忌避。婚姻用牛馬納聘以為榮。結言旣定,男黨營車闌馬,令女黨恣取,上馬袒乗出闌,馬主立於闌外,振手驚馬,不墜者即取之,墜則更取,數滿乃止。俗無穀,不作酒,迎婦之日,男女相將,持馬酪熟肉節解。主人延賔亦無行位,穹廬前叢坐,飲宴終日,復留其宿。明日,將婦歸,旣而將夫黨還入其家馬羣,極取良馬。父母兄弟雖惜,終無言者。頗諱取寡婦而優憐之。其畜產自有記識,雖闌縱在野,終無妄取。俗不清潔。喜致震霆,每震則叫呼射天而棄之移去。至來歲秋,馬肥,復相率候於震所,埋羖羊,燃火,拔刀,女巫祝說,似如中國祓除,而羣隊馳馬旋繞,百匝乃止。人持一束柳桋,回豎之,以乳酪灌焉。婦人以皮裹羊骸,戴之首上,縈屈髮鬢而綴之,有似軒冕。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屍於中,張臂引弓,佩刀挾槊,無異於生,而露坎不掩。時有震死及疫癘,則為之祈福。若安全無他,則為報賽。多殺雜畜,燒骨以燎,走馬遶旋,多者數百匝,男女無小大皆集會,平吉之人則歌舞作樂,死喪之家則悲吟哭泣。其遷徙隨水草,衣皮食肉,牛羊畜產盡與蠕蠕同,唯車輪高大,輻數至多。
後徙於鹿渾海西北百餘里,部落彊大,常與蠕蠕為敵,亦每侵盜于國家。太祖親襲之,大破其諸部。後太祖復度弱洛水,西行至鹿渾海,停駕簡輕騎,西北行百餘里,襲破之,虜獲生口馬牛羊二十餘萬。復討其餘種於狼山,大破之。車駕巡幸,分命諸將為東西二道,太祖親勒六軍從中道,自駁髯水西北,徇略其部,諸軍同時雲合,破其雜種三十餘落。衞王儀別督將從西北絕漠千餘里,復破其遺迸七部。於是高車大懼,諸部震駭。太祖自牛川南引,大校獵,以高車為圍,騎徒遮列,周七百餘里,聚雜獸於其中。因驅至平城,即以高車衆起鹿苑,南因臺陰,北距長城,東包白登,屬之西山。尋而高車姪利曷莫弗勑力犍率其九百餘落內附,拜勑力犍為揚威將軍,置司馬、參軍,賜穀二萬斛。後高車解批莫弗幡豆建復率其部三十餘落內附,亦拜為威遠將軍,置司馬、參軍,賜衣服,歲給廩食。
蠕蠕社崘破敗之後,收拾部落,轉徙廣漠之北,侵入高車之地。斛律部部帥倍侯利患之,曰:「社崘新集,兵貧馬少,易與耳。」乃舉衆掩擊,入其國落。高車昧利,不顧後患,分其廬室,妻其婦女,安息寢卧不起。社崘登高望見,乃招集亡散得千人,晨掩殺之,走而脫者十二三。倍侯利遂來奔,賜爵孟都公。倍侯利質直勇健過人,奮戈陷陳,有異於衆。北方之人畏嬰兒啼者,語曰「倍侯利來」,便止。處女歌謠云:「求良夫,當如倍侯。」其服衆如此。善用五十蓍筮吉凶,每中,故得親幸,賞賜豐厚,命其少子曷堂內侍。及倍侯利卒,太祖悼惜,葬以國禮,謚曰忠壯王。後詔將軍伊謂帥二萬騎北襲高車餘種袁紇、烏頻,破之。太祖時,分散諸部,唯高車以類粗獷,不任使役,故得別為部落。
後世祖征蠕蠕,破之而還,至漠南,聞高車東部在巳尼陂,人畜甚衆,去官軍千餘里,將遣左僕射安原等討之。司徒長孫翰、尚書令劉潔等諫,世祖不聽,乃遣原等并發新附高車合萬騎,至于巳尼陂,高車諸部望軍而降者數十萬落,獲馬牛羊亦百餘萬,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乗高車,逐水草,畜牧蕃息,數年之後,漸知粒食,歲致獻貢,由是國家馬及牛羊遂至于賤,氈皮委積。高宗時,五部高車合聚祭天,衆至數萬。大會,走馬殺牲,遊遶歌吟忻忻,其俗稱自前世以來無盛於此。會車駕臨幸,莫不忻恱。後高祖召高車之衆隨車駕南討,高車不願南行,遂推袁紇樹者為主,相率北叛,遊踐金陵,都督宇文福追討,大敗而還。又詔平北將軍、江陽王繼為都督討之,繼先遣人慰勞樹者。樹者入蠕蠕,尋悔,相率而降。
高車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吐盧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連氏,五曰窟賀氏,六曰達薄干氏,七曰阿崘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分氏,十曰副伏羅氏,十一曰乞袁氏,十二曰右叔沛氏。先是,副伏羅部為蠕蠕所役屬,豆崘之世,蠕蠕亂離,國部分散,副伏羅阿伏至羅與從弟窮竒俱統領高車之衆十餘萬落。太和十一年,豆崘犯塞,阿伏至羅等固諫不從,怒,率所部之衆西叛,至前部西北,自立為王,國人號之曰「候婁匐勒」,猶魏言大天子也。窮竒號「候倍」,猶魏言儲主也。二人和穆,分部而立,阿伏至羅居北,窮竒在南。豆崘追討之,頻為阿伏至羅所敗,乃引衆東徙。十四年,阿伏至羅遣商胡越者至京師,以二箭奉貢,云:「蠕蠕為天子之賊,臣諫之不從,遂叛來至此而自豎立。當為天子討除蠕蠕。」高祖未之信也,遣使者于提往觀虛實。阿伏至羅與窮竒遣使者薄頡隨于提來朝,貢其方物。詔員外散騎侍郎可足渾長生復與于提使高車,各賜繡褶一具,雜綵百匹。窮竒後為噠所殺,虜其子彌俄突等,其衆分散,或來奔附,或投蠕蠕。詔遣宣威將軍、羽林監孟威撫納降人,置之高平鎮。阿伏至羅長子蒸阿伏至羅餘妻,謀害阿伏至羅,阿伏至羅殺之。
阿伏至羅又殘暴,大失衆心,衆共殺之,立其宗人跋利延為主。歲餘,噠伐高車,將納彌俄突,國人殺跋利延,迎彌俄突而立之。彌俄突旣立,復遣朝貢,又奉表獻金方一、銀方一、金杖二、馬七匹、駞十頭。詔使者慕容坦賜彌俄突雜綵六十匹。世宗詔之曰:「卿遠據沙外,頻申誠欵,覽揖忠志,特所欽嘉。蠕蠕、噠、吐谷渾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接。今高昌內附,遣使迎引,蠕蠕往來路絕,姦勢。不得妄令羣小敢有陵犯,擁塞王人,罪在不赦。」彌俄突尋與蠕蠕主伏圖戰於蒲類海北,為伏圖所敗,西走三百餘里。伏圖次於伊吾北山。先是,高昌王麴嘉表求內徙,世宗遣孟威迎之,至伊吾,蠕蠕見威軍,怖而遁走。彌俄突聞其離駭,追擊大破之,殺伏圖於蒲類海北,割其髮,送於孟威。又遣使獻龍馬五匹、金銀貂皮及諸方物,詔東城子于亮報之,賜樂器一部,樂工八十人,赤紬十匹,雜綵六十匹。彌俄突遣其莫何去汾屋引叱賀真貢其方物。
肅宗初,彌俄突與蠕蠕主醜奴戰敗被禽,醜奴繫其兩腳於駑馬之上,頓曳殺之,漆其頭為飲器。其部衆悉入噠。經數年,噠聽彌俄突弟伊匐還國。伊匐旣復國,遣使奉表,於是詔遣使者谷楷等拜為鎮西將軍、西海郡開國公、高車王。伊匐復大破蠕蠕,蠕蠕主婆羅門走投涼州。正光中,伊匐遣使朝貢,因乞朱畫步挽一乗并幔褥,鞦一副,傘扇各一枚,青曲蓋五枚,赤漆扇五枚,鼓角十枚。詔給之。伊匐後與蠕蠕戰,敗歸,其弟越居殺伊匐自立。天平中,越居復為蠕蠕所破,伊匐子比適復殺越居而自立。興和中,比適又為蠕蠕所破。越居子去賔自蠕蠕來奔,齊獻武王欲招納遠人,上言封去賔為高車王,拜安北將軍、肆州刺史。旣而病死。
初,太祖時,有吐突隣部,在女水上,常與解如部相為脣齒,不供職事。登國三年,太祖親西征,渡弱洛水,復西行趣其國,至女水上,討解如部落破之。明年春,盡略徙其部落畜產而還。
又有紇突隣,與紇奚世同部落,而各有大人長帥,擁集種類,常為寇於意辛山。登國五年,太祖勒衆親討焉,慕容驎率師來會,大破之。紇突隣大人屋地鞬、紇奚大人庫寒等皆舉部歸降。皇始二年,車駕伐中山,軍於栢肆,慕容寶夜來攻營,軍人驚走還於國,路由并州,遂反,將攻晉陽,并州刺史元延討平之。紇突隣部帥匿物尼、紇奚部帥叱奴根等復聚黨反於陰館,南安公元順討之不克,死者數千人。太祖聞之,遣安遠將軍庾岳還討匿物尼等,皆殄之。
又有侯呂隣部,衆萬餘口,常依險畜牧。登國中,其大人叱伐為寇於苦水河。八年夏,太祖大破之,并禽其別帥焉古延等。
薛干部,常屯聚於三城之閒。及滅衞辰後,其部帥太悉伏望軍歸順,太祖撫安之。車駕還,衞辰子屈丐奔其部。太祖聞之,使使詔太悉伏執送之。太悉伏出屈丐以示使者曰:「今窮而見投,寧與俱亡,何忍送之。」遂不遣。太祖大怒,車駕親討之。會太悉伏先出擊曹覆寅,官軍乗虛,遂屠其城,獲太悉伏妻子珍寶,徙其人而還。太悉伏來赴不及,遂奔姚興,未幾亡歸嶺北。上郡以西諸鮮卑、雜胡聞而皆應之。天賜五年,屈丐盡刼掠揔服之。及平統萬,薛干種類皆得為編戶矣。
而牽屯山鮮卑別種破多蘭部世傳主部落,至木易干有武力壯勇,刼掠左右,西及金城,東侵安定,數年閒諸種患之。天興四年,遣常山王遵討之於高平,木易干將數千騎棄國遁走,盡徙其人於京師。餘種分迸,其後為赫連屈丐所滅。
又黜弗、素古延等諸部,冨而不恭,天興五年,材官將軍和突率六千騎襲而獲之。
又越勒倍泥部,永興五年,轉牧跋郍山西。七月,遣奚斤討破之,徙其人而還。
史臣曰:周之獫狁,漢之匈奴,其作害中國固亦乆矣。魏晉之世,種族瓜分,去來沙漠之陲,窺擾鄣塞之際,猶皆東胡之餘緒,冒頓之枝葉。至如蠕蠕者,匈奴之裔,根本莫尋,逃刑集醜,自小為大,風馳鳥赴,倏來忽往,代京由之屢駭,戎車所以不寧。是故魏氏祖宗揚威曜武,驅其畜產,收其部落,翦之窮髮之野,逐之無人之鄉,豈好肆兵極銳,凶器不戢,蓋亦急病除惡,事不得已而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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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4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一百零四‧列傳第九十二  自序 漢初,魏無知封高良侯,子均,均子恢,恢子彥。彥子歆,字子胡,幼孤有志操,博洽經史,成帝世,位終鉅鹿太守,仍家焉。歆子恱,字處德,性沉厚有度量,宣城公趙國李孝伯見而重之,以女妻焉。位濟陰太守,以善政稱。
恱子子建,字敬忠。釋褐奉朝請,累遷太尉從事中郎。初,世宗時平氐,遂於武興立鎮,尋改為東益州。其後鎮將、刺史乖失人和,羣氐作梗,遂為邊患,乃除子建為東益州刺史。子建布以恩信,風化大行,遠近清靜。正光五年,南、北二秦城人莫折念生、韓祖香、張長命相繼構逆,僉以州城之人莫不勁勇,同類悉反,冝先收其器械。子建以為城人數當行陳,盡皆驍果,安之足以為用,急之腹背為憂,乃悉召居城老壯曉示之;并上言諸城人本非罪坐而來者悉求聽免。肅宗優詔從之。子建漸分其父兄子弟外居郡戍,內外相顧,終獲保全。及秦賊乗勝,屯營黑水,子建乃潛使掩襲,前後斬獲甚衆,威名赫然,先反者及此悉降。乃閒使上聞,肅宗甚嘉之,詔子建兼尚書為行臺,刺史如故。於是威震蜀土,其梁、巴、二益、兩秦之事,皆所節度。梁州刺史傅豎眼子敬和中心以為愧,在洛大行貨賄,以圖行臺。先是,子建亦屢求歸京師,至此,乃遣刺史唐永代焉,豎眼因為行臺。子建將還,羣氐慕戀,相率斷道。主簿楊僧覆先行曉喻,諸氐忿曰:「我留刺史,爾送出也!」斫之數創,幾死。子建徐加慰譬,旬日方得前行,吏人贈遺,一無所受。而東益氐、蜀尋反,攻逼唐永,永棄城而走,乃喪一藩矣。初永之走,子建客有沙門曇璨及鉅鹿人耿顯皆沒落氐手,及知子建之客,垂泣追衣物還之,送出白馬。遺愛所被如此。自國家開華陽等郡,梁州邢巒、益州傅豎眼及子建為最。初,子建為前軍將軍,十年不徙,在洛閑暇,與吏部尚書李韶、韶從弟延寔頗為弈棋,時人謂為耽好。子建每曰:「棋於機權廉勇之際,得之深矣。且吾未為時用,博弈可也。」及一臨邊事,凡經五年,未曾對局。
還洛後,俄拜常侍、衞尉卿。初,元顥內逼,莊帝北幸,子建謂所親盧義僖曰:「北海自絕社稷,稱藩蕭衍,吾老矣,豈能為陪臣?」遂攜家口居洛南,顥平乃歸。先苦風痺,及此遂甚,以卿任有務,屢上書乞身,特除右光禄大夫。邢杲之平,太傅李延寔子侍中彧為大使,撫慰東土,時外戚貴盛,送客填門,子建亦往候別。延寔曰:「小兒今行,何以相勗?」子建曰:「益以盈滿為誡。」延寔悵然乆之。及莊帝殺尒朱榮,遇禍於河陰者其家率相弔賀。太尉李虔第二子仁曜,子建之女婿,往亦見害。子建謂姨弟盧道虔曰:「朝廷誅翦權彊,凶徒尚梗,未聞有竒謀異略,恐不可濟。此乃李門禍始,弔賀無乃匆匆?」及永安之後,李氏宗族流離,或遇誅夷,如其所慮。後歷左光禄大夫,加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
子建自出為藩牧,董司山南,居脂膏之中,遇天下多事,正身潔己,不以財利經懷。及歸京師,家人衣食常不周贍,清素之跡,著於終始。性存重慎,不雜交遊,唯與尚書盧義僖、姨弟涇州刺史盧道裕雅相親昵。及疾篤,顧勑二子曰:「死生大分,含氣所同,世有厚葬,吾平生不取,籧篨裸身,又非吾意。氣絕之後,斂以時服。吾生年契闊,前後三娶,合葬之事,抑又非古。且汝二母先在舊塋,墳地乆固,已有定別。唯汝次母墓在外耳,可遷入兆域,依班而定,行於吾墓之後。如此足矣,不須祔合。當順吾心,勿令吾有遺恨。」永熙二年春,卒于洛陽孝義里舍,時年六十三,贈儀同三司、定州刺史,謚曰文靜。二子,收、祚。
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年十五,頗已屬文。及隨父赴邊,值四方多難,好習騎射,欲以武藝自達。滎陽鄭伯調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慚,遂折節讀書。夏月坐板牀,隨樹陰諷誦,積年,牀板為之銳減,而精力不輟。以文華顯。初以父功除太學博士,及尒朱榮於河陰濫害朝士,收亦在圍中,以日晏獲免。
吏部尚書李神俊重收才學,奏授司徒記室參軍。永安三年,除北主客郎中。前廢帝立,妙簡近侍,詔試收為封禪書,收下筆便就,不立草稿,文將千言,所改無幾。時黃門郎賈思同侍立,深竒之。帝曰:「雖七步之才,無以過此。」遷散騎侍郎,尋勑典起居注,并修國史。俄兼中書侍郎,年二十六。出帝初,又詔收攝本職,文誥填積,事咸稱旨。黃門郎崔從齊獻武王入朝,熏灼於世,收初不詣門。為帝登祚赦,云「朕託體孝文」,收嗤其率直。正員郎李慎以告之,深忿忌。時前廢帝殂,令收為詔,乃宣言:「收普泰世出入幃幄,一日造詔,優為詞旨,然則義旗之士,盡為逆人;又收父老合解官歸侍。」南臺將加彈劾,賴尚書辛雄為言於中尉綦儁,乃解。收有賤生弟仲同先未齒録,因此怖懼,上籍,遣還鄉扶侍。出帝甞大發士卒,狩於嵩少之南,旬有六日,時旣寒苦,朝野嗟怨。帝與從官皆胡服而騎,宮人及諸妃主雜其閒,竒伎異飾,多非禮度。收欲言則畏懼,欲默不能已,乃上南狩賦以諷焉,年二十七,雖冨言淫麗,而終歸雅正。帝手詔報焉,甚見褒美。鄭伯謂曰:「卿不遇老夫,猶應逐兔。」初,齊獻武王固讓天柱大將軍,帝勑收為詔,令遂所請,欲加相國,問收相國品秩,收以實對,帝遂止。收旣未測主相之意,以前事不安,求解,詔許焉。乆之,除帝兄子廣平王賛開府從事中郎,收不敢辭,乃為庭竹賦以致己意。尋兼中書舍人,與濟陰溫子昇、河閒邢子才齊譽,世號三才。時出帝猜忌獻武,內有閒隙,收遂以疾固辭而免。其舅崔孝芬怪而問之,收曰:「懼有晉陽之甲。」尋而獻武南上,帝西入關。
收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王昕聘蕭衍,昕風流文辯,收辭藻冨逸,衍及其羣臣咸加敬異。先是,南北初和,李諧、盧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並為隣國所重。至此,衍稱曰:「盧、李命世,王、魏中興,未知後來復何如耳?」文襄啟收兼散騎常侍,修國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領兼中書侍郎,仍修史。帝宴百僚,問何故名人日,皆莫能知。收對曰:「晉議郎董勛荅問,稱俗云正月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時邢卲亦在側,甚恧焉。自南北和好,書下紙每云「想彼境內寧靜,此率土安和」。蕭衍後使,其書乃去「彼」字,自稱猶著「此」,欲示無外之意。收定報書云:「想境內清晏,今萬國安和。」南人復書,依以為體。後獻武入朝,靜帝授相國,固讓,令收為啟。啟成呈上,文襄時侍側,獻武指收曰:「此人當復為崔光。」四年,獻武於西門豹祠宴集,謂司馬子如曰:「魏收為史官,書吾善惡。聞北伐時,諸貴常餉史官飲食,司馬僕射頗曾餉不?」因共大笑。仍謂收曰:「卿勿見元康等在吾目下趨走,謂吾以為勤勞,我後世身名在卿手,勿謂我不知。」尋加兼著作郎。
靜帝曾季秋大射,普令賦詩,收詩末云:「尺書徵建鄴,折簡召長安。」文襄壯之,顧謂人曰:「在朝今有魏收,便是國之光采。雅俗文墨,通達縱橫,我亦使子才、子昇時有所作,至於詞氣並不及之。吾或意有所懷,忘而不語,語而不盡,意有未及。及收呈草,皆以周悉。此亦難有。」又勑兼主客郎,接蕭衍使謝珽徐陵。侯景旣陷臺城,衍鄱陽王範時為合州刺史,文襄勑收以書喻之。範得書,乃率部伍西上,□州刺史崔聖念入據其城。文襄謂收曰:「今定一州,卿有其力,猶恨『尺書徵建鄴』未效耳。」
文襄崩,文宣如晉陽,令與黃門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於北第參掌機密。轉祕書監,兼著作郎,又除定州大中正。時齊將受禪,楊愔奏收置之別館,令撰禪代詔冊諸文,遣徐之才守門不聽出。天保元年,除中書令,仍兼著作郎,封冨平縣子。
二年,受詔撰魏史,除魏尹,故優以禄力,專在史閣,不知郡事。初,帝令羣臣各言志,收曰:「臣願得直筆東觀,早出魏書。」故帝使收專其任。又詔平原王高隆之揔監之,隆之署名而已。帝勑收曰:「好直筆,我終不作魏太武誅史官。」始魏初鄧淵撰代記十餘卷,其後崔浩典史,游雅、高允、程駿、李彪、崔光、李琰之世修其業。浩為編年體,彪始分作紀表志傳,書猶未出。世宗時,命邢巒追撰高祖起居注,書至太和十四年,又命崔鴻、王遵業補續焉。下訖肅宗,事甚委悉。濟陰王暉業撰辨宗室録三十卷。收於是與通直常侍房延祐,司空司馬辛元植,國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書郎高孝幹博揔斟酌,以成魏書。辨定名稱,隨條甄舉,又搜採亡遺,綴續後事,備一代史籍,表而上聞。勒成一代大典,凡十二紀、九十二列傳,合一百一十卷,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志未成,奏請終業,許之。十一月,復奏十志: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歷二卷,禮、樂四卷,食貨一卷,刑罰一卷,靈徵二卷,官氏二卷,釋老一卷,凡二十卷,續於紀傳,合一百三十卷,分為十二帙。其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論,前後二表一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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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魏書  卷一百零五之一‧志第一  天象一之一 前上十志啟
臣收等啟:昔子長命世偉才,孟堅冠時特秀,憲章前哲,裁勒墳史,紀、傳之閒,申以書、志,緒言餘跡,可得而聞。叔峻刪緝後劉,紹統削撰季漢,十志實範遷、固,表蓋闕焉。曹氏一代之籍,了無具體;典午終世之筆,罕云周洽。假復事播,四夷盜聽,閒有小道俗言,要竒好異,考之雅舊,咸乖實録。自永嘉喪圮,中原淆然,偏偽小書,殆無可取。魏有天下,跨蹤前載,順末克讓,善始令終。階下極聖窮神,奉天屈己,顧眄百王,指掌萬世,深存有魏撫運之業,永念神州人倫之緒。臣等肅奉明詔,刊著魏籍,編紀次傳,備聞天旨。竊謂志之為用,網羅遺逸,載紀不可,附傳非冝。理切必在甄明,事重尤應標著,搜獵上下,揔括代終,置之衆篇之後,一統天人之跡。褊心末識,輒在於此。是以晚始撰録,彌歷炎涼,採舊增新,今乃斷筆。時移世易,理不刻船,登閣含毫,論敘殊致。河溝往時之切,釋老當今之重,藝文前志可尋,官氏魏代之急,去彼取此,敢率愚心。謹成十志二十卷,請續於傳末,并前例目,合一百三十一卷。臣等妨官秉筆,迄無可採,塵黷旒冕,墮深冰谷。謹啟。
十一月,持節、都督梁州諸軍事、驃騎將軍、梁州刺史、前著作郎、冨平縣開國子臣魏收啟
平南將軍、司空司馬修史臣辛元植
冠軍將軍、國子博士修史臣刁柔
陵江將軍、尚書左主客郎中修史臣高孝幹
前西河太守修史臣綦母懷文
天象志一之一第一
夫在天成象,聖人是觀,日月五星,象之著者,變常舛度,徵咎隨焉。然則明晦暈蝕,疾餘犯守,飛流欻起,彗孛不恒,或皇靈降臨,示譴以戒下,或王化有虧,感達於天路。易稱「天垂象,見吉凶」,「觀乎天文,以察時變」;書曰「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是故有國有家者之所祗畏也。百王興廢之驗,萬國禍福之來,兆勤雖微,罔不必至,著於前載,不可得而備舉也。班史以日暈五星之屬列天文志,薄蝕彗孛之比入五行說。七曜一也,而分為二志,故陸機云學者所疑也。今以在天諸異咸入天象,其應徵符合,隨而條載,無所顯驗則闕之云。
太祖天興五年八月,天鳴。
六年九月,天鳴。
皇始二年十月壬辰,日暈,有佩璚。占曰「兵起」。天興元年九月,烏丸張超收合亡命,聚黨三千餘家,據勃海之南皮,自號征東大將軍、烏丸王,鈔掠諸郡。詔將軍庾岳討之。
天興三年六月庚辰朔,日有蝕之。占曰「外國侵,土地分」。五年五月,姚興遣其弟義陽公平率衆四萬來侵平陽,乾壁為平所陷。
六年四月癸巳朔,日有蝕之。占曰「兵稍出」。十月,太祖詔將軍伊謂率騎二萬北襲高車,大破之。
天賜五年七月戊戌朔,日有蝕之。占曰「后死」。六年七月,夫人劉氏薨,後謚為宣穆皇后。
太宗神瑞二年八月庚辰晦,日有蝕之。
世祖始光四年六月癸卯朔,日有蝕之。占曰「諸侯非其人」。神元年二月,司空奚斤、監軍侍御史安頡討赫連昌,擒之於安定。其餘衆立昌弟定為主,走還平涼,斤追之,為定所擒。將軍丘堆棄甲與守將高涼王禮東走蒲阪,世祖怒,斬堆。
神元年十一月乙未朔,日有蝕之。
太延元年正月己未朔,日有蝕之。
四年十一月丁卯朔,日有蝕之。
太平真君元年四月戊午朔,日有蝕之。
三年八月甲戌晦,日有蝕之。
六年六月戊子朔,日有蝕之。占曰「有九族夷滅」。七年正月戊辰,世祖車駕次東雍州。庚午,圍薛永宗營壘。永宗出戰,大敗,六軍乗之,永宗衆潰,斬永宗,男女無少長皆赴汾水而死。
七年六月癸未朔,日有蝕之。占曰「不臣欲殺」。八年三月,河西王沮渠牧犍謀反,伏誅。
十年夏四月丙申朔,日有蝕之。
六月庚寅朔,日有蝕之。占曰「將相誅」。十一年六月己亥,誅司徒崔浩。
十一年十二月辛未,日南北有珥。
高宗興安元年十一月己卯,日出赤如血。
二年三月,日暈。
興光元年七月丙申朔,日有蝕之。
和平元年九月庚申朔,日有蝕之。
三年二月壬子朔,日有蝕之。占曰「有白衣之會」。六年五月癸卯,高宗崩。
顯祖皇興元年十月己卯朔,日有蝕之。
二年四月丙子朔,日有蝕之。占曰「將誅」。四年十月,誅濟南王慕容白曜。
十月癸酉朔,日有蝕之。占曰「尊后有憂」。三年,夫人李氏薨,後謚思皇后。
三年十月丁酉朔,日有蝕之。
高祖延興元年十二月癸卯,日有蝕之。占曰「有兵」。二年正月乙卯,統萬鎮胡民相率北叛,遣寧南將軍、交阯公韓拔等滅之。
三年十二月癸卯朔,日有蝕之。
四年正月癸酉朔,日有蝕之。占曰「有崩主,天下改服。有大臣死」。五年十二月己丑,征北大將軍城陽王壽薨。六年六月辛未,顯祖崩。
七月丙寅,日有背珥。
五年正月丁酉,白虹貫日,直珥一。
承明元年三月辛卯,日暈五重,有二珥。
太和元年冬十月辛亥朔,日有蝕之。
二年正月辛亥,日暈,東西有珥。
二月乙酉晦,日有蝕之。占曰「有欲反者,近三月,遠三年」。四年正月癸卯,洮陽羌叛,枹罕鎮將討平之。
九月乙巳朔,日有蝕之。占曰「東邦發兵」。四年十月丁未,蘭陵民桓冨殺其縣令,與昌慮桓和北連太山羣盜張和顏等,聚黨保五固,推司馬朗之為主,詔淮陽王尉元等討之。
三年春正月癸丑,日暈,東西有珥,有佩戟一重,北有偃戟四重,後有白氣貫日珥,狀如車輪。京師不見,雍州以聞。
三月癸卯朔,日有蝕之。占曰「大臣誅」。四月,雍州刺史冝都王目辰有罪,賜死。
四年正月辛酉,日東西有珥,北有佩,日暈貫兩珥。
五年正月庚辰,日暈,東西有珥;南北並白氣,長一丈,廣二尺許;北有連環暈。又貫珥內,復有直氣,長三丈許,內黃,中青,外白。暈乍成,散,乃滅。
七月庚申朔,日有蝕之。
七年十二月乙巳朔,日有蝕之。
八年正月戊寅,有白氣貫日。占曰「近臣亂」。十年三月丁亥,中散梁衆保等謀反,伏誅。
十一年十一月丁亥,日失色。
十二年三月戊戌,白虹貫日。
十三年二月乙亥朔,日十五分蝕八。占曰「有白衣之會」。十一月己未,安豐王猛薨。
十四年二月己巳朔未時,雲氣班駁,日十五分蝕一。占曰「有白衣之會」。九月癸丑,文明太皇太后馮氏崩。
十五年正月癸亥晦,日有蝕之。占曰「王者將兵,天下擾動」。十七年六月丙戌,高祖南伐。
十七年六月庚辰朔,日有蝕之。
十八年五月甲戌朔,日有蝕之。
二十年九月庚寅晦,日有蝕之。
二十三年六月己卯,日中有黑氣。占曰「內有逆謀」。八月癸亥,南徐州刺史沈陵南叛。
十二月甲申,日中有黑氣,大如桃。
世宗景明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蝕之。
七月己亥朔,日有蝕之。
二年四月癸酉,日自午及未再暈,內黃外白。七月癸巳朔,日有蝕之。
八月戊辰,日赤無光,中有黑子一。
三年正月乙巳,日中有黑氣如鵝子,申、酉復見;又有二黑氣橫貫日。
二月辛卯,日中有黑氣,大如鵝子。
七月丁巳朔,日有蝕之。
正始元年十二月丙戌,黑氣貫日。壬子,日有冠珥,內黃外青。占曰「天下喜」。三年正月丁卯,皇子生,大赦天下。
三年二月甲辰,日左右有珥,內赤外黃。辛亥,日暈,外白內黃。
十月乙巳,日赤無光。
十二月乙卯,日暈,內黃外青,東西有珥,北有背。巳時,白虹貫日。
永平元年三月己酉,日南北有珥,外青內黃,暈不匝;西北有直氣,長尺餘;北有白虹貫日。
八月壬子朔,日有蝕之。
二年八月丙午朔,日有蝕之。丁卯旦,日旁有黑氣,形如月,從東南來衝日。如此者一辰,乃滅。
三年二月甲子,日中有黑氣二。
十二月乙未,日交暈,中赤外黃,東西有珥,南北白暈貫日,皆匝。
四年十一月癸卯,日中有黑氣二,大如桃。占曰「天子崩」。延昌四年正月丁巳,世宗昇遐。
十二月壬戌朔,日有蝕之,在牛四度。占曰「其國叛兵發」。延昌二年二月庚辰,蕭衍郁洲民徐玄明等斬送衍鎮北將軍、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首,以州內附。
延昌元年二月甲戌至于辛巳,日初出及將沒,赤白無光明。
五月己未晦,日十五分蝕九。占曰「大旱,民流千里」。二年春,京師民饑,死者數萬口。
二年閏月辛亥,日中有黑氣。占曰「內有逆謀」。三年十一月丁巳,幽州沙門劉僧紹聚衆反,自號淨居國明法王,州郡捕斬之。
五月甲寅朔,日有蝕之,京師不見,恒州以聞。
三年三月庚申,日交暈,其色內赤黃,外青白;南北有佩,可長二丈許,內赤黃,外青白;西有白暈貫日。又日東有一抱,長二丈許,內赤黃,外青。
肅宗熙平元年三月戊辰朔,日有蝕之。丁丑,日出無光,至于酉時。占曰「兵起」。神龜元年正月,秦州羌反;二月己酉,東益州氐反;七月,河州民卻鐵匆聚衆反,自稱水池王。
四月甲辰卯時,日暈匝;西有一背,內赤外黃;南北有珥,內赤外黃;漸滅。
十二月己酉,日暈,北有一抱,內赤外白,兩傍有珥,北有白虹貫日。
神龜元年三月丁丑,白虹貫日。占曰「天下有來臣之衆,不三年」。十一月乙酉,蠕蠕莫縁梁賀侯豆率男女七百口來降。
二年正月辛巳朔,日有蝕之。
正光元年正月乙亥朔,日有蝕之。占曰「有大臣亡」。七月丙子,殺太傅、領太尉、清河王懌。
二年五月丁酉,日有蝕之,夏州以聞。
三年正月甲寅,日交暈,內赤外青,有白虹貫暈;外有直氣,長二丈許,內赤外青。
五月壬辰朔,日有蝕之。占曰「秦邦不臣」。五年六月,秦州城人莫折大提據城反,自稱秦王。
十月己巳,太史奏自八月已來,黃埃掩日,日出三丈,色赤如赭,無光曜。
十一月己丑朔,日有蝕之。占曰「有小兵,在西北」。四年二月己卯,蠕蠕主阿郍瓌率衆犯塞。
四年十一月癸未朔,日有蝕之。
五年閏月乙酉,日暈,內赤外青;南有珥,上有一抱兩背,內赤外青。
三月丁卯,日暈三重,外青內赤。占曰「有謀其主」。孝昌元年正月庚申,徐州刺史元法僧據城反,自稱宋王。
十二月丙申,日暈,南北有珥,上有兩抱一背。
孝昌元年十二月丙戌,白虹刺日不過,虹中有一背。占曰「有臣背其主」,一曰「有反城」。三年九月己卯,東豫州刺史元慶和據城南叛。
三年十一月戊寅辰時,日暈,東面不合,其色內赤外黃;東西有珥,內赤外黃;西北去暈一尺餘,有一背,長二丈餘,廣三尺許,內赤外黃。
莊帝永安二年三月甲戌未時,日暈三重,內黃赤,外青白,暈東西兩處不合,其狀如抱。
五月辛酉,日暈,東西兩處不合。辛未申時,日南有珥;去一尺餘有一背,長三丈許,廣五尺餘,內赤外青。
七月丙寅,直東去日三尺許有一背,長二丈餘,內赤外青。半食頃,從北頭漸滅至半,須臾還如初見,內赤外青,其色分炳。
十月己酉朔,日從地下蝕出,十五分蝕七,虧從西南角起。占曰「西夷欲殺,後有大兵,必西行」。三年四月丁卯,雍州刺史尒朱天光討擒万俟醜奴、蕭寶夤於安定,送京師斬之。
三年五月戊戌辰時,日暈匝,內赤外白,暈內有兩珥;西有白虹貫日;東北有一背,內赤外青;南有一背,內赤外青;東有一抱,內青外赤。京師不見,青州表聞。
六月辛丑,日暈,白虹貫日。
前廢帝普泰元年三月丁亥,日月並赤赭色,天地溷濁。
六月己亥朔,日蝕從西南角起,雲陰不見,定相二州表聞。占曰「主弱,小人持政」。時尒朱世隆兄弟專擅威福。
後廢帝中興二年二月辛丑辰時,日暈,東西不合,其色內赤外青;南北有珥;西北去暈一尺餘有一背,長二丈許,可廣三尺,內赤外青。
十一月,日暈再重;上有背,長三丈餘,內青外赤。
出帝太昌元年五月,日暈再重;上有兩背,一尺許。癸丑午時,日南有珥;去日一尺餘有一背,長三丈許,廣五尺,內赤外青。
十月辛酉朔,日從地下蝕出,虧從西南角起。占曰「有兵大行」。永熙二年正月甲午,齊獻武王自晉陽出討尒朱兆。丁酉,大破之於赤洪嶺,兆遁走自殺。
永熙二年四月己未朔,日有蝕之,在丙,虧從正南起。占曰「君陰謀」。三年五月辛卯,出帝為斛斯椿等諸佞關構,猜於齊獻武王,託討蕭衍,盛暑徵發河南諸州之兵,天下怪惡之。語在斛斯椿傳。
三年四月癸丑,日有蝕之。占曰「有亂殺天子者」。七月丁未,出帝為斛斯椿等迫脅,遂出於長安。
孝靜元象元年春正月辛丑朔,日有蝕之。占曰「大臣死」。八月辛卯,司徒公高敖曹戰歿於河陰。六月己丑,日暈一重,有兩珥;上有背,長二丈餘。十一月己巳辰時,日暈,南面不合,東西有珥、背;有白虹,至珥不徹。
二年二月己丑巳時,日暈匝,白虹貫日不徹。
興和二年閏月丁丑朔,日有蝕之。占曰「有小兵」。七月癸巳,元寶炬廣豫二州行臺趙繼宗、南青州刺史崔康寇陽翟,鎮將擊走之。
武定三年冬十一月壬申,日暈兩重,東南角不合;西南、東北有珥;西北有兩重背;東北、西北有白氣,并有兩珥;中閒有一白氣,東西撗至珥。
十二月乙酉,竟天微有白雲,日暈,東南角不合;西南、東北有珥;西北有一背,去日一尺。
五年正月己亥朔,日有蝕之,從西南角起。占曰「不有崩喪,必有臣亡,天下改服」。丙午,齊獻武王薨。
三月辛丑,日暈匝,西北交暈貫日,并有一珥一抱。
六年七月庚寅朔,日有蝕之,虧從西北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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