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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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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陈本纪下第十  高宗孝宣皇帝讳顼,字绍世,小字师利,始兴昭烈王第二子也。梁中大通二年七月辛酉生,有赤光满室。少宽容,多智略。及长,美容仪,身长八尺三寸,垂手过膝,有勇力,善骑射。武帝平侯景,镇京口,梁元帝征武帝子侄入侍,武帝遣帝赴江陵。累官为中书侍郎。时有军主李总与帝有旧,每同游处,帝尝夜被酒,张灯而寐,总适出,寻反,乃见帝是大龙,便惊走他室。魏平江陵,迁于长安。帝貌若不慧,魏将杨忠门客张子煦见而奇之,曰:‘此人虎头,当大贵也。’
永定元年,遥袭封始兴郡王。文帝嗣位,改封安成王。天嘉三年,自周还,授侍中、中书监、中卫将军,置佐史。历位司空、尚书令。废帝即位,拜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光大二年正月,进位太傅,领司徒,加殊礼,劔履上殿。十一月甲寅,慈训太后黜废帝为临海王,以帝入缵皇统。
是月,齐武成帝殂。
太建元年春正月甲午,皇帝即位于太极前殿,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一阶,孝悌力田及为父后者,赐爵一级,鳏寡不能自存者,人赐谷五斛。复太皇太后尊号曰皇太后。立妃柳氏为皇后,世子叔宝为皇太子。封皇子江州刺史康乐侯叔陵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乙未,谒太庙。丁酉,分命大使,观省四方风俗。以尚书仆射沈钦为左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辛丑,祀南郊。壬寅,封皇子建安侯叔英为豫章王,丰城侯叔坚为长沙王。
二月乙亥,耕藉田。
夏五月甲午,齐人来聘。丁巳,以吏部尚书徐陵为尚书右仆射。
秋七月辛卯,皇太子纳妃沈氏,王公以下赐帛各有差。
冬十月,新除左卫将军欧阳纥据广州反。辛未,遣开府仪同三司章昭达讨之。
二年春二月癸未,章昭达禽欧阳纥送都,斩于建康市,广州平。
三月丙申,皇太后崩。丙午,曲赦广、衡二州。丁未,大赦。又诏自讨周迪、华皎以来,兵所有死亡者,并令收敛,并给棺槥,送还本乡。
夏四月乙卯,临海王伯宗薨。戊寅,皇太后祔葬于万安陵。
五月壬午,齐人来吊。
六月戊子,新罗国遣使朝贡。辛卯,大雨雹。乙巳,分遣大使巡州郡,省冤屈。
冬十一月辛酉,高丽国遣使朝贡。
十二月癸巳,雷。
三年春正月癸丑,以尚书右仆射徐陵为尚书仆射。辛酉,祀南郊。
二月辛巳,祀明堂。丁酉,耕藉田。
三月丁丑,大赦。
夏四月壬辰,齐人来聘。
五月辛亥,高丽、新罗、丹丹、天竺、盘盘等国并遣使朝贡。
六月丁亥,江阴王萧季卿以罪免。甲辰,封东中郎长沙王府咨议参军萧彝为江阴王。
冬十月乙酉,周人来聘。
十二月壬辰,司空章昭达薨。
四年春正月丙午,以尚书仆射徐陵为左仆射,中书监王劢为右仆射。
二月乙酉,立皇子叔卿为建安王。
三月乙丑,扶南、林邑国并遣使朝贡。
夏五月癸卯,尚书右仆射王劢卒。
是月周人诛冢宰宇文护。
秋八月辛未,周人来聘。
九月庚子朔,日有蚀之。辛亥,大赦。丙寅,以故太尉徐度,仪同三司杜棱、程灵洗配食武帝庙庭;故司空章昭达配食文帝庙庭。
冬十一月己亥,地震。
是岁,周建德元年。
五年春正月癸酉,以吏部尚书沈君理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辛巳,祀南郊。
二月辛丑,祀明堂。乙卯夜,有白气如虹,自北方贯北斗紫宫。
三月壬午,以开府仪同三司吴明彻都督征讨诸军事,略地北边。丙戌,西衡州献马生角。己丑,皇孙胤生,内外文武赐帛各有差,为父后者赐爵一级。
夏六月癸亥,周人来聘。
秋九月癸未,尚书右仆射沈君理卒。壬辰晦,夜明。
冬十月己亥,以特进周弘正为尚书右仆射。乙巳,吴明彻克寿阳城,斩王琳,传首建邺,枭于朱雀航。
十二月壬辰,诏熊昙朗、留异、陈宝应、周迪、邓绪等及王琳首并还亲属,以弘广宥。乙巳,立皇子叔明为宜都王,叔献为河东王。
是岁,诸军略地,所在克捷。
六年春正月壬戌,赦江右淮北诸州。甲申,周人来聘。高丽国遣使朝贡。
二月壬辰朔,日有蚀之。辛亥,耕藉田。
夏四月庚子,彗星见。
六月壬辰,尚书右仆射周弘正卒。
冬十一月乙亥,诏北边行军之所,并给复十年。
十二月戊戌,以吏部尚书王玚为尚书右仆射。
七年春正月辛未,祀南郊。
三月辛未,诏豫、二兖、谯、徐、合、霍、南司、定九州及南豫、江、郢所部在江北诸郡,置云旗义士,往大军及诸镇备防。
夏四月丙戌,有星孛于大角。庚寅,监豫州陈桃根献青牛,诏以还百姓。乙未,桃根又上织成罗纹锦被表各二,诏于云龙门外焚之。壬子,郢州献瑞锺六。
六月丙戌,诏为北行将士死王事者,克日举哀。壬辰,以尚书右仆射王玚为尚书仆射。己酉,改作云龙、神兽门。
秋八月癸卯,周人来聘。
闰九月壬辰,都督吴明彻大破齐军于吕梁。是月,甘露频降乐游苑。丁未,舆驾幸苑采甘露,宴群臣,诏于苑龙舟山立甘露亭。
冬十月己巳,立皇子叔齐为新蔡王,叔文为晋熙王。
十二月壬戌,以尚书仆射王玚为左仆射,太子詹事陆缮为右仆射。甲子,南康郡献瑞锺一。
八年春二月壬申,以开府仪同三司吴明彻为司空。
夏五月庚寅,尚书左仆射王玚卒。
六月甲寅,以尚书右仆射陆缮为左仆射,新除晋陵太守王克为右仆射。
秋九月戊戌,立皇子叔彪为淮南王。
九年春正月乙亥,齐主传位于其太子恒,自号太上皇。
是月,周灭齐。
二月壬子,耕藉田。
秋七月己卯,百济国遣使朝贡。庚辰,大雨,震万安陵华表。己丑,震慧日寺刹及瓦官寺重门,一女子震死。
冬十月戊午,司空吴明彻破周将梁士彦于吕梁。
十二月戊申,东宫成,皇太子移于新宫。
十年春二月甲子,周军救梁士彦,大败司空吴明彻于吕梁,及将卒皆见囚俘不反。
三月辛未,震武库。丙子,分命众军以备周。乙酉,大赦。
夏四月庚戌,诏絓在军者,并赐爵二级。又诏御府堂署所营造,礼乐仪服军器之外,悉皆停息。掖庭常供,王侯妃主诸有奉恤者,并各量减。庚申,大雨雹。
六月丁酉,周武帝崩。
闰六月丁卯,大雨,震大皇寺刹、庄严寺露盘、重阳阁东楼、千秋门内槐树及鸿胪府门。
秋七月戊戌,新罗国遣使朝贡。
八月戊寅,陨霜杀稻菽。
九月乙巳,立方明坛于娄湖。戊申,以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兼王官伯,临盟。甲寅,幸娄湖,临誓众。乙卯,分遣大使以盟誓班下四方,以上下相警。
冬十月戊子,以尚书左仆射陆缮为尚书仆射。
十二月乙亥,合州庐江蛮田伯兴出寇枞阳,刺史鲁广达讨平之。
是岁,周宣政元年。
十一年春正月丁酉,南兖州言龙见。
二月癸亥,耕藉田。
秋七月辛卯,初用大货六铢钱。
八月丁卯,幸大壮观阅武。
冬十月甲戌,以尚书仆射陆缮为尚书左仆射,以祠部尚书晋安王伯恭为右仆射。十一月辛卯,大赦。戊戌,周将梁士彦围寿阳,克之。辛亥,又克霍州。癸丑,以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为大都督,总督水步众军。
十二月乙丑,南、北兖、晋三州及盱眙、山阳、阳平、马头、秦、历阳、沛、北谯、南梁等九郡民并自拔向建邺。周又克谯、北徐二州。自是淮南之地,尽归于周矣。己巳,诏非军国所须,多所减损,归于俭约。
是岁,周宣帝大象元年。
十二年夏四月癸亥,尚书左仆射陆缮卒。己卯,大雩。壬午,雨。
五月癸巳,以尚书右仆射晋安王伯恭为尚书仆射。己酉,周宣帝崩。
六月壬戌,大风,吹坏皋门中闼。
秋八月己未,周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以所统九州八镇之地来降。诏因以消难为大都督,加司空,封随郡公。庚申,诏镇西将军樊毅进督沔、汉诸军事。遣南豫州刺史任忠率众趋历阳,超武将军陈慧纪为前军都督,趋南兖州。戊辰,以司空司马消难为大都督水陆诸军事。庚午,通直散骑常侍淳于陵克临江郡。癸酉,智武将军鲁广达克郭默城。甲戌,大雨霖。丙子,淳于陵克祐州城。
九月癸未,周临江太守刘显光率众来降。是夜,天东南有声,如风水相激,三夜乃止。丁亥,周将王延贵率众援历阳,任忠击破之,禽延贵等。己酉,周广陵义军主曹药率众来降。
冬十月癸丑,大雨,震电。
十二月庚辰,南徐州刺史河东王叔献薨。
十三年春正月壬午,以中权将军、护军将军鄱阳王伯山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仆射晋安王伯恭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袁宪为右仆射。
二月乙亥,耕藉田。
秋九月癸亥夜,大风从西北来,发屋拔树,大雨雹。
冬十月壬寅,丹丹国遣使朝贡。
十二月辛巳,彗星见西南。
是岁,周静帝大定元年,逊位于隋文帝,改元开皇元年。
十四年春正月己酉,上弗豫。甲寅,崩于宣福殿,时年五十三。遗诏:‘凡厥终制,事从省约,金银之饰,不以入圹,明器皆用瓦。以日易月及公除之制,悉依旧准。在位百司,三日一临。四方州镇,五等诸侯,各守所职,并停奔赴。’二月辛卯,群臣上谥曰孝宣皇帝,庙号高宗。癸巳,葬显宁陵。
帝之在田,本有恢弘之度,及居尊位,实允天人之属。于时国步初弭,创痍未复,淮南之地,并入于齐。帝志复旧境,意反侵地,强弱之形,理则县绝,犯斯不韪,适足为禽。及周兵灭齐,乘胜而举,略地还至江际,自此惧矣。既而修饰都城,为捍御之备,获铭云:‘二百年后,当有痴人修破吾城者。’时莫测所从云。
后主讳叔宝,字元秀,小字黄奴,宣帝嫡长子也。梁承圣二年十一月戊寅,生于江陵。明年,魏平江陵,宣帝迁于长安,留后主于穰城。天嘉三年,归建邺,立为安成王世子。光大二年,累迁侍中。
太建元年正月甲午,立为皇太子。十四年正月甲寅,宣帝崩。乙卯,始兴王叔陵构逆伏诛。丁巳,太子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大赦,在位文武及孝悌力田为父后者,并赐爵一级,孤老鳏寡不能自存者,赐谷人五斛、帛二匹。癸亥,以侍中、丹阳尹、长沙王叔坚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乙丑,尊皇后为皇太后。丁卯,立皇弟叔重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己巳,立妃沈氏为皇后。辛未,立皇弟叔俨为寻阳王,叔慎为岳阳王,叔达为义阳王,叔熊为巴山王,叔虞为武昌王。甲戌,设无大会于太极前殿。
三月癸亥,诏内外众官九品以上,各荐一人。又诏求忠谠,无所隐讳。己巳,以新除翊左将军永阳王伯智为尚书仆射。
夏四月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为皇太子,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王公以下赉帛各有差。庚子,诏:‘镂金银薄、庶物化生、土木人、彩华之属,及布帛短狭轻疏者,并伤财废业,尤成蠹患。又僧尼道士,挟邪左道,不依经律,人间淫祀祅书诸珍怪事,详为条制,并皆禁绝。’
秋七月辛未,大赦。是月,自建邺至荆州,江水色赤如血。
八月癸未,天有声如风水相激。乙酉夜,又如之。
九月丙午,设无大会于太极前殿,舍身及乘舆御服,大赦。辛亥夜,天东北有声如虫飞,渐移西北。丙寅,以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长沙王叔坚为司空,征南将军、江州刺史豫章王叔英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至德元年春正月壬寅,大赦,改元。以征南将军、江州刺史豫章王叔英为中卫大将军;以司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长沙王叔坚为江州刺史;征东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史司马消难进号车骑将军。癸卯,立皇子深为始安王。
秋八月丁卯,以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长沙王叔坚为司空。
九月丁巳,天东南有声如虫飞。
冬十一月丁酉,立皇弟叔平为湘东王,叔敖为临贺王,叔宣为阳山王,叔穆为西阳王,叔俭为南安王,叔澄为南郡王,叔兴为沅陵王,叔韶为岳山王,叔纯为新兴王。
十二月丙辰,头和国遣使朝贡。司空、长沙王叔坚有罪免。戊午夜,天开,自西北至东南,其内有青黄杂色,隆隆若雷声。
二年春正月丁卯,分遣大使,巡省风俗。癸巳,大赦。
夏五月戊子,以吏部尚书江总为尚书仆射。
秋七月壬午,皇太子加元服,在位文武赐帛各有差。孝悌力田为父后者,赐爵一级;鳏寡癃老不能自存者,人谷五斛。
冬十一月丙寅,大赦。是月,盘盘、百济国并遣使朝贡。
三年春正月戊午朔,日有蚀之。庚午,镇左将军长沙王叔坚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三月辛酉,前丰州刺史章大宝举兵反。
夏四月庚戌,丰州义军主陈景详斩大宝,传首建邺。
冬十月己丑,丹丹国遣使朝贡。
十一月己未,诏修复仲尼庙。辛巳,幸长干寺,大赦。
十二月癸卯,高丽国遣使朝贡。
是岁,梁明帝殂。
四年春正月甲寅,诏王公以下各荐所知,无隔舆皂。
二月丙申,立皇弟叔谟为巴东王,叔显为临江王,叔坦为新会王,叔隆为新宁王。
夏五月丁巳,立皇子庄为会稽王。
秋九月甲午,幸玄武湖,肄舻舰阅武。丁未,百济国遣使朝贡。
冬十月癸亥,以尚书仆射江总为尚书令,吏部尚书谢为尚书仆射。
十一月己卯,大赦。
祯明元年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乙未,地震。
秋九月庚寅,梁太傅安平王萧岩、荆州刺史萧𤩽,遣其都官尚书沈君公诣荆州刺史陈慧纪请降。辛卯,岩等帅其文武官男女济江。甲午,大赦。
冬十一月丙子,以萧岩为平东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史。丁亥,以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豫章王叔英为兼司徒。
十二月丙辰,以前镇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史鄱阳王伯山为镇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二年春正月辛巳,立皇子恮为东阳王,恬为钱唐王。
夏四月戊申,有群鼠无数,自蔡洲岸入石头,渡淮至于青塘两岸,数日自死,随流出江。是月,郢州南浦水黑如墨。
五月甲午,东冶铸铁,有物赤色,大如数升,自天坠镕所,有声隆隆如雷,铁飞出墙外,烧人家。
六月戊戌,扶南国遣使朝贡。庚子,废皇太子胤为吴兴王,立扬州刺史始安王深为皇太子。辛丑,以太子詹事袁宪为尚书仆射。丁巳,大风自西北激涛水入石头城,淮渚暴溢,漂没舟乘。
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藩为吴王。己酉,幸莫府山,大校猎。
十一月丁卯,诏克日于大政殿讯狱。丙子,立皇弟叔荣为新昌王,叔匡为太原王。
初隋文帝受周禅,甚敦邻好,宣帝尚不禁侵掠。太建末,隋兵大举,闻宣帝崩,乃命班师,遣使赴吊,修敌国之礼,书称姓名顿首。而后主益骄,书末云:‘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隋文帝不说,以示朝臣。清河公杨素以为主辱,再拜请罪,及襄邑公贺若弼并奋求致讨。后副使袁彦聘隋,窃图隋文帝状以归,后主见之,大骇曰:‘吾不欲见此人。’每遣间谍,隋文帝皆给衣马,礼遣以归。
后主愈骄,不虞外难,荒于酒色,不恤政事,左右嬖佞珥貂者五十人,妇人美貌丽服巧态以从者千余人。常使张贵妃、孔贵人等八人夹坐,江总、孔范等十人预宴,号曰‘狎客’。先令八妇人襞采笺,制五言诗,十客一时继和,迟则罚酒。君臣酣饮,从夕达旦,以此为常。而盛修宫室,无时休止。税江税市,征取百端。刑罚酷滥,牢狱常满。
覆舟山及蒋山柏林,冬月常多采醴,后主以为甘露之瑞。前后灾异甚多。有神自称老子,游于都下,与人对语而不见形,言吉凶多验,得酒辄釂之,经三四年乃去。船下有声云‘明年乱’。视之,得婴儿长三尺而无头。蒋山众鸟鼓两翼以拊膺,曰‘奈何帝!奈何帝!’又建邺城无故自坏。青龙出建阳门,井涌雾,赤地生黑白毛,大风拔朱雀门,临平湖草旧塞,忽然自通。后主又梦黄衣人围城,乃尽去绕城橘树。又见大蛇中分,首尾各走。夜中索饮,忽变为血。有血霑阶至于坐床头而火起。有狐入其床下,捕之不见。以为祅,乃自卖于佛寺为奴以禳之。于郭内大皇佛寺起七层塔,未毕,火从中起,飞至石头,烧死者甚众。又采木湘州,拟造正寝,筏至牛渚矶,尽没水中,既而渔人见筏浮于海上。起齐云观,国人歌曰:‘齐云观,寇来无际畔。’始北齐末,诸省官人多称省主,未几而灭。至是举朝亦有此称,识者以为省主,主将见省之兆。
隋文帝谓仆射高颎曰:‘我为百姓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战船。人请密之,隋文帝曰:‘吾将显行天诛,何密之有!使投于江,若彼能改,吾又何求。’及纳梁萧𤩽、萧岩,隋文愈忿,以晋王广为元帅,督八十总管致讨。乃送玺书,暴后主二十恶。又散写诏书,书三十万纸,遍喻江外。
诸军既下,江滨镇戍相继奏闻。新除湘州刺史施文庆、中书舍人沈客卿掌机密,并抑而不言。
初萧岩、萧𤩽之至也,德教学士沈君道梦殿前长人,朱衣武冠,头出栏上,攘臂怒曰:‘那忽受叛萧误人事。’后主闻之,忌二萧,故远散其众,以岩为东扬州刺史,𤩽为吴州刺史。使领军任忠出守吴兴郡,以襟带二州。使南平王嶷镇江州,永嘉王彦镇南徐州。寻召二王赴期明年元会,命缘江诸防船舰,悉从二王还都为威势,以示梁人之来者,由是江中无一斗船。上流诸州兵,皆阻杨素军不得至。都下甲士尚十余万人。及闻隋军临江,后主曰:‘王气在此,齐兵三度来,周兵再度至,无不摧没。虏今来者必自败。’孔范亦言无渡江理。但奏伎纵酒,作诗不辍。
三年春正月乙丑朔,朝会,大雾四塞,入人鼻皆辛酸。后主昏睡,至晡时乃罢。是日,隋将贺若弼自北道广陵济,韩擒趋横江济,分兵晨袭采石,取之。进拔姑孰,次于新林。时弼攻下京口,缘江诸戍望风尽走,弼分兵断曲阿之冲而入。丙寅,采石戍主徐子建至告变。戊辰,乃下诏曰:‘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于是以萧摩诃为皇畿大都督,樊猛为上流大都督,樊毅为下流大都督,司马消难、施文庆并为大监军,重立赏格,分兵镇守要害,僧尼道士尽皆执役。
庚午,贺若弼攻陷南徐州。辛未,韩擒又陷南豫州。隋军南北道并进。辛巳,贺若弼进军锺山,顿白土冈之东南,众军败绩。弼乘胜进军宫城,烧北掖门。是时,韩擒率众自新林至石子冈,镇东大将军任忠出降擒,仍引擒经朱雀航趣宫城,自南掖门入。城内文武百司皆遁出,唯尚书仆射袁宪、后阁舍人夏侯公韵侍侧。宪劝端坐殿上,正色以待之。后主曰:‘锋刃之下,未可及当,吾自有计。’乃逃于井。二人苦谏不从,以身蔽井,后主与争乆之方得入。沈后居处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闭阁而坐,舍人孔伯鱼侍焉。戍士叩阁而入,深安坐劳之曰:‘戎旅在涂,不至劳也。’既而军人窥井而呼之,后主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人三人同乘而上。隋文帝闻之大惊。开府鲍宏曰:‘东井上于天文为秦,今王都所在,投井其天意邪。’先是江东谣多唱王献之桃叶辞,云:‘桃叶复桃叶,度江不用烜,但度无所苦,我自接迎汝。’及晋王广军于六合镇,其山名桃叶,果乘陈船而度。丙戌,晋王广入据台城,送后主于东宫。
三月己巳,后主与王公百司,同发自建邺,之长安。隋文帝权分京城人宅以俟,内外修整,遣使迎劳之,陈人讴咏,忘其亡焉。使还奏言:‘自后主以下,大小在路,五百里累累不绝。’隋文帝嗟叹曰:‘一至于此。’及至京师,列陈之舆服器物于庭,引后主于前,及前后二太子、诸父诸弟众子之为王者,凡二十八人;司空司马消难、尚书令江总、仆射袁宪、骠骑萧摩诃、护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镇军将军任忠、吏部尚书姚察、侍中中书令蔡征、左卫将军樊猛,自尚书郎以上二百余人,文帝使纳言宣诏劳之。次使内史令宣诏让后主,后主伏地屏息不能对,乃见宥。隋文帝诏陈武、文、宣三帝陵,总给五户分守之。
初,武帝始即位,其夜奉朝请史普直宿省,梦有人自天而下,导从数十,至太极殿前,北面执玉策金字曰:‘陈氏五帝三十二年。’及后主在东宫时,有妇人突入,唱曰‘毕国主’。有鸟一足,集其殿庭,以嘴画地成文,曰:‘独足上高台,盛草变为灰,欲知我家处,朱门当水开。’解者以为独足盖指后主独行无众,盛草言荒秽,隋承火运,草得火而灰。及至京师,与其家属馆于都水台,所谓上高台当水也。其言皆验。或言后主名叔宝,反语为‘少福’,亦败亡之征云。
既见宥,隋文帝给赐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伤心,为不奏吴音。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隋文帝曰:‘叔宝全无心肝。’监者又言:‘叔宝常耽醉,罕有醒时。’隋文帝使节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尔,何以过日。’未几,帝又问监者叔宝所嗜。对曰:‘嗜驴肉。’问饮酒多少?对曰:‘与其子弟日饮一石。’隋文帝大惊。及从东巡,登芒山,侍饮,赋诗曰:‘日月光天德,山川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并表请封禅,隋文帝优诏谦让不许。后从至仁寿宫,常侍宴,及出,隋文帝目之曰:‘此败岂不由酒;将作诗功夫,何如思安时事。当贺若弼度京口,彼人密启告急,叔宝为饮酒,遂不省之。高颎至日,犹见启在床下,未开封。此亦是可笑,盖天亡也。昔苻氏所征得国,皆荣贵其主。苟欲求名,不知违天命,与之官,乃违天也。’
隋文帝以陈氏子弟既多,恐京下为过,皆分置诸州县,每岁赐以衣服以安全之。
后主以隋仁寿四年十一月壬子,终于洛阳,时年五十二。赠大将军,封长城县公,谥曰炀。葬河南洛阳之芒山。
论曰:陈宣帝器度弘厚,有人君之量。文帝知冢嗣仁弱,早存太伯之心,及乎弗悆,咸已委托矣。至于缵业之后,拓土开疆,盖德不逮文,智不及武,志大不已,晚致吕梁之败,江左日蹙,抑此之由也。后主因削弱之余,锺灭亡之运,刑政不树,加以荒淫。夫以三代之隆,历世数十,及其亡也,皆败于妇人。况以区区之陈,外邻明德,覆车之迹,尚且追踪叔季,其获支数年,亦为幸也。虽忠义感慨,致恸井隅,何救麦秀之深悲,适足取笑乎千祀。嗟乎!始梁末童谣云:‘可怜巴马子,一日行千里。不见马上郎,但见黄尘起。黄尘污人衣,皂荚相料理。’及僧辩灭,群臣以谣言奏闻,曰:僧辩本乘巴马以击侯景,马上郎,王字也,尘谓陈也;而不解皂荚之谓。既而陈灭于隋,说者以为江东谓羖羊角为皂荚,隋氏姓杨,杨,羊也,言终灭于隋。然则兴亡之兆,盖有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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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一‧列传第一  后妃上  宋孝穆赵皇后 孝懿萧皇后 武敬臧皇后 武张夫人 文章胡太后 少帝司马皇后 文元袁皇后 孝武昭路太后 明宣沈太后 孝武文穆王皇后 前废帝何皇后 明恭王皇后 后废帝陈太妃 后废帝江皇后 顺陈太妃 顺谢皇后 齐宣孝陈皇后 高昭刘皇后 武穆裴皇后 文安王皇后 郁林王何妃 海陵王王妃 明敬刘皇后 东昏褚皇后 和王皇后
六宫位号,前史代有不同。晋武帝采汉魏之制,置贵嫔、夫人、贵人,是为三夫人,位视三公;淑妃、淑媛、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是为九嫔,位视九卿;其余有美人、才人、中才人,爵视千石以下。宋武帝省二才人,其余仍用晋制。案贵嫔,魏文帝所制。夫人,魏武初建魏国所制。贵人,汉光武所制。淑妃,魏明帝所制。淑媛,魏文帝所制。淑仪、修华,晋武帝所制。修容,魏文帝所制。修仪,魏明帝所制。婕妤、容华,前汉旧号。充华,晋武帝所制。美人,汉光武所制。及孝武孝建三年,省夫人;置贵妃,位比相国,进贵嫔比丞相,贵人比三司,以为三夫人。又置昭仪、昭容、昭华,以代修华、修仪、修容。又置中才人、充衣,以为散位。案昭仪,汉元帝所制。昭容,孝武所制。昭华,魏明帝所制。中才人,晋武帝所制。充衣,前汉旧制。
及明帝泰始二年,省淑妃、昭华、中才人、充衣,复置修华、修仪、修容、才人、良人;三年,又省贵人,置贵姬,以备三夫人之数;又置昭华,增淑容、承徽、列荣;以淑媛、淑仪、淑容、昭华、昭仪、昭容、修华、修仪、修容为九嫔;婕妤、容华、充华、承徽、列荣:凡五职,亚九嫔;美人、才人、良人三职为散役。其后,帝留心后房,拟百官,备置内职焉。
及齐高帝建元元年,有司奏置贵嫔、夫人、贵人为三夫人,修华、修仪、修容、淑妃、淑媛、淑仪、婕妤、容华、充华为九嫔,美人、中才人、才人为散职。三年,太子宫置三内职:良娣比开国侯,保林比五等侯,才人比驸马都尉。及永明元年,有司奏贵妃、淑妃并加金章紫绶;佩于寘玉;淑妃旧拟九棘,以淑为温恭之称,妃为亚后之名,进同贵妃,以比三司;夫人之号,不殊蕃国;降淑媛以比九卿。七年,复置昭容,位在九嫔焉。
梁武拨乱反正,深鉴奢逸,配德早终,长秋旷位。定令制贵妃、贵嫔、贵姬为三夫人;淑媛、淑仪、淑容、昭华、昭仪、昭容、修华、修仪、修容为九嫔;婕妤、容华、充华、承徽、列荣为五职;美人、才人、良人为三职。东宫置良娣、保林为二职。及简文、元帝出自储蕃,或迫在拘絷,或逼于寇乱;且妃并先殂,更不建椒阃。
陈武光膺天历,以朴素自居,故后宫员位,其数多阙。文帝天嘉之后,诏宫职备员。其所制立,无改梁旧。编之令文,以为后法。然帝性恭俭,而嫔嫱不备。宣帝、后主,无所改作。今总缀缉,以立此篇云。
宋孝穆赵皇后讳安宗,下邳僮人也。父裔,平原太守。后以晋穆帝升平四年嫔于孝皇帝,以产武帝,殂于丹徒官舍,葬晋陵丹徒县东乡练壁里雩山。宋初追崇号谥,陵曰兴宁。永初二年,有司奏追赠裔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裔命妇孙氏封豫章郡建昌县君。其年,又追封裔临贺县侯。裔子伦之自有传。
孝懿萧皇后讳文寿,兰陵人也。父卓字子略,洮阳令。后为孝皇帝继室,生长沙景王道怜、临川烈武王道规。义熙七年,拜豫章公太夫人,武帝为宋公、宋王,又加太妃、太后之号。帝践阼,尊曰皇太后,居宣训宫。上以恭孝为行,奉太后素谨,及即大位,春秋已高,每旦朝太后,未尝失时刻。少帝即位,加崇曰太皇太后。景平元年,崩于显阳殿,年八十一。遗令:‘汉世帝后,陵皆异处。今可于茔域之内别为一圹,一遵往式。’乃开别圹,与兴宁合坟。初,武帝微时,贫约过甚,孝皇之殂,葬礼多阙。帝遗旨:‘太后百岁后不须祔葬。’至是故称后遗令云。
卓初与赵裔俱赠金紫光禄大夫,又追封封阳县侯。妻下邳赵氏封吴郡寿昌县君。卓子源之袭爵,源之见子思话传。
武敬臧皇后讳爱亲,东莞人也。祖汪,尚书郎,父儁,郡功曹。后适武帝,生会稽宣长公主兴弟。帝以俭正率下,后恭谨不违。义熙四年正月甲子,殂于东城,追赠豫章公夫人,还葬丹徒。帝临崩,遗诏留葬建邺。于是备法驾迎梓宫,祔葬初宁陵。宋初追赠儁金紫光禄大夫,妻高密叔孙氏迁陵永平乡君。儁子焘、熹,并自有传。
武帝张夫人,讳阙,不知何许人也。生少帝及义兴恭长公主惠媛。永初元年拜夫人。少帝即位,有司奏上尊号为皇太后,宫曰永乐。少帝废,太后还玺绂,随居吴郡。文帝元嘉元年,拜营阳国太妃,二年薨。
文章胡太后讳道安,淮南人也。义熙初,武帝所纳。文帝生五年,被谴赐死,葬丹徒。武帝践阼,追赠婕妤。文帝即位,有司奏上尊号曰章皇太后,陵曰熙宁,立庙建邺。
少帝司马皇后讳茂英,晋恭帝女也。初封海盐公主,少帝以公子尚焉。宋初拜皇太子妃,少帝即位,为皇后。元嘉元年,降为营阳王妃,又为南丰王太妃。十六年薨。
文元袁皇后讳齐妫,陈郡阳夏人,左光禄大夫湛之庶女也。母本卑贱,后年至六岁方见举。后适文帝,初拜宜都王妃,生子劭、东阳献公主英娥。上待后恩礼甚笃,袁氏贫薄,后每就上求钱帛以赡之。上性俭,所得不过五三万、五三十匹。后潘淑妃有宠,爱倾后宫,咸言所求无不得。后闻之,未知信否,乃因潘求三十万钱与家,以观上意,宿昔便得。因此恚恨称疾,不复见上,遂愤恚成疾。元嘉十七年疾笃,上执手流涕,问所欲言。后视上良乆,乃引被覆面,崩于显阳殿。上甚悼痛之,诏前永嘉太守颜延之为哀策,文甚丽。及奏,上自益‘抚存悼亡,感今怀昔’八字以致意焉。有司奏谥宣皇后,诏谥曰元。
初,后生劭,自详视之,使驰白帝:‘此儿形貌异常,必破国亡家,不可举。’便欲杀之。文帝狼狈至后殿户外,手掇幔禁之乃止。
后亡后,常有小小灵应。明帝所生沈美人尝以非罪见责,应赐死,从后昔所住徽音殿前度。此殿有五间,自后崩后常闭。美人至殿前流涕大言曰:‘今日无罪就死,先后若有灵当知之。’殿户应声豁然开,职掌者遽白文帝,惊往视之,美人乃得释。
大明五年,孝武乃诏追后之所生外祖亲王夫人为豫章郡新淦平乐乡君,又诏赵、萧、臧光禄、袁敬公、平乐乡君墓,先未给茔户,各给蛮户三以供洒扫。后公湛之自有传。
潘淑妃者,本以貌进,始未见赏。帝好乘羊车经诸房,淑妃每庄饰褰帷以候,并密令左右以咸水洒地。帝每至户,羊辄舐地不去。帝曰:‘羊乃为汝徘徊,况于人乎。’于此爱倾后宫。
孝武昭路太后讳惠男,丹阳建康人也。以色貌选入后宫,生孝武帝,拜为淑媛。及年长,无宠,常随孝武出蕃。孝武即位,有司奏奉尊号曰太后,宫曰崇宪。太后居显阳殿,上于闺房之内礼敬甚寡,有所御幸,或留止太后房内,故人间咸有丑声。宫掖事秘,亦莫能辨也。
孝建二年,追赠太后父兴之散骑常侍,兴之妻余杭县广昌乡君。大明四年,太后弟子抚军参军琼之上表自陈。有司承旨,奏赠琼之父道庆给事中,琼之及弟休之、茂之并居显职。太后颇豫政事,赐与琼之等财物,家累千金,居处器服与帝子相侔。大明五年,太后随上巡南豫州,妃主以下并从。废帝立,号太皇太后。明帝践阼,号崇宪太后。
初,明帝少失所生,为太后所摄养,抚爱甚笃。及即位,供奉礼仪,不异旧日。有司奏宜别居外宫,诏欲亲奉晨昏,尽欢闺禁,不如所奏。及闻义嘉难作,太后心幸之,延上饮酒,置毒以进。侍者引上衣,上寤,起以其卮上寿。是日太后崩,秘之,丧事如礼。迁殡东宫,题曰崇宪宫。又诏述太后恩慈,特齐衰三月,以申追远。谥曰昭皇太后,葬孝武陵东南,号曰脩宁陵。
先是,晋安王子勋未平,巫者谓宜开昭太后陵,毁去梓宫以厌胜。修复仓卒,不得如礼。上性忌,虑将来致灾,泰始四年夏,诏有司曰:‘崇宪昭太后脩宁陵地,大明之世,乆所考卜。前岁遭诸蕃之难,礼从权宜,未暇营改,而茔隧之所,山原卑陋,可式遵旧典,以礼改创。’有司奏请‘脩宁陵玄宫补葺毁坏,权施油殿,暂出梓宫,事毕即窆’。诏可。
废帝景和中,又追赠兴之侍中、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孝侯。道庆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敬侯。道庆女为皇后,以休之为侍中。
明宣沈太后讳容姬,不知何许人也。为文帝美人,生明帝,拜婕妤。元嘉三十年卒,葬建康之莫府山。孝武即位,追赠湘东国太妃。明帝即位,有司奏上尊号为皇太后,谥曰宣,陵号崇宁。
孝武文穆王皇后讳宪嫄,琅邪临沂人也。元嘉二十年,拜武陵王妃,生废帝、豫章王子尚、山阴公主楚玉、临淮康哀公主楚佩、皇女楚琇、康乐公主脩明。孝武在蕃,后甚宠异,及即位为皇后焉。
大明四年,后率六宫躬桑于西郊,皇太后观礼,妃主以下并加班锡。废帝即位,尊曰皇太后,宫曰永训。其年崩于含章殿,祔葬景宁陵。父偃别有传。
殷淑仪,南郡王义宣女也。丽色巧笑。义宣败后,帝密取之,宠冠后宫。假姓殷氏,左右宣泄者多死,故当时莫知所出。及薨,帝常思见之,遂为通替棺,欲见辄引替睹尸,如此积日,形色不异。追赠贵妃,谥曰宣。及葬,给辒辌车、虎贲、班劔。銮辂九旒、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上自于南掖门临,过丧车,悲不自胜,左右莫不掩泣。上痛爱不已,精神罔罔,颇废政事。每寝,先于灵床酌奠酒饮之,既而恸哭不能自反。又讽有司奏曰:‘据春秋,仲子非鲁惠公元嫡,尚得考别宫。今贵妃盖天秩之崇班,理应创新。’乃立别庙于都下。
时有巫者能见鬼,说帝言贵妃可致。帝大喜,令召之。有少顷,果于帷中见形如平生。帝欲与之言,默然不对。将执手,奄然便歇,帝尤哽恨,于是拟李夫人赋以寄意焉。谢庄作哀策文奏之,帝卧览读,起坐流涕曰:‘不谓当今复有此才。’都下传写,纸墨为之贵。或云,贵妃是殷琰家人入义宣家,义宣败入宫云。
前废帝何皇后讳令婉,庐江灊人也。孝建三年,纳为皇太子妃。大明五年,薨于东宫徽光殿,谥曰献妃。废帝即位,追崇曰献皇后。明帝践阼,迁后与废帝合葬龙山北。
后父瑀字幼玉,晋尚书左仆射澄曾孙也。瑀尚武帝少女豫章康长公主讳次男。公主先适徐乔,美容色,聦敏有智数。文帝世,礼待特隆。瑀豪竞于时,与平昌孟灵休、东海何勗等并以舆马相尚。公主与瑀情爱隆密,何氏疏戚莫不霑被恩礼。瑀位右卫将军,公主薨,瑀墓开,孝武追赠瑀金紫光禄大夫。
子迈尚文帝第十女新蔡公主讳英媚。迈少以贵戚居显官,好犬马驰逐,多聚才力士,位南济阴太守。废帝纳公主于后宫,伪言薨殒,杀一婢送出迈第,殡葬行丧礼,常疑迈有异图。迈亦招聚同志,欲因行废立,事觉见诛。明帝即位,追封建宁县侯。
瑀兄子衍性躁动,位黄门郎,拜竟,求司徒司马;得司马,复求太子右率;拜一二日,复求侍中。旬日之间,求进无已。不得侍中,以怨詈赐死。
明恭王皇后讳贞风,琅邪临沂人也。初拜淮阳王妃,明帝改封,又为湘东王妃。生晋陵长公主伯姒、建安长公主伯媛。明帝即位,立为皇后。上尝宫内大集,而裸妇人观之,以为欢笑。后以扇鄣面,独无所言。帝怒曰:‘外舍家寒乞,今共作笑乐,何独不视。’后曰:‘为乐之事,其方自多;岂有姑姊妹集聚,而裸妇人形体,以此为乐。外舍为欢适,与此不同。’帝大怒,令后起。后兄扬州刺史景文以此事语从舅陈郡谢绰曰:‘后在家为儜弱妇人,不知今段遂能刚正如此。’
废帝即位,尊为皇太后,宫曰弘训。废帝失德,太后每加勗譬,始犹见顺,后狂慝稍甚。太后尝赐帝玉柄毛扇,帝嫌毛扇不华,因此欲加鸩害,令太医煮药。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作孝子,岂得出入狡狯。’帝曰:‘汝语大有理。’乃止。顺帝即位,齐高帝执权,宗室刘晃、刘绰、卜伯兴等有异志,太后颇与相关。顺帝禅位,太后与帝逊于东邸,因迁居丹阳宫,拜汝阴王太妃。顺帝殂于丹阳,更立第都下。建元元年,薨于第,追加谥,葬以宋礼。后父僧朗,别有传。
后废帝陈太妃讳妙登,丹阳建康屠家女也。孝武尝使尉司采访人间子女有姿色者,太妃家在建康县,居有草屋两三间。上出行,问尉曰:‘御道那得此草屋,当由家贫。’赐钱三万,令起瓦屋。尉自送钱与之,家人并行,唯太妃在家,时年十二三。尉见其美,即以白孝武,于是迎入宫,在路太后房内。经二年再呼不见幸,太后因言于上,以赐明帝。始有宠,一年衰歇,以赐李道儿。寻又迎还,生废帝。先是人间言明帝不男,故皆呼废帝为李氏子。废帝后每微行,自称李将军,或自谓李统。明帝即位,拜贵妃,秩同皇太子。废帝践阼,有司奏上尊号曰皇太妃,舆服一如晋孝武李太妃故事。宫曰弘化,置家令一人,改诸国太妃曰太姬。昇明初,降为苍梧王太妃。
后废帝江皇后讳简珪,济阳考城人也。泰始五年,明帝访太子妃而雅信小数,名家女多不合。江氏虽为华族,而后父祖并已亡,弟又弱小,以卜筮吉,故为太子纳之。六年,拜皇太子妃,讽朝士州郡皆令献物,多者将直百金。始兴太守孙奉伯止献琴书,其外无余物。上大怒,封药赐死,既而原之。太子即帝位,立为皇后。帝既废,降后为苍梧王妃。祖智深自有传。
顺陈太妃讳法容,丹阳建康人也。明帝素肥,晚年废疾不能内御,诸弟姬人有怀孕者,辄取以入宫。及生男,皆杀其母,而与六宫所爱者养之。顺帝,桂阳王休范子也,以陈昭华为母。明帝崩,昭华拜安成王太妃。顺帝即位,进为皇太妃。顺帝禅位,去皇存太妃之号。
顺谢皇后讳梵境,陈郡阳夏人。右光禄大夫庄之孙也。父飏,车骑功曹。昇明二年,立为皇后。顺帝禅位,降为汝阴王妃。祖庄自有传。
齐宣孝陈皇后讳道止,临淮东阳人,魏司徒矫之后也。后家贫,少勤织作,家人矜其劳,或止之,后终不改。嫁于宣帝。宣帝庶生子衡阳元王道度、始安贞王道生,后生高帝。高帝年二岁,乳人乏乳,后梦人以两瓯麻粥与之,觉而乳惊,因此丰足。宣帝从任在外,后常留家,有相者谓后曰:‘夫人有贵子而不见之。’后叹曰:‘我三子,谁当应之?’呼高帝小字曰:‘政应是汝耳。’
宣帝殂后,后亲执勤,婢使有过,皆恕而不问。高帝虽从宦,而家业本贫,为建康令时,明帝等冬月犹无缣纩,而奉膳甚厚,后每撤去兼肉,曰:‘于我过足矣。’殂于县舍。昇明二年,追赠竟陵公国太夫人。齐国建,为齐国太妃,并蜜印、画青绶,祠以太牢。建元元年,追尊孝皇后。赠外祖父肇之金紫光禄大夫,谥敬侯,后母胡氏为永昌县靖君。
永明九年,诏太庙四时祭,宣皇帝荐起面饼鸭 267a6.gif ,孝皇后荐笋鸭卵脯酱炙白肉,高皇帝荐肉脍葅羹,昭皇后荐茗粣炙鱼。并生平所嗜也。
高昭刘皇后讳智容,广陵人也。祖玄之,父寿之,并员外郎。后母桓氏,梦吞玉胜生后,时有紫光满室,以告寿之。寿之曰:‘恨非是男。’桓笑曰:‘虽女亦足兴家矣。’后寝卧,见有羽盖荫其上,家人试察之,常见其上掩蔼如有云气。
年十七,裴方明为子求婚,酬许已定,后梦见先有迎车至,犹如常家迎法,后不肯去;次有迎至,龙旗豹尾,有异于常,后喜而从之。既而与裴氏不成婚,竟嫔于上。严整有轨度,造次必依礼法。生太子及豫章王嶷。太子初在孕,后尝归宁,遇家奉祠,尔日阴晦失晓,举家狼狈共营祭食。后助炒胡麻,始复内薪,未及索火,火便自然。宋泰豫元年殂,归葬宣帝墓侧,则泰安陵也。门生王清与墓工始下锸,有白兔跳起,寻之不得。及坟成,兔还栖其上。昇明二年,赠竟陵公国夫人。三年,赠齐国妃印绶。齐建元元年,尊谥昭皇后。二年。赠后父寿之金紫光禄大夫,母桓氏上虞都乡君。
武穆裴皇后讳惠昭,河东闻喜人也。祖封之,给事中。父玑之,左军参军。后少与豫章王妃庾氏为娣姒,庾氏勤女工,奉事高昭后恭谨不倦,后不能及,故不为舅姑所重,武帝亦薄焉。
性刚严,竟陵王子良妃袁氏布衣时有过,后加训罚。昇明三年,为齐世子妃。建元元年,为皇太子妃。二年,后薨,谥穆妃,葬休安陵。
时议欲立石志,王俭曰:‘石志不出礼典,起宋元嘉中颜延之为王球石志。素族无铭策,故以纪行。自尔以来,共相祖习。储妃之重,礼绝恒例,既有哀策,不烦石志。’从之。武帝即位,追尊皇后。赠父玑之金紫光禄大夫,后母檀氏余杭广昌乡元君。
旧显阳、昭阳二殿,太后皇后所居也。永明中无太后皇后,羊贵嫔居昭阳殿西,范贵妃居昭阳殿东,宠姬荀昭华居凤华柏殿。宫内御所居寿昌画殿南阁,置白鹭鼓吹二部,乾光殿东西头,置锺磬两厢,皆宴乐处也。上数游幸诸苑囿,载宫人从后车。宫内深隐,不闻端门鼓漏声,置锺于景阳楼上,应五鼓及三鼓。宫人闻锺声,早起庄饰。车驾数幸琅邪城,宫人常从,早发,至湖北埭,鸡始鸣,故呼为鸡鸣埭。
妇人吴郡韩兰英有文辞,宋孝武时献中兴赋,被赏入宫。宋明帝时用为宫中职僚。及武帝以为博士,教六宫书学。以其年老多识,呼为韩公云。
文安王皇后讳宝明,琅邪临沂人也。祖韶之,吴兴太守。父晔之,太宰祭酒。宋世,高帝为文惠太子纳后,建元元年,为南郡王妃。四年,为皇太子妃,无宠。太子为宫人制新丽衣裳及首饰,而后床帷陈故,古旧钗镊十余枚。永明十一年,为皇太孙太妃。郁林即位,尊为皇太后,称宣德宫,置男左右三十人,前代所未有也。赠后父晔之金紫光禄大夫,母桓氏丰安县君。其年十二月,备法驾谒太庙。明帝即位,出居鄱阳王故第,为宣德宫。
永元三年,梁武帝定建邺,迎入宫,后称制。至禅位,逊居外宫。梁天监十一年薨,葬崇安陵,谥曰安后。祖韶之自有传。
郁林王何妃讳婧英,庐江灊人,抚军将军戢女也。初将纳为南郡王妃,文惠太子嫌戢无男,门孤,不欲与昏。王俭以南郡王妃,便为将来外戚,唯须高胄,不须强门。今何氏荫华族弱,实允外戚之义。永明三年,乃成昏。
妃禀性淫乱,南郡王所与无赖人游,妃择其美者,皆与交欢。南郡王侍书人马澄年少色美,甚为妃悦,常与斗腕较力,南郡王以为欢笑。
澄者本剡县寒人,尝于南岸逼略人家女,为秣陵县所录,南郡王语县散遣之。澄又逼求姨女为妾,姨不与,澄诣建康令沈徽孚讼之。徽孚曰:‘姨女可为妇,不可为妾。’澄曰:‘仆父为给事中,门户既成,姨家犹是寒贱,政可为妾耳。’徽孚诃而遣之。十一年,为皇太孙妃。又有女巫子杨之,亦有美貌,妃尤爱悦之,与同寝处,如伉俪。及太孙即帝位,为皇后,封后嫡母刘为高昌县都乡君,所生母宋为余杭广昌乡君。后将拜,镜在床无因堕地。其冬,与太后同日谒太庙。杨之为帝所幸,常居中侍。明帝为辅,与王晏、徐孝嗣、王广之并面请,不听。又令萧谌、坦之固请,皇后与帝同席坐,流涕覆面,谓坦之曰:‘杨郎好年少,无罪过,何可枉杀。’坦之耳语于帝曰:‘此事别有一意,不可令人闻。’帝谓皇后为阿奴,曰‘阿奴暂去’。坦之乃曰:‘外间并云杨之与皇后有异情,彰闻遐迩。’帝不得已,乃为敕。坦之驰报明帝,即令建康行刑,而果有敕原之,而之已死。
后既淫乱,又与帝相爱亵,故帝恣之。又迎后亲戚入宫,尝赐人百数十万,以武帝曜灵殿处后家属。帝废,后贬为王妃。父戢自有传。
海陵王王妃讳韶明,琅邪临沂人,太常慈之女也。永明八年,纳为临汝公夫人。郁林王即位,为新安王妃。延兴元年,为皇后。其年,降为海陵王妃。妃父慈自有传。
明敬刘皇后讳惠端,彭城人,光禄大夫道弘孙也。高帝为明帝纳之。建元三年,除西昌侯夫人。永明七年卒,葬江乘县张山。延兴元年,赠宣城王妃。明帝即位,追尊敬皇后。赠父通直郎景猷为金紫光禄大夫,母王氏平阳乡君。明帝崩,改葬,祔于兴安陵。
东昏褚皇后讳令璩,河南阳翟人,太常澄之女也。建武二年,纳为皇太子妃而无宠。帝谓左右曰:‘若得如山阴主无恨矣。’山阴主,明帝长女也,后遂与之为乱。明年,妃谒敬后庙。东昏即位,为皇后。帝宠潘妃,后不被遇,黄淑仪生太子诵而卒,东昏废,后及诵并为庶人。后父澄自有传。
和王皇后讳蕣华,琅邪临沂人,太尉俭之孙也。初为随王妃,中兴元年为皇后。帝禅位,后降为妃。妃祖俭自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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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二‧列传第二  后妃下  梁文献张皇后 武德郗皇后 武丁贵嫔 武阮修容  简文王皇后 元徐妃 敬夏太后 敬王皇后 陈武宣章皇后 文沈皇后 废帝王皇后 宣柳皇后 后主沈皇后
梁文献张皇后讳尚柔,范阳方城人也。父穆之娶文帝从姑而生后。后以宋元嘉中嫔于文帝,生长沙宣武王懿、永阳昭王敷,次生武帝。方孕,忽见庭前昌蒲花,光采非常,惊报,侍者皆云不见。后曰:‘常闻见昌蒲花者当富贵。’因取吞之,是月生武帝。将产之夕,后见庭内若有衣冠陪列焉。次生衡阳宣王畅、义兴昭长公主令嫕。后宋泰始七年殂于秣陵县同夏里舍,葬晋陵武进县东城里山。
天监元年五月甲辰,追上尊号为皇后,谥曰献。
穆之字思静,晋司空华六世孙也。少方雅,有识鉴。初为员外散骑侍郎,深被始兴王濬引纳。穆之鉴其祸萌,求为交阯太守,政有异绩。宋文帝将以为交州刺史,会病卒。子弘籍字真艺,齐初为镇西参军,卒于官。梁武践阼,追赠穆之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赠弘籍廷尉卿。弘籍无子,从父弟弘策以子缵嗣,别有传。
武德郗皇后讳徽,高平金乡人也。祖绍,宋国子祭酒、领东海王师。父晔,太子舍人,早卒。后母宋文帝女寻阳公主也,方娠,梦当生贵子。及后生,有赤光照室,器物尽明,家人怪之。巫言此女光高,将有所妨,乃于水滨祓除之。
后幼明慧,善隶书,读史传。女工之事,无不闲习。宋后废帝将纳为后,齐初,安陆王缅又欲结婚,郗氏并辞以女疾,乃止。齐建元末,嫔于武帝,生永兴公主玉姚、永世公主玉婉、永康公主玉嬛。及武帝为雍州刺史,殂于襄阳官舍,年三十二。其年归葬南徐州南东海武进县东城里山。中兴二年,武帝为梁公,齐帝诏赠后为梁公妃。及武帝践阼,追崇为皇后,谥曰德。陵曰脩陵。后父晔,赠金紫光禄大夫。
后酷妒忌,及终,化为龙入于后宫井,通梦于帝。或见形,光彩照灼。帝体将不安,龙辄激水腾涌。于露井上为殿,衣服委积,常置银鹿卢金瓶灌百味以祀之。故帝卒不置后。
武丁贵嫔讳令光,谯国人也。祖父从官襄阳,因居沔北五女村,寓于刘惠明庑下。贵嫔生于樊城,初产有神光之异,紫气满室,故以‘光’为名。相者云‘当大贵’。少时与邻女月下纺绩,诸女并患蚊蚋,而贵嫔弗之觉也。乡人魏益德将娉之,未及成,而武帝镇樊城,尝登楼以望,见汉滨五采如龙,下有女子擘絖,则贵嫔也。又丁氏因人以相者言闻之于帝,帝赠以金环,纳之,时年十四。贵嫔生而有赤志在左臂,疗之不灭;又体多疣子,至是无何并失所在。德后酷忌,遇贵嫔无道,使日舂五斛,舂每中程,若有助者,被遇虽严,益小心祗敬。尝于供养经案侧,髣髴若见神人,心独异之。
天监元年五月,有司奏为贵人,未拜;其年八月,又奏为贵嫔,居显阳殿。及太子定位,有司奏曰:‘皇太子副贰宸极,率土咸执吏礼。既尽礼皇储,则所生不容无敬。王侯妃主常得通信问者,及六宫三夫人虽与贵嫔同列,并应以敬皇太子之礼敬贵嫔。宋元嘉中,始兴、武陵国臣并以吏敬敬王所生潘淑妃、路淑媛。贵嫔于宫臣虽非小君,其义不异,与宋泰豫朝议百官以吏敬敬帝所生,事义政同。谓宫僚施敬,宜同吏礼,诣神兽门奉笺致谒,年节称庆,亦同如此。且储妃作配,率由盛则,以妇逾姑,弥乖从序,谓贵嫔典章,一与太子不异。’于是贵嫔备典章礼数,同乎太子,言则称令。
贵嫔性仁恕,及居宫接驭,自下皆得其欢心。不好华饰,器服无珍丽。未尝为亲戚私谒。及武帝弘佛教,贵嫔长进蔬膳。受戒日,甘露降于殿前,方一丈五尺。帝所立经义,皆得其指归,尤精净名经。普通七年十一月庚辰,薨,移殡于东宫临云殿,时年四十二。诏吏部郎张缵为哀册文,有司奏谥曰穆,葬宁陵,祔于小庙。简文即位,追崇曰太后。
贵嫔父道迁,天监初,为历阳太守。庐陵威王之生,武帝谓之曰:‘贤女复育一男。’荅曰:‘莫道猪狗子。’世人以为笑。后位兖州刺史、宣城太守。
文宣阮太后讳令嬴,会稽余姚人也。本姓石。初,齐始安王遥光纳焉。遥光败,入东昏宫。建康城平,为武帝采女。在孕,梦龙罩其床。天监七年八月,生元帝于后宫。是日大赦。寻拜为修容,赐姓阮氏。尝随元帝出藩。大同九年六月,薨于江州正寝,时年六十七。其年十一月,归葬江宁县通望山,谥曰宣。元帝即位,有司奏追崇为文宣太后,还祔小庙。
承圣二年,追赠太后父齐故奉朝请石灵宝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武康县侯,母陈氏武康侯夫人。
简文王皇后讳灵賔,琅邪临沂人也。祖俭,齐太尉、南昌文宪公。父骞,金紫光禄大夫、南昌安侯。后幼而柔明,叔父暕见之曰:‘吾家女师也。’天监十一年,拜晋安王妃。生哀太子大器、南郡王大连、长山公主妙 40ae.gif 。大通三年十月,拜皇太子妃。太清三年三月,薨于永福省,时年四十五。其年,简文即位,追崇为皇后,谥曰简。大宝元年九月,葬庄陵。
元帝徐妃讳昭佩,东海郯人也。祖孝嗣,齐太尉、枝江文忠公。父绲,侍中、信武将军。妃以天监十六年十二月拜湘东王妃,生世子方等、益昌公主含贞。妃无容质,不见礼,帝三二年一入房。妃以帝眇一目,每知帝将至,必为半面妆以俟,帝见则大怒而出。妃性嗜酒,多洪醉,帝还房,必吐衣中。与荆州后堂瑶光寺智远道人私通。酷妒忌,见无宠之妾,便交杯接坐。才觉有娠者,即手加刀刃。帝左右暨季江有姿容,又与淫通。季江每叹曰:‘柏直狗虽老犹能猎,萧溧阳马虽老犹骏,徐娘虽老犹尚多情。’时有贺徽者美色,妃要之于普贤尼寺,书白角枕为诗相赠荅。既而贞惠世子方诸母王氏宠爱,未几而终,元帝归咎于妃;及方等死,愈见疾。太清三年,遂逼令自杀。妃知不免,乃透井死。帝以尸还徐氏,谓之出妻。葬江陵瓦官寺。帝制金楼子述其淫行。初,妃嫁夕,车至西州,而疾风大起,发屋折木。无何,雪霰交下,帷帘皆白。及长还之日,又大雷震西州听事两柱俱碎。帝以为不祥,后果不终妇道。
敬夏太后,会稽人也。普通中,纳于湘东王宫,生敬帝。承圣元年冬,拜晋安王国太妃。绍泰元年,尊为太后。明年冬,降为江阴国太妃。
敬王皇后,琅邪临沂人也。承圣元年十一月,拜晋安王妃。绍泰元年十月,拜皇后。明年,降为江阴王妃。父佥自有传。
陈武宣章皇后,讳要儿,吴兴乌程人。本姓钮,父景明为章氏所养,因改姓焉。后母苏,尝遇道士以小龟遗己,光采五色,曰‘三年有征’。及期,后生,紫光照室,因失龟所在。
后少聦慧,美容仪,手爪长五寸,色并红白。每有期功之服,则一爪先折。武帝先娶同郡钱仲方女,早卒,后乃聘后。
后善书计,能诵诗及楚辞。帝为长城县公,后拜夫人。永定元年,立为皇后。追赠后父梁散骑侍郎景明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拜后母苏安吉县君。二年,安吉君卒,与后父葬吴兴。明年,追封后父为广德县侯,谥曰温。
武帝崩,后与中书舍人蔡景历定计,秘不发丧。时衡阳献王昌未至,召文帝。及即位,尊后为皇太后,宫曰慈训。废帝即位,后为太皇太后。
光大二年,后下令黜废帝为临海王,命宣帝嗣立。太建元年,复为皇太后。二年三月丙申,崩于紫极殿,时年六十五。遗令丧事并从俭约,诸馈奠不用牲牢。其年四月,群臣上谥曰宣,祔葬万安陵。
后亲属无在朝者,唯本族兄钮洽官至中散大夫。
文沈皇后讳妙容,吴兴武康人也。父法深,梁安前中录事参军。后年十岁余,以梁大同中归于文帝。武帝之讨侯景,文帝时在吴兴,及后并被收,景平,乃获免。武帝践阼,后为临川王妃。文帝即位,为皇后。追赠后父法深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封建城县侯,谥曰恭。追赠后母高为绥安县君,谥曰定。废帝即位,尊后为皇太后,宫曰安德。
时宣帝与仆射到仲举、舍人刘师知等,并受遗辅政。师知与仲举恒居禁中,参决众事,而宣帝为扬州刺史,与左右三百人,入居尚书省。师知忌宣帝权重,矫敕令还东府理州务。宣帝将出,毛喜止帝曰:‘今若出外,便受制于人,如曹爽愿作富家公不可得也。’宣帝乃称疾,召师知留与语,使毛喜先入,言之于后。后曰:‘今伯宗年幼,政事并委二郎,此非我意。’喜又言于废帝,废帝曰:‘此自师知等所为,非朕意也。’喜出报宣帝,帝因囚师知。自入见后及帝,极陈师知之短。仍自草敕请画,以师知付廷尉,其夜于狱赐死。自是政归宣帝。
后忧闷,计无所出,乃密赂宦者蒋裕,令诱建安人张安国使据郡反,冀因此图帝。安国事发被诛,时后左右近侍颇知其事,后恐连逮党与,并杀之。
宣帝即位,以后为文皇后。陈亡入隋,大业初自长安归于江南,顷之卒。
后兄钦,袭爵建城侯,位尚书左仆射。钦素无伎能,奉己而已。卒,谥曰成。子观嗣,颇有学识,官至御史中丞。
废帝王皇后,琅邪临沂人也。天嘉元年,为皇太子妃。废帝即位,立为皇后。废帝为临海王,后废为妃。至德中薨。后生临海嗣王至泽。至泽,光大元年为皇太子,太建元年,袭封临海嗣王。陈亡,入长安。后父固自有传。
宣柳皇后讳敬言,河东解县人也。曾祖世隆,祖恽,父偃,并有传。后九岁,干理家事,有若成人。侯景之乱,后与弟盼往江陵,依梁元帝,帝以长城公主故,待遇甚厚,以配宣帝。承圣二年,后生后主于江陵。及魏克江陵,宣帝迁于关右,后与后主俱留穰城。天嘉二年,与后主还朝,后为安成王妃。宣帝即位,立为皇后。后美姿容,身长七尺二寸,手垂过膝。初,宣帝居乡里,先娶吴兴钱氏,及即位,拜贵妃,甚有宠。后倾心下之,每尚方供奉物,其上者皆推于贵妃,而己御其次焉。宣帝崩,始兴王叔陵为乱,后主赖后与吴媪救而获免。后主即位,尊后为皇太后,宫曰弘范。是时新失淮南地,隋师临江,又国遭大丧,后主患创不能听政。其诛叔陵,供大行丧事,边境防守及百司众务,虽假后主之敕,实皆决之于后。后主创愈,乃归政焉。后性谦谨,未尝以宗族为请,虽衣食亦无所分遗。陈亡,入长安。隋大业十二年,薨于东都,年八十三。葬于洛阳之芒山。
后主沈皇后讳婺华,吴兴武康人也。父君理自有传。后母即武帝女会稽穆公主,早亡。时后尚幼,而毁瘠过甚。及服毕,每岁时朔望,恒独坐涕泣,哀动左右,内外敬异焉。太建元年,拜为皇太子妃。后主即位,立为皇后。
后性端静,有识量,寡嗜欲,聦敏强记,涉猎经史,工书翰。后主在东宫,而后父君理卒,居忧处别殿,哀毁逾礼。后主遇后既薄,而张贵妃有宠,总后宫之政,后澹然未尝有所忌怨。而身居俭约,衣服无锦绣之饰,左右近侍才百许人,唯寻阅图史及释典为事。尝遇岁旱,自暴而诵佛经,应时雨降。无子,养孙姬子胤为己子。数上书谏争,后主将废之,而立张贵妃,会国亡不果,乃与后主俱入长安。及后主薨,后自为哀辞,文甚酸切。
隋炀帝每巡幸,恒令从驾。及炀帝被杀,后自广陵过江,于毗陵天静寺为尼,名观音。贞观初卒。
张贵妃名丽华,兵家女也。父兄以织席为业。后主为太子,以选入宫。时龚贵嫔为良娣,贵妃年十岁,为之给使。后主见而悦之,因得幸,遂有娠,生太子深。后主即位,拜为贵妃。性聦慧,甚被宠遇。
后主始以始兴王叔陵之乱,被伤,卧于承香殿。时诸姬并不得进,唯贵妃侍焉。而柳太后犹居柏梁殿,即皇后之正殿也。而沈皇后素无宠于后主,不得侍疾,别居求贤殿。
至德二年,乃于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高数十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县楣、栏槛之类,皆以沈檀香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之属,瓌丽皆近古未有。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朝日初照,光映后庭。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树,杂以花药。后主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并复道交相往来。又有王、季二美人,张、薛二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等七人,并有宠,递代以游其上。以宫人有文学者袁大舍等为女学士。后主每引賔客,对贵妃等游宴,则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荅。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调,被以新声。选宫女有容色者以千百数,令习而歌之,分部迭进,持以相乐。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其略云:‘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大抵所归,皆美张贵妃、孔贵嫔之容色。
张贵妃发长七尺,鬒黑如漆,其光可鉴。特聦慧,有神彩,进止闲华,容色端丽。每瞻视眄睐,光彩溢目,照映左右。尝于阁上靓妆,临于轩槛,宫中遥望,飘若神仙。才辩强记,善候人主颜色。荐诸宫女,后宫咸德之,竞言其善。又工厌魅之术,假鬼道以惑后主。置淫祀于宫中,聚诸女巫使之鼓舞。
时后主怠于政事,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临儿、李善度进请,后主倚隐囊,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李、蔡所不能记者,贵妃并为疏条,无所遗脱。因参访外事,人间有一言一事,贵妃必先知白之,由是益加宠异,冠绝后庭。而后宫之家,不遵法度,有絓于理者,但求恩于贵妃,贵妃则令李、蔡先启其事,而后从容为言之。大臣有不从者,因而谮之,言无不听。于是张、孔之权,熏灼四方,内外宗族,多被引用,大臣执政,亦从风而靡。阉宦便佞之徒,内外交结,转相引进。贿赂公行,赏罚无常,纲纪瞀乱矣。及隋军克台城,贵妃与后主俱入井,隋军出之,晋王广命斩之于青溪中桥。
论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故圣人顺于人情而为之度。王宫六列,士室二等,皆随事升降,以立节文。若夫义笃阃闱,政刑邦国,古先哲王有以之致化矣。夫后妃专夕,配以德升,姬嫱并御,进非色幸,欲使情有覃被,爱罔偏流,专贞内表,妖蛊外息,乃可以辅兴君德,燮理阴政。
宋氏因晋之旧典,聘纳有方,伣天作俪,必四岳之后。自元嘉以降,内职稍繁,所选止于军署,征引极乎厮皂,非若晋氏采择,滥及冠冕者焉。而爱止帷房,权无外授,戚属饩赉,岁时不过肴浆,斯为美矣。及文帝之倾惑潘妪,谋及妇人;大明之沦没殷姬,并后匹嫡,其为丧败,亦已甚矣。
齐氏孝、昭二后,并有贤明之训,惜乎早世,不得母临万国。有妇人焉,空慕周典,祯符显瑞,徒萃徽名。高皇受命,宫禁贬约,衣不文绣,色无红采,永巷贫空,有同素室。武帝嗣位,运藉休平,寿昌前兴,凤华晚构,香柏文柽,花梁绣柱,雕金镂宝,照烛房帷,赵瑟吴趋,承闲奏曲,事由私蓄,无损国储。明帝统业,矫情俭陋,奉己之制,曾莫云改。东昏丧道,侈风大扇,哲妇倾城,同符殷、夏,可以垂诫,其在斯乎。
梁武志在约己,示存宫掖,虽贵嫔之徽华早著,诞育元良,唯见崇重,无闻正位。徐妃无行,其歼灭也宜哉。
陈武抚兹归运,奄开帝业。若夫俪天作则,燮隆王化,则宣太后其懿焉。文、宣宫壸,无闻于丧德;后主嗣业,实败于椒房,既曰牝晨,亦唯家之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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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三‧列传第三  宋宗室及诸王上  长沙景王道怜 临川烈武王道规 营浦侯遵考 武帝诸子
长沙景王道怜,宋武帝中弟也。谢琰为徐州,命为从事史。武帝克京城及平建邺,道怜常留侍太后,后以军功封新渝县男。从武帝征广固,所部获慕容超,以功改封竟陵县公。及讨司马休之,道怜监太尉留府事。江陵平,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护南蛮校尉,加都督,北府文武悉配之。
道怜素无才能,言音甚楚,举止多诸鄙拙,畜聚常若不足。去镇日,府库为空。征拜司空、徐兖二州刺史,加都督,出镇京口。武帝受命,迁太尉,封长沙王。
先是,庐陵王义真为扬州刺史,太后谓上曰:‘道怜汝布衣兄弟,宜用为扬州。’上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重,非道怜所了。’太后曰:‘道怜年五十,岂不如十岁儿邪?’上曰:‘车士虽为刺史,事无大小,皆由寄奴。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太后乃无言,竟不授。
永初三年薨,加赠太傅,葬礼依晋太宰安平王孚故事,鸾辂九旒,黄屋左纛,辒辌车、挽歌二部,前后羽葆、鼓吹,虎贲班劔百人。文帝元嘉九年,诏故太傅长沙景王、故大司马临川烈武王、故司徒南康文宣公刘穆之、开府仪同三司华容县公王弘、开府仪同三司永脩县公檀道济、故青州刺史龙阳县侯王镇恶,并勒功天府,配祭庙庭。
道怜子义欣嗣,位豫州刺史,镇寿阳,境内畏服,道不拾遗,遂为盛藩强镇。薨,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成王。
子悼王瑾嗣,传爵至子,齐受禅,国除。
瑾弟韫字彦文,位雍州刺史,侍中,领右卫将军,领军将军。昇明元年,被齐高帝诛。韫人才凡鄙,特为明帝所宠。在湘州、雍州,使善画者图其出行卤簿羽仪,常自披玩。尝以图示征西将军蔡兴宗,兴宗戏之,阳若不解画者,指韫形问之曰:‘此何人而在舆?’韫曰:‘政是我。’其庸鄙类如此。
韫弟述字彦思,亦甚庸劣。从子俣疾危笃,父彦节母萧对之泣,述尝候之,便命左右取酒肉令俣进之,皆莫知其意。或问焉,荅曰:‘礼云,有疾饮酒食肉。’述又尝新有缌惨,或诣之,问其母安否。述曰:‘惟有愁惛。’次访其子,对曰:‘所谓父子聚麀。’盖谓麀为忧也。
义欣弟义融封桂阳县侯,邑千户。凡王子为侯,食邑皆千户。义融位五兵尚书,领军,有质干,善于用短楯。卒谥恭侯。子孝侯觊嗣,无子,弟袭以子晃继。袭字茂德,性庸鄙,为郢州刺史,暑月露裈上听事,时纲纪政伏阁,怪之,访问乃知是袭。
义融弟义宗,幼为武帝所爱,字曰伯奴,封新渝县侯,位太子左卫率。坐门生杜德灵放横打人,入义宗第蔽隐,免官。德灵以姿色,故义宗爱宠之。义宗卒于南兖州刺史,谥曰惠侯。子怀珍嗣,无子,弟彦节以子承继。
彦节少以宗室清谨见知,孝武时,其弟遐坐通嫡母殷氏养女云敷,殷每禁之。及殷亡,口血出,众疑遐行毒害。孝武使彦节从弟祗讽彦节启证其事。彦节曰:‘行路之人尚不应尔,今日迺可一门同尽,无容奉敕。’众以此称之。后废帝即位,累迁尚书左仆射,参选。元徽元年,领吏部,加兵五百人。桂阳王休范为逆,中领军刘勉出守石头,彦节权兼领军将军,所给加兵,自随入殿。封当阳侯,与齐高帝、袁粲、褚彦回分日入直,平决机事,迁中书令,加抚军将军。及帝废为苍梧王,彦节出集议,于路逢从弟韫。韫问曰:‘今日之事,故当归兄邪?’彦节曰:‘吾等已让领军矣。’韫捶胸曰:‘兄肉中讵有血邪,今年族矣。’齐高帝闻而恶之。顺帝即位,转尚书令。时齐高帝辅政,彦节知运祚将迁,密怀异图。及沈攸之举兵,齐高帝入屯朝堂,袁粲镇石头,潜与彦节及诸大将黄回等谋夜会石头,诘旦乃发。彦节素怯,骚扰不自安。再晡后,便自丹阳郡车载妇女,尽室奔石头。临去,妇萧氏强劝令食,彦节歠羹写胸中,手振不自禁。其主簿丁灵卫闻难即入,语左右曰:‘今日之事,难以取济。但我受刘公厚恩,义无二情。’及至见粲,粲惊曰:‘何遽便来,事今败矣。’彦节曰:‘今得见公,万死何恨。’从弟韫直省内,与直阁将军卜伯兴谋其夜共攻齐高帝,会彦节事觉,秣陵令刘实、建康令刘遐密告齐高帝,高帝夜使骁骑将军王敬则收杀之,伯兴亦遇害。粲败,彦节逾城走,于额檐湖见禽被杀。彦节子俣尝赋诗云:‘城上草,植根非不高,所恨风霜早。’时咸云此为祅句。事败,俣与弟陔剃发被法服向京口,于客舍为人识,执于建康狱尽杀之。彦节既贵,士子自非三署不得上方榻,时人以此少之。其妻萧思话女也,常惧祸败,每谓曰:‘君富贵已足,故应为儿作计。’彦节不从,故及祸。
彦节弟遐字彦道,为嫡母殷暴亡,有司纠之,徙始安郡。后得还,位吴郡太守,至是亦见诛。遐人才甚凡,自讳名有同主讳,常对客曰:‘孝武无道,见枉杀母。’其顽𫘤若此。及彦节当权,遐累求方伯。彦节曰:‘我在事,而用汝作州,于听望不足。’遐曰:‘富贵则言不可相关,从坐之日得免不?’至是果死。
义宗弟义賔,封兴安侯,位徐州刺史。卒,谥曰肃侯。义賔弟义綦,封营道县侯,凡鄙无识。始兴王濬尝谓曰:‘陆士衡诗云,“营道无烈心”,其何意苦阿父如此。’义綦曰:‘下官初不识士衡,何忽见苦。’其庸塞皆然。位湘州刺史,谥僖侯。
临川烈武王道规字道则,武帝少弟也。倜傥有大志,预谋诛桓玄。时桓弘镇广陵,以为征虏中兵参军。武帝克京城,道规亦以其日与刘毅、孟昶斩弘。玄败走,道规与刘毅、何无忌追破之。无忌欲乘胜直造江陵。道规曰:‘诸桓世居西楚,群小皆为竭力;桓振勇冠三军。且可顿兵以计策縻之。’无忌不从,果为振败。乃退还寻阳,缮舟甲复进,遂平巴陵。江陵之平,道规推毅为元功,无忌为次,自居其末。以起义勋,封华容县公,累迁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加都督。善于刑政,士庶畏而爱之。
卢循寇逼建邺,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及扬武将军檀道济、广武将军到彦之等赴援朝廷,至寻阳,为循党荀林所破。林乘胜伐江陵,声言徐道覆已克建邺。而桓谦自长安入蜀,谯纵以谦为荆州刺史,与其大将谯道福俱寇江陵。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欲去者不禁。’因夜开城门,众咸惮服,莫有去者。雍州刺史鲁宗之自襄阳来赴,或谓宗之未可测。道规乃单车迎之,众咸感悦。众议欲使檀道济、到彦之共击荀林等。道规曰:‘非吾自行不决。’乃使宗之居守,委以心腹,率诸将大败谦,斩之。咨议刘遵追荀林,斩之巴陵。初,谦至枝江,江陵士庶皆与谦书,言城内虚实。道规一皆焚烧,众乃大安。
徐道覆奄至破冢,鲁宗之已还襄阳,人情大震。或传循已克都,遣道覆上为刺史。江、汉士庶感其焚书之恩,无复二志。道规使刘遵为游军,自拒道覆,前驱失利。道规壮气愈厉,遵自外横击,大破之。初使遵为游军,众咸言不宜割见力置无用之地。及破道覆,果得游军之力,众乃服焉。遵字慧明,临淮海西人,道规从母兄也,位淮南太守,追封监利县侯。
道规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授豫州,以疾不拜。义熙八年薨于都,赠司徒,谥曰烈武,进封南郡公。武帝受命,赠大司马,追封临川王。无子,以长沙景王第二子义庆嗣。初,文帝少为道规所养,武帝命绍焉。咸以礼无二继,文帝还本,而定义庆为后。义庆为荆州,庙主当随往江陵,文帝下诏褒美勋德及慈荫之重,追崇丞相,加殊礼,鸾辂九旒,黄屋左纛,给节钺,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劔百人。及长沙太妃檀氏、临川太妃曹氏后薨,葬皆准给。
义庆幼为武帝所知,年十三袭封南郡公。永初元年,袭封临川王。元嘉中为丹阳尹。有百姓黄初妻赵杀子妇遇赦,应避孙仇。义庆议以为‘周礼父母之仇,避之海外,盖以莫大之冤,理不可夺。至于骨肉相残,当求之法外。礼有过失之宥,律无仇祖之文。况赵之纵暴,本由于酒,论心即实,事尽荒耄。岂得以荒耄之王母,等行路之深仇,宜共天同域,无亏孝道’。六年,加尚书左仆射。八年,太白犯左执法,义庆惧有灾祸,乞外镇。文帝诏谕之,以为‘玄象茫昧,左执法尝有变,王光禄至今平安。日蚀三朝,天下之至忌,晋孝武初有此异。彼庸主耳,犹竟无他’。义庆固求解仆射,乃许之。
九年,出为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加都督。荆州居上流之重,资实兵甲居朝廷之半,故武帝诸子遍居之。义庆以宗室令美,故特有此授。性谦虚,始至及去镇,迎送物并不受。十二年,普使内外群臣举士,义庆表举前临沮令新野庾实、前征奉朝请武陵龚祈、处士南阳师觉授。义庆留心抚物,州统内官长亲老不随在官舍者,一年听三吏饷家。先是,王弘为江州,亦有此制。在州八年,为西土所安。撰徐州先贤传十卷奏上之。又拟班固典引为典叙,以述皇代之美。
改授江州,又迁南兖州刺史,并带都督。寻即本号加开府仪同三司。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义,文辞虽不多,足为宗室之表。历任无浮淫之过;唯晚节奉沙门颇致费损。少善骑乘,及长,不复跨马,招聚才学之士,远近必至。太尉袁淑文冠当时,义庆在江州请为卫军咨议。其余吴郡陆展、东海何长瑜、鲍照等,并有辞章之美,引为佐吏国臣。所著世说十卷,撰集林二百卷,并行于世。文帝每与义庆书,常加意斟酌。
鲍照字明远,东海人,文辞瞻逸。尝为古乐府,文甚遒丽。元嘉中,河济俱清,当时以为美瑞。照为河清颂,其序甚工。照始尝谒义庆未见知,欲贡诗言志,人止之曰:‘卿位尚卑,不可轻忤大王。’照勃然曰:‘千载上有英才异士沉没而不闻者,安可数哉。大丈夫岂可遂蕴智能,使兰艾不辨,终日碌碌,与燕雀相随乎。’于是奏诗,义庆奇之。赐帛二十匹,寻擢为国侍郎,甚见知赏。迁秣陵令。文帝以为中书舍人。上好为文章,自谓人莫能及,照悟其旨,为文章多鄙言累句。咸谓照才尽,实不然也。临海王子顼为荆州,照为前军参军,掌书记之任。子顼败,为乱兵所杀。
义庆在广陵有疾,而白虹贯城,野¢入府,心甚恶之。因陈求还,文帝许解州,以本号还朝。二十一年,薨于都下,追赠司空,谥曰康王。子哀王晔嗣,为元凶所杀。晔子绰嗣,昇明三年见杀,国除。
营浦侯遵考,武帝族弟也。曾祖淳,皇曾祖武原令混之弟,位正员郎。祖岩,海西令。父涓子,彭城内史。始武帝诸子并弱,宗室唯有遵考。及北伐平定,以为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阪。关中失守,南还,再迁冠军将军。晋帝逊位,居秣陵宫,遵考领兵防卫。武帝初即位,封营浦县侯。元嘉中,累迁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为政严暴,聚敛无节,为有司所纠,上寝不问。孝武大明中,位尚书左仆射,领崇宪太仆。后老疾失明。元徽元年卒,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元公。
子澄之,昇明末贵达。澄之弟琨之为竟陵王诞司空主簿。诞有宝琴,左右犯其徽,诞罚焉。琨之谏,诞曰:‘此余宝也。’琨之曰:‘前哲以善人为宝,不以珠玉为宝,故王孙圉称观父为楚国之宝。未闻以琴瑟为宝。’诞忸然不悦。诞之叛,以为中兵参军。辞曰:‘忠孝不得并,琨之老父在,将安之乎。’诞杀之。后赠黄门郎,诏谢庄为诔。
遵考从父弟思考亦官历清显,卒于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子季连字惠续,早历清官。齐高帝受禅,将及诛,太宰褚彦回素善之,固请乃免。建武中,为平西萧遥欣长史、南郡太守。遥欣多招賔客,明帝甚恶之。季连有憾于遥欣,乃密表明帝言其有异迹。明帝乃以遥欣为雍州刺史,而心德季连,以为益州刺史,令据遥欣上流。季连父思考,宋时为益州,虽无政绩,州人犹以义故,故善待之。季连存问故老,见父时人吏皆泣对之。遂宁人龚惬累世有学行,辟为府主簿。及闻东昏失德,稍自骄矜。性忌褊,遂严愎酷佷,土人始怨。
永元元年九月,因声讲武,遂遣中兵参军宋买以兵袭中水穰人李托。买战不利,退还,州郡遂多叛乱。明年十月,巴西人赵续伯反,奉其乡人李弘为圣主。弘乘佛舆,以五彩裹青石,诳百姓云,天与己玉印,当王蜀。季连遣中兵参军李奉伯大破获之。将刑,谓刑人曰:‘我须臾飞去。’复曰:‘汝空杀我,我三月三日会更出。’遂斩之。
梁武帝平建邺,遣左右陈建孙送季连二子及弟通直郎子深喻旨,季连受命,修还装。武帝以西台将邓元起为益州刺史。元起,南郡人,季连为南郡时,待之素薄。元起典签朱道琛者,尝为季连府都录,无赖,季连欲杀之,逃免。至是说元起请先使检校缘路奉迎。及至,言语不恭;又历造府州人士,见器物辄夺之,曰‘会属人,何须苦惜’。军府大惧,言于季连,季连以为然。又恶昔之不礼元起,益愤懑。司马朱士略说季连求为巴西郡守,三子为质,季连许之。既而召兵算之,精甲十万。临军叹曰:‘据天崄之地,握此盛兵,进可以匡社稷,退不失作刘备,欲以此安归乎。’遂矫称齐宣德皇后令,复反,收朱道琛杀之。书报朱士略,兼召涪令李膺,并不受命。
天监元年六月,元起至巴西,季连遣其将李奉伯拒战,见败。季连固守,元起围之。城中饿死者相枕,又从而相食。二年,乃肉袒请罪。元起迁季连于外,俄而造焉,待之以礼。季连谢曰:‘早知如此,岂有前日之事。’元起诛李奉伯,送季连还都。将发,人莫之视,唯龚惬送焉。初,元起在道,惧事不集无以赏,士之至者皆许以辟命,于是受别驾、中从事檄者将二千人。
季连既至,诣阙谢罪,自东掖门入,数步一稽首以至帝前。帝笑谓曰:‘卿欲慕刘备而曾不及公孙述,岂无卧龙之臣乎。’赦为庶人。四年,出建阳门,为蜀人蔺相如所杀。季连在蜀,杀其父。变名走建邺,至是报焉。乃面缚归罪,帝壮而赦之。
宋武帝七男:张夫人生少帝,孙修华生庐陵孝献王义真,胡婕妤生文帝,王修容生彭城王义康,桓美人生江夏文献王义恭,孙美人生南郡王义宣,吕美人生衡阳文王义季。
庐陵孝献王义真,美仪貌,神情秀彻。初封桂阳县公。年十二,从北征。及关中平,武帝东还,欲留偏将,恐不足固人心,乃以义真为雍州刺史,加都督。以太尉咨议参军京兆王脩为长史,委以关中任。帝将还,三秦父老泣诉曰:‘残生不霑王化,于今百年。始睹衣冠,方仰圣泽。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屋宅,舍此何之?’武帝为之悯然,慰譬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今留第二儿与文武才贤共镇此境。’临还,自执义真手以授王脩,令脩执其子孝孙手授帝。义真又进都督并、东秦二州,领东秦州刺史。时陇上流户多在关中,望得归本。及置东秦州,父老知无复经略陇右、固关中之意,咸共叹息。而赫连勃勃寇逼交至。
沈田子既杀王镇恶,王脩又杀田子,兼裁减义真赐左右物。左右怨之,因白义真曰:‘镇恶欲反,故田子杀之;脩杀田子,岂又欲反也。’义真使左右刘乞杀脩。脩字叔,京兆霸城人。初南度见桓玄,玄谓曰:‘君平世吏部郎才也。’脩既死,人情离异。武帝遣右将军朱龄石代义真镇关中,使义真疾归。诸将竞敛财货,方轨徐行。建威将军傅弘之曰:‘虏骑若至,何以待之?’贼追兵果至。至青泥,大败,义真独逃草中。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义真识其声,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两全,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公望绝。’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乃束义真于背,单马而归。义真谓宏曰:‘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初,武帝未得义真审问,怒甚,克日北伐。谢晦谏不从,及得宏启,知义真免乃止。义真寻为司州刺史,加都督。以段宏为义真咨议参军。宏鲜卑人,为慕容超尚书左仆射,武帝伐广固归降。
义真改扬州刺史,镇石头。永初元年,封庐陵王。武帝始践阼,义真色不悦,侍读博士蔡茂之问其故。对曰:‘安不忘危,何可恃也。’明年迁司徒。武帝不豫,以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加都督,镇历阳。未之任而武帝崩。义真聦敏,爱文义,而轻动无德业,与陈郡谢灵运、琅邪颜延之、慧琳道人并周旋异常,云‘得志日,以灵运、延之为宰相,慧琳道人为西豫州刺史’。徐羡之等嫌义真与灵运、延之昵狎过甚,使故吏范晏戒之。义真曰:‘灵运空疏,延之隘薄,魏文云“鲜能以名节自立”者。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于悟赏,故与游耳。’将之镇,列部伍于东府前。既有国哀,义真与灵运、延之、慧琳等坐视部伍,因宴舫里,使左右剔母舫函道施己船而取其胜者,及至历阳,多所求索,羡之等每不尽与。深怨执政,表求还都。
初,少帝之居东宫,多狎群小,谢晦尝言于武帝曰:‘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万代。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才。’帝曰:‘庐陵何如?’晦曰:‘臣请观焉。’晦造义真,义真盛欲与谈,晦不甚荅,还曰:‘德轻于才,非人主也。’由是出居于外。及羡之等专政,义真愈不悦。时少帝失德,羡之等谋废立,次第应在义真。以义真轻訬,不任主社稷,因其与少帝不协,奏废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阳令张约之上疏谏,徙为梁州府参军,寻杀之。
景平二年,羡之等遣使杀义真于徙所,时年十八。元嘉元年八月,诏追复先封,迎灵柩,并孙修华、谢妃一时俱还。三年正月,诛徐羡之、傅亮等。是日,诏追崇侍中、大将军,王如故。赠张约之以郡。
义真无子,文帝以第五子绍字休胤嗣,袭庐陵王。绍少宽雅,位扬州刺史。薨。无子,以南平王铄子敬先嗣。
彭城王义康,永初元年,封彭城王。历南豫、南徐二州刺史,并加都督。文帝即位,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元嘉三年,改授都督、荆州刺史,给班劔三十人。
义康少而聦察,及居方任,职事修理。六年,司徒王弘表义康宜还入辅。征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都督、南徐州刺史。二府置佐领兵,与王弘共辅朝政。弘既多疾,且每事推谦,自是内外众务一断之义康。太子詹事刘湛有经国才用,义康昔在豫州,湛为长史,既素情款,至是待遇特隆,动皆咨访,故前后在藩多善政。九年,王弘薨,又领扬州刺史。十二年,又领太子太傅。
义康性好吏职,锐意文案,纠剔是非,莫不精尽。既专朝权,事决自己,生杀大事,皆以录命断之。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委义康授用,由是朝野辐凑,权倾天下。义康亦自强不息,无有懈倦。府门每旦常有数百乘车,虽复位卑人微,皆被接引。又聦识过人,一闻必记,尝所暂遇,终身不忘。稠人广坐,每标题所忆,以示聦明,人物益以此推服之。爱惜官爵,未尝以阶级私人。凡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自下乐为竭力,不敢欺负。文帝有虚劳疾,每意有所想,便觉心中痛裂,属纩者相系。义康入侍医药,尽心卫奉,汤药饮食,非口所尝不进。或连夕不寝,弥日不解衣。内外众事,皆专决施行。
十六年,进位大将军,领司徒。义康素无术学,待文义者甚薄。袁淑尝诣义康,义康问其年,荅曰:‘邓仲华拜衮之岁。’义康曰:‘身不识也。’淑又曰:‘陆机入洛之年。’义康曰:‘身不读书,君无为作才语见向。’其浅陋若此。既暗大体,自谓兄弟至亲,不复存君臣形迹。率心而行,曾无猜防。私置僮六千余人,不以言台。时四方献馈,皆以上品荐义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尝冬月啖柑,叹其形味并劣。义康在坐,曰:‘今年柑殊有佳者。’遣还东府取柑,大供御者三寸。
仆射殷景仁为帝所宠,与刘湛素善,而意好晚乖,湛常欲因宰辅之权倾之。景仁为帝所保持,义康屡言不见用,湛愈愤。南阳刘斌,湛之宗也,有涉俗才用,为义康所知,自司徒右长史擢为左长史。从事中郎琅邪王履、主簿沛郡刘敬文、祭酒鲁郡孔胤秀并以倾侧自入,见帝疾笃,皆谓宜立长君。上尝危殆,使义康具顾命诏。义康还省,流涕以告湛及景仁。湛曰:‘天下艰难,讵是幼主所御。’义康、景仁并不荅;而胤秀等辄就尚书仪曹索晋咸康立康帝旧事,义康不知也。及帝疾瘳,微闻之;而斌等既为义康所宠,遂结朋党,若有尽忠奉国不同己者,必构以罪黜。每采景仁短长,或虚造同异以告湛,自是主相之势分矣。
义康欲以斌为丹阳尹,言其家贫。上觉之,曰:‘以为吴郡。’后会稽太守羊玄保求还,义康又欲以斌代之。上时未有所拟,仓卒曰:‘我已用王鸿。’上以嫌隙既成,将致大祸,十七年,乃收刘湛;又诛斌及大将军录事参军刘敬文并贼曹孔劭秀、中兵邢怀明、主簿孔胤秀、丹阳丞孔文秀、司空从事中郎司马亮、乌程令盛昙泰;徙尚书库部郎何默子、余姚令韩景之、永兴令颜遥之、湛弟黄门郎素、斌弟给事中温于广州;王履废于家。青州刺史杜骥勒兵殿内,以备非常。义康时入宿,留止中书省,遣人宣旨告以湛等罪。义康上表逊位,改授江州刺史,出镇豫章,实幽之也。停省十余日,桂阳侯义融、新渝侯义宗、秘书监徐湛之往来慰视。于省奉辞,便下渚,上唯对之恸哭,遣沙门慧琳视之。义康曰:‘弟子有还理不?’琳公曰:‘恨公不读数百卷书。’征虏司马萧斌为义康所昵,刘斌等谗之被斥,乃以斌为咨议,领豫章太守,事无大小皆委之。司徒主簿谢综素为义康所狎,以为记室。左右爱念者并听随从至豫章。辞州见许,资奉优厚,朝廷大事,皆报示之。
义康未败时,东府听事前井水忽涌,野雉江鸥并入所住斋前。龙骧参军巴东扶令育上表申明义康,奏,即收付建康狱赐死。
会稽长公主于兄弟为长,帝所亲敬。上尝就主宴集甚欢,主起再拜顿首,悲不自胜。上不晓其意,起自扶之,主曰:‘车子岁暮,必不见容,特乞其命。’因恸哭。上亦流涕,指蒋山曰:‘必无此虑,若违今誓,便是负初宁陵。’即封所饮酒赐义康曰:‘会稽姊饮忆弟,所饮余,今封送。’车子,义康小字也。
二十二年,太子詹事范晔等谋反,事连义康,诏特宥大辟,并子女并免为庶人,绝属籍,徙安成郡。义康在安成读汉书见淮南厉王长事,废书叹曰:‘前代乃有此,我得罪为宜也。’
二十四年,豫章胡诞世、前吴平令袁恽等谋奉戴义康,太尉江夏王义恭奏徙义康广州,奏可,未行,会魏军至瓜步,天下扰动,上虑有异志者奉义康为乱,孝武时镇彭城及尚书左仆射何尚之并言宜早为之所。二十八年正月,遣中书舍人严麝持药赐死。义康不肯服药,曰:‘佛教自杀不复人身。’乃以被掩杀之,以侯礼葬安成郡。子允,元凶杀之。孝武大明四年,义康女玉秀等乞反葬旧茔,诏听之。
江夏文献王义恭,幼而明嶷,姿颜端丽,武帝特所钟爱。帝性俭,诸子饮食不过五盏盘。义恭求须果食,日中无算,得未尝啖,悉以与傍人。诸王未尝敢求,求亦不得。
元嘉六年,为都督、荆州刺史。义恭涉猎文义,而骄奢不节。及出藩,文帝与书诫之曰:
礼贤下士,圣人垂训,骄侈矜尚,先哲所去。豁达大度,汉祖之德,猜忌褊急,魏武之累。汉书称卫青云:‘大将军遇士大夫以礼,与小人有恩。’西门、安于,矫性齐美,关羽、张飞,任偏同弊。行己举事,深宜鉴此。汝一月日自用不可过三十万,若能省此益美。
西楚殷旷,常宜早起,接对賔侣。园池堂观,计无须改作。凡讯狱前一二日,可取讯簿密与刘湛辈粗共详论,慎无以喜怒加人。能择善者从之,美自归己。不可专意自决,以矜独断之明也。刑狱不可壅滞,一月可再讯。
凡事皆应慎密。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声乐嬉游,不宜令过。宜数引见佐吏,非惟臣主自应相见。不数则彼我不亲,不亲无因得尽人情,人情不尽,何由具知众事。
九年,为南兖州刺史,加都督,镇广陵。十六年,进位司空。明年,彭城王义康有罪出藩,征义恭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兖三州、司徒、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给班劔二十人,置佐领兵。二十一年,进太尉,领司徒。义恭小心,且戒义康之失,虽为总录,奉行文书而已。文帝安之。年给相府钱二千万,他物称此。而义恭性奢,用常不足,文帝又别给钱年至千万。时有献五百里马者,以赐义恭。
二十七年,文帝欲有事河、洛,义恭总统群帅,出镇彭城。及魏军至瓜步,义恭与孝武闭城自守。初,魏军深入,上虑义恭不能固彭城,备加诫勒。义恭荅曰:‘臣虽未能临瀚海,济居延,庶免刘仲奔逃之耻。’及魏军至,义恭果欲走,赖众议得停。降号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鲁郡孔子旧庙有柏树二十四株,历汉、晋,其大连抱。有二株先倒折,土人崇敬,莫之敢犯。义恭悉遣伐取,父老莫不叹息。又以本官领南兖州刺史,加都督,移镇盱眙,修馆宇拟东城。
二十九年冬,还朝,上以御所乘苍鹰船上迎之。遭太妃忧,改授大将军、南徐州刺史。还镇东府。元凶肆逆,其日劭急召义恭。先是,诏召太子及诸王,虑有诈妄致害者,召皆有人;至是,义恭求常所遣传诏,劭遣之而后入。义恭凡府内兵仗,并送还台。进位太保。
孝武入讨,劭疑义恭有异志,使入住尚书下省,分诸子并住神兽门外侍中下省。孝武前锋至新亭,劭挟义恭出战,故不得自拔。战败,义恭单马南奔。劭大怒,遣始兴王濬杀义恭十二子。
义恭既至,劝孝武即位。授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假黄钺。事宁,进位太傅,领大司马,增班劔为三十人,以在藩所服玉环大绶赐之。上不欲致礼太傅,讽有司奏‘天子不应加拜’,从之。及立太子,东宫文案,使先经义恭。
及南郡王义宣等反,又加黄钺,白直百人入六门。事平,以臧质七百里马赐义恭。孝武以义宣乱逆,由于强盛,欲削王侯。义恭希旨,请省录尚书,上从之。又与骠骑大将军竟陵王诞奏陈贬损之格九条,诏外详议。于是有司奏九条之格犹有未尽,更加附益,凡二十四条。大抵‘听事不得南面坐施帐;国官正冬不得跣登国殿;公主妃传令,不得朱服;舆不得重;鄣扇不得雉尾;劔不得鹿卢形;槊毦不得孔雀白氅;夹毂队不得绛袄;平乘但马不得过二匹;胡伎不得彩衣;舞伎正冬著褂衣,不得庄面;诸妃主不得着绲带;信幡非台省官悉用绛;郡县内史相及封内长官于其封君,罢官则不复追敬,不称臣;诸镇常行,车前不得过六队;刀不得过银铜饰;诸王女封县主,诸王子孙袭封王之妃及封侯者夫人行,并不得卤簿;诸王子继体为王者,婚葬吉凶,悉依诸国公侯之礼,不得同皇弟皇子;车舆非轺车不得油幢;平乘船皆下两头作露平形,不得拟象龙舟’。诏可。
孝建二年,为扬州刺史,加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劔履上殿。固辞殊礼。义恭撰要记五卷,起前汉讫晋太元,表上之。诏付秘阁。时西阳王子尚有盛宠,义恭解扬州以避之。乃进位太宰,领司徒。
义恭常虑为孝武所疑,及海陵王休茂于襄阳为乱,乃上表称‘诸王贵重,不应居边。有州不须置府’。其余制度又多所减省。时孝武严暴,义恭虑不见容,乃卑辞曲意附会,皆有容仪,每有祥瑞辄上赋颂。大明元年,有三脊茅生石头西岸,又劝封禅,上甚悦。及孝武崩,遗诏:‘义恭解尚书令,加中书监。柳元景领尚书令,入住城内。事无巨细,悉关二公,大事与沈庆之参决,若有军旅,可为总统。尚书中事委颜师伯,外监所统委王玄谟。’
前废帝即位,复录尚书,本官如故。尚书令柳元景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兵置佐,一依旧准。又增义恭班劔为四十人,更申殊礼之命。固辞殊礼。
义恭性嗜不恒,与时移变,自始至终,屡迁第宅。与人游款,意好亦多不终。奢侈无度,不爱财宝,左右亲幸,一日乞与,或至一二百万;小有忤意,辄追夺之。大明时,资供丰厚,而用常不足。赊市百姓物,无钱可还,民有通辞求钱者,辄题后作‘原’字。善骑马,解音律,游行或二三百里,孝武恣其所之。东至吴郡,登虎丘山,又登无锡县乌山以望太湖。大明中撰国史,孝武自为义恭作传。
及永光中,虽任宰辅,而承事近臣戴法兴等常若不及。前废帝狂悖无道,义恭、元景谋欲废立,废帝率羽林兵于第害之,并其四子。断析义恭支体,分裂腹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以为鬼目粽。明帝定乱,令书‘追崇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丞相,领太尉、中书监、录尚书事、王如故。给九旒鸾辂,虎贲班劔百人,前后部羽葆、鼓吹,辒辌车’。泰始三年,又诏陪祭庙庭。
南郡王义宣,生而舌短,涩于言论。元嘉元年,封竟陵王,都督、南兖州刺史,迁中书监,中军将军,给鼓吹。时竟陵群蛮充斥,役刻民散,改封南谯王。十三年,出为江州刺史,加都督。
初,武帝以荆州上流形胜,地广兵强,遗诏诸子次第居之。谢晦平后,以授彭城王义康,义康入相,次江夏王义恭,又以临川王义庆宗室令望,且临川烈武王有大功于社稷,义庆又居之。其后应在义宣,上以义宣人才素短,不堪居上流。十六年,以衡阳王义季代义庆,而以义宣为南徐州刺史。而会稽公主每以为言,上迟回乆之。二十一年,乃以义宣都督七州诸军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先赐中诏曰:‘师护以在西乆,比表求还,出内左右,自是经国常理,亦何必其应于一往。今欲听许,以汝代之。师护虽无殊绩,洁己节用,通怀期物,不恣群下。此信未易,在彼已有次第,为士庶所安,论者乃谓未议迁之。今之回换,更在欲为汝耳。汝与师护年时一辈,各有其美,方物之义,亦互有少劣,若今向事脱一减之者,既于西夏交有巨碍,迁代之讥,必归责于吾矣。’师护,义季小字也。义宣至镇,勤自课厉,政事修理。白皙,美须眉,长七尺五寸,腰带十围。多畜嫔媵,后房千余,尼媪数百,男女三十人。崇饰绮丽,费用殷广。进位司空,改侍中。
二十七年,魏军南侵,义宣虑寇至,欲奔上明。及魏军退,文帝诏之曰:‘善修民务,不须营潜逃计也。’迁司徒、扬州刺史,侍中如故。
元凶弑立,以义宣为中书监、太尉,领司徒。义宣闻之,即时起兵,征聚甲卒,传檄近远。会孝武入讨,义宣遣参军徐遗宝率众三千,助为先锋。孝武即位,以义宣为中书监、都督扬豫二州、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加羽葆、鼓吹,给班劔四十人,改封南郡王。追谥义宣所生为献太妃,封次子宜阳侯恺为南谯王。义宣固辞内任及恺王爵。于是改授都督八州诸军事、荆湘二州刺史,持节、侍中、丞相如故。降恺为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
义宣在镇十年,兵强财富。既首创大义,威名著天下,凡所求欲,无不必从。朝廷所下制度,意不同者,一不遵承。尝献孝武酒,先自酌饮,封送所余,其不识大体如此。
初,臧质阴有异志,以义宣凡弱,易可倾移,欲假手为乱,以成其奸。自襄阳往江陵见义宣,便尽礼;及至江州,每密信说义宣,以为‘有大才,负大功,挟震主之威,自古有全者。宜在人前早有处分,不尔,一旦受祸,悔无所及’。义宣阴纳质言。而孝武闺庭无礼,与义宣诸女淫乱,义宣因此发怒,密治舟甲,克孝建元年秋冬举兵,报豫州刺史鲁爽、兖州刺史徐遗宝使同。爽狂酒失旨,其年正月便反。遣府户曹送版,以义宣补天子,并送天子羽仪。遗宝亦勒兵向彭城。义宣及质狼狈起兵,二月,加都督中外诸军事,置左右长史、司马,使僚佐悉称名。遣传奉表,以奸臣交乱,图倾宗社,辄征召甲卒,戮此凶丑。诏荅之。太傅江夏王义恭又与义宣书,谕以祸福。
义宣移檄诸州郡,遣参军刘谌之、尹周之等率军下就臧质。雍州刺史朱脩之起兵奉顺。义宣率众十万,发自江津,舳舻数百里。是日大风,船垂覆没,仅得入中夏口。以第八子慆为辅国将军,留镇江陵。遣鲁秀、朱昙韶万余人北讨朱脩之。秀初至江陵见义宣,既出,拊膺曰:‘阿兄误人事,乃与痴人共作贼,今年败矣。’义宣至寻阳,与质俱下。质为前锋至鹊头,闻徐遗宝败,鲁爽于小岘授首,相视失色。孝武使镇北大将军沈庆之送爽首于义宣并与书,义宣、质并骇惧。
上先遣豫州刺史王玄谟舟师顿梁山洲内,东西两岸为却月城,营栅甚固。抚军柳元景据姑孰为大统,偏师郑琨、武念戍南浦。质径入梁山,去玄谟一里许结营。义宣屯芜湖。五月十九日,西南风猛,质乘风顺流攻玄谟西垒,冗从仆射胡子友等战失利,弃垒度就玄谟。质又遣将庞法起数千兵趣南浦,仍使自后掩玄谟。与琨、念相遇。法起战大败,赴水死略尽。义宣至梁山,质上出军东岸攻玄谟。玄谟分遣游击将军垣护之、竟陵太守薛安都等出垒奋击,大败质军,军人一时投水。护之等因风纵火,焚其舟乘,风势猛盛,烟爓覆江。义宣时屯西岸,延火烧营殆尽。诸将乘风火之势,纵兵攻之,众一时奔溃。义宣与质相失,各单舸迸走。东人士庶并归顺,西人与义宣相随者,船舸犹有百余。女先适臧质子,过寻阳,入城取女,载以西奔。至江夏,闻巴陵有军被抄断,回入迳口,步向江陵。众散且尽,左右唯有十许人。脚痛不复能行,就民僦露车自载。无复食,缘道求告。至江陵郭外,竺超人具羽仪迎之,时带甲尚万余人。
义宣既入城,仍出听事见客。左右翟灵宝诫使抚慰众賔,以‘臧质违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缮甲,更为后图。昔汉高百败,终成大业’。而义宣误云‘项羽千败’。众咸掩口而笑。鲁秀、竺超人等犹为之爪牙,欲收合余烬,更图一决。而义宣惛垫,无复神守,入内不复出,左右腹心相率奔叛。鲁秀北走,义宣不复自立,欲随秀去。乃于内戎服,盛粮糗,带背刀,携息慆及所爱妾五人,皆著男子服相随。城内扰乱,白刃交横,义宣大惧落马,仍便步地。超人送城外,更以马与之。超人还守城。
义宣冀及秀,望诸将送北入魏。既失秀所在,未出郭,将士逃尽,唯余慆及五妾两黄门而已。夜还向城,入南郡空廨,无床,席地至旦。遣黄门报超人,超人遣故车一乘,载送刺奸。义宣止狱户,坐地叹曰:‘臧质老奴误我。’始与五妾俱入狱,五妾寻被遣出。义宣号泣语狱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别始是苦。’大司马江夏王义恭诸公王八座与荆州刺史朱脩之书,言‘义宣反道叛恩,便宜专行大戮’。书未达,脩之已至江陵,于狱尽之。孝武听还葬旧墓。
长子恢年十一,拜南谯王世子。晋氏过江,不置城门校尉及卫尉官。孝武欲重城禁,故复置卫尉卿,以恢为侍中,领卫尉。卫尉之置,自恢始也。义宣反,录付廷尉,自杀。恢弟恺字景穆,生而养于宫中,宠均皇子。十岁封宜阳侯,孝武时进为王。义宣反问至,恺于尚书寺内著妇人衣,乘问讯车投临汝公孟诩,诩于妻室内为地窟藏之。事觉,并诩诛。其余并为脩之所杀。
衡阳文王义季,幼而夷简,无鄙近之累。文帝为荆州,武帝使随往,由是特为文帝所爱。元嘉元年,封衡阳王。十六年,代临川王义庆为都督、荆州刺史。
先是义庆在任,遇巴、蜀扰乱,师旅应接,府库空虚。义季畜财节用,数年还复充实。队主续丰母老家贫,无以充养,遂不食肉。义季哀其志,给丰母月米二斛,钱一千,并制丰啖肉。义季素拙书,上听使人书启事,唯自署名而已。
尝大蒐于郢,有野老带苫而耕,命左右斥之。老人拥耒对曰:‘昔楚子盘游,受讥令尹,今阳和扇气,播厥之始,一日不作,人失其时。大王驰骋为乐,驱斥老夫,非劝农之意。’义季止马曰:‘此贤者也。’命赐之食。老人曰:‘吁!愿大王均其赐也。苟不夺人时,则一时皆享王赐,老人不偏其私矣。斯饭也弗敢当。’问其名,不言而退。义季素嗜酒,自彭城王义康废后,遂为长夜饮,略少醒日。文帝诘责曰:‘此非唯伤事业,亦自损性,皆汝所谙。近长沙兄弟皆缘此致故,将军苏征耽酒成疾,旦夕待尽。一门无此酣法,汝于何得之?’义季虽奉旨,酣纵不改成疾,以至于终。
二十一年,征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加都督。发州之日,帷帐器服诸应随刺史者,悉留之,荆楚以为美谈。
二十二年,迁徐州刺史。明年,魏攻边,北州扰动。义季虑祸,不欲以功勤自业,无他经略,唯饮酒而已。文帝又诏责之。
二十四年,薨于彭城。太尉江夏王义恭表解职迎丧,不许。上遣东海王袆迎丧,追赠司空。传国至孙,齐受禅,国除。
论曰:自古帝王之兴,虽系之于历数,至于经启多难,莫不兼藉亲贤。当于余祅内侮,荀、桓交逼,荆楚之势,同于累卵。如使上略未尽,一算或遗,则得丧之机,未可知也。烈武王揽群才,扬盛策,一举而扫勍寇,盖亦人谋之致乎。长沙虽位列台鼎,不受本根之寄,迹其行事,有以知武皇之则哲。庐陵以帝子之重,兼高明之姿,衅迹未彰,祸生忌克,痛矣!夫天伦犹子,分形共气,亲爱之道,人理斯同;富贵之情,其义则舛。善乎庞公之言:比之周公、管、蔡,若处茅屋之内,宜无放杀之酷。观夫彭城、南郡,其然乎。江夏地居爱子,位当上相,大明之世,亲礼冠朝,屈体降身,归于卑下,得使两朝暴主,永无猜色,历载逾十,以尊戚自保。及在永光,幼主南面,公旦之重,属有所归,自谓践冰之虑已除,泰山之安可恃,曾未云几,而磔体分肌。古人以隐微致诫,斯为笃矣。衡阳晚存酒德,何先后之云殊,其将存覆车之鉴;不然,何以致于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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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四‧列传第四  宋宗室及诸王下  宋文帝诸子 孝武诸子 孝明诸子
文帝十九男:元皇后生元凶劭,潘淑妃生始兴王濬,路淑媛生孝武帝,吴淑仪生南平穆王铄,高修仪生庐陵昭王绍,殷修华生竟陵王诞,曹婕妤生建平宣简王宏,陈修容生东海王袆,谢容华生晋熙王昶,江修容生武昌王浑,沈婕妤生明帝,杨美人生始安王休仁,邢美人生山阳王休祐,蔡美人生海陵王休茂,董美人生鄱阳哀王休业,颜美人生临庆冲王休倩,陈美人生新野怀王夷父,荀美人生桂阳王休范,罗美人生巴陵哀王休若。绍出继庐陵孝献王义真。
元凶劭字休远,文帝长子也。帝即位后,谅暗中生劭,故秘之。元嘉三年闰正月方云劭生。自前代人君即位后,皇后生太子,唯殷帝乙践阼,正妃生纣,至此又有劭焉。
始生三日,帝往视之,簪帽甚坚,无风而坠于劭侧,上不悦。初命之曰劭,在文为召刀,后恶焉,改刀为力。年六岁,拜为皇太子,中庶子二率入直永福省,为更筑宫,制度严丽。年十二,出居东宫,纳黄门侍郎殷淳女为妃。十三加元服。好读史传,尤爱弓马。及长,美须眉,大眼方口,长七尺四寸。亲览宫事,延賔客,意之所欲,上必从之。东宫置兵与羽林等。十七年,劭拜京陵,大将军彭城王义康、竟陵王诞、桂阳侯义融并从。
二十七年,上将北侵,劭与萧思话固谏,不从。魏太武帝至瓜步,上登石头城,有忧色。劭曰:‘不斩江湛、徐湛之,无以谢天下。’上曰:‘北伐自我意,不关二人;但湛等不异耳。’由是与江、徐不平。
上时务本业,使宫内皆蚕,欲以讽励天下。有女巫严道育夫为劫,坐没入奚官。劭姊东阳公主应阁婢王鹦鹉白公主道育通灵,主乃白上托云善蚕,求召入。道育云:‘所奉天神,当赐符应。’时主夕卧,见流光相随,状若萤火,遂入巾箱化为双珠,圆青可爱。于是主及劭并信惑之。始兴王濬素佞事劭,并多过失,虑上知,使道育祈请,欲令过不上闻。歌舞咒诅,不舍昼夜。道育辄云:‘自上天陈请,必不泄露。’劭等敬事,号曰天师。后遂为巫蛊,刻玉为上形像,埋于含章殿前。
初,东阳公主有奴陈天兴,鹦鹉养以为子而与之淫通。鹦鹉、天兴及宁州所献黄门庆国并与巫蛊事,劭以天兴补队主。东阳主薨,鹦鹉应出嫁,劭虑言语泄,与濬谋之,嫁与濬府佐吴兴沈怀远为妾。不启上,虑事泄,因临贺公主微言之。上后知天兴领队,遣阉人奚承祖让劭曰:‘汝间用队主副尽是奴邪?欲嫁者又嫁何处?’劭荅:‘南第昔属天兴求将吏驱使,视形容粗健,便兼队副;下人欲嫁者犹未有处。’时鹦鹉已嫁怀远矣。劭惧,书告濬,并使报临贺主,上若问嫁处,当言未定。濬荅书曰:‘启此事多日,今始来问,当是有感发之者。计临贺故不应翻覆言语,自生寒热也。此姥由来挟两端,难可孤保,正尔自问临贺冀得审实也。其若见问,当作依违荅之。天兴先署佞人府位,不审监上当无此簿领,可急宜犍之。殿下已见王未?宜依此具令严自躬上启闻。彼人若为不已,政可促其余命,或是大庆之渐。’凡劭、濬相与书类如此。所言皆为名号,谓上为‘彼人’,或以为‘其’;谓太尉江夏王义恭为‘佞人’;东阳主第在西掖门外,故云‘南第’。王即鹦鹉姓。‘躬上启闻’者,令道育上天白天神也。鹦鹉既适怀远,虑与天兴私通事泄,请劭杀之。劭密使人害天兴。既而庆国谓往来唯有二人,天兴既死,虑将见及,乃以白上。上惊惋,即收鹦鹉家,得劭、濬手书,皆咒诅巫蛊之言。得所埋上形像于宫内。道育叛亡,捕之不得。上诘责劭、濬,劭、濬唯陈谢而已。道育变服为尼,逃匿东宫。濬往京口,又以自随,或出止人张旿家。上谓江夏王义恭曰:‘常见典籍有此,谓止书传空言,不意亲睹。劭南面之日,非复我及汝事。汝儿子多,将来遇此不幸耳。’
先是二十八年,彗星起毕、昴,入太微,扫帝坐端门,灭翼、轸。二十九年,荧惑逆行守氐,自十一月霖雨连雪,阳光罕曜。时道士范材修练形术,是岁自言死期,如期而死。既殡,江夏王疑其仙也,使开棺视之,首如新刎,血流于背,上闻而恶焉。
三十年正月,大风飞霰且雷,上忧有窃发,辄加劭兵,东宫实甲万人。其年二月,濬自京口入朝,当镇江陵,复载道育还东宫,欲将西上。有告上云:‘京口人张家有一尼服食,出入征北内,似是严道育。’上使掩得二婢,云:‘道育随征北还都。’上惆怅惋骇,须检覆,废劭赐濬死。初,濬母卒,命潘淑妃养以为子。淑妃爱濬,濬心不附。妃被宠,上以谋告之。妃以告濬,濬报劭,因有异谋。每夜飨将士,或亲自行酒,密与腹心队主陈叔儿、斋帅张超之、任建之谋之。
其月二十一日夜,诈作上诏,云:‘鲁秀谋反,汝可平明率众入。’因使超之等集素所养士二千余人皆被甲,云‘有所讨’。宿召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及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并入,告以大事,自起拜斌等,因流涕。并惊愕。明旦,劭以朱服加戎服上,乘画轮车,与萧斌同载,卫从如常入朝仪,从万春门入。旧制,东宫队不得入城,劭语门卫云:‘受诏有所收讨。’令后速来,张超之等数十人驰入云龙东中华门。及斋阁,拔刃径上合殿。上其夜与尚书仆射徐湛之屏人语,至旦烛犹未灭,门阶户席并无侍卫。上以几自鄣,超之行杀,上五指俱落,并杀湛之。劭进至合殿中阁,文帝已崩。出坐东堂,萧斌执刀侍直,呼中书舍人顾嘏。嘏惧,不时出,及至,问曰:‘欲共见废,何不早启。’未及荅,斩之。遣人于崇礼闼,杀吏部尚书江湛。文帝左细仗主卜天与攻劭于东堂,见杀。又使人入杀潘淑妃,剖其心观其邪正。使者阿旨,荅曰:‘心邪。’劭曰:‘邪佞之心,故宜邪也。’又杀文帝亲信左右数十人。急召始兴王濬率众屯中堂。
劭即伪位,百僚至者裁数十人,乃为书曰:‘徐湛之弑逆,吾勒兵入殿,已无所及。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可大赦,改元为太初。’素与道育所定也。萧斌曰:‘旧逾年改元。’劭以问侍中王僧绰,僧绰曰:‘晋惠帝即位便改年。’劭喜而从之。初使萧斌作诏,斌辞以不文,乃使王僧绰。始文帝未崩前一日甲夜,太史奏:‘东方有急兵,其祸不测,宜列万人兵于太极前殿,可以销灾。’上不从。及劭弑逆,闻而叹曰:‘几误我事。’乃问太史令曰:‘我得几年。’对曰‘得十年’。退而语人曰:‘十旬耳。’劭闻而怒,驱杀之。
即位讫,便称疾还入永福省,然后迁大行皇帝升太极殿,以萧斌为尚书仆射,何尚之为司空。大行大敛,劭辞疾不敢出。先给诸处兵仗,悉收还武库。遣人谓鲁秀曰:‘徐湛之常欲相危,我已为卿除之。’使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对掌军队。以侍中王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成服日,劭登殿临灵,号恸不自持。博访公卿,询求政道,遣使分行四方。分浙江以东五郡为会州,省扬州,立司隶校尉,以殷冲补之。以大将军江夏王义恭为太保,司徒南谯王义宣为太尉。荆州刺史始兴王濬进号骠骑将军,王僧绰以先豫废立见诛。长沙王瑾弟楷、临川王烨、桂阳侯觊、新渝侯玠,并以宿恨死。礼官希旨,谥文帝不敢尽美称,谥曰中宗景皇帝。及闻南谯王义宣、随王诞等起义师,悉聚诸王于城内。移江夏王义恭住尚书下舍,分义恭诸子住侍中下省。
四月,立妻殷为皇后。
孝武檄至,劭自谓素习武事,谓朝士曰:‘卿等助我理文书,勿厝意戎阵。若有寇难,吾当自出,唯恐贼虏不敢动耳。’中外戒严。防孝武世子于侍中省,南谯王义宣诸子于太仓空屋。劭使濬与孝武书,言‘上亲御六师,太保又执钺临统,吾与乌羊相寻即道。上圣恩每厚法师,令在殿内住,想弟欲知消息,故及’。乌羊者,南平王铄,法师,孝武世子小名也。
劭欲杀三镇士庶家口,江夏王义恭、何尚之说曰:‘凡举大事,不顾家口;且多是驱逼。今忽诛其余累,政足坚彼意耳。’劭乃下书,一无所问。
濬及萧斌劝劭勒水军自上决战,江夏王义恭虑义兵仓卒,船舫陋小,不宜水战。乃进策以为‘宜以近待之,远出则京师空弱,东军乘虚,容能为患。不如养锐待期’。劭善其议。萧斌厉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业能建如此大事,岂复可量。’劭不纳。疑朝廷旧臣不为之用,厚抚王罗汉、鲁秀,悉以兵事委之,多赐珍玩美色以悦其志。罗汉先为南平王铄右军参军,劭以其有将用,故以心膂委焉。或劝劭保石头城者,劭曰:‘昔人所以固石头,俟诸侯勤王耳。我若守此,谁当见救,唯应力战决之。’日日自出行军,慰劳将士。使有司奏立子伟之为皇太子。
及义军至新亭,劭登朱雀门躬自督战。将士怀劭重赏,皆为之力战。将克,而鲁秀打退鼓,军乃止,为柳元景等所乘,故大败。褚湛之携二子与檀和之同归顺,劭惧,走还台城。其夜,鲁秀又南奔。二十五日,江夏王义恭单马南奔,劭遣濬杀义恭诸子,以辇迎蒋侯神像于宫内,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锺山郡王,苏侯为骠骑将军。使南平王铄为祝文,罪状孝武。二十七日,临轩,拜子伟之为皇太子,百官皆戎服,劭独衮衣,下书大赦,唯孝武、刘义恭、义宣、诞不在原例。
五月三日,鲁秀等攻大航,钩得一舶。王罗汉昏酣作妓,闻官军已度,惊放仗归降。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以露车为楼。城内沸乱,将吏并逾城出奔。劭使詹叔儿烧辇及衮冕服。萧斌闻大航不守,惶窘不知所为,宣令所统皆使解甲,寻戴白幡来降,即于军门伏诛。
四日,劭腹心白直诸同逆先屯阊阖门外,并走还入殿。程天祚与薛安都副谭金因而乘之,即得俱入。臧质从广莫门入,同会太极殿前。即斩太子左卫率王正见,建平、东海等七王并号哭俱出。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副队高禽执之。濬率左右数十人,与南平王铄于西明门出,俱南奔,于越城遇江夏王义恭。濬下马,曰:‘南中郎今何在?’义恭曰:‘已君临万国。’又称字曰:‘虎头来,得无晚乎?’义恭曰:‘恨晚。’又曰:‘故当不死?’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又曰:‘未审犹能得一职自效不?’义恭又曰:‘此未可量。’勒与俱自归,命于马上斩首。
濬字休明,将产之夕,有鵩鸣于屋上,闻者莫不恶之。元嘉十三年,年八岁,封始兴王。濬少好文籍,资质端妍,母潘淑妃有盛宠。时六宫无主,潘专总内政。濬人才既美,母又至爱,文帝甚所留心。与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绰、中书郎蔡兴宗等,并以文义往复。
初元皇后性忌,以潘氏见幸,恚恨致崩。故劭深病潘氏及濬。濬虑将来受祸,乃曲意事劭,劭与之遂善。多有过失,屡为上所让,忧惧,乃与劭共为巫蛊。后出镇京口,乃因员外散骑侍郎徐爰求镇江陵,又求助于尚书仆射徐湛之。而尚书令何尚之等咸谓濬太子次弟,不应远出。上以上流之重,宜有至亲,故以濬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加都督,领护南蛮校尉。濬入朝,遣还京口,为行留处分。至京口数日而巫蛊事发,时二十九年七月也。上惋叹弥日,谓潘淑妃曰:‘太子图富贵,更是一理,虎头复如此,非复思虑所及。汝母子岂可一日无我邪?’明年荆州事方行。二月,濬还朝。十四日,临轩受拜。其日,藏严道育事发,明旦濬入谢,上容色非常,其夕即加诘问。濬唯谢罪。潘淑妃抱濬泣曰:‘汝始咒诅事发,犹冀刻己思愆,何意忽藏严道育。今日用活何为,可送药来,吾当先自取尽,不忍见汝祸败。’濬奋衣去,曰:‘天下事寻自判,必不上累。’
劭入弑之旦,濬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曰:‘台内叫唤,宫门皆闭,道上传太子反,未测祸变所至。’濬阳惊曰:‘今当奈何。’濬未得劭信,不知事之济不,骚扰不知所为。将军王庆曰:‘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预在臣子,当投袂赴难。’濬不听。俄而劭遣张超之驰马召濬,濬问状讫,即戎服乘马而去。朱法瑜固止濬,濬不从。至中门,王庆又谏不宜从逆。濬曰:‘皇太子令,敢有复言者斩。’及入见劭,劝杀荀赤松等。劭谓濬曰:‘潘淑妃遂为乱兵所害。’濬曰:‘此是下情由来所愿。’其悖逆如此。劭将败,劝劭入海,辇珍宝缯帛下船。
及劭入井,高禽于井出之。劭问天子何在,禽曰:‘至尊近在新亭。’将劭至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质因辨其逆状,荅曰:‘先朝当见枉废,不能作狱中囚。问计于萧斌,斌见劝如此。’又语质曰:‘可得为乞远徙不?’质曰:‘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缚劭马上,防送军门。及至牙下,据鞍顾望。太尉江夏王义恭与诸王共临视之,义恭曰:‘我背逆归顺,有何大罪,顿杀十二儿。’劭曰:‘杀诸弟此一事负阿父。’江湛妻庾氏乘车骂之,庞秀之亦加诮让。劭厉声曰:‘汝辈复何烦尔。’先杀其四子,语南平王铄曰:‘此何有哉。’乃斩于牙下。临刑叹曰:‘不图宋室一至于此。’劭、濬及其子并枭首大航,暴尸于市。劭妻殷氏赐死于廷尉,临刑谓狱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天下无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耳,当以鹦鹉为后也。’濬妻褚氏,丹阳尹湛之之女。湛之南奔之始,即见离绝,故免于诛。其余子女妾媵并于狱赐死。投劭、濬尸首于江,其余同逆及王罗汉等皆伏诛。张超之闻兵入,遂至合殿故基,止于御床之所,为乱兵所杀,剖腹刳心,脔割其肉,诸将生啖之。焚其头骨。时不见传国玺,问劭,云在严道育处。就取得之。道育、鹦鹉并都街鞭杀,于石头四望山焚其尸,扬灰于江。毁劭东宫所住斋,污潴其处。封高禽新阳县男。追赠潘淑妃为长宁园夫人,置守冢。伪司隶校尉殷冲、丹阳尹尹弘并赐死。冲为劭草立符文,又妃叔父;弘为劭简配兵士,尽其心力故也。
南平穆王铄字休玄,文帝第四子也。元嘉十六年,年九岁,封南平王,少好学,有文才,未弱冠,拟古三十余首,时人以为亚迹陆机。二十二年,为南豫州刺史,加都督。时文帝方事外略,罢南豫州并寿阳,以铄为豫州刺史,领安蛮校尉。
二十六年,魏太武围汝南悬瓠城,行汝南太守陈宪保城自固,魏作高楼施弩射城内,城内负户以汲。又毁佛图,取金像以为大钩,施之冲车端以牵楼堞。城内有一沙门颇有机思,辄设奇以应之。魏人以虾蟆车填堑,肉薄攻城,死者与城等,遂登尸以陵城。宪锐气愈奋,战士无不一当百,杀伤万计,汝水为之不流。相拒四十余日,铄遣安蛮司马刘康祖与宁朔将军臧质救之,魏人烧攻具而退。
元凶弑立,以铄为侍中、录尚书事。劭迎蒋侯神于宫内,疏孝武年讳厌咒,祈请假授位号,使铄造策文。及义军入宫,铄与濬俱归孝武。濬即伏法。上迎铄入宫,当时仓卒失国玺,事宁更铸给之。进侍中、司空,领兵置佐。以国哀未阕,让侍中。
铄既归义最晚,常怀忧惧,每于眠中蹶起坐,与人语亦多谬僻。语家人云:‘我自觉无复魂守。’铄为人负才狡竞,每与兄弟计度艺能,与帝又不能和,食中遇毒,寻薨。赠司徒,加以楚穆之谥。三子:敬猷、敬深、敬先。
敬深封南安县侯,敬先继庐陵王绍,前废帝景和末,召铄妃江氏入宫,命左右于前逼之。江氏不受命,谓曰:‘若不从,当杀汝三子。’江氏犹不从,于是遣使于第杀敬猷、敬深、敬先等,鞭江氏一百。其夕废帝亦殒。明帝即位,追赠敬猷侍中,谥曰怀。改封孝武帝第十八子临贺王子产字孝仁为南平王,继铄后,未拜被杀。泰始五年,立晋平王休祐第七子宣曜为南平王,继铄。休祐死,宣曜被废还本。后废帝元徽元年,立衡阳恭王嶷第二子伯玉为南平王,继铄后,昇明三年被诛。
竟陵王诞字休文,文帝第六子也。元嘉二十年,年十一,封广陵王。二十六年,为雍州刺史,加都督。以广陵凋弊,改封随郡王。上欲大举侵魏,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租税杂物,悉给襄阳,及大举北侵,命诸藩并出师,皆奔败,唯诞遣中兵参军柳元景克弘农、关、陕。元凶立,以扬州浙江西属司隶校尉,浙江东五郡立会州,以诞为刺史。
孝武入讨,遣宁朔将军顾彬之受诞节度,诞遣参军刘季之举兵与彬之并。遇劭将华钦、庾遵于曲阿之奔牛塘,大败之。事平,以诞为荆州刺史,加都督、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诞以位号正与濬同,恶之,请求回改,乃进号骠骑将军,加班劔二十人。南谯王义宣不肯就征,以诞为侍中、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开府如故。改封竟陵王。诞性恭和,得士庶之心,颇有勇略。
明年义宣反,有荆、江、兖、豫四州之力,势震天下。上即位日浅,朝野大惧。上欲奉乘舆法物以迎义宣,诞固执不可,曰:‘奈何持此座与人。’帝加诞节,仗士五十人出入六门。上流平定,诞之力也。诞初讨元凶,豫同举兵,有奔牛之捷,至是又有殊勋。上性多猜,颇相疑惮。而诞造立第舍,穷极工巧,园池之美,冠于一时。多聚材力之士实之。第内精甲利器,莫非上品。上意愈不平。
孝建二年,以司空太子太傅出为都督南徐州刺史。上以京口去都密迩,犹疑之。
大明元年秋,又出为南兖州刺史,加都督。诞知见猜,亦潜为之备。至广陵,因魏侵边,修城隍,聚粮练甲。嫌隙既著,道路常云诞反。
三年,建康人陈文绍诉父饶为诞府史,恒使入山图画道路,不听归家。诞大怒,使人杀饶。吴郡人刘成又诉称息道龙伏事诞,见诞在石头城内修乘舆法物,习唱警跸,向伴侣言之。诞知,密捕杀道龙。豫章人陈谈之又上书称弟咏之在诞左右,见诞与左右庄庆、傅元礼等潜图奸逆,常疏陛下年纪姓讳,往巫郑师怜家咒诅。咏之与建康右尉黄达往来,诞疑其宣漏,诬以罪被杀。
其年四月,上使有司奏诞罪恶,宜绝属籍,削爵土,收付法狱。上不许。有司又固请,乃贬爵为侯,遣令之国。
上将谋诞,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配以羽林禁兵。遣给事中戴明宝随阆袭诞,使阆以之镇为名。阆至广陵,诞未悟也。明宝夜报诞典签蒋成使为内应,成以告府舍人许宗之,宗之告诞。诞惊起,召录事参军王玙之曰:‘我何罪于天,以至此。’斩蒋成,勒兵自卫。遣腹心率壮士击明宝等破之,阆即遇害,明宝逃自海陵界还。
上遣车骑大将军沈庆之讨诞,诞奉表投之城外,自申于国无负,并言帝宫闱之丑。孝武忿诞深切,凡诞左右腹心同籍期亲并诛之,死者千数。车驾出顿宣武堂,内外纂严。诞见众军大集,欲弃城北走,行十余里,众并不欲去,请诞乃还城。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长十余丈从西北来坠城内,是谓天狗。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广陵城旧不开南门,云‘开南门者不利其主’。诞乃开焉。彭城邵领宗在城内阴结死士欲袭诞,先欲布诚于庆之,乃说诞求为间构,见许。领宗既出致诚毕,复还城内。事泄,诞鞭二百,考问不伏,遂支解之。
上遣送章二纽:其一曰‘竟陵县开国侯,食邑千户’。募赏禽诞。其二曰‘建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募赏先登。若克外城举一烽,克内城举二烽,禽诞举三烽。
七月二日,庆之进军,克其外城,乘胜又克小城。诞闻军入,走趣后园坠水,引出杀之,传首建邺,因葬广陵,贬姓留氏。帝命城中无大小悉斩,庆之执谏,自五尺以下全之,于是同党悉伏诛。城内女口为军赏,男丁杀为京观,死者尚数千人,每风晨雨夜有号哭之声。诞母殷、妻徐并自杀。追赠殷长宁园淑妃。
初,诞为南徐州刺史,在京口,夜大风飞落屋瓦,城门鹿床倒覆,诞心恶之。及迁镇广陵,将入城,冲风暴起,扬尘,昼晦。又尝中夜闲坐,有赤光照室,见者莫不骇愕。诞左右侍直,眠中梦人告之曰:‘官须发为矟毦。’既觉已失髻矣,如此者数十人。诞甚怪惧。大明二年,发人筑广陵城,诞循行,有人干舆,扬声大骂曰:‘大兵寻至,何以辛苦百姓。’诞使执之,问其本末。荅曰:‘姓夷名孙,家在海陵。天公与道佛先议,欲烧除此间人。道佛苦谏,强得至今。大祸将至,何不立六慎门。’诞问‘六慎门云何’?荅曰:‘古有言,祸不过六慎门。’诞以其言狂悖,杀之。又五音士忽狂易见鬼,惊怖啼哭曰:‘外军围城,城上张白布帆。’诞执录二十余日乃杀。城陷之日,云雾晦冥,白虹临北门,亘属城内。
八年,前废帝即位,义阳王昶为徐州刺史,道经广陵,至墓尽哀,表请改葬诞。诏葬诞及妻子并以庶人礼。明帝泰始四年,又改葬,祭以少牢。
王玙之,琅邪人,有才局。其五子悉在建邺。玙之尝乘城,庆之缚其五子,示而招之,许以富贵。玙之曰:‘吾受主王厚恩,不可以二心。三十之年,未获死所耳,安可以私亲诱之。’五子号叫于外,呼其父。及城平,庆之悉扑杀之。
建平宣简王宏字休度,文帝第七子也。早丧母。元嘉二十一年,年十一,封建平王。宏少而闲素,笃好文籍,文帝宠爱殊常,为立第于鸡笼山,尽山水之美。建平国职高他国一阶,历位中护军,中书令。
元凶弑立,孝武入讨,劭录宏殿内,自拔莫由。孝武先尝以一手板与宏,宏遣左右亲信周法道赍手板诣孝武。事平,以为尚书左仆射,使迎太后。还加中军将军、中书监。为人谦俭周慎,礼贤接士,明达政事,上甚信仗之。转尚书令。宏少多病,求解尚书令。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未拜薨。追赠司徒。上痛悼甚至,每朔望出临灵,自为墓志铭并诔。五年,益诸弟国各千户,薨者不在其例,唯宏追益。子景素嗣。
景素少有父风,位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桂阳王休范为逆,景素虽纂集兵众以赴朝廷为名,而阴怀两端。及事平,进号镇北将军。
景素好文章书籍,招集才义之士,以收名誉,由是朝野属意。而后废帝狂凶失道,内外皆谓景素宜当神器;唯废帝所生陈氏亲戚疾忌之,而杨运长、阮佃夫并明帝旧隶,贪幼主以乆其权,虑景素立,不见容于长主,深相忌惮。
元徽三年,景素防阁将军王季符恨景素,因奔告之。运长等便欲遣军讨之。齐高帝及卫将军袁粲以下并保持之,景素亦驰遣世子延龄还都,具自申理。运长等乃徙季符于梁州,又夺景素镇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自是废帝狂悖日甚,朝野并属心景素。陈氏及运长等弥相猜疑。景素因此稍为自防之计,多以金帛结材力之士。时大臣诛夷,孝武诸子孙或杀或废,无复在朝者。且景素在蕃甚得人心,而谤声日积,深怀忧惧。尝与故吏刘琎独处曲台,有鹊集于承尘上,飞鸣相追。景素泫然曰:‘若斯鸟者,游则参于风烟之上,止则隐于林木之下,饥则啄,渴则饮,形体无累于物,得失不关于心,一何乐哉。’
时废帝单马独出,游走郊野。辅国将军曹欣之等谋候废帝出行,因聚众作难,事克,奉景素。景素每禁之,未欲匆匆举动。运长密遣伧人周天赐伪投景素劝为异计,景素知即斩之,送首还台。
四年七月,羽林监垣祗祖奔景素,言台城已溃。景素信之,即举兵。运长等常疑景素有异志,即纂严。景素本乏威略,不知所为,竟为台军破,斩之。即葬京口。
景素性甚仁孝,事献太妃,朝夕不违侍养。太妃有不安,景素傍行蓬发。与人言呴呴,常恐伤其情。又甚俭素,为荆州时,州有高斋刻楹柏构,景素竟不处。朝廷欲赐以甲第,辞而不当。两宫所遗珍玩,尘于笥箧。食常不过一肉,器用瓦素。时有献镂玉器,景素顾主簿何昌宇曰:‘我持此安所用哉。’乃谢而反之。及败后,昌宇与故记室王摛等上书讼其冤。齐受禅,景素故秀才刘琎又上书述其德美,陈冤,并不见省。至齐武帝即位,下诏曰:‘宋建平王刘景素,名父之子,虽末路失图,而原心有本。可听以礼葬旧茔。’
庐江王袆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元嘉二十二年,年十一,封东海王。大明七年,进位司空。明帝践阼,进太尉,封庐江王。初,废帝目袆似驴,上以废帝之言类,故改封焉。
文帝诸子,袆尤凡劣,诸兄弟并蚩鄙之。南平王铄薨,子敬深婚,袆视之,白孝武借伎。孝武荅曰:‘婚礼既不举乐,且敬深孤苦,伎非宜也。’至是明帝与建安王休仁诏曰:‘人既不比数西方公,汝便为诸王之长。’时袆住西州,故谓之西方公。泰始五年,河东柳欣慰谋反,欲立袆,袆与相酬和。欣慰结征北咨议参军杜幼文,幼文具奏其事。上暴其罪恶,黜为南豫州刺史、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上遣腹心杨运长领兵防卫。明年,又令有司奏袆怨怼,逼令自杀,葬宣城。
晋熙王昶字休道,文帝第九子也。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义阳王。大明中,位中书令、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废帝即位,为徐州刺史,加都督。昶轻訬褊急,不能事孝武,大明中常被嫌责,人间常言昶当有异志。
废帝既诛群公,弥纵狂惑,常语左右曰:‘我即大位来,遂未戒严,使人邑邑。’江夏王义恭诛后,昶表求入朝,遣典签蘧法生衔使。帝谓法生:‘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政欲讨之,今知求还,甚善。’又问法生:‘义阳谋反,何不启?’法生惧,走还彭城,帝因此北讨。法生至,昶即起兵,统内诸郡并不受命。昶知事不捷,乃夜开门奔魏,弃母妻,唯携妾一人,作丈夫服骑马自随。在道慷慨为断句曰:‘白云满鄣来,黄尘半天起。关山四面绝,故乡几千里。’因把姬手南望恸哭,左右莫不哀哽。每节悲恸,遥拜其母。
昶家还都,二妾各生一子,明帝即位,名长者曰思远,小者曰怀远,寻并卒。帝以金千两赎昶于魏不获,乃以第六皇子燮字仲绥继昶,封为晋熙王。明帝既以燮继昶,乃诏曰:‘晋熙国太妃谢氏,沈刻无亲,物理罕比,骨肉至亲,尚相弃蔑,况以义合,免苦为难。可还其本家,削绝蕃秩。’
先是,改谢氏为射氏。元徽元年,燮年四岁,以为郢州刺史。明年,复昶所生谢氏为晋熙国太妃。齐受禅,燮降封阴安县公,谋反赐死。
武昌王浑字休深,文帝第十子也。元嘉二十四年,年九岁,封汝阴王。后徙武昌。
浑少而凶戾,尝忿左右,拔防身刀斫之。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令。山陵夕,裸身露头往散骑省戏,因弯弓射通直郎周朗中枕,以为笑乐。
孝建元年,为雍州刺史,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至镇,与左右人作文檄,自称楚王,号年为元光,备置百官以为戏笑。长史王翼之得其手迹,封呈孝武。上使有司奏免为庶人,下太常绝属籍,使付始安郡,逼令自杀。即葬襄阳。大明四年,听还葬母江太妃墓次。明帝即位,追封武昌县侯。
建安王休仁,文帝第十二子也。元嘉二十九年,年十岁,立为建安王。前废帝景和元年,累迁护军将军。时帝狂悖无道,诛害群公,忌惮诸父,并聚之殿内,驱捶陵曳,无复人理。休仁及明帝、山阳王休祐形体并肥壮,帝乃以笼盛称之,以明帝尤肥,号为猪王。号休仁为杀王,休祐为贼王。以三王年长,尤所畏惮,故常录以自近,不离左右。东海王袆凡劣,号之驴王。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少,故并得从容。尝以木槽盛饭,内诸杂食,搅令和合,掘地为坑阱,实之以泥水。裸明帝内坑中,以槽食置前,令以口就槽中食之,用为欢笑。欲害明帝及休仁、休祐,前后以十数。休仁多计数,每以笑调佞谀酬悦之,故得推迁。常于休仁前,使左右淫逼休仁所生杨太妃。左右并不得已顺命,至右卫将军刘道隆,道隆欢以奉旨,尽诸丑状。时廷尉刘蒙妾孕临月,帝迎入后宫,冀其生男,欲立为太子。明帝尝忤旨,帝怒,乃裸之,缚其手脚,以杖贯手脚内,使担付太官,即日屠猪。休仁笑谓帝曰:‘未应死。’帝问其故,休仁曰:‘待皇太子生,杀猪取肝肺。’帝意解,曰:‘且付廷尉。’一宿出之。
帝将南游荆、湘二州,明旦欲杀诸父便发,其夕被杀于华林园。休仁即日便执臣礼于明帝。时南平王敬猷、庐陵王敬先兄弟被害,犹未殡敛,休仁、休祐同载临之,开帷欢笑,鼓吹往反,时人咸非焉。
明帝以休仁为侍中、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给三望车。时刘道隆为护军,休仁求解职,曰:‘臣不得与此人同朝。’上乃赐道隆死。寻诸方逆命,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增班劔为三十人,出据兽槛,进赭圻。寻领太子太傅,总统诸军。中流平定,休仁之力也。明帝初与苏侯神结为兄弟,以祈福助。及事平,与休仁书曰:‘此段殊得苏兄神力。’
休仁年与明帝相亚,俱好文籍,素相爱。及废帝世,同经艰危,明帝又资其权谲之力。泰始初,四方逆命,休仁亲当矢石,大勋克建,任总百揆,亲寄甚隆,四方辐凑。上甚不悦。休仁悟其旨,表解扬州,见许。进位太尉,领司徒,固让。又加漆轮车,劔履升殿。受漆轮车,固辞劔履。
明帝末年多忌,休仁转不自安。及杀晋平王休祐,其年上疾笃,与杨运长为身后计。运长等又虑帝晏驾后,休仁一旦居周公之地,其辈不得执权,弥赞成上使害诸王。及上疾暴甚,内外皆属意休仁。主书以下皆往东府诣休仁所亲信,豫自结纳。其或直不得出者皆惧。上与运长等定谋,召休仁入宿尚书下省,其夜遣人赍药赐休仁死,休仁对使者骂曰:‘上有天下,谁之功也。孝武以诛子孙而至于灭,令复遵覆车,枉杀兄弟,奈何忠臣抱此冤滥!我大宋之业,其能乆乎。’上疾乆,虑人情同异,自力乘舆出端门,休仁死后乃入。诏称其自杀,宥其二子,并全封爵。有司奏请降休仁为庶人,绝属籍,儿息悉徙远郡。诏休仁特降为始安县王,并停子伯融等流徙,听袭封爵。及帝疾甚,见休仁为祟,叫曰:‘司徒小宽我。’寻崩。伯融,妃殷氏所生。殷氏,吴兴太守冲女也。范阳祖翻有医术,姿貌又美,殷氏有疾,翻入视脉,悦之,遂与奸。事泄,遣还家赐死。
晋平刺王休祐,文帝第十三子也。孝建二年,年十一,封山阳王。明帝即位,以山阳荒弊,改封晋平王,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
休祐素无才能,强梁自用。大明之世,不得自专,至是贪淫好财色,在荆州多营财货。以短钱一百赋人,田登就求白米一斛,米粒皆令彻白;若碎折者悉不受。人间籴此米一斗一百。至时又不受米,评米责钱,凡诸求利皆如此。百姓嗷然,不复堪命。征为南徐州刺史,加都督。上以休祐贪虐,不可莅人,留之都下,遣上佐行府州事。
休祐狠戾,前后忤上非一。在荆州时,左右范景达善弹棋,上召之,休祐留不遣。上怒诘责之,且虑休祐将来难制,欲方便除之。七年二月,车驾于岩山射雉,有一雉不肯入场,日暮将反,留休祐射之,令不得雉勿归。休祐时从在黄麾内,左右从者并在部伍后。休祐便驰去,上遣左右数人随之。上既还,前驱清道,休祐人从悉散,不复相得。上遣寿寂之等诸壮士追之,日已欲暗,与休祐相及,蹴令坠马。休祐素勇壮,有气力,奋拳左右排击,莫得近。有一人自后引阴,因顿地,即共拉杀之。遣人驰白上,行唱骠骑落马,上闻惊曰:‘骠骑体大,落马殊不易。’即遣御医上药相系至,顷之休祐左右人至,乆已绝矣。舆以还第,赠司空。时巴陵王休若在江陵,其日即驰信报休若曰:‘吾与骠骑南山射雉,骠骑马惊,与直阁夏文秀马相蹋,文秀堕地,骠骑失控,马重惊,触松树坠地落硎中,时顿闷,故驰报弟。’其年五月,追免休祐为庶人,十三子并徙晋平。
明帝寻病,见休祐为祟,使使至晋平抚其诸子。帝寻崩。废帝元徽元年,听诸子还都。顺帝昇明三年,称谋反,并赐死。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大明二年,为雍州刺史,加都督、北中郎将、宁蛮校尉。时司马庾深之行府州事,休茂性急欲自专,深之及主帅每禁之。常怀忿,因左右张伯超至所亲爱,多罪过,主帅常加诃责。伯超惧罪,谓休茂曰:‘主帅密疏官罪,欲以启闻。’休茂曰:‘今为何计?’伯超曰:‘唯杀行事及主帅,举兵自卫,纵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夜使伯超等杀司马庾深之,集兵建牙驰檄。休茂出城行营,咨议参军沈畅之等闭门拒之。城陷,斩畅之。其日,参军尹玄度起兵攻休茂,禽之,斩首。母妻皆自杀,同党悉伏诛。有司奏绝休茂属籍,贬姓为留,不许。即葬襄阳。
鄱阳哀王休业,文帝第十五子也。孝建二年,年十一,封鄱阳王。三年薨,以山阳王休祐次子士弘嗣,被废国除。
临庆冲王休倩,文帝第十六子也。孝建元年,年九岁,疾笃,封东平王,未拜,薨。大明七年,立第二十七皇子子嗣为东平王,绍休倩。泰始三年还本,遂绝。六年,以第五皇子智井为东平王,继休倩,未拜,薨。其年,追改休倩为临庆王。休倩为文帝所爱,故前后屡加绍嗣。
新野怀王夷父,文帝第十七子也。元嘉二十九年薨,明帝泰始五年,追加封谥。
桂阳王休范,文帝第十八子也。孝建三年,年九岁,封顺阳王。大明元年,改封桂阳。泰始六年,累迁骠骑大将军、江州刺史,加都督。遗诏进位司空、侍中,加班劔三十人。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齿遇。明帝常指左右人谓王景文曰:‘休范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贵。释氏愿生王家,良有以也。’及明帝晚年,晋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祸,建安王休仁以权逼不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以此见害;唯休范谨涩无才,不为物情所向,故得自保而常忧惧。
及明帝晏驾,主幼时艰,休范自谓宗戚莫二,应居宰辅。事既不至,怨愤弥结。招引勇士,缮修器械。行人经过寻阳者,莫不降意折节,于是至者如归。朝廷知之,密相防御。母荀太妃薨,即葬庐山,以示不还之志。时夏口阙镇,朝议以居寻阳上流,欲树置腹心,重其兵力。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长史王奂行府州事,配以实力,出镇夏口。虑为休范所拨留,自太子洑去,不过寻阳。休范怒,欲举兵,乃上表修城堞。其年进位太尉,明年五月遂反。发自寻阳,昼夜取道。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道欣至一宿,休范已至新林,朝廷震动。
齐高帝出次新亭垒。时事起仓卒,朝廷兵力甚弱,及开武库,随将士意取。休范于新林步上攻新亭垒。屯骑校尉黄回乃伪往降,并宣齐高帝意。休范大悦,置之左右。休范壮士李恒、锺爽进谏不宜亲之,休范曰:‘不欺人以信。’时休范日饮醇酒,以二子德宣、德嗣付与齐高帝为质,至即斩之。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直前斩休范首持还,左右并散。
初,休范自新林分遣同党杜墨蠡、丁文豪等直向朱雀门。休范虽死,墨蠡等不知。王道隆率羽林兵在朱雀门内,闻贼至,急召刘勉,勉自石头来赴战,死之。墨蠡等乘胜直入朱雀门,道隆为乱兵所杀。墨蠡等唱云‘太尉至’。休范之死也,齐高帝遣队主陈灵宝赍首还台,逢贼,埋首道侧,挺身得达。虽唱云已平,而无以为据,众愈疑惑。墨蠡径至杜姥宅,宫省恇扰,无复固志。抚军长史褚澄以东府纳贼。贼拥安成王据东府,称休范教曰:‘安成王吾子也,勿得侵。’贼势方逼,众莫能振。寻而丁文豪之众知休范已死,稍欲退散。文豪勇气殊壮,厉声曰:‘我独不能定天下邪。’休范首至,又羽林监陈显达率所领于杜姥宅破墨蠡等,诸贼一时奔散。斩墨蠡、文豪等。晋熙王燮自夏口遣军平寻阳。
巴陵哀王休若,文帝第十九子也。孝建三年,年九岁,封巴陵王。明帝即位,出为会稽太守,加都督。二年,迁都督、雍州刺史、宁蛮校尉。前在会稽录事参军陈郡谢沈以谄侧事休若,多受财赂。时内外戒严并袴褶,沈居母丧被起,声乐酣饮,不异吉人。衣冠既无殊异,并不知沈居丧。沈尝自称孤子,众乃骇愕。休若坐与沈亵黩,降号镇西将军。典签夏宝期事休若无礼,启明帝杀之。虑不许,启未报,于狱行刑。信反令锁送,而宝期已死。上怒敕之曰:‘孝建之世,汝何敢尔。’使其母罗加杖三百。
四年,改行湘州刺史。六年,为荆州刺史,加都督、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七年,晋平王休祐被杀,建安王休仁见疑,都下讹言休若有至贵之表,明帝以此言报之。休若甚忧,尝众賔满坐,有一异鸟集席隅,哀鸣坠地死。又听事上有二大白蛇长丈余,唅唅有声。休若甚恶之。
会被征为南徐州刺史,加都督、征北大将军,开府如故。休若腹心将佐咸谓还朝必有大祸,中兵参军京兆王敬先劝割据荆楚。休若执录,驰使白明帝,敬先坐诛。休若至京口,上以休若善能谐缉物情,虑将来倾幼主,欲遣使杀之,虑不奉诏。征入朝,又恐猜骇。乃伪授为江州刺史,至,即于第赐死,赠侍中、司空。子冲始袭封。
孝武帝二十八男。文穆皇后生废帝子业、豫章王子尚。陈淑媛生晋安王子勋。阮容华生安陆王子绥。徐昭容生皇子子深。何淑仪生松滋侯子房。史昭华生临海王子顼。殷贵妃生始平孝敬王子鸾。次永嘉王子仁与皇子子深同生。何婕妤生皇子子凤。谢昭容生始安王子真。江婕妤生皇子子玄。史昭仪生邵陵王子元。次齐敬王子羽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江美人生皇子子衡。杨婕妤生淮南王子孟。次皇子子况与皇子子玄同生;次南平王子产与永嘉王子仁同生;次晋陵孝王子云、次皇子子文并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次庐陵王子舆与淮南王子孟同生;次南海哀王子师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次淮阳思王子霄与皇子子玄同生;次皇子子雍与始安王子真同生;次皇子子趋与皇子子凤同生;次皇子子期与皇子子衡同生;次东平王子嗣与始安王子真同生。张容华生皇子子悦。安陆王子绥、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并出继。皇子子深、子凤、子玄、子衡、子况、子文、子雍未封早夭。子趋、子期、子悦未封,为明帝所杀。
豫章王子尚字孝师,孝武第二子也。孝建三年,年六岁,封西阳王。大明三年,分浙江西立王畿;以浙江东为扬州,以子尚为刺史,加都督。五年,改封豫章王,领会稽太守。七年,进号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时东土大旱,鄞县多田,孝武使子尚表至鄞县劝农,又立左学,召生徒,置儒林祭酒一人,学生师敬,位比州中从事。文学祭酒一人,比州西曹。劝学从事二人比祭酒从事。
前废帝即位,罢王畿复旧,征子尚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领尚书令。初,孝建中,孝武以子尚太子母弟,甚留心;后新安王子鸾以母幸见爱,子尚宠衰。及长凶慝,有废帝之风。明帝既殒废帝,乃称太皇太后令曰:‘子尚顽凶,楚玉淫乱,并于第赐尽。’楚玉,废帝姊山阴公主也。废帝改封会稽郡长公主,给鼓吹一部,加班劔二十人,未拜受而废帝败。
晋安王子勋字孝德,孝武第三子也。眼患风,不为孝武所爱。大明四年,年五岁,封晋安王。七年,为江州刺史,加都督。八年,改授雍州,未拜而孝武崩,还为江州。
时废帝狂凶,多所诛害。前抚军咨议参军何迈谋因帝出为变,迎立子勋。事泄,帝诛迈,使八座奏子勋与迈通谋,遣左右朱景送药赐子勋死。景至盆口,遣报长史邓琬。琬等奉子勋起兵,以废立为名。明帝定乱,进子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琬等不受命。
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奉子勋为帝,即伪位于寻阳,年号义嘉,备置百官,四方响应。是岁四方贡计,并诣寻阳。及军败,子勋见杀,时年十一。即葬寻阳庐山。
松滋侯子房字孝良,孝武第六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寻阳王。前废帝景和元年,为会稽太守,加都督。明帝即位,征为抚军,领太常。长史孔觊不受命,举兵应晋安王子勋。上虞令王晏杀觊,送子房还建邺。上宥之,贬为松滋县侯。司徒建安王休仁以子房兄弟终为祸难,劝上除之。废徙远郡见杀,年十一。
临海王子顼字孝烈,孝武第七子也。初封历阳王,后改封临海,位荆州刺史。明帝即位,进督雍州,长史孔道存不受命,应晋安王子勋。事败赐死,年十一。
始平孝敬王子鸾字孝羽,孝武第八子也。大明四年,封襄阳王,寻改封新安。五年,为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领南琅邪太守。母殷淑仪宠倾后宫,子鸾爱冠诸子,凡为上眄遇者莫不入子鸾府国。为南徐州,又割吴郡属之。六年,丁母忧。前废帝素疾子鸾有宠,及即位,既诛群臣,乃遣使赐子鸾死,时年十岁。子鸾临死谓左右曰:‘愿后身不复生王家。’同生弟妹并死。明帝即位,改封始平王,以建平王景素子延年嗣。
永嘉王子仁字孝龢,孝武第九子也。大明五年,封永嘉王。明帝即位,以为湘州刺史。帝寻从司徒建安王休仁计,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始安王子真字孝贞,孝武第十一子也。
邵陵王子元字孝善,孝武第十三子也。并被明帝赐死。
齐敬王子羽字孝英,孝武第十四子也。生二岁而薨,追加封谥。
淮南王子孟字孝光,孝武第十六子也。初封淮南王,明帝改封安成王,未拜赐死。
晋陵孝王子云字孝举,孝武第十九子也。大明六年封,未拜而亡。
南海哀王子师字孝友,孝武第二十二子也。大明七年封,未拜,为前废帝所害。明帝即位追谥。
淮阳思王子霄字孝云,孝武第二十三子也。早薨,追加封谥。
东平王子嗣字孝叔,孝武帝第二十七子也,明帝赐死。
武陵王赞字仲敷,小字智随,明帝第九子也。明帝既诛孝武诸子,诏以智随奉孝武为子,封武陵郡王。顺帝昇明二年薨,国除。
明帝十二男:陈贵妃生后废帝。谢修仪生皇子法良。陈昭华生顺帝。徐婕妤生第四皇子。郑修容生皇子智井。次晋熙王燮与皇子法良同生。泉美人生邵陵殇王友;次江夏王跻与第四皇子同生。徐良人生武陵王赞。杜修华生随阳王翙。次新兴王嵩与武陵王赞同生。又泉美人生始建王禧。智井、燮、跻、赞并出继。法良未封。第四皇子未有名,早夭。
邵陵殇王友字仲贤,明帝第七子也。年五岁,出为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封邵陵王。后废帝元徽二年,桂阳王休范诛后,王室微弱,友府州文案及臣吏不讳‘有无’之‘有’。顺帝昇明二年,徙南豫州刺史,薨。无子国除。
随阳王翙字仲仪,明帝第十子也。初封南阳王,昇明二年,改封随阳。齐受禅,封舞阴县公。
新兴王嵩字仲岳,明帝第十一子也。齐受禅,降封定襄县公。
始建王禧字仲安,明帝第十二子也。齐受禅,降封荔浦县公,寻并云谋反赐死。
论曰:甚矣哉,元嘉之遇祸也。杀逆之衅,事起肌肤,因心之童,遂亡天性。虽鸣镝之酷,未极于斯,其不至覆亡,亦为幸也。明皇统运,疑隙内构,寻斧所加,先自王戚。晋刺以犷暴摧躯,巴哀由和良鸩体,保身之路,未知攸适。昔之戒子,慎勿为善,详求其旨,将远有以乎。诗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盖古人之畏乱也。孝武诸子,提挈以成衅乱,遂至宇内沸腾,王室如毁,而帝之诸胤莫不歼焉。强不如弱,义在于此。明帝负螟之庆,事非己出,枝叶不茂,岂能庇其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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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五‧列传第五  刘穆之曾孙祥 从子秀之 徐羡之从孙湛之 湛之孙孝嗣 孝嗣孙君蒨 傅亮族兄隆 檀道济兄韶 韶孙珪 韶弟祗
刘穆之字道和,小字道人,东莞莒人也,世居京口。初为琅邪府主簿,尝梦与宋武帝汎海遇大风,惊俯视船下,见二白龙挟船。既而至一山,山峰耸秀,意甚悦。
及武帝克京城,从何无忌求府主簿,无忌进穆之。帝曰:‘吾亦识之。’即驰召焉。时穆之闻京城有叫声,晨出陌头,属与信会,直视不言者乆之,反室坏布裳为*往见帝,帝谓曰:‘我始举大义,须一军吏甚急,谁堪其选?’穆之曰:‘无见逾者。’帝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受署。从平建邺,诸大处分,皆仓卒立定,并穆之所建,遂动见咨询。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
时晋纲宽弛,威禁不行,盛族豪家,负势陵纵;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科条繁密。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不盈旬日,风俗顿改。
迁尚书祠部郎,复为府主簿、记室、录事参军,领堂邑太守。以平桓玄功,封西华县五等子。及扬州刺史王谧薨,帝次应入辅。刘毅等不欲帝入,议以中领军谢混为扬州,或欲令帝于丹徒领州,以内事付仆射孟昶。遣尚书右丞皮沈以二议咨帝。沈先与穆之言,穆之伪如厕,即密疏白帝,言沈语不可从。帝既见沈,且令出外,呼穆之问焉。穆之曰:‘公今日岂得居谦,遂为守蕃将邪?刘、孟诸公俱起布衣,共立大义,事乃一时相推,非宿定臣主分也。力敌势均,终相吞咀。扬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授王谧,事出权道,今若复他授,便应受制于人。一失权柄,无由可得。公功高勋重,不可直置疑畏,便可入朝共尽同异。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余人。’帝从其言,由是入辅。
从广固还拒卢循,常居幕中画策。刘毅等疾之,每从容言其权重,帝愈信仗之。穆之外所闻见,大小必白,虽闾里言谑,皆一二以闻。帝每得人间委密消息以示聦明,皆由穆之。又爱賔游,坐客恒满,布耳目以为视听,故朝野同异,穆之莫不必知。虽亲昵短长,皆陈奏无隐。人或讥之,穆之曰:‘我蒙公恩,义无隐讳,此张辽所以告关羽欲叛也。’
帝举止施为,穆之皆下节度,帝书素拙,穆之曰:‘此虽小事,然宣布四远,愿公小复留意。’帝既不能留意,又禀分有在,穆之乃曰:‘公但纵笔为大字,一字径尺无嫌。大既足有所包,其势亦美。’帝从之,一纸不过六七字便满。
穆之凡所荐达,不纳不止。常云:‘我虽不及荀令君之举善,然不举不善。’穆之与朱龄石并便尺牍,尝于武帝坐与龄石并荅书,自旦至日中,穆之得百函,龄石得八十函,而穆之应对无废。
迁中军、太尉司马,加丹阳尹。帝西讨刘毅,以诸葛长人监留府,疑其难独任,留穆之辅之。加建威将军,置佐吏,配给实力。长人果有异谋,而犹豫不能发,屏人谓穆之曰:‘悠悠之言,云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溯流远伐,以老母弱子委节下,若一豪不尽,岂容若此。’长人意乃小安,穆之亦厚为之备。长人谓所亲曰:‘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践危机。今日思为丹徒布衣,不可得也。’帝还,长人伏诛。进前将军。
帝西伐司马休之,中军将军道怜知留任,而事无大小,一决穆之。迁尚书右仆射,领选,将军、尹如故。帝北伐,留世子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转穆之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将军、尹、领选如故,甲仗五十人入殿,入居东城。
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壅滞。賔客辐凑,求诉百端,内外咨禀,盈阶满室。目览词讼,手荅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皆悉赡举。又言谈赏笑,弥日亘时,未尝倦苦。裁有闲暇,手自写书,寻览篇章,校定坟籍。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为十人馔,未尝独餐。每至食时,客止十人以还,帐下依常下食,以此为常。尝白帝曰:‘穆之家本贫贱,赡生多阙,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此外无一豪负公。’
义熙十三年卒。帝在长安,本欲顿驾关中,经略赵、魏,闻问惊恸,哀惋者数日。以根本虚,乃驰还彭城。以司马徐羡之代管留台,而朝廷大事常决于穆之者,并悉北咨。穆之前军府文武二万人,以三千配羡之建威府,余悉配世子中军府。追赠穆之开府仪同三司。帝又表天子曰:‘臣闻崇贤旌善,王教所先,念功简劳,义深追远。故司勋执策,在勤必记,德之休明,没而弥著。故尚书左仆射、前将军臣穆之,爰自布衣,协佐义始,内竭谋猷,外勤庶政,密勿军国,心力俱尽。及登庸朝右,尹司京畿,敷赞百揆,翼新大猷。顷戎车远役,居中作捍,抚宁之勋,实洽朝野,识量局致,栋干之器也。方宣赞盛化,缉隆圣世,忠绩未究,远迩悼心。皇恩褒述,班同三事,荣哀既备,宠灵已泰。臣伏思寻,自义熙草创,艰患未弭,外虞既殷,内难亦荐,时屯世故,靡有宁岁。臣以寡乏,负荷国重,实赖穆之匡翼之益。岂唯谠言嘉谋,溢于人听,若乃忠规密谟,潜虑帷幕,造膝诡辞,莫见其际。事隔于皇朝,功隐于视听者,不可胜纪。所以陈力一纪,遂克有成,出征入辅,幸不辱命。微夫人之左右,未有宁济其事者矣。履谦居寡,守之弥固,每议及封爵,辄深自抑绝。所以勋高当年,而茅土弗及,抚事永念,胡宁可昧。谓宜加赠正司,追甄土宇。俾忠贞之烈,不泯于身后,大赉所及,永旌于善人。臣契阔屯夷,旋观终始,金兰之分,义深情感,是以献其乃怀,布之朝听。’于是重赠侍中、司徒,封南昌县侯。
及帝受禅,每叹忆之,曰:‘穆之不死,当助我理天下。可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光禄大夫范泰对曰:‘圣主在上,英彦满朝,穆之虽功著艰难,未容便关兴毁。’帝笑曰:‘卿不闻骥𫘧乎,贵日致千里耳。’帝后复曰:‘穆之死,人轻易我。’其见思如此。以佐命元勋,追封南康郡公,谥曰文宣。
穆之少时,家贫诞节,嗜酒食,不修拘检。好往妻兄家乞食,多见辱,不以为耻。其妻江嗣女,甚明识,每禁不令往江氏。后有庆会,属令勿来。穆之犹往,食毕求槟榔。江氏兄弟戏之曰:‘槟榔消食,君乃常饥,何忽须此?’妻复截发市肴馔,为其兄弟以饷穆之,自此不对穆之梳沐。及穆之为丹阳尹,将召妻兄弟,妻泣而稽颡以致谢。穆之曰:‘本不匿怨,无所致忧。’及至醉饱,穆之乃令厨人以金柈贮槟榔一斛以进之。
元嘉二十五年,车驾幸江宁,经穆之墓,诏致祭墓所。
长子虑之嗣,卒。子邕嗣。先是郡县为封国者,内史、相并于国主称臣,去任便止。孝建中始革此制为下官致敬。河东王歆之尝为南康相,素轻邕。后歆之与邕俱豫元会并坐,邕嗜酒,谓歆之曰:‘卿昔见臣,今能见劝一杯酒不?’歆之因孙皓歌荅曰:‘昔为汝作臣,今与汝比肩,既不劝汝酒,亦不愿汝年。’邕性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尝诣孟灵休,灵休先患灸疮,痂落在床,邕取食之。灵休大惊,痂未落者,悉褫取饴邕。邕去,灵休与何勗书曰:‘刘邕向顾见啖,遂举体流血。’南康国吏二百许人,不问有罪无罪,递与鞭,疮痂常以给膳。
邕卒,子肜嗣,坐刀斫妻夺爵,以弟彪绍。齐建元初,降封南康县侯、虎贲中郎将。坐庙墓不修,削爵为羽林监。又坐与亡弟母杨别居,杨死不殡葬,崇圣寺尼慧首剃头为尼,以五百钱为买棺,以泥洹舆送葬,为有司奏,事寝不出。
穆之中子式之字延叔,为宣城、淮南二郡太守,犯赃货,扬州刺史王弘遣从事检校之。式之召从事谓曰:‘还白使君,刘式之于国粗有微分,偷数百万钱何有,况不偷邪。’从事还白弘,由此得停。从征关洛有功,封德阳县五等侯。卒,谥曰恭。
子瑀字茂琳,始兴王濬为南徐州,以瑀为别驾。瑀性陵物护前,时濬征北府行参军吴郡顾迈轻薄有才能,濬待之厚。瑀乃折节事迈,迈以瑀与之款尽,濬所言密事,悉以语瑀。瑀与迈共进射堂下,忽顾左右索单衣帻,迈问其故,瑀曰:‘公以家人待卿,言无不尽,卿外宣泄。我是公吏,何得不启白之。’濬大怒,启文帝徙迈广州。
瑀性使气尚人,后为御史中丞,甚得志。弹萧惠开云:‘非才非望,非勋非德。’弹王僧达云:‘荫藉高华,人品冗末。’朝士莫不畏其笔端。
转右卫将军。年位本在何偃前,孝武初,偃为吏部尚书,瑀图侍中不得。与偃同从郊祀,时偃乘车在前,瑀策驷居后,相去数十步,瑀蹋马及之,谓偃曰:‘君辔何疾?’偃曰:‘牛骏驭精,所以疾耳。’偃曰:‘君马何迟?’曰‘骐骥罗于羁绊,所以居后’。偃曰:‘何不着鞭使致千里?’荅曰:‘一蹙自造青云,何至与驽马争路。’然甚不得意,谓所亲曰:‘人仕宦,不出当入,不入当出,安能长居户限上?’因求益州。及行,甚不得意,至江陵,与颜竣书曰:‘朱脩之三世叛兵,一日居荆州,青油幕下,作谢宣明面目见向,使斋帅以长刀引吾下席,于吾何有,政恐匈奴轻汉耳。’坐夺人妻为妾免官。
后为吴兴太守,侍中何偃尝案之云:‘参伍时望。’瑀大怒曰:‘我于时望何参伍之有。’遂与偃绝。族叔秀之为丹阳,瑀又与亲故书曰:‘吾家黑面阿秀遂居刘安众处,朝廷不为多士。’
其年疽发背,何偃亦发背癕。瑀疾已笃,闻偃亡,欢跃叫呼,于是亦卒。谥曰刚。
祥字显征,式之孙也。父敳,太宰从事中郎。祥少好文学,性韵刚疏,轻言肆行,不避高下。齐建元中,为正员郎。司徒褚彦回入朝,以腰扇鄣日,祥从侧过,曰:‘作如此举止,羞面见人,扇障何益。’彦回曰:‘寒士不逊。’祥曰:‘不能杀袁、刘,安得免寒士。’
永明初,撰宋书,讥斥禅代,尚书令王俭密以启闻,上衔而不问。为临川王骠骑从事中郎。祥兄整为广州,卒官,祥就整妻求还资,事闻朝廷。又于朝士多所贬忽。王奂为尚书仆射,祥与奂子融同载,行至中堂,见路人驱驴,祥曰:‘驴,汝好为之,如汝人才,皆已令仆。’著连珠十五首,以寄其怀。其讥议者云:‘希世之宝,违时必贱,伟俗之器,无圣则沦。是以明玉黜于楚岫,章甫穷于越人。’有以祥连珠启上,上令御史中丞任遐奏其过恶,付廷尉。上别遣敕祥曰:‘我当原卿性命,令卿万里思愆。卿若能改革,当令卿得还。’乃徙广州。不得意,终日纵酒,少时卒。
秀之字道宝,穆之从父兄子也。祖爽,山阴令。父仲道,余姚令。秀之少孤贫,十岁时与诸儿戏前渚,忽有大蛇来,势甚猛,莫不颠沛惊呼,秀之独不动,众并异之。东海何承天雅相知器,以女妻之。兄钦之为朱龄石右军参军,随龄石败没,秀之哀戚不欢宴者十年。
宋景平二年,除驸马都尉。元嘉中,再为建康令,政绩有声。孝武镇襄阳,以为抚军录事参军、襄阳令。襄阳有六门堰,良田数千顷,堰乆决坏,公私废业。孝武遣秀之修复,雍部由是大丰。
后除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加都督。汉川饥馑,秀之躬自俭约。先是汉川悉以绢为货,秀之限令用钱,百姓利之。
二十七年,大举北侵,遣辅国将军杨文德、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弘宗受秀之节度,震荡汧陇。
元凶弑逆,秀之即日起兵,求赴襄阳,司空南谯王义宣不许。事宁,迁益州刺史,折留奉禄二百八十万付梁州镇库,此外萧然。梁、益丰富,前后刺史莫不大营聚畜,多者致万金。所携賔僚并都下贫子,出为郡县,皆以苟得自资。秀之为政整肃,远近悦焉。
南谯王义宣据荆州为逆,遣征兵于秀之,秀之斩其使。以起义功,封康乐县侯,徙丹阳尹。先是秀之从叔穆之为丹阳,与子弟听事上宴,听事柱有一穿,穆之谓子弟及秀之,汝等试以栗遥掷柱,入穿者后必得此郡。唯秀之独入焉,其言遂验。时赊买百姓物不还钱,秀之以为非宜,陈之甚切。虽纳其言,竟不用。
迁尚书右仆射。时定制令,疑人杀长吏科,议者谓会赦宜以徙论。秀之以为‘律文虽不显人杀官长之旨,若遇赦但止徙论,便与悠悠杀人曾无一异。人敬官长比之父母,行害之身虽遇赦,谓宜长付尚方,穷其天命,家口补兵’。从之。
后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将征为左仆射,会卒。赠司空,谥忠成公。
秀之野率无风采,而心力坚正。上以其莅官清洁,家无余财,赐钱二十万,布三百疋。传封至孙,齐受禅,国除。
徐羡之字宗文,东海郯人也。祖宁,尚书吏部郎。父祚之,上虞令。羡之为桓脩抚军中兵参军,与宋武帝同府,深相亲结。武帝北伐,稍迁太尉左司马,掌留任,副贰刘穆之。
帝议北伐,朝士多谏,唯羡之默然。或问何独不言,羡之曰:‘今二方已平,拓地万里,唯有小羌未定。公寝食不安,何可轻豫其议。’
穆之卒,帝欲用王弘代之。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徐羡之。’乃以羡之为丹阳尹,总知留任,甲仗二十人出入,加尚书仆射。
义熙十四年,军人朱兴妻周生子道扶,年三岁,先得痫病。周因其病,发掘地生埋之,为道扶姑双女所告,周弃市。羡之议曰:‘自然之爱,豺狼犹仁,周之凶忍,宜加显戮。臣以为法律之外,尚弘通理,母之即刑,由子明法。为子之道,焉有自容之地。愚谓可特申之遐裔。’从之。
及武帝即位,封南昌县公,位司空、录尚书事、扬州刺史。羡之起自布衣,又无术学,直以局度,一旦居廊庙,朝野推服,咸谓有宰臣之望。沈密寡言,不以忧喜见色。颇工弈棋,观戏常若未解,当世倍以此推之。傅亮、蔡廓尝言徐公晓万事,安异同。尝与傅亮、谢晦宴聚,亮、晦才学辩博,羡之风度详整,时然后言。郑鲜之叹曰:‘观徐、傅言论,不复以学问为长。’
武帝不豫,加班劔三十人。宫车晏驾,与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镇北将军檀道济同被顾命。少帝诏羡之、亮率众官内月一决狱。
帝后失德,羡之等将谋废立,而庐陵王义真多过,不任四海。乃先废义真,然后废帝。时谢晦为领军,以府舍内屋败应修理,悉移家人出宅,聚将士于府内。檀道济以先朝旧将,威服殿省,且有兵众,召入朝告之谋。既废帝,侍中程道惠劝立皇子义恭,羡之不许。及文帝即位,改封南平郡公,固让加封。有司奏车驾依旧临华林园听讼,诏如先二公权讯。
元嘉二年,羡之与傅亮归政,三奏乃见许。羡之仍逊位,退还私第。兄子佩之及程道惠、吴兴太守王韶之等,并谓非宜,敦劝甚苦。复奉诏摄任。
三年正月,帝以羡之、亮、晦旬月间再肆鸩毒,下诏暴其罪,诛之。尔日,诏召羡之至西明门外,时谢晦弟皭为黄门郎正直,报亮云:‘殿中有异处分。’亮驰报羡之,羡之乘内人问讯车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灶中自缢而死,年六十三。羡之初不应召,上遣领军到彦之、右卫将军王华追讨。及死,野人以告,载尸付廷尉。
初,羡之年少时,尝有一人来谓曰:‘我是汝祖。’羡之拜。此人曰:‘汝有贵相而有大厄,宜以钱二十八文埋宅四角,可以免灾。过此可位极人臣。’后羡之随亲之县,住在县内。尝暂出,而贼自后破县,县内人无免者,鸡犬亦尽,唯羡之在外获全。又随从兄履之为临海乐安县,尝行经山中,见黑龙长丈余,头有角,前两足皆具,无后足,曳尾而行。及拜司空,守关将入,彗星辰见危南。又当拜时,双鹳集太极殿东鸱尾鸣唤,竟以凶终。
羡之兄钦之位秘书监。钦之子佩之轻薄好利,武帝以其姻戚,累加宠任,为丹阳尹。景平初,以羡之知权,颇豫政事,与王韶之、程道惠、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为党。时谢晦乆病连灸,不堪见客,佩之等疑其托疾有异图,与韶之、道惠同载诣傅亮,称羡之意,欲令作诏诛之。亮曰:‘己等三人同受顾命,岂可自相残戮。’佩之等乃止。羡之既诛,文帝特宥佩之,免官而已。其冬佩之谋反事发被诛。
佩之弟逵之尚武帝长女会稽宣公主,为彭城、沛二郡太守。武帝诸子并幼,以逵之姻戚,将大任之,欲先令立功。及讨司马休之,使统军为前锋,待克当即授荆州,于阵见害。追赠中书侍郎。子湛之。
湛之字孝源,幼孤,为武帝所爱。常与江夏王义恭寝食不离帝侧。永初三年,诏以公主一门嫡长,且湛之致节之胤,封枝江县侯。数岁与弟淳之共车行,牛奔车坏,左右人驰来赴之。湛之先令取弟,众咸叹其幼而有识。及长颇涉文义,善自位待,事祖母及母以孝闻。
元嘉中,以为黄门侍郎。祖母年老,辞以朝直不拜。后拜秘书监。会稽公主身居长嫡,为文帝所礼,家事大小必咨而后行。西征谢晦,使公主留止台内,总摄六宫,每有不得意,辄号哭,上甚惮之。
初,武帝微时,贫陋过甚,尝自往新洲伐荻,有纳布衣袄等,皆是敬皇后手自作。武帝既贵,以此衣付公主曰:‘后世若有骄奢不节者,可以此衣示之。’湛之为大将军彭城王义康所爱,与刘湛等颇相附。及得罪,事连湛之。文帝大怒,将致大辟。湛之忧惧无计,以告公主。公主即日入宫,及见文帝,因号哭下床,不复施臣妾之礼。以锦囊盛武帝纳衣,掷地以示上曰:‘汝家本贱贫,此是我母为汝父作此纳衣。今日有一顿饱食,便欲残害我儿子。’上亦号哭,湛之由此得全。
再迁太子詹事,寻加侍中。湛之善尺牍,音辞流畅;贵戚豪强,产业甚厚,室宇园池,贵游莫及,伎乐之妙,冠绝一时。门生千余,皆三吴富人子,姿质端美,衣服鲜丽。每出入行游,涂巷盈满。泥雨日,悉以后车载之。文帝每嫌其侈纵。时安成公何勗,无忌之子,临汝公孟灵休,昶之子也,并名奢豪,与湛之以肴膳器服车马相尚,都下为之语曰:‘安成食,临汝饰。’湛之美兼何、孟。勗官至侍中,追谥荒公。灵休善弹棋,官至秘书监。
湛之后迁丹阳尹,加散骑常侍,以公主忧不拜。过葬,复授前职。二十二年,范晔等谋反,湛之始与之同,后发其事,所陈多不尽,为晔等款辞所连。有司以湛之关豫逆党,事起积岁,末乃归闻,多有蔽匿,请免官削爵,付廷尉。上不许。湛之诣阙上疏请罪,以为‘初通其谋,为诱引之辞,晔等并见怨咎,规相祸陷。又昔义康南出之始,敕臣入相伴慰,殷勤异意,颇形言旨。遗臣利刃,期以际会。臣苦相谏譬,深加拒塞,以为怨愤所至,不足为虞,便以关启,惧成虚妄。非为纳受,曲相蔽匿。又令申情范晔,释中间之憾,致怀萧思话,恨婚意未申。谓此侥幸,亦不宣达。陛下敦惜天伦,彰于四海,蕃禁优简,亲理咸通。又昔蒙眷顾,不容自绝,音翰信命,时相往来。或言少意多,旨深文浅,辞色之间,往往难测。臣顾惟心无邪悖,故不稍以自嫌,㥪㥪丹实,具如此启。臣虽驽下,情匪木石,岂不知丑点难婴,伏劔为易,而䩄然视息,忍此余生,实非苟吝微命,假延漏刻。诚以负戾灰灭,贻耻方来,贪及视息,少自披诉。乞蒙隳放,伏待𫓧锧。’上优诏不许。
二十四年,服阕,转中书令、太子詹事,出为南兖州刺史。善政俱肃,威惠并行。广陵旧有高楼,湛之更修整之,南望锺山。城北有陂泽,水物丰盛,湛之更起风亭、月观,吹台、琴室,果竹繁茂,花药成行。招集文士,尽游玩之适。时有沙门释惠休善属文,湛之与之甚厚。孝武命使还俗。本姓汤,位至扬州从事史。
二十六年,湛之入为丹阳尹、领太子詹事。二十七年,魏太武帝至瓜步,湛之与皇太子分守石头。二十八年,鲁爽兄弟率部曲来奔,爽等轨子也,湛之以为庙算特所奖纳,不敢苟申私怨,乞屏田里。不许。
转尚书仆射,领护军将军。时尚书令何尚之以湛之国戚,任遇隆重,欲以朝政推之。湛之以令事无不总,又以事归尚之。互相推委,御史中丞袁淑奏并免官。诏乃使湛之与尚之并受辞诉。尚之虽为令,而以朝事悉归湛之。
初,刘湛伏诛,殷景仁卒,文帝任沈演之、庾仲文、范晔等,后又有江湛、何瑀之。自晔诛,仲文免,演之、瑀之并卒,至是江湛为吏部尚书,与湛之并居权要,世谓之江、徐。上每疾,湛之辄侍医药。
二凶巫蛊事发,上欲废劭,赐濬死,而孝武无宠,故累出外藩,不得停都下。南平王铄、建平王宏并被爱,而铄妃即湛妹,湛劝上立之,征铄自寿阳入朝。至又失旨,欲立宏,嫌其非次,议乆不决。与湛之议,或连日累夕。每夜,使湛之自执烛绕壁检行,虑有窃听者。劭入弑之旦,其夕上与湛之屏人语,至晓犹未灭烛。湛之惊起趣北户,未及开,见害,时年四十四。孝武即位,追赠司空,谥曰忠烈公。子聿之为元凶所杀。聿之子孝嗣。
孝嗣字始昌。父被害,孝嗣在孕,母年少,欲更行,不愿有子,自床投地者无算,又以𢭏衣杵舂其腰,并服堕胎药,胎更坚。及生,故小字遗奴。
幼而挺立。八岁袭爵枝江县公,见宋孝武,升阶流涕,迄于就席。帝甚爱之,尚康乐公主,拜驸马都尉。泰始中,以登殿不着韎,为书侍御史蔡准所奏,罚金二两。
孝嗣姑适东莞刘舍,舍兄藏为尚书左丞,孝嗣往诣之。藏退谓舍曰:‘徐郎是令仆人,三十余可知,汝宜善自结。’昇明中,为齐高帝骠骑从事中郎,带南彭城太守,转太尉咨议参军。齐建元初,累迁长兼侍中。善趋步,闲容止,与太宰褚彦回相埒。尚书令王俭谓人曰:‘徐孝嗣将来必为宰相。’转御史中丞。武帝问俭曰:‘谁可继卿?’俭曰:‘臣东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
出为吴兴太守,俭赠孝嗣四言诗曰:‘方轨叔茂,追清彦辅,柔亦不茹,刚亦不吐。’时人以比蔡子尼之行状也。在郡有能名。
王俭亡,上征孝嗣为五兵尚书。其年,敕撰江左以来仪典,令咨受孝嗣。明年,迁太子詹事。从武帝幸方山。上曰:‘朕经始此山之南,复为离宫,应有迈灵丘。’灵丘山湖,新林苑也。孝嗣荅曰:‘绕黄山,款牛首,乃盛汉之事。今江南未广,愿陛下少更留神。’上乃止。竟陵王子良甚善之。历吏部尚书,右军将军,领太子左卫率,台阁事多以委之。
武帝崩,遗诏以为尚书右仆射。隆昌元年,为丹阳尹。明帝谋废郁林,遣左右莫智明以告孝嗣,孝嗣奉旨无所釐替,即还家草太后令。明帝入殿,孝嗣戎服随后。郁林既死,明帝须太后令,孝嗣于袖出而奏之,帝大悦。时议悉诛高、武子孙,孝嗣坚保持之,故得无恙。以废立功,封枝江县侯,甲仗五十人入殿。转左仆射。明帝即位,进爵为公,给班劔二十人,加兵百人。旧拜三公乃临轩,至是,帝特诏与陈显达、王晏并临轩拜授。时王晏为令,人情物望不及孝嗣,晏诛,转尚书令。孝嗣爱好文学,器量弘雅,不以权势自居,故见容明帝之世。
初在率府,昼卧斋北壁下,梦两童子遽云:‘移公床。’孝嗣惊起,闻壁有声,行数步而壁崩压床。建武四年,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让不受。
时连年魏军动,国用虚乏,孝嗣表立屯田。帝已寝疾,兵事未已,竟不行。及崩,受遗托,重申开府之命,加中书监。永元初辅政,自尚书下省出住宫城南宅,不得还家。帝失德,孝嗣不敢谏;及江祏诛,内怀忧恐,然未尝表色。始安王遥光反,众怀惶惑,见孝嗣入宫乃安,然群小用事,不能制也。
时孝嗣以帝终乱天常,与沈文季俱在南掖门,欲要文季以门为应,四五目之,文季辄乱以他语,孝嗣乃止。进位司空,固让。求解丹阳尹,不许。孝嗣文人,不显同异,名位虽大,故得未及祸。虎贲中郎将许准有胆力,陈说事机,劝行废立。孝嗣迟疑,谓必无用干戈理,须少主出游,闭城门,召百僚集议废之。虽有此怀,终不能决。群小亦稍憎孝嗣,劝帝除之。其冬,孝嗣入华林省,遣茹法珍赐药,孝嗣容色不异,谓沈昭略曰:‘始安事,吾欲以门应之,贤叔若同,无今日之恨。’少能饮酒,饮药至斗余方卒,乃下诏言诛之。于时凡被杀者,皆取其蝉冕,剥其衣服。众情素敬孝嗣,得无所侵。
长子演,尚齐武帝女武康公主,位太子中庶子,第三子况,尚明帝女山阴公主,并拜驸马都尉,俱见杀。
孝嗣之诛,众人惧,无敢至者,唯会稽魏温仁奔赴,以私财营丧事,当时称之。
初,孝嗣复故封,使故吏吴兴丘叡筮之,当传几世。叡曰:‘怨不终尊身。’孝嗣容色甚恶,徐曰:‘缘有此虑,故令卿决之。’
中兴元年,和帝赠孝嗣太尉。二年,改葬宣德太后,诏增班劔四十人,加羽葆、鼓吹,谥曰文忠,改封余干县公。
子绲,仕梁,位侍中,太常,信武将军,谥顷子。
绲子君蒨字怀简,幼聦朗好学,尤长丁部书,问无不对。善弦歌,为梁湘东王镇西咨议参军。颇好声色,侍妾数十,皆佩金翠,曳罗绮,服玩悉以金银。饮酒数升便醉,而闭门尽日酣歌。每遇欢谑,则饮至斗。有时载伎肆意游行,荆楚山川,靡不毕践。朋从游好,莫得见之。时襄阳鱼弘亦以豪侈称,于是府中谣曰:‘北路鱼,南路徐。’然其服翫次于弘也。
君蒨辩于辞令,湘东王尝出军,有人将妇从者。王曰:‘才愧李陵,未能先诛女子,将非孙武,遂欲驱战妇人。’君蒨应声曰:‘项籍壮士,犹有虞兮之爱,纪信成功,亦资姬人之力。’君蒨文冠一府,特有轻艳之才,新声巧变,人多讽习,竟卒于官。
傅亮字季友,北地灵州人,晋司隶校尉咸之玄孙也。父瑗以学业知名,位至安成太守。瑗与郗超善,超常造瑗,见二子迪及亮。亮年四五岁,超令人解衣使持去,初无吝色。超谓瑗曰:‘卿小儿才名位宦当远逾于兄,然保家终在大者。’迪字长猷,宋初终五兵尚书,赠太常。
亮博涉经史,尤善文辞。义熙中,累迁中书黄门侍郎,直西省。宋武帝以其乆直之勤劳,欲以为东阳郡。先以语迪,大喜告亮,亮不荅,即驰见武帝,陈不乐出。帝笑曰:‘谓卿须禄耳,能如此,甚协所望也。’以为太尉从事中郎,掌记室。宋国初建,除侍中,领世子中庶子,加中书令。从还寿阳,武帝有受禅意,而难于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曰:‘桓玄暴篡,鼎命已移,我首唱大义,兴复皇室,今年时衰暮,欲归老京师,’群臣唯盛称功德,莫晓此意。亮悟旨,日晚宫门已闭,叩扉请见曰:‘臣暂宜还都。’帝知意,无复他言,直云:‘须几人自送?’亮曰:‘须数十人。’于是奉辞。及出,夜见长星竟天,拊髀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验矣。’亮至都,即征帝入辅。
永初元年,加太子詹事,封建城县公,入直中书省,专典诏命。以亮任总国权,听于省见客。神兽门外,每旦车常数百两。武帝登庸之始,文笔皆是参军滕演,北征广固,悉委长史王诞,自此之后至于受命,表策文诰,皆亮辞也。演字彦将,南阳西鄂人,位至秘书监。
二年,加亮尚书仆射。及帝不豫,与徐羡之、谢晦并受顾命,给班劔二十人。少帝即位,进中书监、尚书令,领护军将军。
少帝废,亮奉迎文帝,立行台于江陵城南,题曰大司马门,率行台百僚诣门拜表,威仪甚盛。文帝将下,引见亮,哭泣哀动左右。既而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悲号呜咽,侍侧者莫能仰视,亮流汗霑背不能荅。于是布腹心于到彦之、王华等。及至都,徐羡之问帝可方谁?亮曰:‘晋文、景以上人。’羡之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曰:‘不然。’
及文帝即位,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司空府文武即为左光禄府,进爵始兴郡公,固让进封。
元嘉三年,帝将诛亮,先呼入见,省内密有报之者。亮辞以嫂病暂还,遣信报徐羡之,因乘车出郭门,骑马奔兄迪墓。屯骑校尉郭泓收之。初至广莫门,上亦使以诏谓曰:‘以公江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亮读诏讫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顾托。黜昏立明,社稷之计。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于是伏诛,妻子流建安。
亮之方贵,兄迪每深诫焉,而不能从。及见世路屯险,著论名曰演慎。及少帝失德,内怀忧惧。直宿禁中,睹夜蛾赴烛,作感物赋以寄意。初奉大驾,道路赋诗三首,其一篇有悔惧之辞。自知倾覆,求退无由,又作辛有、穆生、董仲道赞,称其见微之美云。
隆字伯祚,亮族兄也。曾祖晞,司徒属。父祖并早卒。隆少孤贫,有学行。义熙初,年四十,为孟昶建威参军,累迁尚书左丞。以族弟亮为仆射,缌服不得相临,徙太子率更令。
元嘉初,为御史中丞,甚得司直之体,转司徒左长史。会稽剡县人黄初妻赵打杀息载妻王遇赦,王有父母及男称女叶,依法徙赵二千里外。隆议曰:‘礼律之兴,本之自然。求之情理,非从天堕,非从地出。父子至亲,分形同气,称之于载,即载之于赵。虽言三世,为体犹一。称虽创钜痛深,固无仇祖之义。向使石厚之子,日䃅之孙,砥锋挺锷,不与二祖同戴天日,则石碏、秺侯何得流名百代。旧令言杀人父母,徙之二千里外,不施父子孙祖明矣。赵当避王期功千里外耳。令亦云凡流徙者,同籍亲近欲相随者听之。此又大通情体,因亲以教爱也。赵既流移,载为人子,何得不从?载从而称不行,岂名教所许?如此,称、赵竟不可分。赵虽内愧终身,称沈痛没齿,孙祖之义,自不得以永绝,事理然也。’从之。
出为义兴太守,有能名。拜左户尚书,坐正直受节假,对人未至委出,白衣领职。寻转太常,文帝以新撰礼论付隆,使更下意。隆表上五十二事。
后致仕,拜光禄大夫,归老于家。手不释卷,博学多通,特精三礼。年八十三卒。
檀道济,高平金乡人也,世居京口。少孤,居丧备礼,奉兄姊以和谨称。宋武帝建义,道济与兄韶祗等从平京城,俱参武帝建武将军事。累迁太尉参军,封作唐县男。
义熙十二年,武帝北伐,道济为前锋,所至望风降服。径进洛阳,议者谓所获俘囚,应悉戮以为京观。道济曰:‘伐罪吊人,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中原感悦,归者甚众。长安平,以为琅邪内史。
武帝受命,以佐命功,改封永脩县公,位丹阳尹、护军将军。武帝不豫,给班劔二十人。出为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徐羡之等谋废立,讽道济入朝,告以将废庐陵王义真,道济屡陈不可,竟不纳。将废帝夜,道济入领军府就谢晦宿,晦悚息不得眠。道济寝便睡熟,晦以此服之。
文帝即位,给鼓吹一部,进封武陵郡公。固辞进封。道济素与王弘善,时被遇方深,道济弥相结附,每构羡之等,弘亦雅仗之。上将诛徐羡之等,召道济欲使西讨。王华曰:‘不可。’上曰:‘道济从人者也,曩非创谋,抚而使之,必将无虑。’道济至之明日,上诛羡之、亮。既而使道济与中领军到彦之前驱西伐,上问策于道济。对曰:‘臣昔与谢晦同从北征,入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难与敌;然未尝孤军决胜,戎事恐非其长。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外讨,必未阵而禽。’时晦本谓道济与羡之同诛,忽闻来上,遂不战自溃。事平,迁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
元嘉八年,到彦之侵魏,已平河南,复失之。道济都督征讨诸军事,北略地,转战至济上,魏军盛,遂克滑台。道济时与魏军三十余战多捷,军至历城,以资运竭乃还。时人降魏者具说粮食已罄,于是士卒忧惧,莫有固志。道济夜唱筹量沙,以所余少米散其上。及旦,魏军谓资粮有余,故不复追,以降者妄,斩以徇。
时道济兵寡弱,军中大惧。道济乃命军士悉甲,身白服乘舆,徐出外围。魏军惧有伏,不敢逼,乃归。道济虽不克定河南,全军而反,雄名大振。魏甚惮之,图之以禳鬼。还进位司空,镇寻阳。
道济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并经百战,诸子又有才气,朝廷疑畏之。时人或目之曰:‘安知非司马仲达也。’
文帝寝疾累年,屡经危殆,领军刘湛贪执朝政,虑道济为异说,又彭城王义康亦虑宫车晏驾,道济不复可制。十二年,上疾笃,会魏军南伐,召道济入朝。其妻向氏曰:‘夫高世之勋,道家所忌,今无事相召,祸其至矣。’及至,上已间。十三年春,将遣还镇,下渚未发,有似鹪鸟集船悲鸣。会上疾动,义康矫诏召入祖道,收付廷尉,及其子给事黄门侍郎植、司徒从事中郎粲、太子舍人混、征北主簿承伯、秘书郎中尊等八人并诛。时人歌曰:‘可怜白浮鸠,枉杀檀江州。’道济死日,建邺地震白毛生。又诛司空参军薛肜、高进之,并道济心腹也。
道济见收,愤怒气盛,目光如炬,俄尔间引饮一斛。乃脱帻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魏人闻之,皆曰‘道济已死,吴子辈不足复惮’。自是频岁南伐,有饮马长江之志。
文帝问殷景仁曰:‘谁可继道济?’荅曰:‘道济以累有战功,故致威名,余但未任耳。’帝曰:‘不然,昔李广在朝,匈奴不敢南望,后继者复有几人?’二十七年,魏军至瓜步,文帝登石头城望,甚有忧色。叹曰:‘若道济在,岂至此!’
韶字令孙,以平桓玄功封巴丘县侯。从征广固,率所领先登,位琅邪内史。从讨卢循,以功更封宜阳县侯,拜江州刺史,以罪免。
韶嗜酒贪横,所莅无政绩,上嘉其合门从义,道济又有大功,故特见宠授。卒。子臻字系宗,位员外郎,臻子珪。
珪字伯玉,位沅南令。元徽中,王僧虔为吏部尚书,以珪为征北板行参军。珪诉僧虔求禄不得,与僧虔书曰:‘仆一门虽谢文通,乃忝武达。群从姑叔,三媾帝姻,而令子侄饿死,遂不荷润。蝉腹龟肠,为日已乆。饥彪能吓,人遽与肉,饿𬴊不噬,谁为落毛。虽复孤微,百世国士,姻媾位宦,亦不后物。尚书同堂姐为江夏王妃,檀珪同堂姑为南谯王妃;尚书伯为江州,檀珪祖亦为江州。仆于尚书人地本悬,至于婚宦皆不殊绝。今通塞虽异,犹忝气类,尚书何事为尔见苦。’僧虔报书曰:‘吾与足下素无怨憾,何以相苦?直是意有左右耳。’乃用为安成郡丞。
祗字恭叔,与兄韶弟道济俱参义举,封西昌县侯,历位广陵相。义熙十年,亡命司马国璠兄弟自北徐州界潜得过淮,因天阴暗,夜率百许人缘广陵城入,叫唤直上听事。祗被射伤股,语左右曰:‘贼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备,但打五鼓惧之,晓必走矣。’贼闻鼓鸣,直谓为晓,乃奔散,追杀百余人。
宋国初建,为领军。祗性矜豪,乐在外放恣,不愿内职,不得志,发疾不自疗,其年卒于广陵。谥曰威侯。传嗣至齐受禅,国除。
论曰:自晋网不纲,主威莫树,乱基王室,毒被江左。宋武一朝创业,事属横流,改易紊章,归于平道。以建武、永平之风,变太元、隆安之俗,此盖文宣公之为乎。其配飨清庙,岂徒然也?若夫怙才骄物,公旦其犹病诸,而以刘祥居之,斯亡亦为幸焉。秀之行己有道,可谓位无虚授。当徐、傅二公跪承顾托,若使死而可再,固当赴蹈为期。及至处权定机,当震主之地,甫欲攘抑后祸,御蔽身灾,使桐宫有卒迫之痛,淮王非中雾之疾,若以社稷为存亡,则义异于此。湛之、孝嗣临机不决,既以败国,且以殒身,‘反受其乱’,斯其效也。道济始因录用,故得忘瑕,晚困大名,以至颠覆。诏、祗克传胤嗣,其木雁之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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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六‧列传第六  王镇恶 朱龄石 毛脩之 傅弘之 朱脩之 王玄谟
王镇恶,北海剧人也。祖猛,仕苻坚,任兼将相。父休为河东太守。镇恶以五月生,家人以俗忌,欲令出继疏宗。猛曰:‘此非常儿。昔孟尝君恶月生而相齐,是儿亦将兴吾门矣。’故名为镇恶。年十三而苻氏败,寓食渑池人李方家。方善遇之,谓方曰:‘若遭英雄主,要取万户侯,当厚相报。’方曰:‘君丞相孙,人材如此,何患不富贵,至时愿见用为本县令足矣。’
后随叔父曜归晋,客荆州,颇读诸子兵书,喜论军国大事,骑射非长,而从横善果断。宋武帝伐广固,镇恶时为天门郡临澧令。人或荐之武帝,召与语,异焉,因留宿。旦谓诸佐曰:‘镇恶王猛孙,所谓将门有将。’即以署前部贼曹。拒卢循有功,封博陆县五等子。
武帝谋讨刘毅,镇恶曰:‘公若有事西楚,请给百舸为前驱。’及西讨,转镇恶参军事,使率龙骧将军蒯恩百舸前发。镇恶受命,便昼夜兼行,扬声刘兖州上。毅谓为信,不知见袭。
镇恶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蒯恩军在前,镇恶次之,舸留一二人,对舸岸上竖旗安鼓。语所留人曰:‘计我将至城,便长严,令如后有大军状。又分队在后,令烧江津船。镇恶径前袭城,津戍及百姓皆言刘藩实上,晏然不疑。将至城,逢毅要将朱显之驰前问藩所在,军人荅云‘在后’。及至军后不见藩,又望见江津船舰被烧而鼓声甚盛,知非藩上,便跃马告毅,令闭城门。镇恶亦驰进得入城,便因风放火,烧大城南门及东门。又遣人以诏及赦文并武帝手书凡三函示毅,毅皆烧不视。金城内亦未信帝自来。及短兵接战,镇恶军人与毅下将或是父兄子弟中表亲亲,且斗且语,知武帝在后,人情离懈。
初,毅常所乘马在城外不得入,仓卒无马,使就子肃取马,肃不与。朱显之谓曰:‘人取汝父而惜马,汝走欲何之?’夺马以授毅,从大城东门出奔牛牧佛寺自缢。镇恶身被五箭,手所执矟于手中破折。江陵平后二十日,大军方至,以功封汉寿县子。
及武帝北伐,为镇西咨议,行龙骧将军,领前锋。将发,前将军刘穆之谓曰:‘昔晋文王委蜀于邓艾,今亦委卿以关中,卿其勉之。’镇恶曰:‘吾等因托风云,并蒙抽擢,今咸阳不克,誓不济江。三秦若定,而公九锡不至,亦卿之责矣。’
镇恶入贼境,战无不捷,破虎牢及柏谷坞。进次渑池,造故人李方家,升堂见母,厚加酬赉,即授方渑池令。方轨径据潼关,将士乏食,乃亲到弘农督人租。百姓竞送义粟,军食复振。
初,武帝与镇恶等期,若克洛阳,须待大军,未可轻前。既而镇恶等至潼关,为伪大将军姚绍所拒不得进,驰告武帝求粮援。时帝军入河,魏军屯河岸,军不得进。帝呼所遣人开舫北户指河上军示之曰:‘我语令勿进而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军。’镇恶既得义租,绍又病死,伪抚军将军姚赞代绍守崄,众力犹盛。武帝至湖城,赞引退。
大军次潼关,谋进取计,镇恶请率水军自河入渭,直至渭桥。镇恶所乘皆蒙冲小舰,行船者悉在舰内,溯渭而进,舰外不见有行船人。北土素无舟烜,莫不惊以为神。镇恶既至,令将士食毕,便弃船登岸。渭水流急,诸舰悉逐流去,镇恶抚慰士卒曰:‘此是长安城北门外,去家万里,而舫乘衣粮并已逐流,唯宜死战,可立大功。’乃身先士卒,即陷长安城。城内六万余户,镇恶抚慰初附,号令严肃。于灞上奉迎,武帝劳之曰:‘成吾霸业者真卿也。’谢曰:‘此明公之威,诸将之力。’帝笑曰:‘卿欲学冯异邪。’
时关中丰全,镇恶性贪,收敛子女玉帛不可胜计,帝以其功大不问。时有白帝言镇恶藏姚泓伪辇,有异志,帝使觇之,知镇恶剔取饰辇金银,弃辇于垣侧,帝乃安。
帝留第二子桂阳公义真为安西将军、雍秦二州刺史,镇长安。镇恶以征虏将军领安西司马、冯翊太守,委以捍御之任。
及大军东还,赫连勃勃逼北地,义真遣中兵参军沈田子拒之。虏甚盛,田子退屯刘因堡,遣使还报镇恶。镇恶对田子使谓安西长史王脩曰:‘公以十岁儿付吾等,当共思竭力,今拥兵不进,贼何由得平?’使反言之,田子甚惧。
王猛之相苻坚也,北人以方诸葛亮。入关之功,又镇恶为首,时论者深惮之。田子峣柳之捷,威震三辅,而与镇恶争功。武帝将归,留田子与镇恶,私谓田子曰:‘锺会不得遂其乱者,为有卫瓘等也。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惧王镇恶。’故二人常有猜心。时镇恶师于泾上,与田子俱会傅弘之垒,田子求屏人,因斩之幕下,并兄基弟鸿、遵、深从弟昭、朗、弘,凡七人。弘之奔告义真,义真率王智、王脩被甲登横门以察其变。俄而田子至,言镇恶反。脩执田子,以专戮斩焉。是岁,义熙十四年正月十五日也。追赠左将军、青州刺史。及帝受命,追封龙阳县侯,谥曰壮。传国至曾孙叡,齐受禅,国除。
朱龄石字伯儿,沛郡沛人也。世为将,伯父宪及斌并为西中郎袁真将佐。桓温伐真于寿阳,真以宪兄弟潜通温,并杀之,龄石父绰逃归温。寿阳平,真已死,绰辄发棺戮尸。温怒将斩之,温弟冲请得免。绰受冲更生之恩,事冲如父。位西阳、广平太守。及冲薨,绰欧血而死。
龄石少好武,不事崖检。舅淮南蒋氏才劣,龄石使舅卧听事,翦纸方寸帖著舅枕,以刀子县掷之,相去八九尺,百掷百中。舅畏龄石,终不敢动。舅头有大瘤,龄石伺眠密割之即死。
武帝克京城,以为建武参军。从至江乘将战,龄石言世受桓氏恩,不容以兵刃相向,乞在军后。帝义而许之。以为镇军参军,迁武康令。县人姚系祖专为劫,郡县畏不能讨,龄石至县,伪与厚,召为参军。系祖恃强,乃出应召。龄石斩之,掩其家,悉杀其兄弟,由是一部得清。后领中兵。龄石有武干,又练吏职,帝甚亲委之。平卢循有功,为西阳太守。
义熙九年,徙益州刺史,为元帅伐蜀。初,帝与龄石密谋进取,曰:‘刘敬宣往年出黄武,无功而退。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必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武,正堕其计。今以大众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而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别有函封付龄石,署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未知处分,至白帝发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朱枚于中水取广汉;使羸弱乘高舰十余,由内水向黄武。’谯纵果备内水,使其大将谯道福戍涪城,遣其秦州刺史侯晖、仆射谯诜等屯彭模,夹水为城。十年六月,龄石至彭模。七月,龄石率刘锺、蒯恩等于北城斩侯晖、谯诜。朱枚至广汉,复破谯道福别军。谯纵奔涪城,巴西人王志斩送之,并获道福,斩于军门。
帝之伐蜀,将谋元帅,乃举龄石。众咸谓龄石资名尚轻,虑不克办,论者甚众,帝不从。乃分大军之半,令猛将劲卒悉以配之。臧熹,敬皇后弟也,亦命受其节度。及战克捷,众咸服帝知人,又美龄石善于事。以平蜀功,封丰城侯。
十四年,桂阳公义真被征,以龄石为雍州刺史,督关中诸军事。龄石至长安,义真乃发。义真败于青泥,龄石亦举城奔走见杀。传国至孙,齐受禅,国除。
龄石弟超石,亦果锐。虽出自将家,兄弟并闲尺牍。桓谦为卫将军,以补行参军。后为武帝徐州主簿,收迎桓谦身首,躬营殡葬。
义熙十二年北伐,超石为前锋入河。时军人缘河南岸牵百丈。有漂度北岸者,辄为魏军所杀略。帝遣白直队主丁旿率七百人及车百乘于河北岸为却月阵,两头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长白毦。魏军不解其意,并未动。帝先命超石戒严二千人,白毦既举,超石赴之,并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魏军见营阵立,乃进围营。超石先以弱弓小箭射之,魏军四面俱至。魏明元皇帝又遣南平公长孙嵩三万骑肉薄攻营,于是百弩俱发。魏军既多,弩不能制,超石初行,别赍大槌并千余张矟,乃断稍三四尺以槌槌之,一矟辄洞贯三四人。魏军不能当,遂溃。大军进克蒲坂,以超石为河东太守。
后除中书侍郎,封兴平县五等侯。关中乱,帝遣超石慰劳河洛,与龄石俱没赫连勃勃,见杀。
毛脩之字敬文,荥阳阳武人也。祖武生、伯父璩并益州刺史。父瑾,梁、秦二州刺史。
脩之仕桓玄为屯骑校尉,随玄西奔。玄欲奔汉川,脩之诱令入蜀。冯迁斩玄于枚洄洲,脩之力也。宋武帝以为镇军咨议,迁右卫将军。既有斩玄之谋,又父伯并在蜀,帝欲引为外助,故频加荣爵。
及父瑾为谯纵所杀,帝表脩之为龙骧将军,配兵遣奔赴。时益州刺史鲍陋不肯进讨,脩之言状,帝乃令冠军将军刘敬宣伐蜀,无功而退。谯纵由此送脩之父伯及中表丧柩口累并得还。
后刘毅西镇江陵,以为卫军司马、南郡太守。脩之虽为毅将佐,而深结于帝,及毅败见宥。时遣朱龄石伐蜀,脩之固求行。帝虑脩之至蜀多所诛杀,且土人既与毛氏有嫌,亦当以死自固。不许。
脩之不信鬼神,所至必焚房庙。时蒋山庙中有好牛马,并夺取之。累迁相国右司马,行司州事。戍洛阳,修立城垒。武帝至,履行善之,赐衣服玩好,当时评直二千万。
王镇恶死,脩之代为安西司马。桂阳公义真败,为赫连勃勃所禽。及赫连昌灭,入魏。脩之在洛,敬事嵩高道士寇谦之。谦之为魏太武帝信敬,营护之,故不死。脩之尝为羊羹荐魏尚书,尚书以为绝味,献之太武,大悦,以为太官令,被宠,遂为尚书、光禄大夫,封南郡公,太官令、尚书如故。
后朱脩之俘于魏亦见宠,脩之问朱脩之,南国当权者为谁,荅云殷景仁。脩之笑曰:‘吾昔在南,殷尚幼少,我归罪之日,便当巾韝到门。’经年不忍问家消息,乆之乃访焉。脩之具荅,并云:‘贤子元矫甚能自处。’脩之悲不得言,直视良乆,乃长叹曰:‘呜呼!’自此一不复及。
初,北人去来言脩之劝魏侵边,并教以在南礼制,文帝甚疑责之。朱脩之后得还,具相申理,上意乃释。脩之在魏多妻妾,男女甚众,身遂死于魏。
孙惠素,仕齐为少府卿。性至孝,母服除后,更修母所住处床帐屏帷,每月朔十五向帷悲泣,傍人为之感伤,终身如此。
惠素吏才强济,而临事清刻,敕市铜官碧青一千二百斤供御画,用钱六十五万。有谗惠素纳利,武帝怒,敕尚书评价,贵二十八万余,有司奏,伏诛。死后家徒四壁,武帝后知无罪,甚悔恨之。
傅弘之字仲度,北地泥阳人也。傅氏旧属灵州,汉末失土,寄冯翊,置泥阳、富平二县,废灵州,故傅氏悉属泥阳。晋武帝太康三年复立灵州县,傅氏还属灵州。弘之高祖祗,晋司徒,后封灵州公。不欲封本县,故祗一门还属泥阳。曾祖畅,秘书丞,没石勒,生子洪。晋穆帝永和中,石氏乱,度江。洪生梁州刺史歆,歆生弘之。
少倜傥有大志,历位太尉行参军。宋武帝北伐,弘之与扶风太守沈田子等七军自武关入。弘之素习骑乘,于姚泓驰道内戏马,甚有姿制,羌胡观者数千,并叹称善。留为桂阳公义真雍州中从事史。
及义真东归,赫连勃勃倾国追蹑,于青泥大战,弘之躬贯甲胄,气冠三军,军败陷没,不为之屈。时天大寒裸弘之,弘之叫骂见杀。
朱脩之字恭祖,义阳平氏人也。曾祖焘,晋平西将军。祖序,豫州刺史。父谌,益州刺史。
脩之初为州主簿,宋元嘉中,累迁司徒从事中郎。文帝谓曰:‘卿曾祖昔为王导丞相中郎,卿今又为王弘中郎,可谓不忝尔祖矣。’
后随右军到彦之北侵,彦之自河南回,脩之留戍滑台,被魏将安颉攻围。粮尽,将士熏鼠食之。脩之被围既乆,母常悲忧,忽一旦乳汁惊出,母号恸告家人曰:‘我年老非复有乳汁时,今如此,儿必没矣。’魏果以其日克滑台,囚之。太武嘉其固守之节,以为云中镇将,妻以宗室女。
脩之潜谋南归,妻疑之,每流涕谓曰:‘观叙无停意,何不告我以实,义不相负。’脩之深嘉其义而不告也。及太武伐冯弘,脩之及同没人邢怀明并从。又有徐卓者亦没魏,复欲率南人窃发,事泄见诛。脩之、怀明惧祸,同奔冯弘,不见礼。停一年,会宋使至。脩之名位素显,传诏见便拜。彼国敬传诏,呼为天子边人。见传诏致敬,乃始礼之。
时魏屡伐黄龙,弘遣使求救,脩之乃使传诏说而遣之。泛海,未至东莱,舫柂折,风猛,海师虑向海北,垂长索,舫乃正。海师视上有鸟飞,知去岸不远,须臾至东莱。及至,以为黄门侍郎。
孝武初,累迁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脩之政在宽简,士庶悦附。及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反,檄脩之举兵。雍土时饥,脩之伪与之同;既而遣使陈情于孝武,孝武嘉之,以为荆州刺史,加都督。义宣乃闻脩之不同,更以鲁秀为雍州刺史,击襄阳。脩之命断马鞍山道,秀不得前乃退。脩之率众向江陵,竺超已执义宣,脩之至,于狱杀之。以功封南昌县侯。
脩之立身清约,百城贶赠,一无所受。唯以蛮人宜存抚纳,有饷皆受,得辄与佐史赌之,未尝入己。去镇之日,秋毫无犯。计在州以来,然油及私牛马食官谷草,以私钱六十万偿之。而俭刻无润,薄于恩情,姊在乡里,饥寒不立,脩之贵为刺史,未曾供赡。往姊家,姊为设菜羹粗饭以激之,脩之曰:‘此是贫家好食,进之致饱。’先是,新野庾彦达为益州刺史,携姊之镇,资给供奉,中分秩禄,西土称焉。
脩之后拜左户尚书、领军将军。至建邺,牛奔坠车折脚,辞尚书,徙崇宪太仆,仍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脚疾不堪独行见,特给扶侍。卒,谥贞侯。
王玄谟字彦德,太原祁人也。六世祖宏,河东太守、绵竹侯,以从叔司徒允之难,弃官北居新兴,仍为新兴、雁门太守。其自序云尔。祖牢,仕慕容氏为上谷太守,随慕容德居青州。父秀,早卒。
玄谟幼而不群,世父蕤有知人鉴,常笑曰:‘此儿气概高亮,有太尉彦云之风。’宋武帝临徐州,辟为从事史,与语异之。少帝末,谢晦为荆州,请为南蛮行参军、武宁太守。晦败,以非大帅见原。
元嘉中,补长沙王义欣镇军中兵参军,领汝阴太守。每陈北侵之规,上谓殷景仁曰:‘闻王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胥意。’
后为兴安侯义賔辅国司马、彭城太守。义賔薨,玄谟上表,以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抚临州政,乃以孝武出镇。
及大举北侵,以玄谟为宁朔将军。前锋入河,受辅国将军萧斌节度。军至碻磝,玄谟进向滑台,围城二百余日。魏太武自来救之,众号百万,鼓鞞动天地。玄谟之行也,众力不少,器械精严,而专仗所见,多行杀戮。初围城,城内多茅屋,众求以火箭烧之。玄谟曰:‘损亡军实。’不听。城中即撤坏之,穴地为窟室。及魏救将至,众请发车为营,又不从。将士并怀离怨。又营货利,一匹布责人八百梨,以此倍失人心。及太武军至,乃夜遁,麾下散亡略尽。萧斌将斩之,沈庆之固谏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当。杀战将以自弱,非良计也。’斌乃止。
初,玄谟始将见杀,梦人告曰:‘诵观世音千遍则免。’玄谟梦中曰:‘何可竟也。’仍见授,既觉诵之,且得千遍。明日将刑,诵之不辍。忽传唱停刑,遣代守碻磝。江夏王义恭为征讨都督,以碻磝沙城不可守,召令还。为魏军所追,大破之,流矢中臂。二十八年正月,还至历城。义恭与玄谟书曰:‘闻因败为成,臂上金创,将非金印之征邪?’
元凶弑立,以玄谟为冀州刺史。孝武伐逆,玄谟遣济南太守垣护之等将兵赴义。事平,除徐州刺史,加都督。
及南郡王义宣与江州刺史臧质反,朝廷假玄谟辅国将军,为前锋南讨,拜豫州刺史。质寻至,大破之。加都督,封曲江县侯。中军司马刘冲之白孝武,言玄谟在梁山与义宣通谋。检虽无实,上意不能明,使有司奏玄谟没匿所得贼宝物,虚张战簿,与徐州刺史垣护之并免官。
寻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雍土多诸侨寓,玄谟上言所统侨郡无有境土,新旧错乱,租课不时,宜加并合。见许。乃省并郡县,自此便之。百姓当时不愿属籍。其年,玄谟又令九品以上租,使贫富相通,境内莫不嗟怨。人间讹言玄谟欲反,时柳元景当权,元景弟僧景为新城太守,以元景之势,制令雍土南阳顺阳上庸新城诸郡并发兵,欲讨玄谟。玄谟令内外晏然,以解众惑,驰启孝武,具陈本末。帝知其虚,驰遣主书吴喜公慰抚之。又荅曰:‘玄谟启明白之日,七十老公反欲何求?聊复为笑,想足以申卿眉头耳。’玄谟性严,未曾妄笑,时人言玄谟眉头未曾申,故以此见戏。
后为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常。及建明堂,以本官领起部尚书,又领北选。孝武狎侮群臣,各有称目,多须者谓之羊,短长肥瘦皆有比拟。颜师伯缺齿,号之曰齴,刘秀之俭吝,常呼为老悭。黄门侍郎宗灵秀躯体肥壮,拜起艰难,每一集会,辄于坐赐灵秀器服饮食,前后相系,欲其占谢倾踣,以为欢笑。又刻木作灵秀父光禄勋叔献像送其家听事。柳元景、垣护之虽并北人,而玄谟独受老伧之目。凡诸称谓,四方书疏亦如之。尝为玄谟作四时诗曰:‘堇茹供春膳,粟浆充夏餐,瓟酱调秋菜,白醝解冬寒。’又宠一昆仑奴子名白主,常在左右,令以杖击群臣。自柳元景以下皆罹其毒。
玄谟寻迁徐州刺史,加都督。时北土灾馑,乃散私谷十万斛牛千头以赈之。孝武崩,与群公俱被顾命。时朝政多门,玄谟以严直不容,徙青、冀二州刺史,加都督。少帝诛颜师伯、柳元景等,狂悖滋甚,以领军征玄谟,子侄咸劝称疾。玄谟曰:‘避难苟免,既乖事君之节,且吾荷先朝厚恩,弥不得逡巡。’及至,屡表谏诤,又流涕请缓刑去杀,以安元元之意。少帝大怒。
明帝即位,礼遇益崇。时四方反叛,玄谟领水军前锋南讨,以脚疾未差,听乘舆出入。寻除车骑将军、江州刺史,副司徒建安王休仁于赭圻,赐以诸葛亮筒袖铠。顷之,以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护军将军,迁南豫州刺史,加都督。薨年八十二,谥曰庄公。
子深早卒,深子缋嗣。深弟宽,泰始初,为随郡太守。逢四方反,父玄谟在建邺,宽弃郡自归。以母在西,为贼所执,请西行,遂袭破随郡,收其母。事平,明帝嘉之,使图宽形以上。齐永明元年,为太常,坐于宅杀牛,免官。后卒于光禄大夫。
宽弟瞻字明远,一字叔鸾。负气傲俗,好贬裁人物。仕宋为王府参军。尝诣刘彦节,直登榻曰:‘君侯是公孙,仆是公子,引满促膝,唯余二人。’彦节外迹虽酬之,意甚不悦。齐豫章王嶷少时,早与瞻友。瞻常候嶷高论,齐武帝时在大床寝,瞻谓嶷曰:‘帐中人物亦复随人寝兴。’嶷言次忽问王景文兄楷贤愚何如殷道矜,瞻曰:‘卿遂复言他人兄邪。’武帝笑称嶷小名阿玉,‘汝兄愚,那得忽来王参军此句’。瞻曰:‘直恐如卿来谈。’武帝衔之,未尝形色。后历黄门侍郎。
及齐建元初,瞻为永嘉太守,诣阙跪拜不如仪。武帝知之,召入东宫,仍送付廷尉杀之。命左右启高帝曰:‘父辱子死;王瞻傲朝廷,臣辄已收之。’高帝曰:‘此何足计。’及闻瞻已死,乃默无言。
玄谟从弟玄象,位下邳太守。好发冢,地无完椁。人间垣内有小冢,坟上殆平,每朝日初升,见一女子立冢上,近视则亡。或以告玄象,便命发之。有一棺尚全,有金蚕、铜人以百数。剖棺见一女子,年可二十,姿质若生,卧而言曰:‘我东海王家女,应生,资财相奉,幸勿见害。’女臂有玉钏,破冢者斩臂取之,于是女复死。玄谟时为徐州刺史,以事上闻,玄象坐免郡。
玄载字彦休,玄谟从弟也。父蕤,东莞太守。玄载仕宋,位益州刺史。沈攸之之难,玄载起义,送诚于齐高帝,封鄂县子。齐建元元年,为左户尚书。永明四年,位兖州刺史,卒官。谥烈子。
玄载弟玄邈字彦远,仕宋位青州刺史。齐高帝之镇淮阴,为宋明帝所疑,乃北劝魏,遣书结玄邈。玄邈长史房叔安进曰:‘夫布衣韦带之士,衔一餐而不忘,义使之然也。今将军居方州之重,托君臣之义,无故举忠孝而弃之,三齐之士宁蹈东海死耳,不敢随将军也。’玄邈意乃定。仍使叔安使建邺,发高帝谋。高帝于路执之,并求玄邈表。叔安荅曰:‘寡君使表上天子,不上将军。且仆之所言,利国家而不利将军,无所应问。’荀伯玉劝杀之,高帝曰:‘物各为主,无所责也。’玄邈罢州还,高帝涂中要之,玄邈严军直过。还都,启宋明帝,称高帝有异谋,高帝不恨也。昇明中,高帝引为骠骑司马、泰山太守。玄邈甚惧,高帝待之如初。再迁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封河阳县侯,兄弟同时为方伯。
齐建元初,亡命李乌奴作乱梁部,玄邈使人伪降乌奴,告之曰:‘王使君兵弱,携爱妾二人已去矣。’乌奴喜,轻兵袭州城,玄邈奇兵破之。高帝闻之曰:‘玄邈果不负吾。’
延兴元年,为中护军。明帝使玄邈往江州杀晋安王子懋,玄邈苦辞不行,及遣王广之往广陵取安陆王子敬,玄邈不得已奉旨。建武中,卒于护军,赠雍州刺史,谥壮侯。
叔安字子仁,清河人。高帝即位,怀其忠正,时为益州司马、宁蜀太守,就拜前将军。方用为梁州,会病卒。帝叹曰:‘叔安节义,古人中求之耳,恨不至方伯而终。’子长瑜,亦有义行,永明中,为州中从事。
论曰:自晋室播迁,来宅扬、越,关边遥阻,汧、陇遐荒,区甸分其内外,山河判其表里。桓温一代英人,志移晋鼎,自非兵屈霸上,战衄枋头,则光宅之运,中年允集。宋武帝屈起布衣,非藉人誉,一旦驱率乌合,奄兴霸绪,功虽有余而德犹未洽。非树奇功于难立,震大威于四海,则不能成配天之业,一异同之心。故须外积武功,以收人望。及金墉请吏,元勋既立,心欲挂旆龙门,折冲冀、赵,跨功桓氏,取高昔人。方复观兵崤、渭,陈师天崄。及灵威薄震,重关自辟,故知英算所包,先胜而后战也。王镇恶推锋直指,前无强阵,为宋方叔,其壮矣乎。朱龄石、超石、毛脩之、傅弘之等,以归众难固之情,逢英勇乘机之运,以至颠陷,为不幸矣。脩之滑台之守,有疏勒之难,苟诚节在焉,所在为重,其取荣大国,岂徒然哉。终假道自归,首丘之义也。玄谟封狼之心,虽简帝念;然天方相魏,人岂能支。宋氏以三吴之弱卒,当八州之劲勇,欲以邀胜,不亦难乎。蹙境亡师,固其宜也。观夫庆之言,可谓达于时变。瞻傲佷不悔,卒至亡躯,然齐武追恨鱼服,匹夫惧矣。玄邈行己之度,有士君子之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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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七‧列传第七   刘敬宣 刘怀肃 刘粹 孙处 蒯恩 向靖 刘锺 虞丘进 孟怀玉 胡藩 刘康祖
刘敬宣字万寿,彭城人也。父牢之,晋镇北将军。敬宣八岁丧母,昼夜号泣,中表异之。辅国将军桓序镇芜湖,牢之参序军事。四月八日,敬宣见众人灌佛,乃下头上金镜为母灌像,因悲泣不自胜。序谓牢之曰:‘卿此儿非唯家之孝子,必为国之忠臣。’
起家王恭前军参军,又参会稽世子元显征虏军事。隆安二年,王恭起兵京口,以诛司马尚之为名,牢之时为恭前军司马。恭以豪戚自居,甚相陵忽,牢之心不能平。及恭此举,使牢之为前锋,牢之遣敬宣袭恭,败之。元显以敬宣为后将军咨议参军。
三年,孙恩为乱,牢之自表东讨,敬宣请以骑傍南山趣其后。吴贼畏马,又惧首尾受敌,遂大败之,进平会稽。迁后军从事中郎。
宋武帝既累破祅贼,功名日盛,敬宣深相凭结。元显进号骠骑,敬宣仍随府转。元显骄肆,群下化之,敬宣每预宴会,调戏无所酬荅,元显甚不悦。
元兴元年,牢之南讨桓玄,元显为征讨大都督,日夜昏酣。牢之以道子昏暗,元显淫凶,虑平玄之日,乱政方始;会玄遣信说牢之,牢之欲假手于玄诛执政,然后乘玄之隙,可以得志天下。将许玄降。敬宣谏恐玄威望既成,则难图。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取之如反复手,但平后令我奈骠骑何?’遣敬宣为任。
玄既得志,害元显,废道子,以牢之为会稽太守。牢之与敬宣谋袭玄,期以明旦。尔日大雾,府门晚开,日旰,敬宣不至。牢之谓谋泄,欲奔广陵,而敬宣还京口迎家。牢之谓已为玄禽,乃缢而死。敬宣奔丧,哭毕,就司马休之、高雅之等俱奔洛阳,往来长安,求救于姚兴,后奔慕容德。
敬宣素明天文,知必有兴复晋室者。寻梦丸土服之,觉而喜曰:‘丸者,桓也,桓吞,吾当复本土乎。’乃结青州大姓诸崔、封谋灭德,推休之为主。时德司空刘轨大被任,高雅之又要轨,谋泄,乃相与杀轨而去。会宋武帝平京口,手书召敬宣,即驰还,袭封武冈县男,后拜江州刺史。
刘毅之少,人或以雄桀许之。敬宣曰:‘此人外宽内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逢,当以陵上取祸。’毅闻深恨。及在江陵,知敬宣还,寻知为江州,大骇惋。敬宣愈不自安。安帝反正,自表求解。武帝恩款周洽,所赐莫与为比。敬宣女嫁,赐钱三百万,杂彩千匹。
帝方大相宠任,欲令立功。义熙三年,表遣敬宣伐蜀。博士周祗谏,以为‘道远运漕难继,毛脩之家仇不雪,不应以得死为恨。刘敬宣蒙生存之恩,亦宜性命仰荅。将军欲驱二死之甘心,忘国家之重计,愚情窃所未安’。不从。假敬宣节,监征蜀诸军事。敬宣至黄武,去成都五百里,食尽,遇疾疫而还。为有司奏免官。
五年,武帝伐慕容超,除中军咨议参军,与兖州刺史刘藩大破超军,进围广固,屡献规略。卢循逼建邺,敬宣分领鲜卑兽斑突骑,置阵甚整。循走,仍从南讨,为左卫将军。敬宣宽厚,善待士,多伎艺,弓马音律,无事不善。尚书仆射谢混美才地,少所交纳,与敬宣遇便尽礼。或问混:‘卿未尝轻交,而倾盖刘寿,何也?’混曰:‘孔文举礼太史子义,天下岂有非之邪。’
初,敬宣蜀还,刘毅欲以重法绳之。武帝既相任待,又何无忌谓不宜以私憾伤至公。毅虽止,犹谓武帝曰:‘平生之旧,岂可孤信?光武悔之于庞萌,曹公失之于孟卓。宜深慎之。’毅出为荆州,谓敬宣曰:‘欲屈卿为长史、南蛮,岂有见辅意乎?’敬宣惧祸,以告武帝。帝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无过虑。’后领冀州刺史。
时帝西讨刘毅,豫州刺史诸葛长人监太尉军事,贻敬宣书曰:‘盘龙狼戾专恣,自取夷灭。异端将尽,世路方夷,富贵之事,相与共之。’敬宣报曰:‘下官常惧福过灾生,实思避盈居损。富贵之旨,非所敢当。’便以长人书呈,帝谓王诞曰:‘阿寿故为不负我。’
十一年,进号右军将军。时晋宗室司马道赐为敬宣参军。会武帝西征司马休之,而道赐乃阴结同府辟闾道秀、左右小将王猛子等谋反。道赐自号齐王,规据广固,举兵应休之。猛子取敬宣刀杀敬宣,文武佐吏即讨道赐、道秀、猛子斩之。先是敬宣尝夜与僚佐宴,空中有投一只芒𪨗于坐,坠敬宣食盘上,长三尺五寸,已经人著,耳鼻间并欲坏,顷之而败。丧至,武帝临哭甚哀。子光祖嗣。宋受禅,国除。
刘怀肃,彭城人,宋武帝从母兄也。家世贫窭,而躬耕好学。仕晋为费令。及闻武帝起义,弃县来奔。
义熙元年,为辅国将军、淮南历阳二郡太守。二年,又领刘毅抚军司马,以建义功,封东兴县侯。其冬,桓石绥、司马国璠、陈袭于胡桃山聚众为寇,怀肃讨破之。江、淮间群蛮及桓氏余党为乱,怀肃自请讨之,及行失旨,毅上表免怀肃官。三年卒,追赠左将军。无子,弟怀慎以子蔚祖嗣,位江夏内史。
蔚祖卒,子道存嗣,位太尉江夏王义恭咨议参军。孝武伐元凶,道存出奔义军,元凶乃杀其母以徇。景和中,为义恭太宰从事中郎。义恭败,以党与下狱死。
怀肃次弟怀敬,涩讷无才能。初,武帝产而皇妣殂,孝皇帝贫薄,无由得乳人,议欲不举,帝从母生怀敬,未期,乃断怀敬乳而自养帝。帝以旧恩,怀敬累见宠授,至会稽太守。时以为速,武帝曰:‘亡姨于我恩重,此何可忘?’历尚书,金紫光禄大夫。
怀敬子真道为钱唐令,元嘉十三年,东土饥,帝遣扬州中从事史沈演之巡行在所,演之表真道及余杭令刘道锡有美政。上嘉之,各赐谷千斛,以真道为步兵校尉。
十四年,出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十八年,氐帅杨难当侵寇汉中,真道讨破之,而难当寇盗犹不已,文帝遣龙骧将军裴方明率禁兵五千,受真道节度。十九年,方明至武兴,率太子积弩将军刘康祖等进军,大致克捷,以真道为建威将军、雍州刺史,方明辅国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又诏故晋寿太守姜道盛殒身锋镝,可赠给事中,赐钱十万。道盛注古文尚书行于世。真道、方明并坐破仇池断割金银诸杂宝货,又藏难当善马,下狱死。
怀敬弟怀慎,少谨慎质直。从宋武帝征讨,位徐州刺史。为政严猛,境内震肃。以平广固、卢循功,封南城县男。十二年,武帝北伐,以为中领军、征虏将军,宿卫辇毂。坐府内相杀免官。虽名位转优,而恭恪愈至。每所之造,位任不逾己者,皆束带门外下车,其谨退类如此。
永初元年,以佐命功,进爵为侯,位五兵尚书,加散骑常侍、光禄大夫。景平元年,迁护军将军。禄赐班于宗族,家无余财,卒谥肃侯。
子德愿嗣。大明初,为游击将军,领石头戍事。坐受贾客韩佛智货,下狱夺爵。后为秦郡太守。德愿性粗率,为孝武狎侮。上宠姬殷贵妃薨,葬毕,数与群臣至殷墓。谓德愿曰:‘卿哭贵妃若悲,当加厚赏。’德愿应声便号恸,抚膺擗踊,涕泗交流。上甚悦,以为豫州刺史。又令医术人羊志哭殷氏,志亦呜咽。他日有问志:‘卿那得此副急泪?’志时新丧爱姬,荅曰:‘我尔日自哭亡妾耳。’志滑稽,善为谐谑,上亦爱狎之。
德愿善御车,尝立两柱,使其中劣通车轴,乃于百余步上振辔长驱,未至数尺,打牛奔从柱间直过,其精如此。孝武闻其能,为之乘画轮车,幸太宰江夏王义恭第。德愿岸著笼冠,短朱衣,执辔进止,甚有容状。永光中,为廷尉,与柳元景厚善。元景败,下狱诛。
怀慎庶长子荣祖,少好骑射,为武帝所知。及卢循攻逼,时贼乘小舰入淮拔栅,武帝宣令三军不得辄射贼。荣祖不胜愤怒,冒禁射之,所中应弦而倒,帝益奇焉。以战功,参太尉军事,从讨司马休之。彭城内史徐逵之败没,诸将意沮,荣祖请战愈厉,上乃解所著铠授之。荣祖陷阵,身被数创。及帝北伐,转镇西中兵参军。水军入河,与朱超石大破魏军于半城。帝大飨战士,谓荣祖曰:‘卿以寡克众,攻无坚城,虽古名将何以过此。’永初中,为辅国将军。追论半城功,赐爵都乡侯。荣祖为人轻财贵义,善抚将士;然性褊,颇失士君子心。卒于官。
怀慎弟怀默,江夏内史。子孙登,武陵内史。孙登子亮,少工刀楯,以军功封顺阳县侯,历梁、益二州刺史。在任廉俭,所得公禄,悉以还官,宋明帝下诏褒美。亮在梁州忽服食,欲致长生,迎武当山道士孙怀道使合仙药,药成,服之而卒。及就敛,尸弱如生。谥曰刚侯。
孙登弟道隆,前废帝景和中,位右卫将军,封永昌县侯,委以腹心之任。泰始初,又为明帝尽力,迁左卫将军、中护军。赐死,事在建安王休仁传。
刘粹字道冲,沛郡萧人也。家在京口。初为州从事,从宋武帝平建邺,征广固,以功封西安县五等侯。累迁中军咨议参军。卢循之逼,京口任重,文帝时年四岁,武帝使粹奉文帝镇京口。后为江夏相。
族兄毅贰于武帝,粹不与毅同而尽心武帝。帝将谋毅,众并疑粹在夏口,帝愈信之。及大军至,竭其诚力。事平,封滠阳县男。永初元年,以佐命功,改封建安县侯。文帝即位,为雍州刺史,加都督。
元嘉三年,讨谢晦。初,晦与粹善,以粹子旷之为参军,至是帝甚疑之。王弘曰:‘粹无私,必无忧也。’及受命南讨,一无所顾。文帝以此嘉之。晦亦不害旷之,遣还。粹寻卒,旷之嗣。
粹弟道济,位益州刺史,任长史费谦等聚敛,伤政害人。初,晋末有司马飞龙者,自称晋宗室,走仇池。元嘉九年,闻道济绥抚失和,遂自仇池入绵竹为乱,道济遣军讨斩之。先是道济以五城人帛氐奴、梁显为参军督护,费谦固执不与;远方商人至者,谦又抑之。商旅呼嗟,百姓咸欲为乱,氐奴等因聚党为盗,及赵广等诈言司马殿下犹在阳泉山中。蜀土侨旧翕然并反,奉道人程道养,言是飞龙。道养,枹罕人也。赵广改名为龙兴,号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牧,建号泰始元年,备置百官,以道养弟道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镇涪城。广自号镇军将军,帛氐奴为征虏将军,梁显为镇北将军,奉道养围成都。道济遣中兵参军裴方明频破之。
十年正月,贼复大至,攻逼成都,道济卒,方明等共埋尸于后斋,使书与道济相似者为教。酬荅签疏,不异常日,虽母妻不知也。二月,道养升坛郊天,方就柴燎,方明击,大败之。会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使巴东太守周籍之帅众援成都,广等屯据广汉,分守郫川。籍之与方明攻郫,克之。方明禽伪骠骑将军司马龙伸,斩之。龙伸即道助也。涪、蜀皆平。
俄而张寻攻破阴平,复与道养合,逃于郪山,其余群贼出为盗不绝。文帝遣宁朔将军萧汪之讨之。十四年,余党乃平,迁赵广、张寻等于建邺。十六年,广、寻复与国山令司马敬琳谋反,伏诛。
粹族弟损字子骞,卫将军毅从父弟也。父镇之字仲德,以毅贵显,闲居京口,未尝应召。常谓毅,‘汝必破我家’。毅甚畏惮,每还京口,未尝敢以羽仪入镇之门。以左光禄大夫征,不就,卒于家。损元嘉中为吴郡太守,至昌门,便入太伯庙。时庙室颓毁,垣墙不修,损怆然曰:‘清尘尚可髣髴,衡宇一何摧颓!’即令修葺。卒,赠太常。
损同郡宗人有刘伯龙者,少而贫薄,及长,历位尚书左丞,少府,武陵太守,贫寠尤甚。常在家慨然,召左右将营十一之方,忽见一鬼在傍抚掌大笑。伯龙叹曰:‘贫穷固有命,乃复为鬼所笑也。’遂止。
孙处字季高,会稽永兴人也。籍注字,故以字行。少任气,武帝征孙恩,季高乐从。及平建邺,封新夷县五等侯。卢循之难,武帝谓季高曰:‘此贼行破,非卿不能破其窟穴。’即遣季高泛海袭番禺,拔之。循父嘏、长史孙建之、司马虞尪夫等轻舟奔始兴,即分遣振武将军沈田子等讨平岭表诸郡。循于左里走还袭广州,季高破走之。义熙七年,季高卒,追赠南海太守,封候官县侯。九年,武帝表赠交州刺史。
蒯恩字道恩,兰陵承人也。武帝征孙恩,县差恩伐马刍,常负大束,兼倍余人。每舍刍于地,叹曰:‘大丈夫弯弓三石,奈何充马士。’武帝闻之,即给器仗。自征祅贼,常为先登,胆力过人,甚见爱信。于娄县战,箭中右目。平京城,定建邺,以军功封都乡侯。从伐广固,破卢循,随刘藩追斩徐道覆,与王镇恶袭江陵,随朱龄石伐蜀,又从伐司马休之。自从征讨,凡百余战,身被重创。武帝录其前后功,封新宁县男。
武帝北伐,留恩侍卫世子,命朝士与之交。恩益自谦损,与人语常呼官位,自称鄙人,抚士卒甚有恩纪。世子开府,再迁为司马。后入关迎桂阳公义真,没于赫连勃勃。传国至孙,无子,国除。
向靖字奉仁,小字弥,河内山阳人也。名与武帝祖讳同,故以小字行。弥与武帝有旧,从平京城,参建武军事,进平建邺,以功封山阳县五等侯。又从征广固,讨卢循,所在着绩,封安南县男。武帝西伐司马休之,征关中,并见任使。及帝受命,以佐命功,封曲江县侯,位太子左卫率,加散骑常侍。卒于官。
弥立身俭约,不营室宇,无园田商货之业,时人称之。
子植嗣,多过失,不受母训,夺爵。更以植次弟桢绍封,又坐杀人,国除。
桢弟柳字玄季,有学义才能,立身方雅。太尉袁淑、司空徐湛之、东扬州刺史颜竣皆与友善。及竣贵,柳犹以素情自许,不推先之。顺阳范璩诫柳曰:‘名位不同,礼有异数,卿何得作曩时意邪?’柳曰:‘我与士逊心期乆矣,岂可一旦以势利处之。’及柳为南康郡,涉义宣事败,系建康狱。屡密请竣,求相申救。孝武尝与竣言及柳事,竟不助之。柳遂伏法。
璩字伯玉,平北将军汪曾孙也,位淮南太守。
刘锺字世之,彭城人也。少孤,依乡人中山太守刘回共居,常慷慨于贫贱。从宋武帝征伐,尽其心力。及义旗建,帝板锺为郡主簿,曰:‘豫是彭城乡人赴义者,并可依刘主簿。’于是立义队,连战皆捷。及桓谦屯于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西,武帝疑贼有伏兵,顾左右,政见锺,谓曰:‘此山下当有伏兵,卿可往探之。’锺驰进,果有伏兵,一时奔走。后除南齐国内史,封安丘县五等侯。求改葬父祖及亲属十丧,帝厚加资给。
从征广固,孟龙符于阵陷没,锺直入取其尸而反。卢循逼建邺,锺拒栅,身被重创,贼不得入。循南走,锺又随刘藩追徐道覆,斩之。
后随朱龄石伐蜀为前锋,去成都二百里,锺于时脚疾,龄石乃诣锺,谋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锺曰:‘不然,前扬言大众向内水,谯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军卒至,出其不意,蜀人已破胆矣。贼今阻兵守险,是其惧不敢战,非能持乆也。因其凶惧攻之,其势必克;若缓兵,彼将知人虚实,当为蜀子虏耳。’龄石从之,明日,陷其二城,径平成都。以广固功,封永新县男。
十二年,武帝北伐,锺居守。累迁右卫将军。元熙元年卒。传国至孙,齐受禅,国除。
虞丘进字豫之,东海郯人也。少时随谢玄讨苻坚有功,封关内侯。后从宋武帝征孙恩,频战有功。从定建邺,除燕国内史,封龙川县五等侯。
及卢循逼都,孟昶等议奉天子过江,进廷议不可,面折昶等,武帝甚嘉之。除鄱阳太守。后随刘藩斩徐道覆。义熙九年,以前后功,封望蔡县男。永初二年,累迁太子右卫率。卒,追论讨司马休之功,进爵为子。传国至曾孙,齐受禅,国除。
孟怀玉,平昌安丘人也,世居京口。宋武帝东伐孙恩,以为建武司马。豫义旗,从平京口,定建邺,以功封鄱阳县五等侯。卢循逼都,以战功为中军咨议参军。循平,封阳丰县男,位江州刺史、南中郎将。卒官。无子,国除。
怀玉弟龙符,骁果有胆气,早为武帝所知,以军功封平昌县五等子。从伐广固,以车骑参军加龙骧将军、广川太守。乘胜追奔,被围见害,追赠青州刺史,封临沅县男。
胡藩字道序,豫章南昌人也。少孤,居丧以毁闻。太守韩伯见之,谓藩叔尚书少广曰:‘卿此侄当以义烈成名。’州府辟不就,须二弟冠婚毕,乃参郗恢征虏军事。时殷仲堪为荆州刺史,藩外兄罗企生为仲堪参军。藩过江陵省企生,因说仲堪曰:‘桓玄意趣不常,节下崇待太过,非将来计也。’仲堪不悦。藩退谓企生曰:‘倒戈授人,必至大祸,不早去,后悔无及。’后玄自夏口袭仲堪,藩参玄后军军事。仲堪败,企生果以附从及祸。
藩转参太尉大将军相国军事。宋武帝起兵,玄战败将出奔,藩扣马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故西人,一旦舍此,欲归可复得乎?’玄直以鞭指天而已。于是奔散相失,追及玄于芜湖。玄见藩喜谓张须无曰:‘卿州故为多士,今复见王脩。’桑落之败,藩舰被烧,并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方得登岸。乃还家。
武帝素闻藩直言于殷氏,又为玄尽节,召参镇军军事。从征慕容超,超军屯聚临朐。藩言于武帝曰:‘贼屯军城外,留守必寡,今往取其城而斩其旗帜,此韩信所以克赵也。’帝乃遣檀韶与藩潜往,即克其城。贼见城陷,一时奔走,还保广固。围之,将拔之夜,忽有鸟大如鹅,苍黑色,飞入帝帐里,众以为不祥。藩贺曰:‘苍黑者,胡虏色。胡虏归我,大吉之祥。’明旦攻城,陷之。从讨卢循于左里,频战有功,封吴平县五等子。
寻除鄱阳太守,从伐刘毅。初,毅当之荆州,表求东道还建邺辞墓。去都数十里,不过拜阙。帝出倪塘会毅,藩请杀之,乃谓帝曰:‘公谓刘卫军为公下乎?’帝曰:‘卿谓何如?’对曰:‘夫豁达大度,功高天下,连百万之众,允天人之望,毅固以此服公。至于涉猎记传,一咏一谈,自许以雄豪,加以夸伐,搢绅白面之士,辐凑而归,此毅不肯为公下也。’帝曰:‘吾与毅俱有克复功,其过未彰,不可自相图。’至是谓藩曰:‘昔从卿倪塘之谋,无今举也。’
又从征司马休之,复为参军。徐逵之败没,帝怒,即日于马头岸度江。江津岸壁立数丈,休之临岸置阵,无由可登。帝呼藩令上,藩有疑色。帝怒,命左右录来,欲斩之。藩不受命,顾曰:‘宁前死耳。’以刀头穿岸,劣容脚指径上,随之者稍多。及登,殊死战,败之。
从伐关中,参太尉军事,统别军至河东。暴风漂辎重舰度北岸,魏军牵得此舰。藩气愤,率左右十二人乘小船径往。魏骑五六百,见藩来并笑之。藩素善射,登岸射之,应弦而倒者十许人。魏军皆退,悉收所失而反。又遣藩及朱超石等追魏军于半城,魏骑数万合围,藩及超石不盈五千,力战,大破之。武帝还彭城,参相国军事。论平司马休之及广固功,封阳山县男。元嘉中,位太子左卫率。卒,谥曰壮侯。子隆世嗣。
藩诸子多不遵法度,第十四子遵世同孔熙先逆谋,文帝以藩功臣,不欲显其事,使江州以他事杀之。十六子诞世,十七子茂世,后欲奉庶人义康,交州刺史檀和之至豫章讨平之。
刘康祖,彭城吕人也,世居京口。父虔之,轻财好施,位江夏相。宋武帝西征司马休之及鲁宗之,宗之子轨袭杀虔之,追赠梁、秦二州刺史,封新康县男。
康祖便弓马,膂力绝人,以浮荡蒱酒为事。每犯法为郡县所录,辄越屋逾墙,莫之能禽。夜入人家,为有司所围,突围去,并莫敢追,因夜还京口,半夕便至。明旦守门诣府州要职,俄而建康移书录之,府州执事者并证康祖其夕在京口,遂得无恙。前后屡被纠劾,文帝以勋臣子每原贷之。后袭封拜员外郎,再坐蒱戏免官。孝武为豫州刺史,镇历阳,以康祖为征虏中兵参军。既被委任,折节自修。历南平王铄安蛮府司马。
元嘉二十七年,魏太武帝亲率大众攻围汝南,文帝遣诸军救援,康祖总统为前驱。次新蔡,攻破魏军,去悬瓠四十里。太武烧营而还。转左军将军。文帝欲大举北侵,康祖以岁月已晚,请待明年。上不许。其年秋,萧斌、王玄谟、沈庆之等入河,康祖率豫州军出许、洛。玄谟等败归,南平王铄在寿阳,上虑为魏所围,召康祖速反。康祖回军,未至寿阳数十里,会魏永昌王以长安之众八万骑,与康祖相及于尉武。康祖有八千人,乃结车营而进。魏军四面来攻,众分为三,且休且战。康祖率厉将士,无不一当百,魏军死者太半,流血没踝。矢中头而死,于是大败,举营沦覆,免者裁数十人。魏人传康祖首示彭城,面如生。赠益州刺史,谥曰壮。
康祖伯父简之,有志干,为宋武帝所知。帝将谋兴复,收集才力之士,尝再造简之,会有客。简之悟其意,谓虔之曰:‘刘下邳再来,必当有意。既不得语,汝可试往见之。’及虔之至,武帝已克京口。虔之即投义。简之闻之,杀耕牛,会众以赴之。位太尉咨议参军。简之弟谦之,好学,撰晋纪二十卷,位广州刺史,太中大夫。
简之子道产,初为无锡令,袭爵晋安县五等侯。元嘉三年,累迁梁、南秦二州刺史,加都督。在州有惠化。后为雍州刺史、领宁蛮校尉,加都督,兼襄阳太守。善于临职,在雍部政绩尤著,蛮夷前后不受化者皆顺服,百姓乐业,由此有襄阳乐歌,自道产始也。卒于官,谥曰襄侯。道产泽被西土,及丧还,诸蛮皆备缞绖号哭,追送至于沔口。
长子延孙,孝武初,位侍中,封东昌县侯,累迁尚书右仆射。大明元年,除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又出为南徐州刺史。先是,武帝遗诏:京口要地,去都密迩,自非宗室近戚不得居之。刘氏之居彭城者,分为三里,帝室居绥舆里,左将军刘怀肃居安上里,豫州刺史刘怀武居丛亭里。三里及延孙所居吕县凡四刘,虽同出楚元王,由来不序昭穆。延孙于帝室本非同宗,不应有此授。时司空竟陵王诞为徐州,上深相畏忌,不欲使居京口,迁之广陵。广陵与京口对岸,使腹心为徐州据京口以防诞,故以南徐州授延孙,而与之合族,使诸王序亲。
三年,南兖州刺史竟陵王诞有罪不受征,延孙驰遣中兵参军杜幼文赴讨。及至,诞已闭城自守,乃还。诞遣刘公泰赍书要之,延孙斩公泰,送首建邺,复遣幼文受沈庆之节度。
五年,诏延孙曰:‘旧京树亲,由来常准。今此防乆弭,当以还授小儿。’乃征延孙为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延孙病,不任拜赴。卒,赠司徒,给班劔二十人。有司奏谥忠穆,诏改为文穆。子质嗣。
论曰:刘敬宣与宋武恩结龙潜,义分早合,虽兴复之始,事隔逢迎,而深期乆要,未之或爽。隆赫之任,遂止于人存,饰终之数,无闻于身后。恩礼之有厚薄,将别有以乎?刘怀肃、刘怀慎、刘粹、孙处、蒯恩、向靖、刘锺、虞丘进、孟怀玉、孟龙符、胡藩等,或阶缘恩旧,一其心力,或攀附风云,奋其鳞羽,咸能振拔尘滓,自致封侯。诗云‘无德不报’,其言信矣。康祖门奉兴王,早裂封壤,受委疆埸,赴蹈为期。道产树绩汉南,历年逾十,遗风余烈,有足称焉。览其行事,可谓异迹均美。延孙隆名盛宠,择而后授,遂以腹心之托,自致宗臣之重,亦其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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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八‧列传第八  赵伦之 萧思话 臧焘
赵伦之字幼成,下邳僮人,宋孝穆皇后之弟也。幼孤贫,事母以孝称。宋武帝起兵,以军功封阆中县五等侯,累迁雍州刺史。
武帝北伐,伦之遣顺阳太守傅弘之、扶风太守沈田子出峣柳,大破姚泓于蓝田。及武帝受命,以佐命功,封霄城县侯。少帝即位,征拜护军。元嘉三年,拜领军将军。
伦之虽外戚贵宠,而居身俭素,性野拙涩,于人间世事多所不解。乆居方伯,公私富贵。入为护军,资力不称,以为见贬。光禄大夫范泰好戏,笑谓曰:‘司徒公缺,必用汝老奴。我不言汝资地所任,要是外戚高秩次第所至耳。’伦之大喜,每载酒肴诣泰。五年,卒,谥元侯。子伯符嗣。
伯符字润远,少好弓马,为宁远将军,总领义徒,以居宫城北。每火起及有劫盗,辄身贯甲胄,助郡县赴讨,武帝甚嘉之。
文帝即位,累迁徐、兖二州刺史。为政苛暴,吏人畏惧如与虎狼居,而劫盗远迸,无敢入境。元嘉十八年,征为领军将军。先是,外监不隶领军,宜相统摄者,自有别诏,至此始统领焉。后为丹阳尹,在郡严酷,曹局不复堪命,或委叛被戮,透水而死。典笔吏取笔失旨,顿与五十鞭。子倩尚文帝第四女海盐公主,甚爱重。倩尝因言戏,以手击主,事上闻,文帝怒,离婚。伯符惭惧,发病卒,谥曰肃。传国至孙勗,齐受禅,国除。
萧思话,南兰陵人,宋孝懿皇后弟子也。父源之字君流,历徐、兖二州刺史。永初元年卒,赠前将军。
思话十许岁时,未知书,好骑屋栋,打细腰鼓,侵暴邻曲,莫不患毒之。自此折节,数年中遂有令誉。颇工隶书,善弹琴,能骑射。后袭爵封阳县侯。
元嘉中,为青州刺史。亡命司马朗之兄弟聚党谋为乱,思话遣北海太守萧汪之讨斩之。
八年,魏军大至,乃弃镇奔平昌。魏军定不至,由是征系尚方。初在青州,常所用铜斗覆在药厨下,忽于斗下得二死雀。思话叹曰:‘斗覆而双雀殒,其不祥乎?’既而被系。及梁州刺史甄法护在任失和,氐帅杨难当因此寇汉中,乃自徒中起思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平汉中,悉收侵地,置戍葭萌水。思话迁镇南郑。
法护,中山无极人也。过江,寓居南郡。弟法崇自少府为益州刺史。法护委镇之罪,为府所收,于狱赐死。文帝以法崇受任一方,命言法护病卒。文帝使思话上定汉中本末,下之史官。
十四年,迁临川王义庆平西长史、南蛮校尉。文帝赐以弓琴,手敕曰:‘前得此琴,言是旧物,今以相借,并往桑弓一张,材理乃快。良材美器,宜在尽用之地,丈人真无所与让也。’尝从文帝登锺山北岭,中道有盘石清泉,上使于石上弹琴,因赐以银锺酒,谓曰:‘相赏有松石间意。’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监四州军事,征为吏部尚书。思话以去州无复事力,倩府军身九人。文帝戏之曰:‘丈人终不为田父于闾里,何忧无人使邪?’未拜,迁护军将军。
是时,魏攻悬瓠,文帝将大举北侵,朝士佥同,思话固谏不从。魏军退,即代孝武为徐、兖二州刺史,监四州军事。后为围碻磝城不拔,退师历下,为江夏王义恭所奏免官。
元凶弑立,以为徐、兖二州刺史,即起义以应孝武。孝武即位,征为尚书左仆射,固辞,改为中书令、丹阳尹、散骑常侍。时都下多劫掠,二旬中十七发,引咎陈逊,不许。后拜郢州刺史,加都督。卒,赠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穆侯。
思话外戚令望,早见任待,历十二州,杖节监督者九焉。所至虽无皎皎清节,亦无秽黩之累。爱才好士,人多归之。
长子惠开少有风气,涉猎文史,家虽贵戚而居服简素。初为秘书郎,意趣与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语。外祖光禄大夫沛郡刘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无多异以取天下之疾。’转太子舍人,与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
孝建元年,为黄门侍郎,与侍中何偃争推积射将军徐冲之事,偃任遇甚隆,怒使门下推弹惠开,乃上表解职,由此忤旨。别敕有司以属疾多,免之。思话素恭谨,与惠开不同,每加嫌责;及见惠开自解表,叹曰:‘儿不幸与周朗周旋,理应如此。’杖之二百。寻除中庶子,丁父艰,居丧有孝性。家素事佛,凡为父起四寺:南冈下名曰禅冈寺,曲阿旧乡宅名曰禅乡寺,京口墓亭名曰禅亭寺,所封封阳县名曰禅封寺。谓国僚曰:‘封秩鲜而兄弟甚多,若全关一人,则在我所让,若人人等分,又事可悲耻。寺众既立,自宜悉供僧众。’袭封封阳县侯,为新安王子鸾冠军长史。
惠开妹当适桂阳王休范,女又当适孝武子,发遣之资,应须二千万。乃以为豫章内史,听其肆意聚纳,由是在郡著贪暴之声。再迁御史中丞。孝武与刘秀之诏曰:‘今以萧惠开为宪司,冀当称职。但一往眼额,已自殊有所震。’及在职,百僚惮之。
后拜益州刺史,路经江陵。时吉翰子在荆州,共惠开有旧,为设女乐。乐人有美者,惠开就求不得,又欲以四女妓易之,不许。惠开怒,收吉斩之,即纳其妓。启云:‘吉为刘义宣所遇,交结不逞,向臣讪毁朝政,辄已戮之。’孝武称快。
惠开素有大志,至蜀欲广树经略。善于叙述,闻其言者皆以为大功可立。才疏意广,竟无成功。严用威刑,蜀人号曰‘卧虎’。明识过人,尝供三千沙门,一阅其名,退无所失。
明帝即位,晋安王子勋反,惠开乃集将佐谓曰:‘吾荷世祖之眷,当投袂万里,推奉九江。’蜀人素怨惠开严,及是所遣兵皆不得前。晋原郡反,诸郡悉应,并来围城。城内东兵不过二千,凡蜀人,惠开疑之,悉皆遣出。子勋寻败,蜀人并欲屠城,以望厚赏。明帝以蜀土险远,赦其诛责,遣其弟惠基使蜀宣旨。而蜀人志在屠城,不使王命速达,遏留惠基。惠基破其渠帅,然后得前。惠开奉旨归顺,城围得解。明帝又遣惠开宗人宝首水路慰劳益州,宝首欲以平蜀为功,更奖说蜀人,处处蜂起。惠开乃启陈情事,遣宋宁太守萧惠训、州别驾费欣业分兵并进,大破之,禽宝首送之。惠开至都,明帝问其故,侍卫左右莫不悚然侧目,惠开举动自若,从容荅曰:‘臣唯知逆顺,不识天命。’又云:‘非臣不乱,非臣不平。’
初,惠开府录事参军刘希微负蜀人责将百万,为责主所制,未得俱还。惠开与希微共事不厚,而厩中凡有马六十匹,悉以乞希微偿责。其意趣不常如是。惠开还资二千余万,悉散施道俗,一无所留。
后除桂阳王休范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其年,会稽太守蔡兴宗之郡,惠开自京口请假还都,相逢于曲阿。惠开先与兴宗名位略同,又经情款,自以负衅摧屈,虑兴宗不能诣己,戒勒部下:蔡会稽部伍若问,慎不得荅。惠开素严,部下莫敢违。兴宗见惠开舟力甚盛,遣人访讯,事力二三百人皆低头直去,无一人荅者。
寻除少府,加给事中。惠开素刚,至是益不得志,曰:‘大丈夫入管喉舌,出莅方伯,乃复低头入中邪。’寺内所住斋前,向种花草甚美,惠开悉除别种白杨。每谓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发病呕血,吐物如肝肺者。卒,子睿嗣,齐受禅,国除。
惠开与诸弟并不睦,惠基使至益州,遂不相见。与同产弟惠明亦致嫌隙云。
惠明其次弟也,亦有时誉。泰始初,为吴兴太守,郡界有卞山,山下有项羽庙。相承云羽多居郡听事,前后太守不敢上。惠明谓纲纪曰:‘孔季恭尝为此郡,未闻有灾。’遂盛设筵榻接賔,数日,见一人长丈余,张弓挟矢向惠明,既而不见。因发背,旬日而卒。
子视素,梁天监中,位丹阳尹丞。初拜日,武帝赐钱八万,视素一朝散之亲友。迁司徒左西属、南徐州中从事。
性静退,少嗜欲,好学,能清言,荣利不关于中,喜怒不形于色。在人间及居职,并任情通率,不自矜尚,天然简素。及在京口,便有终焉之志。后为中书侍郎。在位少时,求为诸暨令。到县十余日,挂衣冠于县门而去。独居屏事,非亲戚不得至其篱门。妻即齐太尉王俭女,乆与别居,遂无子。卒,亲故迹其事行,谥曰贞文先生。
惠明弟惠基,幼以外戚见宋江夏王义恭,叹其详审,以女结婚。历中书黄门郎。惠基善隶书及弈棋,齐高帝与之情好相得。桂阳王休范妃,惠基姊也,高帝谓之曰:‘卿家桂阳,遂复作贼。’高帝顿新亭垒,以惠基为军副。惠基弟惠朗亲为休范攻战,惠基在城内了不自疑。后为长兼侍中。
袁粲、刘彦节起兵之夕,高帝以彦节是惠基妹夫,惠基时直在省,遣王敬则观其指趣,见惠基安静,不与彦节相知,由是益加恩信。
仕齐为都官尚书,掌吏部。永明中为侍中,领骁骑将军。尚书令王俭朝宗贵望,惠基同在礼阁,非公事不私觌焉。迁太常,加给事中。
自宋大明以来,声伎所尚,多郑、卫,而雅乐正声鲜有好者。惠基解音律,尤好魏三祖曲及相和歌,每奏辄赏悦不能已。
当时能棋人琅邪王抗第一品,吴郡褚思庄、会稽夏赤松第二品。赤松思速,善于大行,思庄戏迟,巧于斗棋。宋文帝时,羊玄保为会稽,帝遣思庄入东,与玄保戏,因置局图,还于帝前覆之。齐高帝使思庄与王抗交赌,自食时至日暮,一局始竟。上倦,遣还省,至五更方决。抗睡于局后寝,思庄达旦不寐。时或云,思庄所以品第致高,缘其用思深乆,人不能对。抗、思庄并至给事中。永明中,敕使抗品棋,竟陵王子良使惠基掌其事。
初,思话先于曲阿起宅,有闲旷之致。惠基常谓所亲曰:‘须婚嫁毕,当归老旧庐。’立身退素,朝廷称为善士。卒,赠金紫光禄大夫。
子洽字宏称。幼敏寤,年七岁,诵楚辞略上口。及长,好学博涉,善属文。仕梁位南徐州中从事。近畿重镇,职吏数千人,前后居者皆致巨富。洽清身率职,馈遗一无所受,妻子不免饥寒。累迁临海太守,为政清平,不尚威猛,人俗便之。还拜司徒左长史。敕撰当涂堰碑,辞甚赡丽。卒于官。文集二十卷行于世。
惠基弟惠休。齐永明四年,为广州刺史,罢任,献奉倾资。上敕中书舍人茹法亮曰:‘可问萧惠休,故当不复私邪?吾欲分受之也。’后封建安县子。
永元元年,徙吴兴太守。征为尚书右仆射。吴兴郡项羽神旧酷烈,人云惠休事神谨,故得美迁。于时朝士多见杀,二年,惠休还至平望,帝令服药而卒,赠金紫光禄大夫。
惠休弟惠朗,同桂阳贼,齐高帝赦之。后为西阳王征虏长史,行南兖州事,坐法免官。
惠朗弟惠蒨,仕齐左户尚书。子介。
介字茂镜,少颖悟,有器识。梁大同中,武陵王纪为扬州刺史,以介为府长史,在职以清白称。武帝谓何敬容曰:‘萧介甚贫,可处以一郡。’复曰:‘始兴郡频无良守,可以介为之。’由是出为始兴太守。及至,甚著威德。
征为少府卿,寻加散骑常侍。会侍中阙,选司举王筠等四人,并不称旨。帝曰:‘我门中乆无此职,宜用萧介为之。’应对左右,多所匡正,帝甚重之。
迁都官尚书,每军国大事,必先访介。帝谓朱异曰:‘端右材也。’中大同二年,辞疾致仕,帝优诏不许,终不肯起,乃遣谒者仆射魏祥就拜光禄大夫。
太清中,侯景于涡阳败走,入寿阳。帝敕助防韦黯纳之,介闻而上表致谏,极言不可。帝省表叹息,卒不能用。
介性高简,少交游,唯与族兄琛、从兄视素及洽从弟淑等文酒赏会,时人以比谢氏乌衣之游。
初,武帝招延后进二十余人,置酒赋诗。臧盾以诗不成,罚酒一斗。盾饮尽,颜色不变,言笑自若。介染翰便成,文无加点。帝两美之曰:‘臧盾之饮,萧介之文,即席之美也。’年七十三,卒于家。
第三子允字叔佐,少知名。风神凝远,通达有识鉴,容止酝藉。仕梁位太子洗马。侯景攻陷台城,百僚奔散,允独整衣冠坐于宫坊,景军敬焉,弗之逼也。寻出居京口。时寇贼纵横,百姓波骇,允独不行。人问其故,允曰:‘性命自有常分,岂可逃而免乎。方今百姓,争欲奋臂而论大功,何事于一书生哉。庄周所谓畏影避迹,吾弗为也。’乃闭门静处,并日而食,卒免于患。
陈永定中,侯安都为南徐州刺史,躬造其庐,以申长幼之敬。宣帝即位,为黄门侍郎。晋安王为南豫州,以为长史。时王尚少,未亲人务,故委允行府事。入为光禄卿。
允性敦重,未尝以荣利干怀。及晋安出镇湘州,又苦携允。允少与蔡景历善,子征修父党之敬,闻允将行,乃诣允曰:‘公年德并高,国之元老,从容坐镇,旦夕自为列曹,何为方辛苦蕃外。’荅曰:‘已许晋安,岂可忘信。’其恬荣势如此。
至德中,鄱阳王出镇会稽,允又为长史,带会稽郡丞。行经延陵季子庙,设𬞟藻之荐,托异代之交,为诗以叙意,辞理清典。后主尝问蔡征,允之为人,征曰:‘其清虚玄远,殆不可测;至于文章,可得而言。’因诵允诗以对。后主嗟赏乆之。寻拜光禄大夫。
及隋师济江,允迁于关右。时南士至长安者,例皆授官,允与尚书仆射谢辞以老疾。隋文帝义之,并厚赐帛。寻卒,年八十四。
弟引字叔休,方正有器度,性聦敏,博学善属文。仕梁位西昌侯仪同府主簿。
侯景之乱,梁元帝为荆州刺史,朝士多归之。引曰:‘诸王力争,祸患方始,今日逃难,未是择君之秋。吾家再世为始兴郡,遗爱在人,政可南行以存家门耳。’乃与弟肜及宗亲等百余人南奔岭表。时始兴人欧阳𬱟为衡州刺史,乃往依焉。
𬱟迁广州病死,子纥领其众,引疑纥异图,因事规正,由是情礼渐疏。及纥反,时都下士人岑之敬、公孙挺等并惶骇,唯引怡然,谓之敬等曰:‘管幼安、袁曜卿亦但安坐耳。君子正身以明道,直己以行义,亦何忧乎。’及章昭达平番禺,引始北还,拜尚书金部侍郎。
引善隶书,为当时所重,宣帝尝披奏事,指引署名曰:‘此字笔趣翩翩,似鸟之欲飞。’引谢曰:‘此乃陛下假其毛羽耳。’帝又谓引曰:‘我每有所忿,见卿辄意解,何也?’引曰:‘此自陛下不迁怒,臣何预此恩。’
引性抗直,不事权贵,宣帝每欲迁用,辄为用事者所裁。及吕梁覆师,戎储空匮,转引为库部侍郎,掌知营造。引在职一年,而器械充足。历中书,黄门,吏部侍郎。广州刺史马靖甚得岭表人心,而甲兵精练,每年深入俚洞,数有战功,朝野颇生异议。宣帝以引悉岭外物情,且遣引观靖,审其举措,讽令送质。及至,靖即悟旨,遣儿弟为质。
后主即位,为中庶子、建康令。时殿内队主吴琎及宦者李善度、蔡脱儿等多所请属,引一皆不许。引始族子密,时为黄门郎,谏引曰:‘李、蔡之权,在位皆惮,亦宜少为身计。’引曰:‘吾之立身,自有本末,亦安能为李、蔡致屈;就令不平,不过免职耳。’吴琎竟作飞书,李、蔡证之,坐免官,卒于家。
子德言最知名。引弟肜,位太子中庶子,南康王长史。
琛字彦瑜,惠开从子也。祖僧珍,宋廷尉卿。父惠训,齐末为巴东相。梁武帝起兵,齐和帝于荆州即位,惠训与巴西太守鲁休烈并以郡相抗,惠训使子据上明。建康城平,始归降。武帝宥之,以为太中大夫,卒官。
琛少明悟,有才辩。数岁时,从伯惠开见而奇之,抚其背曰:‘必兴吾宗。’起家齐太学博士。时王俭当朝,琛年少,未为俭所识。负其才气,候俭宴于乐游,乃著虎皮靴,策桃枝杖,直造俭坐。俭与语大悦。俭时为丹阳尹,辟为主簿。
永明九年,魏始通好,琛再衔命北使,还为通直散骑侍郎。时魏遣李彪来使,齐武帝䜩之。琛于御筵举酒劝彪,彪不受,曰:‘公庭无私礼,不容受劝。’琛荅曰:‘诗所谓“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坐者皆悦服,彪乃受琛酒。
累迁尚书左丞。时齐明帝用法严峻,尚书郎坐杖罚者皆即科行,琛乃密启曰:‘郎有杖起自后汉,尔时郎官位卑,亲主文案,与令史不异。故郎三十五人,令史二十人,是以古人多耻为此职。自魏、晋以来,郎官稍重。今方参用高华,吏部又近于通贵,不应官高昔品,而罚遵曩科。所以从来弹举,虽在空文,而许以推迁。或逢赦恩,或入春令,便得息停。宋元嘉、大明中,经有被罚者,别由犯忤主心,非关常准。自泰始、建元以来,未经施行,事废已乆,人情未习。自奉敕之后,已行仓部郎江重欣杖督五十,皆无不人怀惭惧。兼有子弟成长,弥复难为仪适。其应行罚,可特赐输赎,使与令史有异,以彰优缓之泽。’帝纳之。自是应受罚者,依旧不行。
东昏初嗣立,时议无庙见文。琛议据周颂烈文、闵予,皆为即位朝庙之典。于是从之。
梁武在西邸,与琛有旧。梁台建,以为御史中丞。天监九年,累迁平西长史、江夏太守。
始琛为宣城太守,有北僧南度,唯赍一瓠芦,中有汉书序传。僧云:‘三辅旧老相传,以为班固真本。’琛固求得之,其书多有异今者,而纸墨亦古,文字多如龙举之例,非隶非篆。琛甚秘之。及是以书饷鄱阳王范,献于东宫。
后为吴兴太守,郡有项羽庙,土人名为‘愤王’,甚有灵验,遂于郡听事安床幕为神座,公私请祷。前后二千石皆于听拜祠,以轭下牛充祭而避居他室。琛至,著履登听事,闻室中有叱声。琛厉色曰:‘生不能与汉祖争中原,死据此听事,何也?’因迁之于庙。又禁杀牛解祀,以脯代肉。琛频莅大郡,不事产业,有阙则取,不以为嫌。历左户、度支二尚书,侍中。
帝每朝䜩,接琛以旧恩。尝犯武帝偏讳,帝敛容。琛从容曰:‘二名不偏讳。陛下不应讳顺。’上曰:‘各有家风。’琛曰:‘其如礼何。’又经预御筵醉伏,上以枣投琛,琛仍取栗掷上,正中面。御史中丞在坐,帝动色曰:‘此中有人,不得如此,岂有说邪?’琛即荅曰:‘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报以战栗。’上笑悦。上每呼琛为宗老,琛亦奉陈昔恩,以‘早簉中阳,夙忝同闬,虽迷兴运,犹荷洪慈’。上荅曰:‘虽云早契阔,乃自非同志。勿谈兴运初,且道狂奴异。’
琛常言:‘少壮三好:音律、书、酒。年长以来,二事都废;唯书籍不衰。’而琛性通脱,常自解灶,事毕余馂,必陶然致醉。位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卒,遗令诸子:‘与妻同坟异藏,祭以蔬菜。葬止车十乘,事存率素。’乘舆临哭甚哀,谥曰平子。琛所撰汉书文府、齐梁拾遗,并诸文集,数十万言。
子游,位少府卿。游子密字士几,幼聦敏,博学有文词。位黄门郎,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
臧焘字德仁,东莞莒人,宋武敬皇后兄也。少好学,善三礼,贫约自立,操行为乡里所称。晋太元中,卫将军谢安始立国学,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举焘为助教。晋孝武帝追崇庶祖母宣太后,议者或谓宜配食中宗。焘议曰:‘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故仲子、成风咸称夫人。经言考仲子宫,若配食惠庙,则宫无缘别筑。前汉孝文孝昭太后并系子为号,祭于寝园,不配于高祖、孝武之庙。后汉和帝之母曰恭怀皇后,安帝祖母曰敬隐皇后,顺帝之母曰恭愍皇后,虽不系子为号,亦祭于陵寝,不配章、安二帝。此则二汉虽有太后皇后之异,至于并不配食,义同阳秋。唯光武追废吕后,故以薄后配高庙。又卫后既废,霍光追尊李夫人为皇后,配孝武庙。此非母以子贵之例,直以高、武二庙无配故耳。又汉世立寝于陵,自是晋制所异。谓宜远准阳秋考宫之义,近慕二汉不配之典。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系子为称,兼明母贵之所由。一举而允三义,固哲王之高致也。’议者从之。
顷之去官,以父母老家贫,与弟熹俱弃人事,躬耕自业,约己养亲者十余年。父母丧亡,居丧六年,以毁瘠著称。
宋武帝义旗建,参右将军何无忌军事,随府转镇南参军。武帝镇京口,参帝中军军事,入补尚书度支郎,改掌祠部,袭封高陵亭侯。
时太庙鸱尾灾,焘谓著作郎徐广曰:‘昔孔子在齐闻鲁庙灾,曰必桓、僖也。今征西、京兆四府君宜在毁落,而犹列庙飨,此其征乎。’乃上议曰:
臣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将营宫室,宗庙为首。古先哲王莫不致肃恭之诚心,尽崇严乎祖考,然后能流淳化于四海,通幽感于神明,固宜详废兴于古典,循情礼以求中者也。
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自考庙以至祖考五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去祧为坛,去坛为𫮃,有祷然后祭之,此宗庙之次、亲疏之序也。郑玄以为祧者文王武王之庙,王肃以为五世六世之祖。寻去祧之言,则祧非文、武之庙矣。文、武,周之祖宗,何云去祧为坛乎?明远庙为祧者,无服之祖也。又远庙则有享尝之降,去祧则有坛𫮃之殊,明世远者其义弥疏也。若祧是文、武之庙,宜同月祭于太祖,虽推后稷以配天,由功德之所始,非尊崇之义每有差降也。又礼有以多为贵者,故传称‘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又言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此则尊卑等级之典,上下殊异之文。而云天子诸侯俱祭五庙,何哉?又王祭嫡殇,下及来孙。而上祀之礼不过高祖。推隆恩于下流,替诚敬于尊庙,亦非圣人制礼之意也。是以泰始建庙,从王氏议,以礼父为士,子为天子诸侯,祭以天子诸侯,其尸服以士服。故上及征西,以备六世之数。宣皇虽为太祖,尚在子孙之位,至于殷祭之日,未申东向之礼,所谓子虽齐圣,不先父食者矣。今京兆以上既迁,太祖始得居正,议者以昭穆未足,欲屈太祖于卑坐,臣以为非礼典之旨也。所谓与太祖而七,自是昭穆既足,太庙在六世之外,非为须满七庙乃得居太祖也。
议者又以四府君神主,宜永同于殷祫。臣又以为不然。传所谓毁庙之主,陈乎太祖,谓太祖以下先君之主也。故白虎通云:‘禘祫祭迁庙者,以其继君之体,持其统而不绝也。’岂如四府君在太祖之前乎,非继统之主,无灵命之瑞,非王业之基。昔以世近而及,今则情礼已远,而当长飨殷祫,永虚太祖之位,求之礼籍。未见其可。昔永和之初,大议斯礼,于时虞喜、范宣并以洪儒硕学,咸谓四府君神主无缘永存于百世。或欲瘗之两阶,或欲藏之石室,或欲为之改筑,虽所执小异,而大归是同。若宣皇既居群庙之上,而四主禘祫不已,则大晋殷祭长无太祖之位矣。夫理贵有中,不必过厚,礼与世迁,岂可顺而不断?故臣子之情虽笃,而灵、厉之谥弥彰,追远之怀虽切,而迁毁之礼为用。岂不有心于加厚,顾礼制不可逾耳。石室则藏于庙北,改筑则未知所处。虞主所以依神,神移则有瘗埋之礼。四主若飨祀宜废,亦神之所不依也。准傍事例,宜同虞主之瘗埋。然经典难详,群言错缪,非臣浅识所能折中。时学者多从焘议,竟未施行。
宋武帝受命,拜太常。虽外戚贵显,而弥自冲约。茅屋蔬飧,不改其旧。所得奉禄,与亲戚共之。永初三年致事,拜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卒,少帝赠左光禄大夫。
长子邃,宜都太守。邃子凝之,学涉有当世才,与司空徐湛之为异常交。年少时,与傅僧祐俱以通家子,始为文帝所引见。时上与何尚之论铸钱事,凝之便干其语次,上因回与语。僧祐引凝之衣令止,凝之大言曰:‘明主难再遇,便应政尽所怀。’上与往复十余反,凝之辞韵诠序,上甚赏焉。后为尚书左丞,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凝之子寅字士若,事在沈攸之传。寅弟棱,后军参军。棱子严。
严字彦威,幼有孝性,居父忧以毁闻。孤贫勤学,行止书卷不离手。从叔未甄为江夏郡,携严之官,于途作屯游赋,又作七算,辞并典丽。
性孤介,未尝造请。梁仆射徐勉欲识之,严终不诣。累迁湘东王宣惠轻车府参军兼记室。严于学多所谙记,尤精汉书,讽诵略皆上口。王尝自执四部书目试之,严自甲至丁卷中各对一事,并作者姓名,遂无遗失。王迁荆州,随府转西中郎安西录事参军,历义阳、武宁郡守。郡界蛮左,前郡守常选武人以兵镇之,严独以数门生单车入境,群蛮悦服。后卒于镇南咨议参军。文集十卷。
严族叔未甄,焘曾孙也。父潭之,左户尚书。未甄有才干,少为外兄汝南周颙所知,仕梁为太尉长史。丁所生母忧,三年庐于墓侧。历廷尉卿,江夏太守,卒。子盾。
盾字宣卿,幼从征士琅邪诸葛璩受五经。璩学徒常有数十百人,盾处其间,无所狎比。璩曰:‘此生王佐才也。’为尚书中兵郎。美风姿,善容止,每趋奏,梁武帝甚悦焉。入兼中书通事舍人。
盾有孝性,尝随父宿直廷尉府,母刘氏在宅夜暴亡,盾左手中指忽痛不得寝。及旦,宅信果报凶问,其感通如此。服未终,父卒,居丧五年,不出庐户,形骸枯悴,家人不识。武帝累敕抑譬。后累迁御史中丞,性公强,甚称职。
中大通五年,帝幸同泰寺开讲,设四部大会,众数万人。南越所献驯象忽于众中狂逸,众皆骇散,唯盾与散骑侍郎裴之礼嶷然自若,帝甚嘉焉。
大同二年,为中领军。领军管天下兵要,监局事多,盾为人敏赡,有风力,长于拨繁,职事甚理。先是吴平侯萧景居此职着声,至是盾复继之。后卒于领军将军,谥曰忠。
盾弟厥字献卿,亦以干局称。为晋安太守,郡居山海,常结聚逋逃,前二千石讨捕不能止。厥下车宣化,凶党皆襁负而出,自是居人复业。然政严,百姓谓之臧彪。前后再兼中书通事舍人,卒于兼司农卿。
厥前后居职,所掌之局大事及兰台廷尉所不能决者,敕并付厥。辩断精明,咸得其理。卒后,有挝登闻鼓诉求付清直舍人,帝曰:‘臧厥既亡,此事便无所付。’其见知如此。子操,尚书三公郎。
熹字义和,焘之弟也,与焘并好经学。隆安初兵起,熹乃习骑射,志立功名。尝与溧阳令阮崇猎,遇猛兽突围,猎徒并散,熹射之,应弦而倒。
从宋武入京城,进至建邺。桓玄走,武帝便使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府库。有金饰乐器,武帝问熹:‘卿欲此乎?’熹正色曰:‘主上幽逼,播越非所,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室,虽复不肖,实无情于乐。’帝笑曰:‘聊以戏耳。’以建义功,封始兴县五等侯,参武帝车骑、中军军事。
武帝将征广固,议者多不同,熹赞成其行。
武帝遣朱龄石统大众伐蜀,命熹奇兵出中水,领建平、巴东二郡太守。蜀主谯纵遣大将谯抚之屯牛脾,又遣谯小苟重兵塞打鼻。熹至牛脾,抚之败走,追斩之,成都平。熹遇疾卒于蜀,追赠光禄勋。
子质字含文,少好鹰犬,善蒱博意钱之戏。长六尺七寸,出面露口,颓顶拳发。初为世子中军参军,尝诣护军赵伦之,伦之名位已重,不相接。质愤然起曰:‘大丈夫各以老妪作门户,何至以此中相轻。’伦之惭谢,质拂衣而去。
后为江夏王义恭抚军参军,以轻薄无检,为文帝所嫌,徙给事中。会稽长公主每为之言,乃出为建平太守,甚得蛮楚心。历竟陵内史,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吏人便之。质年始出三十,屡居名郡,涉猎文史,尺牍便敏,有气干,好言兵。文帝谓可大任,以为徐、兖二州刺史,加都督。在镇奢费,爵命无章,为有司所纠。遇赦。与范晔、徐湛之等厚善。晔谋反,量质必与之同。会事发,复为义兴太守。
二十七年,迁南谯王义宣司空司马、南平内史。未之职,会魏太武帝围汝南,戍主陈宪固守告急,文帝遣质轻往寿阳,与安蛮司马刘康祖等救宪。后太武率大众数十万向彭城,以质为辅国将军北救。始至盱眙,太武已过淮。二十八年正月,太武自广陵北返,悉力攻盱眙,就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太武怒甚,筑长围一夜便合。质报太武书云:‘尔不闻童谣言邪?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冥期使然,非复人事。寡人受命相灭,期之白登,师行未远,尔自送死,岂容复令尔飨有桑干哉。假令寡人不能杀尔,尔由我而死。尔若有幸,得为乱兵所杀;尔若不幸,则生相锁缚,载以一驴,负送都市。尔识智及众,岂能胜苻坚邪?顷年展尔陆梁者,是尔未饮江太岁未卯故耳。’时魏地童谣曰:‘轺车北来如穿雉,不意虏马饮江水。虏主北归石济死,虏欲度江天不徙。’故荅书引之。太武大怒,乃作铁床,于上施铁镵,云‘破城得质,当坐之此上’。质又与魏军书,写台格购斩太武封万户侯,赐布绢各万疋。
魏以钩车钩垣楼,城内系絙,数百人叫呼引之,车不能退。质夜以木桶盛人,县出城外,截其钩获之。明日又以冲车攻城,土坚密,每至,颓落下不过数斗。魏军乃肉薄登城,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死者与城平。如此三旬,死者过半,太武乃解围而归。上嘉质功,以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监四州诸军事。明年,文帝又北侵,使质率见力向潼关。质顿兵不肯时发,又顾恋嬖妾,弃军营垒,单马还城,散用台库见钱六七百万,为有司所纠,上不问。
元凶弑立,以质为丹阳尹。质家遣门生师𫖮报质,具言文帝崩问。质使告司空义宣及孝武帝,而自率众五千驰下讨逆,自阳口进江陵见义宣。时质诸子在都,闻质举义,并逃亡。义宣始得质报,即日举兵驰信报孝武,板进质号征北将军。孝武即位,加质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江州诸军事。使质自白下步上,薛安都、程天祚等亦自南掖门入,与质同会太极殿庭,生禽元凶,仍使质留守朝堂,封始兴郡公。之镇,舫千余乘,部伍前后百余里,六平乘并施龙子幡。
时孝武自揽威权,而质以少主遇之,刑政庆赏,不复咨禀朝廷,自谓人才足为一世英杰。始闻国祸,便有异图,以义宣凡暗易制,欲外相推奉以成其志。及至江陵,便致拜称名。质于义宣虽为兄弟,而年近大十岁。义宣惊曰:‘君何意拜弟?’质曰:‘事中宜然。’时义宣已推崇孝武,故其计不行。每虑事泄,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义恭。义恭愕然,问质所以。质曰:‘天下屯危,礼异常日,前在荆州,亦拜司空。’
会义宣有憾于孝武,质因此密信说诱,陈朝廷得失。又谓震主之威不可持乆。质女为义宣子悰妻,谓质无复异同,纳其说。且义宣腹心将佐蔡超、竺超人等咸有富贵情愿,又劝义宣。义宣时未受丞相,质子敦为黄门侍郎,奉诏敦劝,道经寻阳,质令敦具更譬说义宣。义宣意乃定,驰报豫州刺史鲁爽,期孝建元年秋同举。
爽失旨,即起兵,遣人至都报弟瑜,席卷奔叛。瑜弟弘为质府佐,孝武驰使报质诛弘,于是执台使,狼狈举兵,驰报义宣。孝武遣抚军将军柳元景统豫州刺史王玄谟等屯梁山洲,两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元景檄书宣告,而义宣亦相次系至。江夏王义恭书曰:‘昔桓玄借兵于仲堪,有似今日。’义宣由此与质相疑。质进计曰:‘今以万人取南州,则梁山中绝,万人缀玄谟,必不敢轻动。质浮舟外江,直向石头,此上略也。’义宣将从之,义宣客颜乐之说义宣曰:‘质若复拔东城,则大功尽归之矣。宜遣麾下自行。’义宣遣腹心刘谌之就质陈军城南。玄谟留羸弱守城,悉精兵出战。薛安都骑军前出,垣护之督诸将继之,乃大溃。质求义宣欲计事,密已走矣。质不知所为,亦走至寻阳,焚府舍,载妓妾入南湖,摘莲啖之。追兵至,以荷覆头,沈于水,出鼻。军主郑俱儿望见,射之中心,兵刃乱至,腹胃缠萦水草。队主裘应斩质,传首建邺。录尚书江夏王义恭等奏依汉王莽事,漆其头藏于武库,诏可。
论曰:赵伦之、萧思话俱以外戚之亲,并接风云之会,言亲则在赵为密,论望则于萧为重。古人云‘人能弘道’,盖此之谓乎。惠开亲礼虽笃,弟隙尤著,方寸之内,孝友异情。崄于山川,有验于此。臧氏文义之美,传于累代,含文以致诛灭,好乱之所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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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十九‧列传第九  谢晦 谢裕 谢方明 谢灵运
谢晦字宣明,陈郡阳夏人,晋太常裒之玄孙也。裒子奕、据、安、万、铁,并著名前史。据子朗字长度,位东阳太守。朗子重字景重,位会稽王道子骠骑长史。重生绚、瞻、晦、 3b2d.gif 、遁。绚位至宋武帝镇军长史,早卒。晦初为孟昶建威府中兵参军。昶死,帝问刘穆之,昶府谁堪入府?穆之举晦,即命为太尉参军。
武帝当讯狱,其旦,刑狱参军有疾,以晦代之。晦车中一览讯牒,随问,酬对无失。帝奇之,即日署刑狱贼曹。累迁太尉主簿。从征司马休之,时徐逵之战死,帝将自登岸,诸将谏不从。晦抱持帝,帝曰:‘我斩卿。’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晦死何有。’会胡藩登岸,贼退,乃止。
晦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涉猎文义,博赡多通,时人以方杨德祖,微将不及。晦闻犹以为恨。帝深加爱赏,从征关、洛,内外要任悉委之。帝于彭城大会,命纸笔赋诗,晦恐帝有失,起谏帝,即代作曰:‘先荡临淄秽,却清河洛尘,华阳有逸骥,桃林无伏轮。’于是群臣并作。时谢混风华为江左第一,尝与晦俱在武帝前,帝目之曰:‘一时顿有两玉人耳。’
刘穆之遣使陈事,晦往往异同,穆之怒曰:‘公复有还时不?’及帝欲以晦为从事中郎,穆之坚执不与,故终穆之世不迁。及穆之丧问至,帝哭之甚恸,曰:‘丧我贤友。’晦时正直,喜甚,自入阁参审。其日教出,转晦从事中郎。宋台建,为右卫将军,加侍中。
武帝闻咸阳沦没,欲复北伐,晦谏以士马疲怠,乃止。于是登城北望,慨然不悦,乃命群僚诵诗,晦咏王粲诗曰:‘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帝流涕不自胜。及帝受命,于石头登坛,备法驾入宫,晦领游军为警。加中领军,封武昌县公。
永初二年,坐行玺封镇西司马南郡太守王华,而误封北海太守球,板免晦侍中。寻转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依晋中军羊祜故事,入直殿省,总统宿卫。及帝不豫,给班劔二十人,与徐羡之、傅亮、檀道济并侍医药。少帝即位,加中书令,与徐、傅辅政。及少帝废,徐羡之以晦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加都督,欲令居外为援。虑文帝至,或别用人,故遽有此授。精兵旧将,悉以配之。文帝即位,晦虑不得去,甚忧惶。及发新亭,顾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进封建平郡公,固让。又给鼓吹一部。至江陵,深结侍中王华,冀以免祸。二女当配彭城王义康、新野侯义賔。元嘉二年,遣妻及长子世休送女还都。先是,景平中,魏师攻取河南,至是欲诛羡之等并讨晦,声言北行,又言拜京陵,装舟舰。傅亮与晦书,言‘薄伐河朔,事犹未已,朝野之虑,忧惧者多’。又言‘当遣外监万幼宗往’。时朝廷处分异常,其谋颇泄。三年正月,晦弟黄门侍郎驰使告晦,晦犹谓不然,呼咨议参军何承天示以亮书曰:‘计幼宗一二日必至,傅公虑我好事,故先遣此书。’承天曰:‘外间所闻,咸谓西讨已定,幼宗岂有上理?’晦尚谓虚,使承天豫立荅诏启草,北行宜须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慧得寻阳人书,言其事已审,使示晦。晦问计于承天,对曰:‘蒙将军殊顾,常思报德,事变至矣,何敢隐情。然明日戒严,动用军法,区区所怀,惧不得尽。’晦惧曰:‘卿岂欲我自裁哉?’承天曰:‘尚未至此,其在境外。’晦曰:‘荆州用武之地,兵粮易给。聊且决战,走复何晚。吾不爱死,负先帝之顾,如何?’又谓承天曰:‘幼宗尚未至,若后二三日无消息,便是不复来邪?’承天曰:‘程说其事已判,岂容复疑。’晦欲焚南蛮兵籍,率见力决战。土人多劝发兵。晦问诸将:‘战士三千足守城乎?’南蛮司马周超曰:‘非徒守城;若有外寇,亦可立勋。’司马庾登之请解司马、南郡以授之,晦即命超为司马,转登之为长史。
文帝诛羡之等及晦子世休,收子世平、兄子绍等。晦知讫,先举羡之、亮哀,次发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集得精兵三万人,乃奉表,言‘臣等若志欲专权,不顾国典,便当辅翼幼主,孤背天日,岂得沿流二千,虚馆三月,奉迎銮驾,以遵下武。故庐陵王于营阳之世,屡彼猜嫌,积怨犯上,自贻非命。不有所废,将何以兴,耿弇不以贼遗君父,臣亦何负于宋室邪。’又言‘羡之、亮无罪见诛,王弘兄弟轻躁昧进,王华猜忌忍害’。帝时已戒严,尚书符荆州暴其罪状。
晦率众二万发自江陵,舟舰列自江津至于破冢,旗旌相照。叹曰:‘恨不得以此为勤王之师。’移檄建邺,言王弘、昙首、王华等罪。又上表陈情。初,晦与徐、傅谋为自全计:晦据上流,檀镇广陵,各有强兵,足制朝廷;羡之、亮于中知权,可得持乆。及帝将行,召檀道济委之以众。晦始谓道济不全,及闻其来,大众皆溃。晦得小船还江陵。
初,雍州刺史刘粹遣弟竟陵太守道济与台军主沈敞之袭江陵,至沙桥,周超大破之。俄而晦至江陵,无他处分,唯愧谢周超而已。超其夜诣到彦之降,晦乃携弟遁兄子世基等七骑北走。遁肥不能骑马,晦每待不得速。至安陆延头,晦故吏戍主光顺之槛送建邺。于路作悲人道以自哀。
周超既降,到彦之以参府事。刘粹遣告彦之,沙桥之事,败由周超。彦之乃执与晦等并伏诛。
世基,绚之子也。有才气,临死为连句诗曰:‘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晦续之曰:‘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
晦女为彭城王义康妃,聦明有才貌,被发徒跣与晦诀曰:‘阿父,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藉都市。’言讫叫绝,行人为之落泪。
晦死时年三十七。庾登之、殷道鸾、何承天自晦下并见原。
瞻字宣远,一曰名檐字通远,晦次兄也。六岁能属文,为紫石英赞、果然诗,为当时才士叹异。与从叔混、族弟灵运俱有盛名。尝作喜霁诗,灵运写之,混咏之。王弘在坐,以为三绝。
瞻幼孤,叔母刘抚养有恩,兄弟事之同于至亲。刘弟柳为吴郡,将姊俱行,瞻不能违远,自楚台秘书郎解职随从,故为柳建威长史。后为宋武帝相国从事中郎。晦时为宋台右卫,权遇已重,于彭城还都迎家,賔客辐凑。时瞻在家,惊骇谓晦曰:‘吾家以素退为业,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户福邪。’乃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后因宴集,灵运问晦:‘潘、陆与贾充优劣。’晦曰:‘安仁谄于权门,士衡邀竞无已,并不能保身,自求多福。公闾勋名佐世,不得为并。’灵运曰:‘安仁、士衡才为一时之冠,方之公闾,本自辽绝。’瞻敛容曰:‘若处贵而能遗权,斯则是非不得而生,倾危无因而至。君子以明哲保身,其在此乎。’常以裁止晦如此。
及还彭城,言于武帝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过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位任显密,福过灾生,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前后屡陈。帝欲以瞻为吴兴郡,又自陈请,乃为豫章太守。
晦或以朝廷密事语瞻,瞻辄向亲旧说以为戏笑,以绝其言。晦遂建佐命功,瞻愈忧惧。永初二年,在郡遇疾不疗,幸于不永。晦闻疾奔波,瞻见之曰:‘汝为国大臣,又总戎重,万里远出,必生疑谤。’时果有诈告晦反者。
瞻疾笃还都,帝以晦禁旅,不得出宿,使瞻居于晋南郡公主婿羊贲故第,在领军府东门。瞻曰:‘吾有先人弊庐,何为于此?’临终遗晦书曰:‘吾得归骨山足,亦何所多恨。弟思自勉,为国为家。’卒时年三十五。
瞻文章之美,与从叔混、族弟灵运相抗。灵运父瑍无才能,为秘书郎早卒,而灵运好臧否人物。混患之,欲加裁折,未有其方。谓瞻曰:‘非汝莫能。’乃与晦、曜、弘微等共游戏,使瞻与灵运共车。灵运登车便商较人物,瞻谓曰:‘秘书早亡,谈者亦互有同异。’灵运默然,言论自此衰止。
弟晨昏温凊,勤容戚颜,未尝暂改。恐仆役营疾懈倦,躬自执劳,母为疾畏惊,而微践过甚,一家尊卑感至性,咸纳屦行、屏气语,如此者十余年。位黄门侍郎,从坐伏诛。
澹字景恒,晦从叔也。祖安,晋太傅。父瑶,琅邪王友。澹任达仗气,不营当世,与顺阳范泰为云霞之交。历位尚书。
宋武帝将受禅,有司议使侍中刘叡进玺,帝曰:‘此选当须人望。’乃使澹摄。澹尝侍帝宴,酣饮大言无所屈,郑鲜之欲按之,帝以为澹方外士,不宜规矩绳之;然意不说,不以任寄。后复侍饮,醉谓帝曰:‘陛下用群臣,但须委屈顺者乃见贵,汲黯之徒无用也。’帝大笑。
景平中,累迁光禄大夫。从子晦为荆州,将之镇,诣澹别。晦色自矜,澹问晦年,荅曰三十五。澹笑曰:‘昔荀中郎年二十九为北府都督,卿比之已为老矣。’晦色甚愧。元嘉中,位侍中、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卒。
初,澹从弟混与刘毅昵,澹常以为忧,渐疏混,每谓弟璞、从子瞻曰:‘益寿此性,终当破家。’混寻见诛,朝廷以澹先言,故不及祸。
璞字景山,幼孝友,祖安深赏爱之,位光禄勋。
谢裕字景仁,朗弟允之子、而晦从父也。名与宋武帝讳同,故以字行。允字令度,位宣城内史。景仁幼为从祖安所知,始为前军行参军,会稽王世子元显嬖人张法顺权倾一时,内外无不造门,唯景仁不至,年三十而方为著作佐郎。桓玄诛元显,见景仁,谓四坐曰:‘司马庶人父子云何不败,遂令谢景仁三十而方佐著作郎。’玄建楚台,以补黄门侍郎。及篡位,领骁骑将军。
景仁博闻强识,善叙前言往行,玄每与言不倦。玄出行,殷仲文、卞范之之徒皆骑马散从,而使景仁陪辇。宋武帝为桓脩抚军中兵参军,尝诣景仁咨事,景仁与语说,因留帝食。食未办,而景仁为玄所召。玄性促,俄顷间骑诏续至,帝屡求去,景仁不许,曰:‘主上见待,要应有方,我欲与客食,岂不得待?’竟安坐饱食然后应召。帝甚感之。及平建邺,景仁与百僚同见,武帝目之曰:‘此名公孙也。’历位武帝镇军司马,复为车骑司马。
义熙五年,帝将伐慕容超,朝议皆谓不可,刘毅时镇姑孰,固止帝,以为‘苻坚侵境,谢太傅犹不自行。宰相远出,倾动根本’。景仁独曰:‘公建桓、文之烈,应天人之心,虽业高振古,而德刑未树,宜推亡固存,广振威略。平定之后,养锐息徒,然后观兵洛汭,修复园寝,岂有纵敌贻患者哉。’帝从之。及北伐,大司马琅邪王天子母弟,属当储副,帝深以根本为忧,转景仁大司马左司马,专总府任。又迁吏部尚书。时从兄混为尚书左仆射,依制不得相监,帝启依仆射王彪之、尚书王劭前例不解职。坐选吏部令史邢安泰为都令史、平原太守,二官共除,安泰以令史职拜谒陵庙,为御史中丞郑鲜之所纠,白衣领职。十一年,为左仆射。
景仁性矜严整洁,居宇净丽,每唾辄唾左右人衣,事毕,即听一日澣濯。每欲唾,左右争来受之。武帝雅相知重,申以昏姻,庐陵王义真妃,景仁女也。十二年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葬日,武帝亲临甚恸。
子恂字泰温,位鄱阳太守。恂子孺子,少与族兄庄齐名。多艺能,尤善声律。车骑将军王彧,孺子姑之子也。尝与孺子宴桐台,孺子吹笙,彧自起舞,既而叹曰:‘今日真使人飘飖有伊、洛间意。’为新安王主簿,出为庐江郡,辞,宋孝武谓有司曰:‘谢孺子不可屈为小郡。’乃以为司徒主簿。后以家贫,求西阳太守,卒官。
子璟,少与从叔朓俱知名。齐竟陵王子良开西邸,招文学,璟亦预焉。位中书郎。梁天监中,为左户尚书,再迁侍中,固辞年老求金紫,帝不悦,未叙,会卒。
子微字玄度,美风采,好学善属文,位兼中书舍人。与河东裴子野、沛国刘显同官友善。时魏中山王元略还北,梁武帝饯于武德殿,赋诗三十韵,限三刻成。微二刻便就,文甚美,帝再览焉。又为临汝侯猷制放生文,亦见赏于世。后除尚书左丞。及昭明太子薨,帝立晋安王纲为皇太子,将出诏,唯召尚书右仆射何敬容、宣惠将军孔休源及微三人与议。微时年位尚轻,而任遇已重。后卒于北中郎豫章王长史、南兰陵太守。文集二十卷。
纯字景懋,景仁弟也。刘毅镇江陵,以为卫军长史、南平相。及王镇恶袭毅,毅时病,佐史闻兵至,驰还入府,左右引车欲还外廨,纯叱之曰:‘我人吏也,逃欲安之。’及入,毅兵败众散,纯为人所杀。纯弟甝字景甝,位司徒右长史。
甝弟述字景先,小字道儿。少有至行,随纯在江陵,纯遇害,述奉纯丧还都,至西塞遇暴风,纯丧舫流漂不知所在,述乘小船寻求,经纯妻庾舫过。庾遣人谓曰:‘小郎去必无及,宁可存亡俱尽邪。’述号泣荅曰:‘若安全至岸,尚须营理;如其已致意外,述亦无心独存。’因冒浪而进,见纯丧几没,述号叫呼天,幸而获免。咸以为精诚所致,武帝闻而嘉之。及临豫州,讽中正以为迎主簿,甚被器遇。
景仁爱甝而憎述,尝设馔请宋武帝,希命甝豫坐,而帝召述。述知非景仁夙意,又虑帝命之,请急不从。帝驰遣呼述,须至乃飧,其见重如此。及景仁疾,述尽心视汤药,饮食必尝而后进。衣不解带不盥栉者累旬,景仁深感愧焉,友爱遂笃。及景仁卒,哀号过礼。景仁肥壮,买材数具皆不合用,述哀惶,亲选迺获焉。
为太尉参军,从征司马休之,封吉阳县五等侯。元嘉二年,拜中书侍郎。后为彭城王义康骠骑长史,领南郡太守。义康入相,述又为司徒左长史,转左卫将军。莅官清约,私无宅舍,义康遇之甚厚。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并与述为异常之交。
述美风姿,善举止,湛每谓人曰:‘我见谢道儿未尝足。’雍州刺史张邵以黩货将致大辟,述表陈邵先朝旧勋,宜蒙优贷,文帝手诏酬纳焉。述语子综曰:‘主上矜邵夙诚,自将曲恕,吾所启谬会,故特见纳。若此迹宣布,则为侵夺主恩。’使综对前焚之。帝后谓邵曰:‘卿之获免,谢述力焉。’
述有心虚疾,性理时或乖谬,卒于吴兴太守。丧还未至都数十里,殷景仁、刘湛同乘迎赴,望船流涕。及刘湛诛,义康外镇,将行叹曰:‘谢述唯劝吾退,刘湛唯劝吾进,述亡而湛存,吾所以得罪也。’文帝亦曰:‘谢述若存,义康必不至此。’
三子:综、约、纬。综有才艺,善隶书,为太子中舍人。与范晔谋反伏诛;约亦死。纬尚宋文帝第五女长城公主,素为综、约所憎,免死,徙广州,孝建中还都。方雅有父风,位正员郎。子朓。
朓字玄晖,少好学,有美名,文章清丽。为齐随王子隆镇西功曹,转文学。子隆在荆州,好辞赋,朓尤被赏,不舍日夕。长史王秀之以朓年少相动,欲以启闻。朓知之,因事求还,道中为诗寄西府曰:‘常恐鹰隼击,时菊委严霜,寄言罻罗者,寥廓已高翔’是也。仍除新安王中军记室。朓笺辞子隆曰:
朓闻潢污之水,思朝宗而每竭,驽蹇之乘,希沃若而中疲。何则?皋壤摇落,对之惆怅,歧路东西,或以呜唈。况乃服义徒拥,归志莫从,邈若坠雨,飘似秋蒂。朓实庸流,行能无算,属天地休明,山川受纳,褒采一介,搜扬小善,故得舍耒场圃,奉笔兔园。东泛三江,西浮七泽,契阔戎旃,从容䜩语。长裾日曳,后乘载脂,荣立府廷,恩加颜色,沐发晞阳,未测涯涘,抚臆论报,早誓肌骨。不悟沧溟未运,波臣自荡,渤澥方春,旅翮先谢。清切蕃房,寂寥旧荜,轻舟反溯,吊影独留。白云在天,龙门不见,去德滋永,思德滋深。唯待青江可望,候归艎于春渚,朱邸方开,效蓬心于秋实。如其簪屦或存,衽席无改,虽复身填沟壑,犹望妻子知归。揽涕告辞,悲来横集。
时荆州信去倚待,朓执笔便成,文无点易。
以本官兼尚书殿中郎。隆昌初,敕朓接北使,朓自以口讷,启让,见许。明帝辅政,以为骠骑咨议,领记室,掌霸府文笔。又掌中书诏诰,转中书郎。
出为晋安王镇北咨议、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启王敬则反谋,上甚赏之,迁尚书吏部郎。朓上表三让。中书疑朓官未及让,以问国子祭酒沈约。约曰:‘宋元嘉中,范晔让吏部,朱脩之让黄门,蔡兴宗让中书,并三表诏荅。近代小官不让,遂成恒俗,恐有乖让意。王蓝田、刘安西并贵重,初自不让,今岂可慕此不让邪?孙兴公、孔觊并让记室,今岂可三署皆让邪?谢吏部今授超阶,让别有意,岂关官之大小。㧑谦之美,本出人情,若大官必让,便与诣阙章表不异。例既如此,谓都非疑。’朓让,优荅不许。
朓善草隶,长五言诗,沈约常云‘二百年来无此诗也’。敬皇后迁祔山陵,朓撰哀策文,齐世莫有及者。
东昏失德,江祏欲立江夏王宝玄,末更回惑,与弟祀密谓朓曰:‘江夏年少,脱不堪,不可复行废立。始安年长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贵,只求安国家尔。’遥光又遣亲人刘沨致意于朓。朓自以受恩明帝,不肯荅。少日,遥光以朓兼知卫尉事,朓惧见引,即以祏等谋告左兴盛,又说刘暄曰:‘始安一旦南面,则刘沨、刘晏居卿今地,但以卿为反复人尔。’暄阳惊,驰告始安王及江祏。始安欲出朓为东阳郡,祏固执不与。先是,朓常轻祏为人,祏常诣朓,朓因言有一诗,呼左右取,既而便停。祏问其故,云‘定复不急’。祏以为轻己。后祏及弟祀、刘沨、刘晏俱候朓,朓谓祏曰:‘可谓带二江之双流’,以嘲弄之。祏转不堪,至是构而害之。诏暴其过恶,收付廷尉。又使御史中丞范岫奏收朓,下狱死,时年三十六。临终谓门賔曰:‘寄语沈公,君方为三代史,亦不得见没。’
初,朓告王敬则反,敬则女为朓妻,常怀刀欲报朓,朓不敢相见。及当拜吏部,谦挹尤甚,尚书郎范缜嘲之曰:‘卿人才无惭小选,但恨不可刑于寡妻。’朓有愧色。及临诛,叹曰:‘天道其不可昧乎!我虽不杀王公,王公因我而死。’
朓好奖人才,会稽孔觊粗有才笔,未为时知,孔珪尝令草让表以示朓。朓嗟吟良乆,手自折简写之,谓珪曰:‘士子声名未立,应共奖成,无惜齿牙余论。’其好善如此。
朓及殷叡素与梁武以文章相得,帝以大女永兴公主适叡子钧,第二女永世公主适朓子谟。及帝为雍州,二女并暂随母向州。及武帝即位,二主始随内还。武帝意薄谟,又以门单,欲更适张弘策子,弘策卒,又以与王志子𬤇。而谟不堪叹恨,为书状如诗赠主。主以呈帝,甚蒙矜叹,而妇终不得还。寻用谟为信安县,稍迁王府咨议。时以为沈约早与朓善,为制此书云。
谢方明,裕从祖弟也。祖铁字铁石,位永嘉太守。父冲字秀度,中书郎,家在会稽,病归,为孙恩所杀,赠散骑常侍。方明随伯父吴兴太守邈在郡。孙恩寇会稽,东土诸郡响应,吴兴人胡桀、郜骠破东迁县,方明劝邈避之,不从,贼至被害,方明逃免。
初,邈舅子长乐冯嗣之及北方学士冯翊仇玄达俱投邈,礼待甚简,二人并恨,遂与恩通谋。刘牢之、谢琰等讨恩,恩走临海,嗣之等不得同去,方更聚合。方明体素羸弱,而勇决过人,结邈门生讨嗣之等,悉禽手刃之。时乱后吉凶礼废,方明合门遇祸,资产无遗,而营举凶功尽力,数月葬送并毕,平世备礼无以加也。顷之,孙恩重陷会稽,谢琰见害,因购方明甚急。方明于上虞载母妹奔东阳,由黄蘖峤出鄱阳,附载还都,寄居国子学。流离险厄,屯苦备经,而贞履之操,在约无改。
桓玄克建邺,丹阳尹卞范之势倾朝野,欲以女嫁方明,方明终不回。桓玄闻而赏之,即除著作佐郎。后从兄景仁举为宋武中军主簿,方明知无不为,帝谓曰:‘愧未有瓜衍之赏,且当与卿共豫章国禄。’屡加赏赐。
方明严恪,善自居遇,虽暗室未尝有惰容。从兄混有重名,唯岁节朝拜而已。丹阳尹刘穆之权重当时,朝野辐凑,其不至者唯混、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穆之甚恨。及混等诛后,方明、廓来往造穆之,穆之大悦,白武帝曰:‘谢方明可谓名家驹,及蔡廓直置并台鼎人,无论复有才用。’顷之,转从事中郎,仍为左将军道怜长史,武帝令府中众事皆咨决之。府转为中军长史,寻加晋陵太守,复为骠骑长史、南郡相,委任如初。尝年终,江陵县狱囚事无轻重,悉放归家,使过正三日还到,罪重者二十余人,纲纪以下莫不疑惧。时晋陵郡送故主簿弘季咸、徐寿之并随在西,固谏,以为昔人虽有其事,或是记籍过言,且当今人情伪薄,不可以古义相许。方明不纳,一时遣之。囚及父兄并惊喜涕泣,以为就死无恨。至期有重罪一人醉不能归,违二日乃反。余一囚十日不来,五官朱干期请见,欲自讨之。方明知为囚事,使左右谢五官不须入,囚自当反。囚逡巡墟里,不能自归,乡村责让率领将送,竟无逃者。远近叹服焉。
宋武帝受命,位侍中,丹阳尹,有能名。转会稽太守。江东人户殷盛,风俗峻刻,强弱相陵,奸吏蜂起,符书一下,文摄相续。方明深达政体,不拘文法,阔略苛细,务在统领。贵族豪士,莫敢犯禁。除比伍之坐,判乆系之狱。前后征伐,每兵运不充,悉倩士庶,事宁皆使还本。而守宰不明,与夺乖谬,人事不至,必被抑塞。方明简汰精当,各顺所宜,东土称咏之。性尤爱惜人物,未尝有所是非。承代前人,不易其政;必宜改者,则渐变使无迹可寻。卒官。
子惠连,年十岁能属文,族兄灵运嘉赏之,云‘每有篇章,对惠连辄得佳语’。尝于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忽梦见惠连,即得‘池塘生春草’,大以为工。常云‘此语有神功,非吾语也’。本州辟主簿,不就。
惠连先爱幸会稽郡吏杜德灵,及居父忧,赠以五言诗十余首,‘乘流遵归路’诸篇是也。坐废不豫荣位。尚书仆射殷景仁爱其才,言次白文帝,言‘臣小儿时便见此文,而论者云是惠连,其实非也’。文帝曰:‘若此便应通之。’元嘉七年,方为司徒彭城王义康法曹行参军。义康修东府城,城堑中得古冢,为之改葬,使惠连为祭文,留信待成,其文甚美。又为雪赋,以高丽见奇。灵运见其新文,每曰‘张华重生,不能易也’。文章并行于世,年三十七卒。既早亡,轻薄多尤累,故官不显。无子。惠连弟惠宣,位临川太守。
谢灵运,安西将军弈之曾孙而方明从子也。祖玄,晋车骑将军。父瑍,生而不慧,位秘书郎,早亡。灵运幼便颖悟,玄甚异之。谓亲知曰:‘我乃生瑍,瑍儿何为不及我。’
灵运少好学,博览群书,文章之美,与颜延之为江左第一。纵横俊发过于延之,深密则不如也。从叔混特知爱之。袭封康乐公,以国公例除员外散骑侍郎,不就。为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性豪侈,车服鲜丽,衣物多改旧形制,世共宗之,咸称谢康乐也。累迁秘书丞,坐事免。
宋武帝在长安,灵运为世子中军咨议、黄门侍郎,奉使慰劳武帝于彭城,作撰征赋。后为相国从事中郎,世子左卫率,坐辄杀门生免官。宋受命,降公爵为侯,又为太子左卫率。
灵运多愆礼度,朝廷唯以文义处之,不以应实相许。自谓才能宜参权要,既不见知,常怀愤惋。庐陵王义真少好文籍,与灵运情款异常。少帝即位,权在大臣,灵运构扇异同,非毁执政,司徒徐羡之等患之,出为永嘉太守。郡有名山水,灵运素所爱好。出守既不得志,遂肆意游遨,遍历诸县,动逾旬朔。理人听讼,不复关怀,所至辄为诗咏以致其意。
在郡一周,称疾去职,从弟晦、曜、弘微等并与书止之,不从。灵运父祖并葬始宁县,并有故宅及墅,遂移籍会稽,修营旧业。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与隐士王弘之、孔淳之等放荡为娱,有终焉之志。每有一首诗至都下,贵贱莫不竞写,宿昔间士庶皆遍,名动都下。作山居赋,并自注以言其事。
文帝诛徐羡之等,征为秘书监,再召不起。使光禄大夫范泰与书敦奖,乃出。使整秘阁书遗阙,又令撰晋书,粗立条流,书竟不就。寻迁侍中,赏遇甚厚。灵运诗书皆兼独绝,每文竟,手自写之,文帝称为二宝。既自以名辈,应参时政,至是唯以文义见接,每侍上宴,谈赏而已。王昙首、王华、殷景仁等名位素不逾之,并见任遇,意既不平,多称疾不朝直。穿池植援,种竹树果,驱课公役,无复期度。出郭游行,或一百六七十里,经旬不归。既无表闻,又不请急。上不欲伤大臣,讽旨令自解。灵运表陈疾,赐假东归。将行,上书劝伐河北。而游娱宴集,以夜续昼。复为御史中丞傅隆奏免官,是岁,元嘉五年也。
灵运既东,与族弟惠连、东海何长瑜、颍川荀雍、泰山羊璿之以文章赏会,共为山泽之游,时人谓之四友。惠连幼有奇才,不为父方明所知。灵运去永嘉还始宁,时方明为会稽,灵运造方明,遇惠连,大相知赏。灵运性无所推,唯重惠连,与为刎颈交。时何长瑜教惠连读书,亦在郡内,灵运又以为绝伦。谓方明曰:‘阿连才悟如此,而尊作常儿遇之;长瑜当今仲宣,而饴以下客之食。尊既不能礼贤,宜以长瑜还灵运。’载之而去。荀雍字道雍,官至员外散骑郎。璿之字曜璠,为临川内史,被司空竟陵王诞所遇,诞败坐诛。长瑜才亚惠连,雍、璿之不及也。临川王义庆招集文士,长瑜自国侍郎至平西记室参军。尝于江陵寄书与宗人何勗,以韵语序义庆州府僚佐云:‘陆展染白发,欲以媚侧室,青青不解乆,星星行复出。’如此者五六句。而轻薄少年遂演之,凡人士并为题目,皆加剧言苦句,其文流行。义庆大怒,白文帝,除广州所统曾城令。及义庆薨,朝士并诣第叙哀,何勗谓袁淑曰:‘长瑜便可还也。’淑曰:‘国新丧宗英,未宜以流人为念。’庐陵王绍镇寻阳,以长瑜为南中郎行参军,掌书记之任。行至板桥,遇暴风溺死。
灵运因祖父之资,生业甚厚,奴僮既众,义故门生数百,凿山浚湖,功役无已。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数十重,莫不备尽。登蹑常著木屐,上山则去其前齿,下山去其后齿。尝自始宁南山伐木开径,直至临海,从者数百。临海太守王琇惊骇,谓为山贼,末知灵运乃安。又要琇更进,琇不肯。灵运赠琇诗曰:‘邦君难地崄,旅客易山行。’在会稽亦多从众,惊动县邑。太守孟𫖮事佛精恳,而为灵运所轻,尝谓𫖮曰:‘得道应须慧业,丈人生天当在灵运前,成佛必在灵运后。’𫖮深恨此言。又与王弘之诸人出千秋亭饮酒,裸身大呼,𫖮深不堪,遣信相闻。灵运大怒曰:‘身自大呼,何关痴人事。’
会稽东郭有回踵湖,灵运求决以为田,文帝令州郡履行。此湖去郭近,水物所出,百姓惜之,𫖮坚执不与。灵运既不得回踵,又求始宁休崲湖为田,𫖮又固执。灵运谓𫖮非存利人,政虑决湖多害生命,言论伤之。与𫖮遂隙。因灵运横恣,表其异志,发兵自防,露板上言。灵运驰诣阙上表,自陈本末。文帝知其见诬,不罪也。不欲复使东归,以为临川内史。
在郡游放,不异永嘉,为有司所纠。司徒遣使随州从事郑望生收灵运。灵运兴兵叛逸,遂有逆志。为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追讨禽之,送廷尉,廷尉论正斩刑。上爱其才,欲免官而已。彭城王义康坚执,谓不宜恕。诏以‘谢玄勋参微管,宜宥及后嗣,降死徙广州’。
后秦郡府将宋齐受使至涂口,行达桃墟村,见有七人下路聚语,疑非常人,还告郡县,遣兵随齐掩讨禽之。其一人姓赵名钦,云‘同村薛道双先与灵运共事,道双因同村成国报钦云:“灵运犯事徙广州,给钱令买弓箭刀楯等物,使道双要合乡里健儿于三江口篡之。若得志如意后,功劳是同。遂合部党要谢不得,及还饥馑,缘路为劫。”’有司奏收之,文帝诏于广州弃市。临死作诗曰:‘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嵇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殒。’所称龚胜、李业,犹前诗子房、鲁连之意也。时元嘉十年,年四十九。所著文章传于世。
孟𫖮字彦重,平昌安丘人,卫将军昶弟也。昶、𫖮并美风姿,时人谓之双珠。昶贵盛,𫖮不就辟。昶死后,𫖮历侍中、仆射、太子詹事、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尝就徐羡之因叙关、洛中事,𫖮叹刘穆之终后便无继者,王弘亦在,甚不平,曰:‘昔魏朝酷重张郃,谓不可一日无之。及郃死,何关兴废?’𫖮不悦,众賔笑而释之。后卒于会稽太守。
灵运子凤,坐灵运徙岭南,早卒。
凤子超宗。随父凤岭南,元嘉末得还。与慧休道人来往。好学有文辞,盛得名誉。选补新安王子鸾国常侍。王母殷淑仪卒,超宗作诔奏之,帝大嗟赏,谓谢庄曰:‘超宗殊有凤毛,灵运复出。’时右卫将军刘道隆在御坐,出候超宗曰:‘闻君有异物,可见乎?’超宗曰:‘悬磬之室,复有异物邪。’道隆武人无识,正触其父名,曰:‘旦侍宴,至尊说君有凤毛。’超宗徒跣还内。道隆谓检觅凤毛,至暗待不得,乃去。
泰始中,为尚书殿中郎。三年,都令史骆宰议策秀孝格,五问并得为上,四三为中,二为下,一不第。超宗议不同,诏从宰议。
齐高帝为领军,爱其才,卫将军袁粲闻之,谓高帝曰:‘超宗开亮,善可与语。’取为长史、临淮太守。粲诛,高帝以超宗为义兴太守。昇明二年,坐公事免。诣东府门自通,其日风寒,高帝谓四座曰:‘此客至,使人不衣自暖矣。’超宗既坐,饮酒数杯,辞气横出,高帝对之甚欢。
及齐受禅,为黄门郎。有司奏撰郊庙歌,上敕司徒褚彦回、侍中谢朏、散骑侍郎孔珪、太学博士王咺之、总明学士刘融、何法图、何昙秀作者凡十人,超宗辞独见用。
为人恃才使酒,多所陵忽,在直省常醉。上召见,语及北方事,超宗曰:‘虏动来二十年矣,佛出亦无如之何。’以失仪出为南郡王中军司马。人问曰:‘承有朝命,定是何府?’超宗怨望,荅曰:‘不知是司马,为是司驴;既是驴府,政应为司驴。’为有司奏,以怨望免,禁锢十年。后司徒褚彦回因送湘州刺史王僧虔,阁道坏,坠水;仆射王俭惊跣下车。超宗拊掌笑曰:‘落水三公,坠车仆射。’彦回出水,霑湿狼藉。超宗先在僧虔舫,抗声曰:‘有天道焉,天所不容,地所不受。投畀河伯,河伯不受。’彦回大怒曰:‘寒士不逊。’超宗曰:‘不能卖袁、刘得富贵,焉免寒士。’前后言诮,稍布朝野。
武帝即位,使掌国史。除竟陵王征北咨议,领记室,愈不得志。超宗为子娶张敬儿女为妇,帝甚疑之。及敬儿诛,超宗谓丹阳尹李安人曰:‘往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君欲何计?’安人具启之。上积怀超宗轻慢,使兼中丞袁彖奏超宗请付廷尉。武帝虽可其奏,以彖言辞依违,使左丞王逡之奏彖‘轻文略奏,挠法容非,请免彖所居官’。诏‘彖匿情欺国,爱朋罔主,免官,禁锢十年’。超宗下廷尉,一宿发白皓首。诏徙越嶲,行至豫章,上敕豫章内史虞悰赐尽,勿伤其形骸。
明年,超宗门生王永先又告超宗子才卿死罪二十余条。上疑其妄,以才卿付廷尉辩,以不实见原。永先于狱尽之。
才卿弟几卿,清辩,时号神童。超宗徙越嶲,诏家人不得相随。几卿年八岁,别父于新亭,不胜其恸,遂投于江。超宗命估客数人入水救之,良乆涌出,得就岸,沥耳目口鼻,出水数斗,十余日乃裁能言。居父忧哀毁过礼。年十二,召补国子生。齐文惠太子自临策试,谓王俭曰:‘几卿本长玄理,今可以经义访之。’俭承旨发问,几卿辩释无滞,文惠大称赏焉。俭谓人曰:‘谢超宗为不死矣。’及长,博学有文采。仕齐为大尉晋安王主簿。
梁天监中,自尚书三公郎为书侍御史。旧郎官转为此职者,世谓之南奔。几卿颇失志,多陈疾,台事略不复理。累迁尚书左丞。
几卿详悉故实,仆射徐勉每有凝滞,多询访之。然性通脱,会意便行,不拘朝宪。尝预乐游苑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酒垆,停车褰幔,与车前三驺对饮。时观者如堵,几卿处之自若。后以在省署夜著犊鼻裈,与门生登阁道饮酒酣呼,为有司纠奏,坐免。
普通六年,诏西昌侯藻督众军北侵,几卿启求行,擢为藻军师长史。将行,与仆射徐勉别,勉云:‘淮、淝之役,前谢已著奇功,未知今谢何如?’几卿应声曰:‘已见今徐胜于前徐,后谢何必愧于前谢。’勉默然。军至涡阳退败,几卿坐免官。
居白杨石井宅,朝中交好者载酒从之,客恒满坐。时左丞庾仲容亦免归,二人意相得,并肆情诞纵,或乘露车历游郊野,醉则执铎挽歌,不屑物议。湘东王绎在荆镇与书慰勉之。
后为太子率更令。放达不事容仪。性不容非,与物多忤,有乖己者,辄肆意骂之,退无所言。迁左丞。仆射省尝议集公卿,几卿外还,宿醉未醒,取枕高卧,傍若无人。又尝于阁省裸袒酣饮,及醉小遗,下霑令史,为南司所弹,几卿亦不介意。转左光禄长史。卒,文集行于世。
几卿虽不持检操,然于家门笃睦。兄才卿早卒,子藻幼孤,几卿抚养甚至。及藻成立,历清官,皆几卿奖训之力也。
论曰:谢晦以佐命之功,当顾托之重,殷忧在日,黜昏启圣,于社稷之计,盖为大矣。但庐陵之殒,事非主命,昌门之覆,有乖臣道。博陆所慎,理异于斯。加以身处上流,兵权总己,将欲以外制内,岂人主所乆堪乎。向令徐、傅不亡,道济居外,四权制命,力足相侔,刘氏之危,则有逾累卵。以此论罚,岂曰妄诛。宣远所为寒心,可谓睹其萌矣。然谢氏自晋以降,雅道相传,景恒、景仁以德素传美,景懋、景先以节义流誉。方明行己之度,玄晖藻缋之奇,各擅一时,可谓德门者矣。灵运才名,江左独振;而猖獗不已,自致覆亡。人各有能,兹言乃信,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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