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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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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二‧列傳第五十二  賀瑒 司馬褧 朱异 顧協 徐摛 鮑泉
賀瑒字德璉,會稽山陰人,晉司空循之玄孫也。世以儒術顯。伯祖道養工卜筮,經遇工歌女人病死,為筮之,曰:「此非死也,天帝召之歌耳。」乃以土塊加其心上,俄頃而蘇。祖道力善三禮,有盛名,仕宋為尚書三公郎,建康令。父損亦傳家業。
瑒少聦敏,齊時沛國劉瓛為會稽府丞,見瑒深器異之。嘗與俱造吳郡張融,指瑒謂曰:「此生將來為儒者宗矣。」薦之為國子生,舉明經。後為太學博士。
梁天監初,為太常丞,有司舉修賔禮,召見說禮義。武帝異之,詔朝朔望,預華林講。四年,初開五館,以瑒兼五經博士。別詔為皇太子定禮,撰五經義。時武帝方創定禮樂,瑒所建議多見施行。七年,拜步兵校尉,領五經博士。卒于館。所著禮、易、老、莊講疏,朝廷博士議數百篇,賔禮儀注一百四十五卷。
瑒於禮尤精,館中生徒常數百,弟子明經對策至數十人。二子革、季,弟子琛,並傳瑒業。
革字文明,少以家貧,躬耕供養,年二十,始輟耒就父受業,精力不怠。有六尺方牀,思義未達,則橫卧其上,不盡其義,終不肯食。通三禮。及長,遍治孝經、論語、毛詩、左傳,為兼太學博士。長七尺八寸,雍容都雅,吐納蘊藉。敕於永福省為邵陵、湘東、武陵三王講禮。後為國子博士,於學講授,生徒常數百人。出為西中郎湘東王諮議參軍,帶江陵令。王於州置學,以革領儒林祭酒,講三禮,荊楚衣冠聽者甚衆。前後再監南平郡,為人吏所懷。尋兼平西長史、南郡太守。革至孝,常恨食祿代耕,不及為養。在荊州歷為郡縣,所得俸秩,不及妻孥,專擬還鄉造寺,以申感思。子徽,美風儀,能談吐,深為革愛,先革卒。革哭之,因遘疾而卒。
季亦明三禮,位中書黃門郎,兼著作。
琛字國寶,幼孤,伯父瑒授其經業,一聞便通義理。瑒異之,常曰:「此兒當以明經致貴。」瑒卒後,琛家貧,常往還諸暨販粟以養母。雖自執舟烜,閑則習業,尤精三禮。年二十餘,瑒之門徒稍從問道。
初,瑒於鄉里聚徒教授,四方受業者三千餘人。瑒天監中亡,至是復集,琛乃築室郊郭之際,茅茨數間,年將三十,便事講授。旣世習禮學,究其精微,占述先儒,吐言辯絜,坐之聽受,終日不疲。
湘東王幼年臨郡,彭城到溉為行事,聞琛美名,命駕相造。會琛正講,學侶滿筵,旣聞上佐忽來,莫不傾動。琛說經無輟,曾不降意。溉下車,欣然就席,便申問難,往復從容,義理該贍。溉嘆曰:「通儒碩學,復見賀生。今且還城,尋當相屈。」琛了不酬荅,神用頹然。溉言之王,請補郡功曹史。琛辭以母老,終於固執。
俄遭母憂,廬於墓所。服闋,猶未還舍,生徒復從之。琛哀毀積年,骨立而已,未堪講授。諸生營救,稍稍習業。
普通中,太尉臨川王宏臨州,召補祭酒從事,琛年已四十餘,始應辟命。武帝聞其有學術,召見文德殿,與語悅之,謂僕射徐勉曰:「琛殊有門業。」仍補王國侍郎,稍遷兼中書通事舍人,參禮儀事。累遷尚書左丞,詔琛撰新謚法,便即施用。時皇太子議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女。琛駁議曰:
令旨以「大功之末,可得冠子嫁女,不得自冠自嫁」。推以記文,竊猶致惑。案嫁冠之禮,本是父之所成。無父之人,乃可自冠,故記稱大功小功,並以「冠子嫁子」為文,非關唯得為子,己身不得也。小功之末旣得自嫁娶,而亦云「冠子娶婦」,其義益明。故先列二服,每明冠子嫁子,結於後句,方顯自娶之義。旣明小功自娶,即知大功自冠矣。蓋是約言而見旨。若謂緣父服大功,子服小功,小功服輕,故得為子冠嫁,大功服重,故不得自嫁自冠者,則小功之末,非明父子服殊,不應復云「冠子嫁子」也。若謂小功之文,言己可娶,大功之文,不言己冠,故知身有大功,不得自行嘉禮,但得為子冠嫁。竊謂有服不行嘉禮,本為吉凶不可相干。子雖小功之末,可得行冠嫁,猶應須父得為其冠嫁。若父於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子,是於吉凶禮無礙;吉凶禮無礙,豈不得自冠自嫁?若自冠自嫁於事有礙,則冠子嫁子寧獨可通?今許其冠子而塞其自冠,是琛之所惑也。
又令旨推「下殤小功不可娶婦,則降服大功亦不得為子冠嫁」。伏尋此旨,若為降服大功不可冠子嫁子,則降服小功亦不可自冠自嫁,是為凡厥降服大功小功皆不得冠娶矣。記文應云降服則不可,寧得唯稱下殤?今不言降服,的舉下殤,實有其義。夫出嫁出後,或有再降,出後之身,於本姊妹降為大功,若是大夫服士父,又以尊降,則成小功,其於冠嫁義無以異。所以然者,出嫁則有受我,出後則有傳重,並欲使薄於此而厚於彼。此服雖降,彼服則隆。昔實期親,雖復再降,猶依小功之禮,可冠可娶。若夫期降大功,大功降為小功,止是一等,降殺有倫,服末嫁冠,故無有異。唯下殤之服特明不娶之義者,蓋緣以幼弱之故。夭喪情深,旣無受厚他姓,又異傳重彼宗,嫌其年幼服輕,頓成殺略,故特明不娶,以示本重之恩。是以凡厥降服,冠嫁不殊,唯在下殤,乃明不娶。其義若此,則不得言大功之降服皆不冠嫁也。且記云「下殤小功」,言下殤則不得通於中上,語小功又不兼於大功。若實大功小功降服皆不冠嫁,上中二殤亦不冠嫁者,記不得直云「下殤小功則不可」。恐非文意,此又琛之所疑也。
遂從琛議。加員外散騎常侍。舊尚書南坐無貂,貂自琛始也。遷御史中丞,參禮儀如先。
琛性貪嗇,多受賕賂,家產旣豐,買主第為宅,為有司奏,坐免官。後為通直散騎常侍,領尚書左丞,參禮儀事。琛前後居職,凡郊廟諸儀多所創定,每進見武帝,與語常移晷刻,故省中語曰:「上殿不下有賀雅。」琛容止閑雅,故時人呼之。遷散騎常侍,參禮儀如故。
時武帝年高,任職者緣飾姦諂,深害時政。琛啟陳事條封奏,大略:其一事曰,「今北邊稽服,政是生聚教訓之時,而天下戶口減落,誠當今之急務。國家之於關外,賦稅蓋微,乃至年常租調,動致逋積,而人失安居,寧非牧守之過」。其二事曰,「今天下宰守所以皆尚貪殘,罕有廉白者,良由風俗侈靡使之然也。欲使人守廉隅,吏尚清白,安可得邪?今誠宜嚴為禁制,導之以節儉,貶黜雕飾,糾奏浮華,使衆皆知變其耳目,改其好惡,則易於反掌」。其三事曰,「斗筲之人,詭競求進,運挈瓶之智,徼分外之求,以深刻為能,以繩逐為務,長弊增姦,實由於此。今誠願責其公平之効,黜其殘愚之心,則下安上謐,無徼倖之患矣」。其四事曰,「自征伐北境,帑藏空虛,今天下無事,而猶日不暇給者,良有以也。夫國弊則省其事而息其費,事省則養人,費息則財聚。若言小費不足害財,則終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人,則終年不止矣」。書奏,武帝大怒,召主書於前,口受敕責琛曰:「朕有天下四十餘年,公車讜言,日聞聽覽。每苦倥偬,更增惛惑。卿珥貂紆組,博問洽聞,不宜同於闒茸,止取名字,言我能上事,恨朝廷不能受。卿云『今北邊稽服,政是生聚教訓之時,而人失安居,牧守之過』。但大澤之中有龍有蛇,縱不盡善,不能皆惡。卿可分明顯出其人。卿云『宜導之以節儉』。又云『至道者必以淳素為先』。此言大善。夫子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朕絕房室三十餘年,不與女人同屋而寢亦三十餘年,於居處不過一牀之地,雕飾之物不入於宮,此亦人所共知。受生不飲酒,受生不好音聲,所以朝中曲宴未嘗奏樂。朕三更出理事,隨事多少。事或少,中前得竟,事多,至日昃方得就食。旣常一食,若晝若夜,無有定時,疾苦之日,或亦再食。昔腰過於十圍,今之瘦削,裁二尺餘。舊帶猶存,非為妄說。為誰為之?救物故也。書云,『股肱惟人,良臣惟聖』。向使朕有股肱,可得中主,今乃不免居九品之下。『不令而行』,徒虛言耳。卿又云『百司莫不奏事,詭競求進』。今不許外人呈事,於義可否?以噎廢餐,此之謂也。若斷呈事,誰尸其任?專委之人,云何可得?是故古人云,『專聽生姦,獨任成亂』。何者是宜,具以奏聞。」琛奉敕但謝過而已,不敢有所指斥。
太清二年,為中軍宣城王長史。侯景陷城,琛被創未死,賊求得之,輿至闕下,求見僕射王克、領軍朱异,勸開城納賊。克等讓之,涕泣而止。賊復輿送莊嚴寺療之。明年,臺城不守,琛逃歸鄉里。其年,賊寇會稽,復執琛送出都,以為金紫光祿大夫。卒。琛所撰三禮講疏、五經滯義及諸儀注凡百餘篇。子翊,位巴山太守。
司馬褧字元表,河內溫人也。曾祖純之,晉大司農高密敬王。祖讓之,員外常侍。父燮,善三禮,仕齊位國子博士。
褧少傳家業,強力專精,手不釋卷。沛國劉瓛為儒者宗,嘉其學,深相賞好。與樂安任昉善,昉亦推重之。梁天監初,詔通儒定五禮,有舉褧修嘉禮,除尚書祠部郎。時創定禮樂,褧所建議,多見施行。兼中書通事舍人,每吉凶禮,當時名儒明山賔、賀瑒等疑不能斷者,皆取決焉。累遷御史中丞。
十六年,出為宣毅南康王長史,行府國并石頭戍軍事。褧雖居外官,有敕預文德、武德二殿長名問訊,不限日。遷晉安王長史,卒。王命記室庾肩吾集其文為十卷。所撰嘉禮儀注一百一十六卷。
朱异字彥和,吳郡錢唐人也。祖昭之,以學解稱於鄉。叔父謙之字處光,以義烈知名。年數歲,所生母亡,昭之假葬於田側,為族人朱幼方燎火所焚。同產姊密語之,謙之雖小,便哀感如持喪,長不昏娶。齊永明中,手刃殺幼方,詣獄自繫。縣令申靈勗表上之。齊武帝嘉其義,慮相報復,乃遣謙之隨曹武西行。將發,幼方子懌於津陽門伺殺謙之。謙之兄巽之,即异父也,又刺殺懌。有司以聞。武帝曰:「此皆是義事,不可問。」悉赦之。吳興沈顗聞而歎曰:「弟死於孝,兄殉於義,孝友之節,萃此一門。」巽之字處林,有志節,著辯相論。幼時,顧歡見而異之,以女妻焉。仕齊官至吳平令。
异年數歲,外祖顧歡撫之,謂其祖昭之曰:「此兒非常器,當成卿門戶。」年十餘,好群聚蒱博,頗為鄉黨所患。及長,乃折節從師。梁初開五館,异服膺於博士明山賔。居貧,以傭書自業,寫畢便誦。遍覽五經,尤明禮、易。涉獵文史,兼通雜藝,博弈書算,皆其所長。年二十,出都詣尚書令沈約,面試之,因戲异曰:「卿年少,何乃不廉?」异逡巡未達其旨,約乃曰:「天下唯有文義棋書,卿一時將去,可謂不廉也。」尋上書言建康宜置獄司,比廷尉。敕付尚書詳議,從之。
舊制,年二十五方得釋褐,時异適二十一,特敕擢為揚州議曹從事史。尋有詔求異能之士,五經博士明山賔表薦异:「年時尚少,德備老成,在獨無散逸之想,處闇有對賔之色。器宇弘深,神表峰峻。金山萬丈,緣陟未登;玉海千尋,窺映不測。加以珪璋新琢,錦組初搆,觸響鏗鏘,遇采便發。觀其信行,非唯十室所稀,若使負重遙途,必有千里之用。」武帝召見,使說孝經、周易義,甚悅之,謂左右曰:「朱异實異。」後見明山賔曰:「卿所舉殊得人。」仍召直西省,俄兼太學博士。其年,帝自講孝經,使异執讀。遷尚書儀曹郎,入兼中書通事舍人。後除中書郎,時秋日,始拜,有飛蟬正集异武冠上,時咸謂蟬珥之兆。遷太子右衛率。
普通五年,大舉北侵,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遣使請舉地內屬,詔有司議其虛實。异曰:「自王師北討,剋獲相繼,徐州地轉削弱,咸願歸罪。法僧懼禍,其降必非偽也。」帝仍遣异報法僧,並敕衆軍應接,受异節度。及至,法僧遵承朝旨,如异策焉。遷散騎常侍。
异容貌魁梧,能舉止,雖出自諸生,甚閑軍國故實。自周捨卒後,异代掌機密,其軍旅謀謨,方鎮改換,朝儀國典,詔誥敕書,並典掌之。每四方表疏,當局簿領,諮詳請斷,填委於前,异屬辭落紙,覽事下議,縱橫敏贍,不暫停筆,頃刻之間,諸事便了。
遷右衛將軍。啟求於儀賢堂奉述武帝老子義,敕許之。及就講,朝士及道俗聽者千餘人,為一時之盛。時城西又開士林館以延學士,异與左丞賀琛遞日述武帝禮記中庸義。皇太子又召异於玄圃講易。
大同八年,改加侍中。异博解多藝,圍碁上品,而貪財冒賄,欺罔視聽,以伺候人主意,不肯進賢黜惡。四方餉饋,曾無推拒,故遠近莫不忿疾。起宅東陂,窮乎美麗,晚日來下,酣飲其中。每迫曛黃,慮臺門將闔,乃引其鹵簿自宅至城,使捉城門停留管籥。旣而聲勢所驅,薰灼內外,產與羊侃相埒。好飲食,極滋味聲色之娛,子鵝炰鯂不輟於口,雖朝謁,從車中必齎飴餌。而輕傲朝賢,不避貴戚。人或誨之,异曰:「我寒士也,遭逢以至今日。諸貴皆恃枯骨見輕,我下之,則為蔑尤甚。我是以先之。」
自徐勉、周捨卒後,外朝則何敬容,內省則异。敬容質愨無文,以綱維為己任,异文華敏洽,曲營世譽,二人行異而俱見倖。异在內省十餘年,未嘗被譴。司農卿傅岐嘗謂异曰:「今聖上委政於君,安得每事從旨。頃者外聞殊有異論。」异曰:「政言我不能諫爭耳。當今天子聖明,吾豈可以其所聞干忤天聽。」
太清二年,為中領軍,舍人如故。初,武帝夢中原盡平,舉朝稱慶,甚悅,以語异曰:「吾生平少夢,夢必有實。」异曰:「此宇內方一之徵。」及侯景降,敕召群臣廷議,尚書僕射謝舉等以為不可許。武帝欲納之,未決,嘗夙興至武德閤口,獨言:「我國家猶若金甌,無一傷缺,承平若此,今便受地,詎是事宜?脫至紛紜,悔無所及。」异探帝微旨,荅曰:「聖明御宇,上應蒼玄,北土遺黎,誰不慕仰,為無機會,未達其心。今侯景分魏國太半,遠歸聖朝;若不容受,恐絕後來之望。」帝深納异言,又感前夢,遂納之。及貞陽侯敗沒,帝憂曰:「今勿作晉家事乎?」尋而貞陽自魏遣使述魏相高澄欲申和睦。敕有司定議。异又議以和為允,帝從之。其年六月,遣建康令謝挺、通直郎徐陵使北通好。時侯景鎮壽春,疑懼,累啟請絕和,及致書與异餉金二百兩,又致書於制局監周石珍令具申聞。异納其金而不停北使,景遂反。
初,景謀反,合州刺史鄱陽王範、司州刺史羊鴉仁並累有啟聞。异以景孤立寄命,必不應爾,乃謂使曰:「鄱陽王遂不許國家有一客!」並不為聞奏。及賊至板橋,使前壽州司馬徐思玉先至求見於上,上召問之,思玉紿稱反賊,請閒陳事。上將屏左右,舍人高善寶曰:「思玉從賊中來,情偽難測,安可使其獨在殿上。」時异侍坐,乃曰:「徐思玉豈是刺客邪?何言之僻。」善寶曰:「思玉已將臨賀入北,詎可輕信。」言未卒,思玉果出賊啟,异大慙。賊遂以討异及陸驗為名。及景至城下,又射啟言「朱异等蔑弄朝權,輕作威福,臣為讒臣所陷,欲加屠戮。陛下誅异等,臣斂轡北歸」。帝問簡文曰:「有是乎?」對曰:「然」。帝召有司將誅之,簡文曰:「賊特以异等為名耳,今日殺异,無救於急,適足貽笑將來。若祅氛旣息,誅之未晚。」帝乃止。
异之方倖,在朝莫不側目,雖皇太子亦不能平。至是城內咸尤异,簡文為四言愍亂詩曰:「愍彼阪田,嗟斯氛霧。謀之不臧,褰我王度。」又製圍城賦,末章云:「彼高冠及厚履,並鼎食而乘肥。升紫霄之丹地,排玉殿之金扉。陳謀謨之啟沃,宣政刑之福威。四郊以之多壘,萬邦以之未綏。問豺狼其何者?訪虺蜴之為誰?」並以指异。又帝登南樓望賊,顧謂异曰:「四郊多壘,誰之罪歟?」异流汗不能對。慙憤發病卒,時年六十七。詔贈尚書右僕射。舊尚書官不以為贈,及异卒,武帝悼惜之,方議贈事,左右有善异者,乃啟曰:「异生平所懷,願得執法。」帝因其宿志,特有此贈。
异居權要三十餘年,善承上旨,故特被寵任。歷官自員外常侍至侍中,四官皆珥貂,自右衛率至領軍,四職並驅鹵簿,近代未之有也。异及諸子自潮溝列宅至青溪,其中有臺池翫好,每暇日與賔客遊焉。四方饋遺,財貨充積,性吝嗇,未嘗有散施。廚下珍羞恒腐爛,每月常棄十數車,雖諸子別房亦不分贍。所撰禮、易講疏及儀注文集百餘篇。
子肅,位國子博士;次閏,司徒掾。並遇亂卒。
顧協字正禮,吳郡吳人,晉司空和六世孫也。幼孤,隨母養於外氏。外從祖右光祿大夫張永嘗攜內外孫姪游虎丘山,拹年數歲,永撫之曰:「兒欲何戲?」協曰:「兒政欲枕石漱流。」永歎息曰:「顧氏興於此子。」及長好學,以精力稱。外氏諸張多賢達,有識鑒,內弟率尤推重焉。
初為揚州議曹從事,舉秀才。尚書令沈約覽其策而歎曰:「江左以來,未有斯作。」為兼廷尉正。太尉臨川王聞其名,召掌書記,仍侍西豐侯正德讀。正德為巴西、梓潼郡,協除所部新安令。未至縣遭母憂,刺史始興王厚資遣之,送喪還。於峽江遇風,同旅皆漂溺,唯協一舫觸石得泊焉。咸謂精誠所致。
張率嘗薦之於帝,問協年,率言三十有五。帝曰:「北方高涼,四十強仕,南方卑濕,三十已衰。如協便為已老,但其事親孝,與友信,亦不可遺於草澤。卿便稱敕喚出。」於是以協為兼太學博士。累遷湘東王參軍,兼記室。
普通中,有詔舉士,湘東王表薦之,即召拜通直散騎侍郎,兼中書通事舍人。大通三年,霆擊大航華表然盡。建康縣馳啟,協以為非吉祥,未即呈聞。後帝知之,曰:「霆之所擊,一本罰惡龍,二彰朕之有過。協掩惡揚善,非曰忠公。」由是見免。後守鴻臚卿,員外散騎常侍,卿、舍人並如故。
自為近臣,便繁幾密,每有述製,敕前示協,時輩榮之。卒官無衾以斂,為士子所嗟歎。武帝悼惜之,為舉哀。贈散騎常侍,謚曰溫子。
協少清介,有志操,初為廷尉正,冬服單薄,寺卿蔡法度欲解襦與之,憚其清嚴,不敢發口,謂人曰:「我願解身上襦與顧郎,顧郎難衣食者。」竟不敢以遺之。及為舍人,同官者皆潤屋,協在省十六載,器服飲食不改於常。有門生始來事協,知其廉潔,不敢厚餉,止送錢二千,協發怒,杖二十,因此事者絕於饋遺。自丁艱憂,遂終身布衣蔬食。少時將娉舅息女,未成昏而協母亡,免喪後不復娶。年六十餘,此女猶未他適,協義而迎之。晚雖判合,卒無胤嗣。
協博極群書,於文字及禽獸草木尤稱精詳,撰異姓苑五卷,瑣語十卷,文集十卷,並行於世。
徐摛字士秀,東海郯人也,一字士繢。祖憑道,宋海陵太守。父超之,梁天監初位員外散騎常侍。
摛幼好學,及長,遍覽經史,屬文好為新變,不拘舊體。晉安王綱出戍石頭,武帝謂周捨曰:「為我求一人,文學俱長,兼有行者,欲令與晉安游處。」捨曰:「臣外弟徐摛,形質陋小,若不勝衣,而堪此選。」帝曰:「必有仲宣之才,亦不簡貌。」乃以摛為侍讀。大通初,王總戎北侵,以摛兼寧蠻府長史,參贊戎政,教命軍書,多自摛出。王入為皇太子,轉家令,兼管記,尋帶領直。
摛文體旣別,春坊盡學之,「宮體」之號,自斯而始。帝聞之怒,召摛將加誚責,及見,應對明敏,辭義可觀,乃意釋。因問五經大義,次問歷代史及百家雜記,末論釋教。摛商較從橫,應荅如響,帝甚加歎異,更被親狎,寵遇日隆。領軍朱异不悅,謂所親曰:「徐叟出入兩宮,漸來見逼,我須早為之所。」遂承閒白帝曰:「摛年老,又愛泉石,意在一郡自養。」帝謂摛欲之,乃召摛曰:「新安大好山水,任昉等並經為之,卿為我臨此郡。」中大通三年,遂出為新安太守。為政清靜,教人禮義,勸課農桑,期月風俗便改。秩滿,為中庶子。
時臨城公納夫人王氏,即簡文妃姪女。晉、宋以來,初昏三日,婦見舅姑,衆賔皆列觀,引春秋義云「丁丑,夫人姜氏至。戊寅,公使大夫宗婦覿用幣」。戊寅即丁丑之明日,故禮官據此皆云「宜依舊觀」。簡文問摛,摛議曰:「儀禮云:『質明贊見婦於舅姑。』雜記又云:『婦見舅姑,兄弟姊妹皆立於堂下。』政言婦是外宗,未審令,所以舅延外客,姑率內賔,堂下之儀,以備盛禮。近代婦於舅姑本有戚屬,不相瞻者。夫人乃妃姪女,有異他姻,覿見之儀,謂應可略。」簡文從其議。除太子左衛率。
及侯景攻陷臺城,時簡文居永福省。賊衆奔入,侍衛走散,莫有存者。摛獨侍立不動,徐謂景曰:「侯公當以禮見,何得如此。」凶威遂折,侯景乃拜。由是常憚摛。簡文嗣位,進授左衛將軍,固辭不拜。簡文被閉,摛不獲朝謁,因感氣疾而卒,年七十八。贈侍中、太子詹事,謚貞子。長子陵,最知名。
陵字孝穆。母臧氏,嘗夢五色雲化為鳳,集左肩上,已而誕陵。年數歲,家人攜以候沙門釋寶誌,寶誌摩其頂曰:「天上石麒麟也。」光宅寺慧雲法師每嗟陵早就,謂之顏回。八歲屬文,十三通莊、老義。及長,博涉史籍,從橫有口辯。父摛為晉安王諮議,王又引陵參寧蠻府軍事。王立為皇太子,東宮置學士,陵充其選。稍遷尚書度支郎。
出為上虞令。御史中丞劉孝儀與陵先有隙,風聞劾陵在縣贓污,因坐免。乆之,為通直散騎侍郎。梁簡文在東宮,撰長春殿義記,使陵為序。又令於少傅府述己所製莊子義。
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騎常侍使魏,魏人授館宴賔。是日甚熱,其主客魏收謿陵曰:「今日之熱,當由徐常侍來。」陵即荅曰:「昔王肅至此,為魏始制禮儀;今我來聘,使卿復知寒暑。」收大慙。齊文襄為相,以收失言,囚之累日。
及侯景入寇,陵父摛先在圍城之內,陵不奉家信,便蔬食布衣,若居哀恤。會齊受魏禪,梁元帝承制於江陵,復通使於齊。陵累求復命,終拘留不遣,乃致書於僕射楊遵彥,不報。及魏平江陵,齊送貞陽侯明為梁嗣,乃遣陵隨還。太尉王僧辯初拒境不納,明往復致書,皆陵辭也。及明入,僧辯得陵大喜,以為尚書吏部郎,兼掌詔誥。其年陳武帝誅僧辯,仍進討韋載,而任約、徐嗣徽乘虛襲石頭,陵感僧辯舊恩,往赴約。約平,武帝釋陵不問,以為尚書左丞。
紹泰二年,又使齊。還除給事黃門侍郎,祕書監。陳受禪,加散騎常侍。天嘉四年,為五兵尚書,領大著作。六年,除散騎常侍,御史中丞。時安成王頊為司空,以帝弟之尊,權傾朝野。直兵鮑僧叡假王威風,抑塞辭訟,大臣莫敢言,陵乃奏彈之。文帝見陵服章嚴肅,若不可犯,為斂容正坐。陵進讀奏狀,時安成王殿上侍立,仰視文帝,流汗失色,陵遣殿中郎引王下殿。自是朝廷肅然。
遷吏部尚書,領大著作。陵以梁末以來,選授多失其所,於是提舉綱維,綜覈名實。時有冒進求官,馳競不已者,乃為書宣示之,曰:「永定之時,聖朝草創,干戈未息,尚無條序。府庫空虛,賞賜懸乏,白銀難得,黃札易營。權以官階,代於錢絹,義在撫接,無計多少。致令員外常侍,路上比肩,諮議參軍,市中無數,豈是朝章應其如此。今衣冠禮樂,日富年華,何可猶作舊意,非理望也。所見諸君多踰本分,猶言大屈,未諭高懷。若問梁朝朱領軍异亦為卿相,此不踰其本分耶?此是天子所拔,非關選序。梁武帝云:『世間人言有目色,我特不目色范悌。』宋文帝亦云:『人豈無運命,每有好官缺,輙憶羊玄保。』此則清階顯職,不由選也。旣忝衡流,諸賢深明鄙意。」自是衆咸服焉。時論比之毛玠。
及宣帝入輔,謀黜異志者,引陵預其議。宣帝即位,封建昌縣侯。太建中,為尚書左僕射,抗表推周弘正、王勱等。帝召入內殿,曰:「卿何為固辭而舉人乎?」陵曰:「弘正舊蕃長史,王勱太平中相府長史,張種帝鄉賢戚,若選賢舊,臣宜居後。」固辭累日,乃奉詔。
及朝議北侵,宣帝命舉元帥,衆議在淳于量,陵獨曰:「不然。吳明徹家在淮左,悉彼風俗,將略人才,當今無過者。」於是爭論數日不能決,都官尚書裴忌曰:「臣同徐僕射。」陵應聲曰:「非但明徹良將,忌即良副也。」是日詔明徹為大都督,令忌監軍事,遂剋淮南數十州地。宣帝因置酒,舉杯屬陵曰:「賞卿知人。」
七年,領國子祭酒,以公事免侍中、僕射。尋加侍中,給扶。十三年,為中書監,領太子詹事。以年老累表求致事,宣帝亦優禮之,詔將作為造大齋,令陵就第攝事。後主即位,遷左光祿大夫、太子少傅。至德元年卒,年七十七,詔贈特進。初,後主為文示陵,云他人所作。陵嗤之曰:「都不成辭句。」後主銜之,至是謚曰章偽侯。
陵器局深遠,容止可觀,性又清簡,無所營樹,俸祿與親族共之。太建中,食建昌戶,戶送米至水次,親戚有貧匱者,皆召令取焉,數日便盡。陵家尋致乏絕。府僚怪問其故,陵云:「我有車牛衣裳可賣,餘家有可賣不?」其周給如此。
少而崇信釋教,經論多所釋解。後主在東宮,令陵講大品經,義學名僧,自遠雲集,每講筵商較,四坐莫能與抗。目有青精,時人以為聦慧之相也。自陳創業,文檄軍書及受禪詔策,皆陵所製,為一代文宗。亦不以矜物,未嘗詆訶作者。其於後進,接引無倦。文、宣之時,國家有大手筆,必命陵草之。其文頗變舊體,緝裁巧密,多有新意。每一文出,好事者已傳寫成誦,遂傳于周、齊,家有其本。後逢喪亂,多散失,存者三十卷。陵有四子:儉、份、儀、僔。
儉一名報,幼而修立,勤學有志操。汝南周弘直重其為人,妻之以女。梁元帝召為尚書金部郎中。常侍宴賦詩,元帝歎賞之,曰:「徐氏之子,復有文矣。」魏平江陵,還建鄴,累遷中書侍郎。
太建初,廣州刺史歐陽紇舉兵反,宣帝令儉持節喻旨。紇見儉,盛列仗衛,言辭不恭。儉曰:「呂嘉之事,誠當已遠,將軍獨不見周迪、陳寶應乎?」紇默然不荅。懼儉沮衆,不許入城,置儉於孤園寺。紇嘗出見儉,儉謂曰:「將軍業已舉事,儉須還報天子。儉之性命雖在將軍,將軍成敗不在於儉。幸不見留。」紇於是遣儉。從間道馳還。宣帝乃命章昭達討紇,以儉監昭達軍。紇平,為兼中書通事舍人。
後主立,累遷尋陽內史,為政嚴明,盜賊靜息。遷散騎常侍,襲封建昌侯。入為御史中丞。儉公平無所阿附,尚書令江總望重一時,為儉所劾,後主深委任焉。禎明二年卒。
份少有父風。九歲為夢賦,陵見之,謂所親曰:「吾幼屬文亦不加此。」為海鹽令,有政績。入為太子洗馬。性孝弟,陵嘗疾篤,份燒香泣涕,跪誦孝經,日夜不息,如是者三日,陵疾豁然而愈,親戚皆謂份孝感所致。先陵卒。
儀少聦警,仕陳位尚書殿中郎。陳亡,隱于錢唐之赭山。隋煬帝召為學士,尋除著作佐郎。大業四年卒。
陵弟孝克,有口辯,能談玄理。性至孝,遭父憂殆不勝喪。事所生母陳氏,盡就養之道。梁末,侯景寇亂,孝克養母,饘粥不能給。妻東莞臧氏,領軍將軍盾女也,甚有容色。孝克乃謂曰:「今饑荒如此,供養交闕,欲嫁卿與富人,望彼此俱濟,於卿如何?」臧氏弗許之。時有孔景行者,為侯景將,多從左右逼而迎之,臧氏涕泣而去,所得穀帛,悉以遺母。孝克又剃髮為沙門,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給焉。臧氏亦深念舊恩,數私致饋餉,故不乏絕。後景行戰死,臧氏伺孝克於途中,累日乃見,謂孝克曰:「往日之事,非為相負,今旣得脫,當歸供養。」孝克默然無荅。於是歸俗,更為夫妻。
後東遊,居錢唐之佳義里,與諸僧討論釋典,遂通三論。每日二時講,旦講佛經,晚講禮傳,道俗受業者數百人。天嘉中,除剡令,非其好,尋去職。太建四年,徵為祕書丞,不就。乃蔬食長齋,持菩薩戒,晝夜講誦法華經。宣帝甚嘉其操行。
後為國子祭酒。孝克每侍宴,無所食噉,至席散,當其前膳羞損減。帝密記以問中書舍人管斌,斌自是伺之,見孝克取珍果納紳帶中。斌當時莫識其意,後尋訪,方知其以遺母。斌以啟,宣帝嗟歎良乆,乃敕自今宴享,孝克前饌,並遣將還,以餉其母。時論美之。
至德中,皇太子入學釋奠,百司陪列。孝克發孝經題,後主詔皇太子北面致敬。禎明元年,入為都官尚書。自晉以來,尚書官僚,皆攜家屬居省。省在臺城內下舍門中,有閣道東西跨路,通于朝堂。其第一即都官省,西抵閣道,年代乆遠,多有鬼怪。每夜昏之際,無故有聲光,或見人著衣冠從井中出,須臾復沒;或門閤自然開閉。居多死亡,尚書周確卒於此省。孝克代確,便即居之,經兩載,祅變皆息,時人咸以為貞正所致。
孝克性清素,好施惠,故不免飢寒。後主敕以石頭津稅給之,孝克悉用設齋寫經,隨盡。
二年,為散騎常侍,侍東宮。陳亡,隨例入長安。家道壁立,所生母患,欲粳米為粥,不能常辦。母亡後,孝克遂常噉麥,有遺粳米者,孝克對而悲泣,終身不復食焉。
開皇十二年,長安疾疫,隋文帝聞其名行,召令於尚書都堂講金剛般若經。尋授國子博士,後侍東宮,講禮傳。
十九年,以疾卒,年七十三。臨終政坐念佛,室內有非常香氣,隣里皆驚異之。子萬載,位太子洗馬。
鮑泉字潤岳,東海人也。父幾字景玄,家貧,以母老詣吏部尚書王亮干祿,亮一見嗟賞,舉為舂陵令。後為明山賔所薦,為太常丞。以外兄傅昭為太常,依制緦服不得相臨,改為尚書郎,終於湘東王諮議參軍。
泉美鬚髯,善舉止,身長八尺,性甚警悟。博涉史傳,兼有文筆。少事元帝為國常侍,早見擢任,謂曰:「我文之外無出卿者。」後為通直侍郎。常乘高幰車,從數十左右,繖蓋服玩甚精。道逢國子祭酒王承,承疑非舊貴,遣訪之,泉從者荅曰「鮑通直」。承怪焉,復欲辱之,遣逼車問:「鮑通直復是何許人,而得如此!」都下少年遂為口實,見尚豪華人,相戲曰「鮑通直復是何許人,而得如此」,以為笑謔。
及元帝承制,累遷至信州刺史。方等之敗,元帝大怒,泉與王僧辯討之。僧辯曰:「計將安出?」泉曰:「事等沃雪,何所多慮。」僧辯曰:「君言文士常談耳,河東少有武幹,非精兵一萬不可以往。竟陵甲卒不乆當至,猶可重申。欲與卿入言之。」泉許諾,及僧辯如向言,泉默然不繼。元帝大怒,於是械繫僧辯,時人比泉為酈寄。
泉旣專征長沙,乆而不剋。元帝乃數泉二十罪,為書責之曰:「面如冠玉,還疑木偶,鬚似蝟毛,徒勞繞喙。」乃從獄中起王僧辯代泉為都督,使舍人羅重歡領齋仗三百人與僧辯往。乃至長沙,遣通泉曰:「羅舍人被令送王竟陵來。」泉愕然,顧左右曰:「得王竟陵助我經略,賊不足平矣。」乃拂席坐而待之。僧辯入,乃背泉而坐曰:「鮑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鎖卿,卿勿以故意見期。」命重歡出令示泉,鎖之牀下。泉顏色自若,了無懼容,曰:「稽緩王師,罪乃甘分,但恐後人更思鮑泉之憒憒耳。」僧辯色甚不平,泉乃啟陳淹遲之罪。元帝尋復其任,令與僧辯等東逼邵陵王於郢州。
郢州平,元帝以世子方諸為刺史,泉為長史,行州府事。方諸見泉和弱,每有諮陳未嘗用,使泉伏牀騎背為馬,書其衣作其姓名,由是州府盡相欺。侯景密遣將宋子仙、任約襲之。方諸與泉不恤軍政,唯蒱酒自樂,云「賊何由得至」。旣而傳告者衆,始命闔門。城陷,賊執方諸及泉送之景所。後景攻王僧辯於巴陵不剋,敗還,乃殺泉於江夏,沈其屍於黃鶴磯。
初,泉夢著朱衣行水上,及死,舉身帶血而沈于江如其夢。泉於儀禮尤明,撰新儀三十卷行於世。
時又有鮑行卿以博學大才稱,位後軍臨川王錄事,兼中書舍人,遷步兵校尉。上玉璧銘,武帝發詔襃賞。好韻語,及拜步兵,面謝帝曰:「作舍人,不免貧,得五校,實大校。」例皆如此。有集二十卷。撰皇室儀十三卷,乘輿龍飛記二卷。
弟客卿位南康太守。客卿三子,檢、正、至,並才藝知名,俱為湘東王五佐。正好交遊,無日不適人,人為之語曰:「無處不逢烏噪,無處不逢鮑佐。」正不為湘東王所知,獻書告退。王恨之。及建鄴城陷,正為尚書外兵郎,病不能起。景雜於死屍焚之。王聞之曰:「忠非紀信,利非象齒,焚如棄如,於是乎得。」君子以此知湘東王不仁。檢為湘東鎮西府中記室,使蜀,不屈於武陵王,見害。
論曰:夏侯勝云,「士患不明經術,經術明,取青紫如拾地芥耳」。於賀瑒、賀琛、朱异、司馬褧其得之矣。而异遂徼寵倖,任事居權,不能以道佐時,苟取容媚。及延寇敗國,實异之由,禍難旣彰,不明其罪,亦旣身死,寵贈猶殊。罰旣弗加,賞亦斯濫。夫太清之亂,固其宜矣。顧協清介,足以追蹤古人,徐摛貞正,仁者信乎有勇。孝穆聦明特達,締構興王,獻替謀猷,亮直斯在。泉本文房之士,每處荷戈之任,非材之責,勝任不亦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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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三‧列傳第五十三  王神念 羊侃 羊鴉仁
王神念,太原祁人也。少好儒術,尤明內典。仕魏位潁川太守,與子僧辯據郡歸梁,封南城縣侯。歷安成、武陽、宣城內史,皆著政績。後為青、冀二州刺史。神念性剛正,所更州郡必禁止淫祠,時青州東北有石鹿山臨海,先有神廟祅巫,欺惑百姓,遠近祈禱,糜費極多。及神念至,便令毀撤,風俗遂改。後徵為右衛將軍,卒於官,謚曰壯。及元帝初,追贈侍中、中書令,改謚忠公。
神念少善騎射,及老不衰。嘗於武帝前手執二刀楯,左右交度,馭馬往來,冠絕群伍。
時復有楊華者,能作驚軍騎,亦一時妙捷,帝深賞之。華本名白花,武都仇池人。父大眼為魏名將。華少有勇力,容貌瓌偉,魏胡太后逼幸之。華懼禍,及大眼死,擁部曲,載父屍,改名華,來降。胡太后追思不已,為作楊白花歌辭,使宮人晝夜連臂蹋蹄歌之,聲甚悽斷。華後位太子左衛率,卒於侯景軍中。
神念長子遵業,位太僕卿。次子僧辯。
僧辯字君才,學涉該博,尤明左氏春秋。言辭辯捷,器宇肅然,雖射不穿札,而有陵雲之氣。元帝為江州刺史,僧辯隨府為中兵參軍。時有安成望族劉敬躬者,田間得白蛆化為金龜,將銷之,龜生光照室,敬躬以為神而禱之。所請多驗,無賴者多依之。平生有德有怨者必報,遂謀作亂,遠近響應。元帝命中直兵參軍曹子郢討之,使僧辯襲安成。子郢旣破其軍,敬躬走安成,僧辯禽之。又討平安州反蠻,由是以勇略稱。
元帝除荊州,僧辯為貞毅府諮議參軍,代柳仲禮為竟陵太守。及侯景反,元帝命僧辯總督舟師一萬赴援。及至,臺城陷沒,侯景悉收其軍實而厚加綏撫,遣歸竟陵。於是倍道兼行,西就元帝。元帝承制,以為領軍將軍。及荊、湘疑貳,元帝令僧辯及鮑泉討之。時僧辯以竟陵間部下皆勁勇,猶未盡來,意欲待集然後上頓。與泉俱入,使泉先言之,泉入不敢言。元帝問僧辯,僧辯以情對。元帝性忌,以為遷延不去,大怒厲聲曰:「卿憚行拒命,欲同賊邪?今唯死耳。」僧辯對曰:「今日就戮甘心,但恨不見老母。」帝自斫之,中其髀,流血至地,悶絕,乆之方蘇。即送廷尉,并收其子姪並繫之。其母脫簪珥待罪,帝意解,賜以良藥,故不死。會岳陽軍襲江陵,人情搔擾。元帝遣就獄出僧辯以為城內都督。俄而岳陽奔退,而鮑泉力不能剋長沙,帝命僧辯代之。僧辯仍部分將帥,并力攻圍,遂平湘土。還復領軍將軍。
侯景浮江西寇,軍次夏首。僧辯為大都督,軍次巴陵。景旣陷郢城,將進寇荊州,於是緣江屯戍望風請服。僧辯並沈公私船於水,分命衆軍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無人。翌日,賊衆濟江,輕騎至城下,謂城中曰:「語王領軍,何不早降?」僧辯使荅曰:「大軍但向荊州,此城自當非礙。僧辯百口在人掌握,豈得便降。」景軍肉薄苦攻,城內同時鼓譟,矢石雨下,賊乃引退。元帝又命平北將軍胡僧祐率兵援僧辯。是日,賊復攻城不剋,又為火艦燒柵,風不便,自焚而退。有流星墮其營中,賊徒大駭,相顧失色。賊帥任約又為陸法和所禽,景乃燒營夜遁,旋軍夏首。
元帝以僧辯為征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封長寧縣公,命即率巴陵諸軍沿流討景。攻拔魯山,仍攻郢,即入羅城。又有大星如車輪墜賊營,去地十丈變成火,一時碎散。有龍自城出,五色光曜,入城前鸚鵡洲水中。景聞之,倍道歸建鄴。賊帥宋子仙等困蹙,求輸郢城,身還就景。僧辯偽許之。子仙謂為信然,浮舟將發,僧辯命杜龕鼓譟掩至,大破之,禽子仙、丁和等送江陵。元帝命生釘和舌臠殺之。
郢州旣平,僧辯進師尋陽。軍人多夢周何二廟神云:「吾已助天子討賊。」自稱征討大將軍,並乘朱航。俄而反曰:「已殺景。」同夢者數十百焉。
元帝加僧辯侍中、尚書令、征東大將軍。僧辯頻表勸進,並蒙優荅。於是發江州直指建鄴,乃先命南兖州刺史侯瑱襲南陵、鵲頭等戍,並剋之。
先是,陳武帝率衆五萬出自南江,前軍五千行至盆口。陳武名蓋僧辯,僧辯憚之。旣至盆口,與僧辯會于白茅洲為盟。於是升壇歃血,共讀盟文,辭氣慷慨,皆淚下霑衿。及發鵲頭,中江而風浪,師人咸懼。僧辯再拜告天曰:「僧辯忠臣,奉辭伐罪,社稷中興,當使風息;若鼎命中淪,請從此逝。」言訖風止,自此遂泛安流。有群魚躍水飛空引導,賊望官軍上有五色雲,雙龍挾艦,行甚迅疾。
景自出戰於石頭城北,僧辯等大破之。盧暉略聞景戰敗,以石頭城降。僧辯引軍入據之。景走朱方,僧辯命衆將入據臺城。其夜軍人失火燒太極殿及東西堂。僧辯雖有滅賊之功,而馭下無法,軍人鹵掠,驅逼居人。都下百姓父子兄弟相哭,自石頭至于東城,被執縛者,男女裸露,衵衣不免。緣淮號叫,翻思景焉。
僧辯命侯瑱、裴之橫東追景,偽行臺趙伯超自吳松江降侯瑱,瑱送至僧辯,僧辯謂曰:「卿荷國重恩,遂復同逆,今日之事,將欲如何。」因命送江陵。伯超旣出,僧辯顧坐客曰:「朝廷昔唯知有趙伯超,豈識王僧辯乎。社稷旣傾,為我所復,人之興廢,亦復何常。」賔客皆前稱歎功德,僧辯戄然,乃謬荅曰:「此乃聖上威德,群帥用命,老夫雖濫居戎首,何力之有焉。」於是逆寇悉平。
元帝即位,授鎮衛將軍、司徒,加班劔二十人,改封永寧郡公,侍中、尚書令如故。
先是,天監中沙門釋寶誌為讖云:「太歲龍,將無理。蕭經霜,草應死。餘人散,十八子。」時言蕭氏當滅,李氏代興。及湘州賊陸納等攻破衡州刺史丁道貴,而李洪雅又自零陵稱助討納。旣而朝廷未達其心,詔徵僧辯就宜豐侯循南征,為都督東上諸軍事。以陳武帝為都督西下諸軍事。先是,陳武讓都督於僧辯,僧辯不受,故元帝分為東西都督而俱南討焉。尋而洪雅降納,納以為應符,於是共議拜洪雅為大將軍,尊事為主。洪雅乘平肩大輿,繖蓋、鼓吹,羽儀悉備,翼從入長沙城。時納等據車輪,夾岸為城,士卒皆百戰之餘,器甲精嚴,徒黨勇銳,蒙衝鬪艦,亙水陵山。時天日清明,初無雲霧,軍發之際,忽然風雨,時人謂為泣軍,百姓竊言知其敗也。三月庚寅,有兩龍自城西江中騰躍升天,五色分明,遙映江水。百姓咸仰面目之,父老或聚而悲,竊相謂曰:「地龍已去,國其亡乎。」初,納造大艦,一名曰三王艦者,邵陵王、河東王、桂陽嗣王三人並為元帝所害,故立其像於艦,祭以太牢,加其節蓋羽儀鼓吹,每戰輙祭之以求福。又造二艦,一曰青龍艦,一曰白虎艦,皆衣以牛皮,並高十五丈,選其中尤勇健者乘之。僧辯憚之,稍作連城以逼焉。賊不敢交鋒,並懷懈怠。僧辯因其無備,親執旗鼓以誡進止,群賊大敗,歸保長沙。僧辯乃命築壘圍之,而自出臨視。賊知不設備,其黨吳藏、李賢明等蒙楯直進,僧辯尚據胡牀不為之動,指麾勇敢,遂斬賢明,賊乃退歸。初,陵納作逆,以王琳為辭,云「若放琳則自服」。時衆軍未之許,而武陵王紀擁衆上流,內外駭懼。元帝乃遣琳和解之,湘州乃平。因被詔會衆軍西討。尋而武陵敗績。
是時,齊遣郭元建謀襲建鄴,又遣其大將東方老等繼之。陳武帝聞之,馳報江陵。元帝即詔僧辯急下赴援。僧辯次姑孰,即留鎮焉。先命豫州刺史侯瑱築壘於東關以拒北軍,徵吳郡太守張彪、吳興太守裴之橫會瑱而大敗之。僧辯振旅歸建鄴。
承聖三年二月,詔以僧辯為太尉、車騎大將軍。頃之丁母憂。母姓魏氏,性甚安和,善於綏接,家門內外莫不懷之。初,僧辯下獄,母流淚徒行,將入謝罪,元帝不與相見。時貞惠世子有寵,母詣閤自陳無訓,涕泗嗚咽,衆並矜之。及僧辯罪免,母深相責厲,辭色俱嚴。雖剋復舊都,功蓋宇宙,母恒自謙損,不以富貴驕物,朝野稱之,謂為明哲婦人。及亡,甚見愍悼,且以僧辯勳重,故喪禮加焉。命侍中、謁者監護喪事,謚曰貞敬太夫人。靈柩將歸建康,又遣謁者至舟渚弔祭。
其年十月,魏遣兵及梁王詧合衆將襲江陵,元帝徵僧辯於建鄴,為大都督、荊州刺史。未至,而荊州已滅。及敬帝初即梁王位,僧辯預援立功,承制進驃騎大將軍、中書監、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與陳武帝參謀討伐。
時齊文宣又納貞陽侯明以為梁嗣,與僧辯書,并貞陽亦頻與僧辯書,論還國繼統之事。僧辯不納。及貞陽與齊上黨王高渙至東關,散騎常侍裴之橫軍敗,僧辯遂謀納貞陽,仍書定君臣之禮。因遣第七子顯、顯所生劉并弟子珍往充質,遣左戶尚書周弘正至歷陽迎明。又遣吏部尚書王通送啟,因求以敬帝為皇太子。明報書許之。僧辯遣使送質于鄴,貞陽求度衛士三千。僧辯慮其為變,止受散卒千人而已,并遣龍舟法駕往迎。貞陽濟江之日,僧辯擁烜中流,不敢就岸,末乃同會于江寧浦。明踐位,授僧辯大司馬,領太子太傅、揚州牧,餘如故。
陳武帝時為司空、南徐州刺史,因自京口舉兵襲之。僧辯常處石頭城,是日視事,軍人已踰城北而入,南門又白有兵來。僧辯與子頠遽走出閤,計無所出,乃據南門樓拜請求哀。陳武縱火焚之,方共頠下就執。陳武謂曰:「我有何辜,公欲與齊師賜討。」又曰:「何意全無防備。」僧辯曰:「委公北門,何謂無備?」是夜,及子頠俱被絞殺。
初,僧辯平建鄴,遣陳武守京口,推以赤心,結廉、藺之分。且為第三子頠許娶陳武章后所生女,未昏而僧辯母亡,然情好甚密,其長子顗屢諫不聽。至是,會江淮人報云「齊兵大舉至壽春」,僧辯謂齊軍必出江表,因遣記室參軍江旰以事報陳武,仍使整舟艦器械。陳武宿有圖僧辯志,乃聞命,留旰城中,銜枚而進。知謀者唯侯安都、周文育而已,外人但謂江旰徵兵扞北。安都舟艦將趣石頭,陳武控馬未進。安都大懼,乃追陳武罵曰:「今日作賊,事勢已成,生死須決,在後欲何所望?若敗俱死,後期得免斫頭邪?」陳武曰:「安都嗔我。」乃敢進,遂剋之,時壽春竟無齊軍,又非陳武之譎,殆天授也。
顗承聖初位侍中,魏剋江陵,隨王琳入齊,為竟陵郡守。齊遣王琳鎮壽春,將圖江左。及陳平淮南殺琳,顗聞之,乃出郡城南登高冢上,號哭一慟而絕。
顗弟頒,少有志節,恒隨梁元帝。及荊州覆滅,入于魏。
僧辯旣亡,弟僧智得就任約。敗走,僧智肥不能行,又遇害。
僧智弟僧愔位譙州刺史,征蕭勃,及聞兄死,引軍還。時吳州刺史羊亮隷在僧愔下,與僧愔不平,密召侯瑱見禽。僧愔以名義責瑱,瑱乃委罪於將羊鯤斬之。僧愔復得奔齊,與徐嗣徽等挾齊軍攻陳。軍敗,竄逸荒野,莫知所之,仰天嘆曰:「讎恥不雪,未欲身膏野草,若精誠有感,當得道路,誓不受辱人手。」拔刀將自刎,聞空中催令急去,僧愔異之,勉力馳進,行一里許,顧向處已有陳人。踰越江山,僅得歸齊。
徐嗣徽,高平人,父雲伯自青部南歸,位終新蔡太守。侯景之亂,嗣徽歸荊州,元帝以為羅州刺史,及弟嗣宗、嗣產並有武用。嗣徽從征巴丘,以功為太子右衛率、監南荊州。徐州之亡,任秦州刺史。嗣產先在建鄴,嗣宗自荊州滅亡中逃得至都。從弟嗣先即僧辯之甥,復為比丘慧暹藏,得脫俱還。及僧辯見害,兄弟抽刀裂眥,志在立功,俱逃就兄嗣徽,密結南豫州刺史任約與僧辯故舊,圖陳武帝。帝遣江旰說之,嗣徽執旰送鄴乞師焉。齊文宣帝授為儀同,命將應赴。及石頭敗退,復請兵於齊,與任約、王曄、席皐同心度江。及戰敗,嗣徽墮馬,嗣宗援兄見害。嗣產為陳武軍所禽,辭色不撓而死。任約、王曄得北歸。
羊侃字祖忻,泰山梁父人也。父祉,北史有傳。侃少而瓌偉,身長七尺八寸,雅愛文史。弱冠隨父在梁州立功,初為尚書郎,以力聞。魏帝常謂曰:「郎官謂卿為虎,豈羊質虎皮乎?試作虎狀。」侃因伏,以手抉殿沒指。魏帝壯之,賜以珠劔。正光中,秦州羌莫折念生據州反,仍遣其弟天生攻陷岐州,寇雍州。侃為偏將,隷蕭寶寅往討之,射殺天生,其衆即潰。以功為征東大將軍、東道行臺,領泰山太守,進爵鉅平侯。
初,其父祉恒使侃南歸,侃至是將舉濟、河以成先志。其從兄兖州刺史敦密知之,據州拒侃,侃乃率精兵三萬襲之,不剋,仍築十餘城以守之。梁朝賞授一與元法僧同。魏帝聞之,使授侃驃騎大將軍、司徒、泰山郡公,長為兖州刺史。侃斬其使。魏人大駭,令僕射于暉率衆十萬及高歡、爾朱陽都等相繼而至。柵中矢盡,南軍不進,乃夜潰圍而出。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衆尚萬餘人,馬二千匹。將入南,士卒竟夜悲歌,侃乃謝曰;「卿等懷土,幸適去留。」各拜辭而去。
侃以大通三年至建鄴,授徐州刺史,併其兄默及三弟忱、給、元皆拜刺史。侃封高昌縣侯,累遷太子左衛率,中。車駕幸樂游苑,侃預宴。時少府奏新造兩刃矟成,長二丈四尺,圍一尺三寸。帝因賜侃河南國紫騮令試之。侃執矟上馬,左右擊刺,特盡其妙。觀者登樹。帝曰:「此樹必為侍中折矣。」俄而果折,因號此矟為折樹矟。北人降者,唯侃是衣冠餘緒,帝寵之踰於他者,謂曰:「朕少時捉矟,形勢似卿,今失其舊體,殊覺不奇。」上又製武宴詩三十韻示侃,侃即席上應詔。帝覽曰:「吾聞仁者有勇,今見勇者有仁,可謂鄒、魯遺風,英賢不絕。」是日詔入直殿省,啟尚方仗不堪用。上大怒,坐者非一。及侯景作逆,果弊於仗粗。
後遷都官尚書,尚書令何敬容用事,與之並省,未嘗游造。左衛蘭欽同侍宮宴,詞色少交,侃於坐折之曰:「小子!汝以銅鼓買朱异作父,韋粲作兄,何敢無宜適。」朱時在席。後華林法會,欽拜謝於省中。王銓謂欽曰:「卿能屈膝廉公,彌見盡美;然羊公意猶未釋,容能更置一拜?」欽從之。宦者張僧胤嘗候侃,侃曰:「我牀非閹人所坐。」竟不前之。時論美其貞正。
太清元年,為侍中,會大舉北侵,以侃為冠軍將軍,監作寒山堰事。堰立,侃勸元帥貞陽侯明乘水攻彭城,不見納。旣而魏援大至,侃頻言乘其遠來可擊,旦日又勸出戰,並不從。侃乃率所領頓堰上。及衆軍敗,侃結陣徐還。
二年,復為都官尚書。侯景反,攻陷歷陽,帝問侃討景之策。侃求以二千人急據采石,令邵陵王襲取壽春,使景進不得前,退失巢窟,烏合之衆,自然瓦解。議者謂景未敢便逼都,遂寢其策。令王質往。侃曰:「今茲敗矣。」乃令侃率千餘騎頓望國門。景至新林,追侃入副宣城王都督城內諸軍事。
時景旣卒至,百姓競入,公私混亂,無復次序。侃乃區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軍人爭入武庫,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斬數人方得止。是時梁興四十七年,境內無事,公卿在位,及閭里士大夫莫見兵甲。賊至卒迫,公私駭震。時宿將已盡,後進少年並出在外,城中唯有侃及柳津、韋黯。津年老且疾,黯懦而無謀,軍旅指撝,一決於侃,膽力俱壯,簡文深仗之。
及賊逼城,衆皆兇懼,侃偽稱得外射書,云「邵陵、西昌侯已至近路」,衆乃少安。賊攻東掖門,縱火甚盛。侃以水沃滅火,射殺數人,賊乃退。加侍中、軍師將軍。有詔送金五千兩、銀萬兩、絹萬匹賜戰士。侃辭不受,部曲千餘人並私加賞賚。
賊為尖頂木驢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鐵鏃,以油灌之,擲驢上焚之俄盡。賊又東西起二土山以臨城,城中震駭。侃命為地道,潛引其土山,不能立。賊又作登城樓車,高十餘丈,欲臨射城中。侃曰:「車高塹虛,彼來必倒,可卧而觀之。」及車動果倒,衆皆服焉。
賊旣頻攻不捷,乃築長圍。朱异、張綰議出擊之。帝以問侃,侃曰:「不可,賊多日攻城,旣不能下,故立長圍,欲引城中降者耳。今擊之,出人若少,不足破賊;若多,則一旦失利,門隘橋小,必大致挫衂。」不從,遂使千餘人出戰。未及交鋒,望風退走,果以爭橋赴水,死者太半。
初,侃長子鷟為景所獲,執來城下示侃。侃謂曰:「我傾宗報主,猶恨不足,豈復計此一子。幸早殺之。」數日復持來,侃謂鷟曰:「乆以汝為死,猶在邪?吾以身許國,誓死行陣,終不以爾而生進退。」因引弓射之。賊以其忠義,亦弗之害。
景遣儀同傅士哲呼侃與語,曰:「侯王遠來問訊天子,何為閉拒不時進納?尚書國家大臣,宜啟朝廷。」侃曰:「侯將軍奔亡之後,歸命國家,重鎮方城,懸相任寄,何所患苦,忽致稱兵,豈有人臣而至於此。吾不能妄受浮說,開門揖盜。」士哲曰:「在北之日,乆挹風猷,願去戎服,得一相見。」侃為免冑,士哲瞻望乆之而去,其為北人所欽慕如此。
後大雨,城內土山崩,賊乘之垂入,苦戰不能禁。侃乃令多擲火,為火城以斷其路,徐於城內築城,賊不能進。尋以疾卒於城內,贈侍中、護軍將軍。子球嗣。
侃少雄勇,膂力絕人,所用弓至二十石,馬上用六石弓。嘗於兖州堯廟蹋壁,直上至五尋,橫行得七跡。泗橋有數石人,長八尺,大十圍。侃執以相擊,悉皆破碎。性豪侈,善音律,自造采蓮、棹歌兩曲,甚有新致。姬妾列侍,窮極奢靡。有彈箏人陸太喜著鹿角爪,長七寸。舞人張淨琬腰圍一尺六寸,時人咸推能掌上舞。又有孫荊玉能反腰帖地,銜得席上玉簪。敕賚歌人王娥兒,東宮亦賚歌者屈偶之,並妙盡奇曲,一時無對。初赴衡州,於兩艖起三間通梁水齋,飾以珠玉,加之錦繢,盛設帷屏,列女樂。乘潮解纜,臨波置酒,緣塘傍水,觀者填咽。大同中,魏使陽斐與侃在北嘗同學,有詔命侃延斐同宴。賔客三百餘人,食器皆金玉雜寶,奏三部女樂。至夕,侍婢百餘人俱執金花燭。侃不飲酒而好賔游,終日獻酬,同其醉醒。
性寬厚,有器局。嘗南還至漣口置酒,有客張孺才者,醉於船中失火,延燒七十餘艘,所燔金帛不可勝數。侃聞聊不挂意,命酒不輟。孺才慙懼自逃,侃慰喻使還,待之如舊。
第三子從字子鵬,隨侃臺內,城陷,竄於陽平。侯景以其妹為小妻,呼還待之甚厚,以為庫真都督。及景敗,從密圖之,乃隨其東走。景於松江戰敗,惟餘三舸,下海欲向蒙山。會景晝寢,從語海師:「此中何處有蒙山,汝但聽我處分。」遂直向京口,至胡豆洲,景覺,大驚。問岸上,云「郭元建猶在廣陵」。景大喜,將依之。從拔刀叱海師使向京口。從與王元禮、謝荅仁弟葳蕤,並景之昵也,三人謂景曰:「我等為王百戰百勝,自謂無敵,卒至於此,豈非天乎。今就王乞頭以取富貴。」景欲透水,從抽刀斫之。景乃走入船中,以小刀抉船。從以矟入刺殺之。景僕射索超世在別船,葳蕤以景命召之,斬于京口。
元帝以從為青州刺史,封昌國縣侯,又領東陽太守。征陸納,加散騎常侍,除西晉州刺史。破郭元建於東關,遷東晉州刺史。承聖三年,西魏圍江陵,從赴援不及。從王僧愔征蕭勃於嶺表,聞僧辯敗,乃還,為侯瑱所破,遇害,年二十八。
羊鴉仁字孝穆,泰山鉅平人也。少驍勇,仕郡為主簿。並通中,率兄弟自魏歸梁,封廣晉侯。征伐青、齊間,累有功績,位至都督、北司州刺史。及侯景降,詔鴉仁督土州刺史桓和之、仁州刺史湛海珍等趣縣瓠應接。景至,仍為都督、司豫二州刺史,鎮縣瓠。會侯景敗於渦陽,魏軍漸逼,鴉仁恐糧運不繼,遂還北司,上表陳謝。帝大怒鴉仁,鴉仁懼,頓軍於淮上。及侯景反,鴉仁率所部入援。
太清二年,景旣背盟,鴉仁乃與趙伯超及南康王會理共攻賊於東府城,反為賊敗。臺城陷,景以為五兵尚書。鴉仁常思奮發,謂所親曰:「吾以凡流,受寵朝廷,竟無報効,以荅重恩。今若以此終,沒有餘責。」因泣下,見者傷焉。
三年,出奔江西,將赴江陵,至東莞,為故北徐州刺史荀伯道子晷所害。臨死以報効不終,因而泣下。後鴉仁兄子海珍知之,掘晷父伯道并祖及所生母合五喪,各分其半骨,共棺焚之,半骨雜他骨,作五袋盛之,銘袋上曰「荀晷祖父母某之骨」。
鴉仁子亮,侯景亂後移至吳州刺史,隨王琳,以名將子見禮甚隆。為人多酒無賴,酒醉為閹豎所殺。
論曰:王神念、羊侃、羊鴉仁等,自北徂南,咸受寵任。旣而侃及鴉仁晚遇屯剝。侃則臨危不撓,鴉仁則守義以殞。古人所謂「心同鐵石」,此之謂乎。僧辯風格秀舉,有文武奇才,而逢茲酷濫,幾致隕覆。幸全首領,卒樹奇功,事人之道,於斯為得。及時鍾交喪,地居元宰,內有奧主而外求君,遂使尊卑易位,親疏貿序,旣同兒戲,且類弈棋。延敵開釁,實基於此,喪國傾宗,為天下笑。豈天將啟陳,何斯人而斯謬也,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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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四‧列傳第五十四   江子一 胡僧祐 徐文盛 陰子春 杜崱 王琳 張彪
江子一字元亮,濟陽考城人,晉散騎常侍統之七世孫也。父法成,奉朝請。
子一少慷慨有大志。家貧,以孝聞,苦侍養多闕;因終身蔬食。仕梁起家為王國侍郎、奉朝請。上書言事,為當軸所排,乃拜表求入北為刺客。武帝異之。又啟求觀書秘閣,武帝許之,有敕直華林省。其姑夫左衛將軍朱异權要當朝,休下之日,賔客輻湊。异不為物議所歸,欲引子一為助,子一未嘗造門,其高潔如此。為遂昌、曲阿令,皆著美績。後為南津校尉。
弟子四,歷尚書金部郎。大同初,遷右丞。兄弟性並剛烈。子四自右丞上封事,極言得失,武帝甚善之,詔曰:「屋漏在上,知之在下,其令尚書詳擇,施於時政。」左戶郎沈炯、少府丞顧璵嘗奏事不允,帝厲色呵責之。子四乃趨前代炯等對,對甚激切。帝怒呼縛之,子四乃據地不受。帝怒亦歇,乃釋之,猶坐免職。
及侯景攻陷歷陽,自橫江將度,子一帥舟師千餘人於下流欲邀之,其副董桃生走,子一乃退還南洲,收餘衆步赴建鄴,見於文德殿。帝怒之,具以事對,且曰:「臣以身許國,常恐不得其死,今日之事,何所復惜。不死闕前,終死闕後耳。」及城被圍,開承明門出戰。子一及弟尚書左丞子四、東宮直殿主帥子五並力戰直前,賊坐甲不起。子一引矟撞之,賊縱突騎,衆並縮。子一刺其騎,騎倒矟折,賊解其肩,時年六十二。弟曰:「與兄俱出,何面獨旋。」乃免冑赴敵,子四矟洞胸死,子五傷脰,還至塹一慟而絕。賊義子一之勇,歸之,面如生。詔贈子一給事黃門侍郎,子四中書侍郎,子五散騎侍郎。侯景平,元帝又追贈子一侍中,謚義子;子四黃門侍郎,謚毅子;子五中書侍郎,謚烈子。
子一續黃圖及班固「九品」,并辭賦文章數十篇,行於世。
胡僧祐字願果,南陽冠軍人也。少勇決,有武幹。仕魏位銀青光祿大夫。以大通三年避爾朱氏之難歸梁。頻上封事,武帝器之,拜文德主帥,使戍項城。魏剋項城,因入北。中大通元年,陳慶之送魏北海王元顥入洛陽,僧祐又歸梁,徐南天水、天門二郡太守,有善政。性好讀書,愛緝綴,然文辭鄙野,多被謿謔,而自謂實工,矜伐彌甚。
晚事梁元帝。侯景之亂,西沮蠻反,元帝令僧祐討之,使盡誅其渠帥。僧祐諫忤旨,下獄。
大寶二年,景圍王僧辯於巴陵,元帝乃引僧祐於獄,拜為假節、武猛將軍,封新市縣侯,令援僧辯。將發泣下,謂其子曰:「汝可開朱白二門,吾不捷則死。吉則由朱,凶則由白也。」元帝聞而壯之。前至赤沙亭,會陸法和至,乃與并軍,大敗景將任約軍,禽約送江陵。侯景聞之遂遁。後拜領軍將軍,厚自封殖。以所加鼓吹恒置齋中,對之自娛。人曰:「此是羽儀,公名望隆重,不宜若此。」荅曰:「我性愛之,恒須見耳。」或出游亦以自隨,人士笑之。
承聖二年,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及魏軍至,以僧祐為都督城東諸軍事。俄中流矢卒,城遂潰。
徐文盛字道茂,彭城人也。家本魏將。父慶之,梁天監初自北歸南,未至道卒。文盛仍統其衆,稍立功績。大同末,為寧州刺史。州在僻遠,群蠻劫竊相尋,前後刺史莫能制。文盛推心撫慰,夷人感之,風俗遂改。
太清二年,聞國難,乃召募得數萬人來赴,元帝以為秦州刺史,加都督,授以東討之略。東下至武昌,遇侯景將任約,遂與相持。元帝又命護軍將軍尹悅、平東將軍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等會之,並受文盛節度。大敗約於貝磯。約退保西陽,文盛進據蘆洲,又與相持。景聞之,率大衆西上援約,至西陽。諸將咸曰:「景水軍輕進,又甚飢疲,擊之必大捷。」文盛不許。文盛妻石氏先在建鄴,至是,景載以還之。文盛深德景,遂密通信使,都無戰心,衆咸憤怨。杜幼安、宋簉等乃率所領獨進,大破景,獲其舟艦以歸。會景密遣騎間道襲陷郢州,軍中懼,遂大潰,文盛奔還荊州。元帝仍以為城北面大都督,又聚斂贓汙甚多,元帝大怒,下令數其十罪,除其官爵。文盛私懷怨望,帝聞之,乃以下獄。時任約被禽,與文盛同禁。文盛謂約曰:「何不早降,令我至此。」約曰:「門外不見卿馬跡,使我何處得降。」文盛無以荅,遂死獄中。
陰子春字幼文,武威姑臧人也。晉義熙末,曾祖襲隨宋武帝南遷,至南平,因家焉。父智伯與梁武帝隣居,少相善,嘗入帝卧內,見有異光成五色,因握帝手曰:「公後必大貴,非人臣也。天下方亂,安蒼生者其在君乎。」帝曰:「幸勿多言。」於是情好轉密,帝每有求,如外府焉。及帝踐阼,官至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仕歷位朐山戍主、東莞太守。時青州石鹿山臨海,先有神廟,刺史王神念以百姓祈禱糜費,毀神影,壞屋舍。當坐棟上有一大蛇長丈餘,役夫打撲不禽,得入海水。爾夜,子春夢見人通名詣子春云:「有人見苦,破壞宅舍。旣無所託,欽君厚德,欲憩此境。」子春心密記之。經二日而知之,甚驚,以為前所夢神。因辦牲醑請召,安置一處。數日,復夢一朱衣人相聞,辭謝云:「得君厚惠,當以一州相報。」子春心喜,供事彌勤。經月餘,魏欲襲朐山,間諜前知,子春設伏摧破之,詔授南青州刺史,鎮朐山。又遷都督、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雖無佗才行,臨人以廉潔稱。閨門混雜,而身服垢汙,腳數年一洗,言每洗則失財敗事,云在梁州,以洗足致梁州敗。
太清二年,徵為左衛將軍,遷侍中。屬侯景亂,元帝令子春隨王僧辯攻平邵陵王。又與左衛將軍徐文盛東討景,至貝磯與景遇,子春力戰,恒冠諸軍。會郢州陷沒,軍遂退,卒於江陵。子鏗。
鏗字子堅,博涉史傳,尤善五言詩,被當時所重。為梁湘東王法曹行參軍。初鏗嘗與賔友宴飲,見行觴者,因回酒炙以授之,衆坐皆笑。鏗曰:「吾儕終日酣酒,而執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亂,鏗嘗為賊禽,或救之獲免。鏗問之,乃前所行觴者。
陳天嘉中,為始興王中錄事參軍。文帝嘗宴群臣賦詩,徐陵言之,帝即日召鏗預宴,使賦新成安樂宮。鏗援筆便就,帝甚歎賞之。累遷晉陵太守,員外散騎常侍,頃之卒。有文集三卷行於世。
杜崱,京兆杜陵人也。其先自北歸南,居於雍州之襄陽,子孫因家焉,父懷寶少有志節,梁天監中累有軍功,後又立功南鄭,位梁、秦二州刺史。大同初,魏軍復圍南鄭,懷寶命第三子嶷帥二百人與魏前鋒戰於光道寺,流矢中其目,失馬,敵人交矟將至,嶷斬其一騎而上,馳以歸。嶷膂力絕人,便馬善射,一日中戰七八合。所佩霜明朱弓四石餘力,斑絲纏矟長二丈五,同心敢死士百七十人。每出殺傷數百人,敵人憚之,號為杜彪。懷寶卒於州,謚曰桓侯。
嶷位西荊州刺史,時讖言「獨梁之下有瞎天子」,元帝以嶷其人也。會嶷改葬父祖,帝敕圖墓者惡為之,逾年而嶷卒。
崱,嶷弟也。幼有志氣,居鄉里以膽勇稱,後為新興太守。太清三年,隨岳陽王來襲荊州,元帝與崱兄岸有舊,密書邀之。崱乃與岸、弟幼安、兄子龕等夜歸元帝,以為武州刺史,封枝江縣侯,令隨領軍王僧辯東討侯景。至巴陵,景遁。加侍中,進爵為公,仍隨僧辯追景至石頭。景敗,崱入據臺城。景平,加散騎常侍、江州刺史。
是月,齊將郭元建攻秦州刺史嚴超達於秦郡,王僧辯令崱赴援,陳武帝亦自歐陽來會。元建衆却,崱因縱兵大破之,元建遁。時元帝執王琳於江陵,琳長史陸納等於長沙反。元帝徵崱與王僧辯討之。及納等戰于車輪,大敗之。後納等降,崱又與王僧辯西討平武陵王於硤口。旋鎮遘疾卒,謚曰武。
崱兄弟九人,兄嵩、岑、嶷、岌、巘、岸及弟嵷、幼安並知名。
岸字公衡,太清中,與崱隨岳陽王詧攻荊州,同歸元帝。帝以為北梁州刺史,封江陵縣侯。岸請以五百騎襲襄陽,去城三十里,城中覺之。詧夜知其師掩襄陽,以岸等襄陽豪帥,於是夜遁歸襄陽。岸等知詧至,遂奔其兄南陽太守巘於廣平。詧遣將尹正、薛暉等攻拔之,獲巘、岸等并其母妻子女,并斬於襄陽北門。詧母龔保林數岸於衆,岸曰:「老婢教汝兒殺汝叔,乃枉殺忠良。」詧命拔其舌,臠殺而烹之。盡誅諸杜宗族親者,幼弱下蠶室,又發其墳墓,燒其骸骨,灰而揚之,并以為漆 4bdb.gif 之酷,元帝亦不責也。
幼安性至孝寬厚,雄勇過人,與兄崱同歸元帝,帝以為西荊州刺史,封華容縣侯。與王僧辯討河東王譽於長沙,平之。又令助徐文盛東討侯景,至貝磯,大破景將任約,斬其儀同叱羅子通、湘州刺史趙威方等。仍進軍大舉口,別攻拔武昌。景度蘆洲上流以壓文盛,幼安與衆軍大敗之。會景密遣騎襲陷郢州,執刺史方諸,人情大駭,文盛由漢口遁歸,衆軍大敗,幼安降景,景以其多反覆,殺之。
龕,岑之子也,少驍勇,善用兵,與諸父歸元帝,帝以為鄖州刺史,封中廬縣侯,與王僧辯討平河東王譽。又隨僧辯下,繼徐文盛軍至巴陵。聞侯景陷郢州西上將至,乃與僧辯等守巴陵。景至圍之數旬,不剋而遁。遷太府卿、定州刺史。及衆軍至姑孰,景將侯子鑒逆戰,龕與陳武帝、王琳等擊之,大敗子鑒,遂至石頭。景親會戰,龕與衆軍大破之。論功為最,授東揚州刺史。又與王僧辯降陸納,平武陵王。
及魏平江陵,後齊納貞陽侯明以紹梁嗣,以龕為震州刺史、吳興太守,遷南豫州刺史,封溧陽縣侯,又加散騎常侍、鎮南大將軍。
龕,僧辯壻也,始為吳興太守,以陳武帝旣非素貴,及為之本郡,以法繩其宗門,無所縱捨。武帝銜之切齒。及僧辯敗,龕乃據吳興以拒之,頻敗陳文帝軍。龕好飲酒,終日恒醉,勇而無略,部將杜泰私通於文帝,說龕降文帝,龕然之。其妻王氏曰:「霸先讎隙如此,何可求和。」因出私財賞募,復大敗文帝軍。後杜泰降文帝,龕尚醉不覺,文帝遣人負出項王寺前斬之。王氏因截髮出家,杜氏一門覆矣。
王琳字子珩,會稽山陰人也。本兵家。元帝居蕃,琳姊妹並入後庭見幸,琳由此未弱冠得在左右。少好武,遂為將帥。太清二年,帝遣琳獻米萬石,未至,都城陷,乃中江沈米,輕舸還荊。稍遷岳陽內史,以軍功封建寧縣侯。侯景遣將宋子仙據郢州,琳攻剋之,禽子仙。又隨王僧辯破景。後拜湘州刺史。
琳果勁絕人,又能傾身下士,所得賞物不以入家,麾下萬人,多是江淮群盜。平景之勳,與杜龕俱為第一。恃寵縱暴於建鄴,王僧辯禁之不可,懼將為亂,啟請誅之。琳亦疑禍,令長史陸納率部曲前赴湘州,身輕上江陵陳謝。將行謂納等曰:「吾若不反,子將安之?」咸曰:「請死」。相泣而別。及至,帝以下吏,而使廷尉卿黃羅漢、太舟卿張載宣喻琳軍。陸納等及軍人並哭對使者,莫肯受命。乃縶黃羅漢,殺張載。載性刻,為帝所信,荊州疾之如讎,故納等因人之欲,抽其腸繫馬腳,使繞而走,腸盡氣絕,又臠割備五刑而斬之。
元帝遣王僧辯討納,納等敗走長沙。是時湘州未平,武陵王兵下又甚盛,江陵公私恐懼,人有異圖。納啟申琳無罪,請復本位,求為奴婢。元帝乃鎖琳送僧辯。時納出兵方戰,會琳至,僧辯升諸樓車以示之。納等投戈俱拜,舉軍皆哭,曰:「乞王郎入城即出。」乃放琳入,納等乃降。湘州平,仍復琳本位,使拒武陵王紀。紀平,授衡州刺史。
元帝性多忌,以琳所部甚盛,又得衆心,故出之嶺外。又授都督、廣州刺史。其友人主書李膺,帝所任遇,琳告之曰:「琳蒙拔擢,常欲畢命以報國恩。今天下未平,遷琳嶺外,如有萬一不虞,安得琳力。忖官正疑琳耳,琳分望有限,可得與官爭為帝乎?何不以琳為雍州刺史,使鎮武寧。琳自放兵作田,為國禦捍,若警急動靜相知。孰若遠棄嶺南,相去萬里,一日有變,將欲如何!琳非願長坐荊南,政以國計如此耳。」膺然其言而不敢啟,故遂率其衆鎮嶺南。
元帝為魏圍逼,乃徵琳赴援,除湘州刺史。琳師次長沙,知魏平江陵,已立梁王詧,乃為元帝舉哀,三軍縞素。遣別將侯平率舟師攻梁,琳屯兵長沙,傳檄諸方,為進趣之計。時長沙蕃王蕭韶及上游諸將推琳主盟。侯平雖不能度江,頻破梁軍。又以琳兵威不接,翻更不受指麾,琳遣將討之,不剋。又師老兵疲不能進,乃遣使奉表詣齊,并獻馴象;又使獻款于魏求其妻子;亦稱臣于梁。
陳武帝旣殺王僧辯,推立敬帝,以侍中、司空徵琳。不從命,乃大營樓艦,將圖義舉。琳將張平宅乘一艦,每將戰勝,艦則有聲如野豬,故琳戰艦以千數,以野豬為名。陳武帝遣將侯安都、周文育等討琳,仍受梁禪。安都歎曰:「我其敗乎,師無名矣。」逆戰於沌口。琳乘平肩輿,執鉞而麾之,禽安都、文育,其餘無所漏,唯以周鐵武一人背恩,斬之。鎖安都、文育,置琳所坐艦中,令一閹豎監守之。琳乃移湘州軍府就郢城,帶甲十萬,練兵於白水浦。琳巡軍而言曰:「可以為勤王之師矣,溫太真何人哉!」南江渠帥熊曇朗、周迪懷貳,琳遣李孝欽、樊猛與余孝頃同討之。三將軍敗,並為迪所囚。安都、文育等盡逃還建鄴。
初,魏剋江陵之時,永嘉王莊年甫七歲,逃匿人家。後琳迎還湘中,衛送東下。及敬帝立,出質于齊,請納莊為梁主。齊文宣遣兵援送,仍遣兼中書令李騊駼冊拜琳為梁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又遣中書舍人辛愨、游詮之等齎璽書江表宣勞,自琳以下皆有頒賜。琳乃遣兄子叔寶率所部十州刺史子弟赴鄴,奉莊纂梁祚於郢州。莊授琳侍中、使持節、大將軍、中書監,改封安成郡公,其餘並依齊朝前命。
及陳文帝立,琳乃輔莊次于濡須口。齊遣揚州道行臺慕容儼率衆臨江,為其聲援。陳遣安州刺史吳明徹江中夜上,將襲盆城。琳遣巴陵太守任忠大敗之,明徹僅以身免。琳兵因東下,陳遣太尉侯瑱、司空侯安都等拒之。瑱等以琳軍方盛,引軍入蕪湖避之。時西南風至急,琳謂得天道,將直取揚州,侯瑱等徐出蕪湖躡其後。比及兵交,西南風翻為瑱用,琳兵放火燧以擲瑱船者,皆反燒其船。琳船艦潰亂,兵士透水死者十二三。其餘皆棄船上岸,為陳軍所殺殆盡。
初,琳命左長史袁泌、御史中丞劉仲威同典兵侍衛莊,及軍敗,泌遂降陳。仲威以莊投歷陽,又送壽陽。琳尋與莊同入齊,齊孝昭帝遣琳出合肥,鳩集義故,更圖進取。琳乃繕艦,分遣招募淮南傖楚,皆願戮力。陳合州刺史裴景暉,琳兄珉之壻也,請以私屬導引齊師,孝昭委琳與行臺左丞盧潛率兵應赴。沈吟不決,景暉懼事泄,挺身歸齊。齊孝昭賜琳璽書令鎮壽陽,其部下將帥悉聽以從,乃除琳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封會稽郡公。又增兵秩,兼給鐃吹。琳水陸戒嚴,將觀釁而動,屬陳氏結好於齊,使琳更聽後圖。
琳在壽陽,與行臺尚書盧潛不協,更相是非,被召還鄴。齊武成置而不問,除滄州刺史。後以琳為特進、侍中。所居屋脊無故剝破,出赤蛆數升,落地化為血,蠕動。有龍出於門外之池,雲霧起,晝晦。會陳將吳明徹寇齊,齊帝敕領軍將軍尉破胡等出援秦州,令琳共為經略。琳謂所親曰:「今太歲在東南,歲星居牛斗分,太白已高,皆利為客,我將有喪。」又謂破胡曰:「吳兵甚銳,宜長策制之,慎勿輕鬪。」破胡不從。戰,軍大敗。琳單馬突圍,僅而獲免。還至彭城,齊令便赴壽陽,并許召募。又進封琳巴陵郡王。陳將吳明徹進兵圍之,堰肥水灌城。而齊將皮景和等屯於淮西,竟不赴救。明徹晝夜攻擊,城內水氣轉侵,人皆患腫,死病相枕。從七月至十月,城陷被執,百姓泣而從之。吳明徹恐其為變,殺之城東北二十里,時年四十八。哭者聲如雷。有一叟以酒脯來至,號酹盡哀,收其血懷之而去。傳首建康,懸之於市。
琳故吏梁驃騎府倉曹參軍朱瑒致書陳尚書僕射徐陵求琳首,曰:
竊以朝市遷貿,時傳骨鯁之風;歷運推移,間表忠貞之跡。故典午將滅,徐廣為晉家遺老;當塗已謝,馬孚稱魏室忠臣。用能播美於前書,垂名於後世。梁故建寧公琳,洛濱餘冑,沂川舊族,立功代邸,効績中朝。當離亂之辰,總蕃伯之任。爾乃輕躬殉主,以身許國,實追蹤於往彥,信踵武於前修。而天厭梁德,尚思匡繼,徒蘊包胥之念,終遘萇弘之眚。洎王業光啟,鼎祚有歸,於是遠跡山東,寄命河北。雖輕旅臣之歎,猶懷客卿之禮。感茲知己,忘此捐軀。至使身沒九泉,頭行萬里。誠復馬革裹屍,遂其生平之志,原野暴骸,會彼人臣之節。然身首異處,有足悲者。封樹靡卜,良可愴焉。
瑒早簉末僚,預參下席,降薛君之吐握,荷魏公之知遇。是用霑巾雨袂,痛可識之顏,回腸疾首,切猶生之面。伏惟聖恩博厚,明詔爰發,赦王經之哭,許田橫之葬。瑒雖芻賤,竊亦有心。琳經蒞壽陽,頗存遺愛,曾游江右,非無舊德。比肩東閤之吏,繼踵西園之賔,願歸彼境,還修窀穸。庶孤墳旣築,或飛銜土之鷰,豐碑式樹,時留墮淚之人。近故舊王綰等已有論牒,仰蒙制議,不遂所陳。昔廉公告逝,即肥川而建塋域,孫叔云亡,仍芍陂而植楸檟。由此言之,抑有其例。不使壽春城下,唯傳報葛之人,滄洲島上,獨有悲田之客。昧死陳祈,伏待刑憲。
陵嘉其志節,又明徹亦數夢琳求首,並為啟陳主而許之。仍與開府主簿劉韶慧等持其首還于淮南,權瘞八公山側,義故會葬者數千人。瑒等乃間道北歸,別議迎接。尋有揚州人茅智勝等五人密送喪柩達于鄴,贈十五州諸軍事、揚州刺史、侍中、特進、開府、錄尚書事,謚曰忠武王,葬給轀輬車。
琳體貌閑雅,立髮委地,喜怒不形於色。雖無學業,而強記內敏,軍府佐史千數,皆識其姓名。刑罰不濫,輕財愛士,得將卒之心。少為將帥,屢經喪亂,雅有忠義之節。雖本圖不遂,齊人亦以此重之,待遇甚厚。及敗為陳軍所執,吳明徹欲全之,而其下將領多琳故吏,爭來致請,并相資給,明徹由此忌之,故及於難。當時田夫野老,知與不知,莫不為之歔欷流泣。觀其誠信感物,雖李將軍之恂恂善誘,殆無以加焉。
琳十七子,長子敬在齊襲王爵,武平末通直常侍。第九子衍,隋開皇中開府儀同三司,大業初,卒於渝州刺史。
張彪不知何許人,自云家本襄陽,或云左衛將軍、衡州刺史蘭欽外弟也。少亡命在若邪山為盜,頗有部曲。臨城公大連出牧東揚州,彪率所領客焉。始為防閤,後為中兵參軍,禮遇甚厚。及侯景將宋子仙攻下東揚州,復為子仙所知。後去子仙,還入若邪舉義,征子仙不捷,仍走向剡。
趙伯超兄子稜為侯景山陰令,去職從彪。後懷異心,偽就彪計,請酒為盟,引刀子披心出血自歃,彪信之,亦取刀刺血報之。刀始至心,稜便以手案之,望入彪心,刀斜傷得不深。稜重取刀刺彪,頭面被傷頓絕。稜謂已死,因出外告彪諸將,言已殺訖,欲與求富貴。彪左右韓武入視,彪已蘇,細聲謂曰:「我尚活,可與手。」於是武遂誅稜。彪不死,復奉表元帝,帝甚嘉之。
及侯景平,王僧辯遇之甚厚,引為爪牙,與杜龕相似,世謂之張、杜。貞陽侯踐位,為東揚州刺史,并給鼓吹。室富於財,晝夜樂聲不息。剡令王懷之不從,彪自征之。留長史謝岐居守。會僧辯見害,彪不自展拔。時陳文帝已據震澤,將及會稽,彪乃遣沈泰、吳寶真還州助岐保城。彪後至,泰等反與岐迎陳文帝入城。彪因其未定,踰城而入。陳文帝遂走出,彪復城守。沈泰說陳文帝曰:「彪部曲家口並在香巖寺,可往收取。」遂往盡獲之。彪將申進密與泰相知,因又叛彪,彪復敗走,不敢還城。據城之西山樓子,及暗得與弟崑崙、妻楊氏去。猶左右數人追隨,彪疑之皆發遣,唯常所養一犬名黃蒼在彪前後,未曾捨離。乃還入若邪山中。
沈泰說陳文帝遣章昭達領千兵重購之,并圖其妻。彪眠未覺,黃蒼驚吠劫來,便嚙一人中喉即死。彪拔刀逐之,映火識之,曰:「何忍舉惡。卿須我者但可取頭,誓不生見陳蒨。」劫曰:「官不肯去,請就平地。」彪知不免,謂妻楊呼為鄉里曰:「我不忍令鄉里落佗處,今當先殺鄉里然後就死。」楊引頸受刀,曾不辭憚。彪不下刀,便相隨下嶺到平處。謂劫曰:「卿須我頭,我身不去也。」呼妻與訣,曰:「生死從此而別,若見沈泰、申進等為語曰,功名未立,猶望鬼道相逢。」劫不能生得,遂殺彪并弟,致二首於昭達。黃蒼號叫彪屍側,宛轉血中,若有哀狀。
昭達進軍,迎彪妻便拜,稱陳文帝教迎為家主。楊便改啼為笑,欣然意悅,請昭達殯彪喪。墳冢旣畢,黃蒼又俯伏冢間,號叫不肯離。楊還經彪宅,謂昭達曰:「婦人本在容貌,辛苦日乆,請暫過宅莊飾。」昭達許之。楊入屋,便以刀割髮毀面,哀哭慟絕,誓不更行。陳文帝聞之,歎息不已,遂許為尼。後陳武帝軍人求取之,楊投井決命。時寒,比出之垂死,積火溫燎乃蘇,復起投於火。
彪始起於若邪,興於若邪,終於若邪。及妻犬皆為時所重異。楊氏,天水人,散騎常侍曒之女也。有容貌,先為河東裴仁林妻,因亂為彪所納。彪友人吳中陸山才嗟泰等翻背,刊吳昌門為詩一絕曰:「田橫感義士,韓王報主臣,若為留意氣,持寄禹川人。」
論曰:忠義之道,安有常哉。善言者不必能行,蹈之者恒在所忽。江子一、胡僧祐,太清之季,名宦蓋微。江則自致亡軀,胡亦期之殞命,然則貞勁之節,歲寒自有性也。文盛克終有鮮,詩人得所誡焉。子春戰乃先鳴,幽通有助,及乎梁州之敗,而以濯足為尤。杜氏終致覆亡,亦云圖墓之咎。吉凶之兆,二者豈易知乎。王琳亂朝忠節,志雪仇恥,然天方相陳,義難弘濟,斯則大廈落構,豈一木所能支也。張彪一遇何懷,死而後已;唯妻及犬,義悉感人,記傳所陳,何以加此,異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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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五‧列傳第五十五  陳宗室諸王 永脩侯擬 遂興侯詳 宜黃侯慧紀 衡陽獻王昌 南康愍王曇朗 文帝諸子 宣帝諸子 後主諸子
永脩侯擬字公正,陳武帝之疏屬也。少孤貧,質直強記。武帝南征交阯,擬從焉。梁紹泰二年,除員外散騎常侍、明威將軍,以雍州刺史資,監南徐州事。
武帝踐阼,廣封宗室,詔從子監南徐州擬封永脩縣侯,北徐州刺史襃封鍾陵縣侯,晃封建城縣侯,炅封上饒縣侯。從孫明威將軍訬封虔化縣侯,吉陽縣侯諠仍前封,信威將軍祏封豫寧縣侯,青州刺史詳封遂興縣侯,貞威將軍慧紀封宜黃縣侯,敬雅封寧都縣侯,敬泰封平固縣侯。
文帝嗣位,擬除丹陽尹,坐事以白衣知郡,尋復本職。卒,謚曰定。天嘉二年,配享武帝廟庭。子黨嗣。
遂興侯詳字文幾,少出家為沙門。善書記,談論清雅。武帝討侯景,召令還俗,配以兵馬,從定建鄴。永定二年,封遂興縣侯。天嘉三年,累遷吳州刺史。五年,討周迪,戰敗,死之。以所統失律,無贈謚。子正理嗣。
宜黃侯慧紀字元方,武帝之從孫也。涉獵書史,負材任氣。從武帝平侯景。及帝踐阼,封宜黃縣侯,除黃門侍郎。
太建十年,吳明徹北侵敗績,以慧紀為緣江都督、兖州刺史。至德二年,為都督、荊州刺史。及梁安平王蕭巖、晉熙王蕭瓛等詣慧紀請降,慧紀以兵迎之。以應接功,位開府儀同三司。
禎明三年,隋師濟江,慧紀率將士三萬人,船艦千餘乘,沿江而下,欲趣臺城。遣南康太守呂肅將兵據巫峽,以五條鐵鎖橫江,肅竭其私財以充軍用。隋將楊素奮兵擊之,四十餘戰,爭馬鞍山及磨刀澗守險。隋軍死者五千餘人,陳人盡取其鼻,以求功賞。旣而隋軍屢捷,獲陳之士,三縱之。肅乃遁保延洲。別帥廖世寵領大舫詐降,欲燒隋艦,更決一死戰。於是有五黃龍備衆色,各長十餘丈,驤首連接,順流而東,風浪大起,雲霧晦冥,陳人震駭,不覺火自焚。隋軍乘高艦,張大弩以射之,陳軍大敗,風浪應時頓息。肅收餘衆東走。
慧紀時至漢口,為隋秦王俊拒,不得進。聞肅敗,盡燒公安之儲,偽引兵東下,因推湘州刺史晉熙王叔文為盟主。水軍都督周羅 3b0b.gif ,其上流城戍悉解甲。於是慧紀及巴州刺史畢寶並慟哭俱降。慧紀入隋,依例授儀同三司,卒。子正平,頗有文學。
衡陽獻王昌字敬業,武帝第六子也。梁太清末,武帝南征李賁,命昌與宣后隨沈恪還吳興。及武帝東討侯景,昌與宣后、文帝並為景囚。景平,拜長城國世子,吳興太守,時年十六。
昌容貌偉麗,神情秀朗,雅性聦辯,明習政事。武帝遣陳郡謝哲、濟陽蔡景歷輔昌臨郡,又遣吳郡杜之偉授昌以經。昌讀書一覽便誦,明於義理,剖析如流。尋與宣帝俱往荊州。魏剋荊州,又與宣帝俱遷長安。
武帝即位,頻遣使請宣帝及昌,周人許而未遣。及武帝崩,乃遣之。時王琳作梗中流,昌不得還,居于安陸。王琳平後,天嘉元年二月,昌發自安陸,由魯山濟江。而巴陵王蕭沇等率百僚上表,請以昌為湘州牧,封衡陽郡王。詔曰「可」。三月甲戌入境,詔令主書舍人緣道迎接。丙子濟江,於中流殞之,使以溺告。四月庚寅,喪柩至都,上親臨哭。乃下詔贈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宰、揚州牧,葬送之儀,一依漢東平憲王、齊豫章文獻王故事,謚曰獻。無子,文帝以第七皇子伯信嗣。
伯信字孚之,位西衡州刺史。及隋師濟江,與臨汝侯方慶並為東衡州刺史王勇所害。
南康愍王曇朗,武帝母弟忠壯王休先之子也。休先少倜儻有大志,梁簡文之在東宮,深被知遇,為文德主帥,頃之卒。敬帝即位,追贈南徐州刺史,封武康縣公。武帝受禪,贈司徒,封南康郡王,謚曰忠壯。
曇朗少孤,尤為武帝所愛。有膽力,善綏御。侯景平後,起家著作郎。武帝誅王僧辯,留曇朗鎮京口,知留府事。
紹泰元年,除中書侍郎,監南徐州。二年,齊兵攻逼建鄴,因請和,求武帝子姪為質。時四方州郡,並多未賔,本根虛弱,糧運不繼,在朝文武,咸願與齊和親。武帝難之,而重違衆議,乃決遣曇朗。恐曇朗憚行,或當奔竄,乃自率步騎往京口迎之,使質於齊。齊背約,遣蕭軌等隨徐嗣徽度江。武帝大破之,虜蕭軌、東方老等誅之,齊人亦害曇朗于晉陽。時陳與齊絕,弗之知。武帝踐阼,猶以曇朗襲封南康郡王,奉忠壯王祀,禮秩一同皇子。天嘉二年,齊人結好,始知其亡,文帝詔贈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謚曰愍。乃遣兼郎中令隨聘使江德藻迎曇朗喪柩,三年春至都。
初,曇朗未質於齊,生子方泰、方慶;及將適齊,以二妾自隨,在北又生二子方華、方曠,亦同得還。
方泰少粗獷,與諸惡少年群聚,游逸無度,文帝以南康王故,特寬宥之。天嘉二年,以為南康王世子。及聞曇朗薨,於是襲爵南康王。太建四年,為都督、廣州刺史。為政殘暴,為有司奏免。六年,授豫章內史,在郡不修政事。秩滿之際,屢放部曲為劫,又縱火延燒邑居,因行暴掠,驅錄富人,徵求財賄。代至,又淹留不還。至都,以為宗正卿。未拜,為御史中丞宗元饒所劾,免官,以王還第。十一年,起為寧遠將軍,直殿省。尋加散騎常侍。其年八月,宣帝幸大壯觀,因大閱武。命都督任忠領步騎十萬,陣於玄武湖,都督陳景領樓艦五百出於瓜步江。上登玄武門觀,宴群臣以觀之。因幸樂游苑,設絲竹會。仍重幸大壯觀,集衆軍,振旅而還。時方泰當從,啟稱所生母疾,不行。因與亡命楊鍾期等二十人微行往人間,淫淳于岑妻,為州長流所錄。又率人仗抗拒,傷損禁司,為有司所奏。上大怒,下方泰獄。方泰初承行淫,不承拒格禁司。上曰:「不承則上測。」方泰乃投列承引。於是兼御史中丞徐君整奏請解方泰所居官,下宗正削爵土,上可其奏。
禎明初,為侍中。陳亡,與後主俱入長安。隋大業中,為掖縣令。
方慶少清警,涉獵書傳。及長有幹略。天嘉中,封臨汝縣侯。至德二年,累遷智武將軍、武州刺史。
初,廣州刺史馬靖乆居嶺表,大得人心,士馬強盛,朝廷疑之,以方慶為廣州刺史,以兵襲靖。靖誅,進號宣毅將軍。方慶性清謹,甚得人和。
禎明三年,隋師濟江,都督、東衡州刺史王勇徵兵於方慶,欲與赴援臺城。時隋行軍總管韋洸帥兵度嶺,宣隋文帝敕云:「若嶺南平定,留勇與豐州刺史鄭萬頃且依舊職。」方慶聞之,恐勇賣己,且欲觀變,乃不從。勇使高州刺史戴智烈斬方慶於廣州,而收其兵。
鄭萬頃,滎陽人,梁司州刺史紹叔之始族子也。父旻,梁末入魏。萬頃通達有材幹,周武帝時,為司城大夫,出為溫州刺史。至德中,與司馬消難奔陳,拜散騎常侍、昭武將軍、豐州刺史。在州甚有惠政,吏人表請立碑,詔許焉。初,萬頃在周,甚被隋文帝知遇,及隋文帝踐阼,常思還北。及王勇殺方慶,萬頃乃率州兵拒勇降隋,隋授上儀同,尋卒。
文帝十三男:沈皇后生廢帝、始興王伯茂。嚴淑媛生鄱陽王伯山、晉安王伯恭。潘容華生新安王伯固。劉昭華生衡陽王伯信。王充華生廬陵王伯仁。張修容生江夏王伯義。韓修華生武陵王伯禮。江貴妃生永陽王伯智。孔貴妃生桂陽王伯謀。二男早卒,無名;伯信出繼衡陽王昌。
始興王伯茂字鬱之,文帝第二子也。初,武帝兄始興昭烈王道談仕梁為東宮直閤將軍。侯景之亂,援臺中流矢卒。太平二年,贈南兖州刺史,封長城縣公,謚曰昭烈。武帝受禪,重贈太傅,改封始興郡王。道談生文帝及宣帝。宣帝以梁承聖末遷於長安,至是武帝遙以宣帝襲封始興嗣王,以奉昭烈王祀。武帝崩,文帝入纂帝位。時宣帝在周未還,文帝以本宗乏饗,徙封宣帝為安成王,封伯茂為始興王,以奉昭烈王祀。賜天下為父後者爵一級。舊制,諸王受封未加戎號者,不置佐史。於是尚書八坐奏加伯茂寧遠將軍,置佐史,除揚州刺史。
伯茂性聦敏,好學,謙恭下士,又以太子母弟,文帝深愛重之。時軍人於丹徒盜發晉郗曇墓,大獲晉右軍將軍王羲之書及諸名賢遺跡。事覺,其書並沒縣官,藏于祕府。文帝以伯茂好古,多以賜之。由是伯茂大工草隷書,甚得右軍法。
遷東揚州刺史、鎮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廢帝時,伯茂在都,劉師知等矯詔出宣帝,伯茂勸成之。師知等誅後,宣帝恐伯茂扇動朝廷,乃進號中衛將軍,令入居禁中,專與廢帝游處。時四海之望,咸歸宣帝,伯茂深不平,數肆惡言。宣帝以其無能,不以為意。及建安人蔣裕與韓子高等謀反,伯茂並陰豫其事。光大二年,皇太后令黜廢帝為臨海王,其日又下令降伯茂為溫麻侯。時六門之外有別館,以為諸王冠昏之所,名為昏第,至是命伯茂出居之,宣帝遣盜殞之於車中,年十八。
鄱陽王伯山字靜之,文帝第三子也。偉容儀,舉止閑雅,喜慍不形於色。武帝時,天下草創,諸王受封,儀注多闕。及伯山受封,文帝欲重其事,天嘉元年七月丙辰,尚書八坐奏封鄱陽郡王,乃遣度支尚書蕭睿持節兼太宰告于太廟,又遣五兵尚書王質持節兼太宰告于太社。其年十月,上臨軒策命,策訖,令王公以下,並宴於王第。六年,為緣江都督、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宣帝輔政,不欲令伯山處邊,光大元年,徙為東揚州刺史。累遷征南將軍,護軍將軍,加開府儀同三司,給鼓吹并扶。
伯山性寬厚,美風儀,又於諸王最長,後主深敬重之。每朝庭有冠昏饗宴,恒使為主。及遭所生憂,居喪以孝聞。後主嘗幸吏部尚書蔡徵宅,因往弔之,伯山號慟殆絕,因起為鎮衛將軍,乃謂群臣曰:「鄱陽王至性可嘉,又是西第之長,豫章已兼司空,其亦須遷太尉。」未及發詔,禎明三年薨。尋屬陳亡,遂無贈謚。
長子君範,未襲爵而隋師至。時宗室王侯在都者百餘人,後主恐其為變,乃並召入,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總督之,又陰為之備。六軍敗績,相率出降,因從後主入長安。隋文帝並配隴右及河西諸州,各給田業以處之。大業二年,隋煬帝以後主第六女婤為貴人,絕愛幸,因召陳氏子弟盡還京師,隨才敘用,由是並為守宰,遍於天下。君範位溫縣令。
新安王伯固字牢之,文帝第五子也。生而龜胸,目通睛揚白,形狀眇小,而俊辯善言論。天嘉六年,立為新安郡王。太建七年,累遷都督、南徐州刺史。伯固性嗜酒,不好積聚,所得祿奉,用度無節。酣醉以後,多所乞丐,於諸王中最為貧窶。宣帝每矜之,特加賞賜。性輕率,好行鞭捶。在州不知政事,日出田獵。或乘眠輿至於草間,輙呼人從游,動至旬日。所捕麞鹿,多使生致。宣帝頗知之,遣使責讓者數矣。
十年,為國子祭酒。頗知玄理,而墯業無所通;至於擿句問難,往往有奇意。為政嚴苛,國學有墯游不修習者,重加檟楚,生徒懼焉,由是學業頗進。
十三年,為都督、揚州刺史。後主初在東宮,與伯固甚親狎。伯固又善謿謔,宣帝每宴集,多引之。叔陵在江州,心害其寵,陰求瑕疵,將中以法。及叔陵入朝,伯固懼罪,諂求其意,乃共訕毀朝賢,歷詆文武,雖耆年高位,皆面折無所畏忌。伯固性好射雉,叔陵又好開發冢墓,出游田野,必與偕行,於是情好大協,遂謀不軌。伯固侍禁中,每有密語,必報叔陵。及叔陵奔東府,遣使告之,伯固單馬馳赴,助叔陵指麾。知事不捷,便欲走。會四門已閉,不得出,因趣白楊道。臺馬容至,為亂兵所殺,尸於東昌館門,時年二十八。詔特許以庶人禮葬。子及所生王氏,並特宥為庶人,國除。
晉安王伯恭字肅之,文帝第六子。天嘉六年封。尋為吳郡太守。時年十餘歲,便留心政事,官曹緝理。歷位尚書左僕射,後為中衛將軍、右光祿大夫。陳亡入長安。大業初,為成州刺史、太常少卿。
廬陵王伯仁字壽之,文帝第八子。天嘉六年立。為侍中、國子祭酒,領太子中庶子。陳亡,卒于長安。
江夏王伯義字堅之,文帝第九子。天嘉六年封。位金紫光祿大夫。陳亡入長安。遷於瓜州,道卒。
武陵王伯禮字用之,文帝第十子。天嘉六年立。太建初,為吳興太守。在郡恣行暴掠,後為有司所劾。十一年,被代徵還,遂遷延不發,為御史中丞徐君整所劾,免。陳亡入長安。大業中,為臨洮太守。
永陽王伯智字策之,文帝第十二子。少敦厚,有器局,愽涉經史。太建中立。累遷尚書左僕射,後為特進。陳亡入長安。大業中,為國子司業。
桂陽王伯謀字深之,文帝第十三子。太建中立。位散騎常侍,薨。子酆,大業中,為番禾令。
宣帝四十二男:柳皇后生後主。彭貴人生始興王叔陵。曹淑華生豫章王叔英。何淑儀生長沙王叔堅、宜都王叔明。魏昭華生建安王叔卿。錢貴妃生河東王叔獻。劉昭儀生新蔡王叔齊。袁昭容生晉熙王叔文、義陽王叔達、新會王叔坦。王姬生淮南王叔彪、巴山王叔雄。吳姬生始興王叔重。徐姬生尋陽王叔儼。淳于姬生岳陽王叔慎。王修華生武昌王叔虞。韋修容生湘東王叔平。施姬生臨賀王叔敖,沅陵王叔興。曾姬生陽山王叔宣。楊姬生西陽王叔穆。申婕妤生南安王叔儉、南郡王叔澄、岳山王叔韶、太原王叔匡。袁姬生新興王叔純。吳姬生巴東王叔謨。劉姬生臨海王叔顯。秦姬生新寧王叔隆、新昌王叔榮。其皇子叔叡、叔忠、叔泓、叔毅、叔訓、叔武、叔處、叔封八人,並未及封。三子早卒,無名。
始興王叔陵字子嵩,宣帝之第二子也。梁承聖中,生於江陵。魏剋江陵,宣帝遷關右,叔陵留穰城。宣帝之還,以後主及叔陵為質。天嘉三年,隨後主還朝,封康樂縣侯。叔陵少機辯,狥聲名,強梁無所推屈。太建元年,封始興王,奉昭烈王祀。位都督、江州刺史,時年十六,政自己出,僚佐莫預焉。性嚴刻,部下懾憚。諸公子姪及罷縣令長,皆逼令事己。豫章內史錢法成詣府進謁,即配其子季卿將領馬仗。季卿慙恥不時至,叔陵大怒,侵辱法成,法成憤怨,自縊而死。州縣非其部內,亦徵攝案之。朝貴及下吏有乖忤者,輙誣奏其罪,陷以重辟。
四年,遷都督、湘州刺史。諸州鎮聞其至,皆震恐股慄。叔陵日益橫,征伐夷、獠,所得皆入己,絲毫不以賞賜。徵求役使,無有紀極。夜常不卧,執燭達曉,呼召賔客,說人間細事,戲謔無所不為。性不飲酒,唯多置餚胾,晝夜食噉而已。自旦至中,方始寢寐。曹局文案,非呼不得輙白。笞罪者皆繫獄,動數年不省視。瀟、湘以南,皆逼為左右,廛里殆無遺者。其中脫有逃竄,輙殺其妻子。州縣無敢上言,宣帝弗之知。
九年,除都督、揚州刺史。十年,至都,加扶,給油幢車。叔陵居東府,事務多關涉省閣,執事之司,承意順旨,即諷上進用之。微致違忤,必抵大罪,重者至殊死。道路藉藉,皆言其有非常志。叔陵修飾虛名,每入朝,常於車中馬上,執卷讀書,高聲長誦,陽陽自若。歸坐齋中,或自執斧斤,為沐猴百戲。又好游冢墓間,遇有塋表主名可知者,輙命左右發掘,取其石誌、古器并骸骨肘脛,持為翫弄,藏之府庫。人間少妻處女,微有色貌者,並即逼納。
十一年,丁所生母彭氏憂,去職。頃之,起為本職。晉世王公貴人,多葬梅嶺,及彭氏卒,叔陵啟求梅嶺葬之,乃發故太傅謝安舊墓,棄去安柩,以葬其母。初喪日,偽為哀毀,自稱刺血寫涅槃經。未及十旬,乃日進甘膳。又私召左右妻女,與之姦合,所作尤不軌,侵淫上聞。宣帝責御史中丞王政以不舉奏,免政官。又黜其典籤、親事,仍加鞭捶。宣帝素愛叔陵,不繩以法,但責讓而已。服闋,又為侍中、中軍大將軍。
及宣帝不豫,後主諸王並入侍疾。叔陵陰有異志,命典藥吏礪切藥刀。及倉卒之際,又命左右取劔,左右不悟,乃取朝服所佩木劔以進,叔陵怒。及翌日小斂,後主哀頓俯伏,叔陵以剉藥刀斫後主中項。太后馳來救焉,叔陵又斫太后數下。後主乳媼樂安君吳氏時在太后側,自後掣肘,後主因得起。叔陵仍持後主衣,後主自奮得免。長沙王叔堅以手搤叔陵,奪去其刀,仍牽就柱,以其褶袖縛之,棄池水中,將殺之,問後主曰:「即盡之,為待也?」時吳媼已扶後主避賊,叔堅求後主所在,將受命。叔陵多力,因奮袖得脫,突出雲龍門,馳車還東府,呼其甲士斷青溪橋道。放東城囚,以充戰士。又遣人往新林追所部兵馬。仍自被甲,著白帽,登城西門,招募百姓,散金銀以賞賜。外召諸王將帥,無有應者,唯新安王伯固聞而赴之。叔陵聚兵僅得千人,欲據城保守。
時衆軍並緣江防守,臺內空虛,叔堅白太后,使太子舍人司馬申急召右衛將軍蕭摩訶,將兵至府西門。叔陵事急,遣記室韋諒送鼓吹與摩訶,謂曰:「事捷以公為台鼎。」摩訶紿報曰:「須王心膂節將自來,方敢從命。」叔陵即遣戴洫、譚騏驎二人詣摩訶。摩訶執以送臺,斬於閣道下,持其首徇東城,仍懸於朱雀門。叔陵自知不濟,遂入沈其妃張氏及寵妾七人于井中。叔陵有部下兵先在新林,於是率人馬數百,自小航度,欲趣新林,以舟艦入北。行至白楊路,為臺軍所邀。伯固見兵至,旋避入巷,叔陵拔刀追之,伯固復還。叔陵部下多棄甲潰散,摩訶馬容陳智深迎刺叔陵,閹豎王飛禽斫之數十下,馬容陳仲華就斬首送臺。自寅至巳乃定。尚書八坐奏:「請依宋世故事,流尸江中,汙瀦其室;并毀其所生彭氏墳廟,還謝氏之塋。」後主從所奏。叔陵諸子,即日並賜死。
豫章王叔英字子烈,宣帝第三子也。寬厚仁愛。太建元年封。後位司空。隋大業中,位涪陵太守,卒。
長沙王叔堅字子成,宣帝第四子也。母本吳中酒家婢,相者言當生貴子。宣帝微時,因飲通焉,生叔堅。及貴,召拜淑儀。
叔堅少而嚴整,又頗使酒,兄弟憚之。好數術,卜筮、風角、鎔金、琢玉,並究其妙。初封豐城侯。太建元年封。累遷丹陽尹。
初,叔堅與始興王叔陵並招聚賔客,各爭權寵,甚不平。每朝會鹵簿,不肯為先後,必分道而趨,左右或爭道而鬪,至有死者。及宣帝不豫,叔堅與叔陵等並從後主侍疾。叔陵陰有異志,叔堅疑之,微伺其所為。及行逆,賴叔堅以免。以功進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尋遷司空,將軍、刺史如故。
時後主患創,不能視事,政無大小,悉決于叔堅,權傾朝廷,後主由是疏忌之。孔範、管斌、施文慶等,並東宮舊臣,日夕陰持其短。至德元年,乃詔令即本號用三司之儀,出為江州刺史。未發,尋以為司空,實欲奪其權。又陰令人造其厭魅,刻木為偶人,衣以道士服,施機關,能拜跪,晝夜於星月下醮之,祝詛於上。又令人上書告其事,案驗令實。後主召叔堅囚于西省,將黜之,令近侍宣敕數之。叔堅自陳為佞人所構,死日慙見叔陵。後主感其前功,乃赦之,免所居官,以王還第。後位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秩滿還都。
陳亡入隋,遷于瓜州。叔堅素貴,不知家人生產,至是與妃沈氏酣酒,不以耕種為事。大業中,為遂寧郡守,卒。
建安王叔卿字子弼,宣帝第五子也。性質直,有材器,容貌甚偉。太建四年立。位中書監。陳亡入隋。大業中,為都官郎,上黨通守。
宜都王叔明字子昭,宣帝第六子也。儀容美麗,舉止和柔,狀似婦人。太建五年立。位侍中。陳亡入隋。大業中,為鴻臚少卿。
河東王叔獻字子恭,宣帝第九子也。性恭謹,聦敏好學。太建五年立。位南徐州刺史。薨,贈司空,謚康簡。子孝寬嗣,隋大業中,為汶城令。
新蔡王叔齊字子肅,宣帝第十一子也。風采明贍,博涉經史,善屬文。太建七年立。位侍中。陳亡入隋。大業中,為尚書主客郎。
晉熙王叔文字子才,宣帝第十二子也。性輕險,好虛譽,頗涉書史。太建七年立。位都督、湘州刺史。徵為侍中,未還而隋軍濟江,隋秦王至漢口。時叔文自湘州還朝,至巴州,乃率巴州刺史畢寶等請降,致書於秦王。王遣使往巴州迎勞叔文。叔文與畢寶、荊州刺史陳慧紀及文武將吏赴漢口,秦王並厚待之。及至京,隋文帝坐于廣陽門觀,叔文從後主至朝堂。文帝使內史令李德林宣旨,責其君臣不能相弼,以致喪亡。後主與其群臣並愧懼拜伏,莫能仰視,叔文獨欣然有自得志。後上表陳在巴州先送款,望異常例。文帝嫌其不忠,而方懷柔江表,遂授開府、宜州刺史。
淮南王叔彪字子華,宣帝第十三子也。少聦慧,善屬文。太建八年立。位侍中。入隋,卒于長安。
始興王叔重字子厚,宣帝第十四子也。性質朴,無伎藝。宣帝崩,始興王叔陵為逆,誅,其年立叔重為始興王,以奉昭烈王後。位江州刺史。隋大業中,為太府少卿。
尋陽王叔儼字子思,宣帝第十五子也。性凝重,舉止方正。後主即位立。位侍中。入隋卒。
岳陽王叔慎字子敬,宣帝第十六子也。少聦敏,十歲能屬文。太建十四年立。至德中,為丹陽尹。時後主尤愛文章,叔慎與衡陽王伯信、新蔡王叔齊等,日夕陪侍賦詩,恒被嗟賞。
禎明元年,出為湘州刺史,加都督。及隋師濟江,清河公楊素兵下荊門,遣將龐暉略地至湘州,州內將士,剋日請降。叔慎置酒會文武,酒酣,歎曰:「君臣之義,盡於此乎?」長史謝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興侯正理在坐,起曰:「主辱臣死,諸君獨非陳國臣乎?縱其無成,猶見臣節,青門之外,有死不能。今日後應者斬。」衆咸許諾,乃刑牲結盟。遣人詐奉降書於龐暉,叔慎伏甲待之。暉入,伏兵發,縛暉等以徇,皆斬之。叔慎招士衆,數日中,兵至五千人。隋遣內陽公薛冑為湘州刺史,聞龐暉死,乃益請兵。隋又遣行軍總管劉仁恩救之。未至,薛冑禽叔慎,秦王斬之漢口。
義陽王叔達字子聦,宣帝第十七子也。太建十四年立。位丹陽尹。入隋,大業中,為內史舍人,絳郡通守。武德中,位侍中,封江國公,歷禮部尚書,卒。
巴山王叔雄字子猛,宣帝第十八子也。太建十四年立。入隋,卒于長安。
武昌王叔虞字子安,宣帝第十九子也。太建十四年立。入隋,大業中,為高苑令。
湘東王叔平字子康,宣帝第二十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業中,為胡蘇令。
臨賀王叔敖字子仁,宣帝第二十一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業中,位儀同三司。
陽山王叔宣字子通,宣帝第二十二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業中,為涇城令。
西陽王叔穆字子和,宣帝第二十三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卒于長安。
南安王叔儉字子約,宣帝第二十四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卒于長安。
南郡王叔澄字子泉,宣帝第二十五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業中,為靈武令。
沅陵王叔興字子推,宣帝第二十六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業中,為給事郎。
岳山王叔韶字子欽,宣帝第二十七子也。至德元年立。位丹陽尹。入隋,卒于長安。
新興王叔純字子洪,宣帝第二十八子也。至德元年立。入隋,大業中為河北令。
巴東王叔謨字子軌,宣帝第二十九子也。至德四年立。入隋,大業中,為汧陽令。
臨海王叔顯字子亮,宣帝第三十子也。至德四年立。入隋,大業中,為鶉觚令。
新會王叔坦字子開,宣帝第三十一子也。至德四年立。入隋,大業中,為涉縣令。
新寧王叔隆字子遠,宣帝第三十二子也。至德四年立。入隋,卒于長安。
新昌王叔榮字子徹,宣帝第三十三子也。禎明二年立。入隋,大業中,為內黃令。
太原王叔匡字子佐,宣帝第三十四子也。禎明二年立。入隋,大業中,為壽光令。
後主二十二男:張貴妃生太子深、會稽王莊。孫姬生吳興王胤。高昭儀生南平王嶷。呂淑媛生永嘉王彥、邵陵王兢。龔貴嬪生南海王虔、錢唐王恬。張淑華生信義王祗。徐淑儀生東陽王恮。孔貴人生吳郡王藩。其皇子總、觀、明、綱、統、沖、洽、縚、綽、威、辯十一人,並未及封。
太子深字承源,後主第四子也。少聦慧,有志操,容止儼然,左右近侍,未嘗見其喜慍。以母張貴妃故,特為後主所愛。至德元年,封始安王。位揚州刺史。禎明二年,皇太子胤廢,後主乃立深為皇太子。隋師濟江,隋將韓擒自南掖門入,百僚奔散,深時年十餘歲,閉閤而坐,舍人孔伯魚侍。隋軍排閤入,深使宣令勞之曰:「軍旅在道,不乃勞也!」軍人咸致敬焉。隋大業中,為枹罕太守。武德初,為祕書丞,卒官。
吳興王胤字承業,後主長子也。太建五年二月乙丑,生於東宮。母孫姬,因產卒,沈皇后哀而養之,以為己子。後主年長未有嗣,宣帝命以為嫡孫,詔為父後者賜爵一級。十年,封永康公。後主即位,為皇太子。
胤性聦敏好學,執經肄業,終日不倦,博通大義,兼善屬文。時張貴妃、孔貴嬪並愛幸,沈皇后無寵,日夜構成后及太子之短。孔範之徒,又於外合成其事。禎明二年,廢為吳興王,加侍中、中衛將軍。入隋,卒于長安。
南平王嶷字承岳,後主第二子也。方正有器局,年數歲,風采舉動,有若成人。至德元年立。位揚州刺史。遷都督、郢州刺史。入隋,卒于長安。
永嘉王彥字承懿,後主第三子也。至德元年立。位都督、江州刺史。入隋,大業中,為襄武令。
南海王虔字承恪,後主第五子也。至德元年立。位南徐州刺史。入隋,大業中,為涿令。
信義王祗字承敬,後主第六子也。至德元年立。位琅邪、彭城二郡太守。入隋,大業中,為通議郎。
邵陵王兢字承檢,後主第七子也。禎明元年立。入隋,大業中,為國子監丞。
會稽王莊字承肅,後主第八子也。容貌蕞陋。性嚴酷,數歲時,左右有不如意,輙剟刺其面,或加燒 24454.gif 。性嗜酒,愛博。以母張貴妃寵,後主甚愛之。至德四年立。位揚州刺史。入隋,大業中,為昌隆令。
東陽王恮字承厚,後主第九子也。禎明二年立。入隋,大業中,為通議郎。
吳郡王藩字承廣,後主第十子也。禎明二年封。隋大業中,為任城令。
錢唐王恬字承惔,後主第十一子也。禎明二年封。入隋,卒于長安。
江左承西晉,諸王開國,並以戶數相差為大小三品。大國置上、中、下三將軍,又置司馬一人。次國置中、下二將軍。小國置將軍一人。餘官亦準此為差。武帝受命,自永定訖于禎明,唯衡陽王昌特加禮命,至五千戶,自餘大國不過二千,小國則千戶云。
論曰:有陳受命,雖疆土日蹙,然封建之典,無革先王。永脩等並以疏屬列居蕃屏,慧紀始終之跡,其殆優乎。衡陽、南康,地皆懿戚,提攜以殞,惟命也夫!文、宣二帝,諸子不一,鄱陽、岳陽風跡可紀,古所謂維城盤石,叔慎其近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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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六‧列傳第五十六   杜僧明 周文育 侯瑱 侯安都 歐陽頠 黃法 23c0b.gif  淳于量 章昭達 吳明徹
杜僧明字弘照,廣陵臨澤人也。形貌眇小,而有膽氣,善騎射。梁大同中,盧安興為新州刺史、南江督護,僧明與兄天合及周文育並為安興所啟,請與俱行。頻征俚、獠有功,為新州助防。天合亦有材幹,預在征伐。安興死,僧明復副其子子雄。及交州豪士李賁反,逐刺史蕭諮,諮奔廣州。臺遣子雄與高州刺史孫冏討賁。時春草已生,瘴癘方起,子雄請待秋討之,廣州刺史新渝侯蕭映不聽,蕭諮又促之,子雄等不得已遂行。至合浦,死者十六七,衆並憚役潰散。禁之不可,乃引其餘兵退還。蕭諮啟子雄及冏與賊交通,逗遛不進,梁武帝敕於廣州賜死。子雄弟子略、子烈並豪俠,家屬在南江。天合謀於衆曰:「盧公累葉待遇我等亦甚厚矣,今見枉死而不能為報,非丈夫也。我弟僧明,萬人之敵,若圍州城,召百姓,誰敢不從。城破斬二侯,然後待臺使至,束手詣廷尉,死猶勝生。縱其不捷,亦無恨矣。」衆咸慷慨曰:「是所願也,唯足下命之。」乃與周文育等率衆結盟,奉子雄弟子略為主,以攻刺史蕭映。子略頓城南,天合頓城北,僧明、文育分據東西,吏人並應之,一日之中,衆至數萬。陳武帝時在高要,聞事起,率衆來討,大破之。殺天合,禽僧明及文育等,並釋之,引為主帥。
武帝征交阯及討元景仲,僧明、文育並有功。侯景之亂,俱隨武帝入援建鄴。武帝於始興破蘭裕,僧明為前鋒,斬裕。又與蔡路養戰於南野,僧明馬被傷,武帝馳救之,以所乘馬授僧明。僧明上馬復進,殺數十人,因而乘之,大敗路養。高州刺史李遷仕又據大皐,入灨石,以逼武帝。武帝遣周文育為前軍,與僧明擊走之。遷仕與寧都人劉孝尚并力將襲南康,陳武又令僧明與文育等拒之。相持連戰百餘日,卒禽遷仕,送于武帝。及帝下南康,留僧明頓西昌,督安成、廬陵二郡軍事。梁元帝承制,授新州刺史、臨江縣子。
侯景遣于慶等寇南江,武帝頓豫章,命僧明為前驅,所向剋捷。武帝表僧明為長史,仍隨東討。軍至蔡洲,僧明率麾下燒賊水門大艦。及景平,除南兖州刺史,進爵為侯,仍領晉陵太守。及荊州覆亡,武帝使僧明率吳明徹等隨侯瑱西援,於江州病卒。贈散騎常侍,謚曰威。陳文帝即位,追贈開府儀同三司,配享武帝廟庭。子晉嗣。
周文育字景德,義興陽羨人也。少孤貧,本居新安壽昌縣,姓項氏,名猛奴。年十一,能反覆游水中數里,跳高六尺,與群兒聚戲,衆莫能及。義興人周薈為壽昌浦口戍主,見而奇之,因召與語。文育對曰:「母老家貧,兄弟姊並長大,困於賦役。」薈哀之,乃隨文育至家,就其母請文育養為己子,母遂與之。及薈秩滿,與文育還都,見太子詹事周捨,請制名字,捨因為立名為文育,字景德。命兄子弘讓教之書計。弘讓善隷書,寫蔡邕勸學及古詩以遺之,文育不之省,謂弘讓曰:「誰能學此,取富貴但有大槊耳。」弘讓壯之,教之騎射,文育大悅。
司州刺史陳慶之與薈同郡,素相善,啟薈為前軍軍主。慶之使薈將五百人往新蔡懸瓠慰勞白水蠻。蠻謀執薈以入魏,事覺,薈與文育拒之。時賊徒甚盛,一日中戰數十合,文育前鋒陷陣,勇冠軍中。薈於陣戰死,文育馳取其尸,賊不敢逼。及夕,各引去。文育身被九創,創愈,辭請還葬,慶之壯其節,厚加賵遺而遣之。
葬訖,會盧安興為南江督護,啟文育同行。累征有功,除南海令。安興死後,文育與杜僧明攻廣州,為陳武帝所敗,帝赦之。
後監州王勱以文育為長流,深被委任。勱被代,文育欲與勱俱下。至大庾嶺,詣卜者,卜者曰:「君北下不過作令長,南入則為公侯。」文育曰:「足錢便可,誰望公侯。」卜人又曰:「君須臾當暴得銀至二千兩,若不見信,以此為驗。」其夕,宿逆旅,有賈人求與文育博,文育勝之,得銀二千兩。旦辭勱,勱問其故,文育以告,勱乃遣之。武帝聞其還,大喜,分麾下配焉。
武帝之討侯景,文育與杜僧明為前軍,剋蘭裕,援歐陽頠,皆有功。武帝破蔡路養於南野,文育為路養所圍,四面數重,矢石雨下,所乘馬死,文育右手搏戰,左手解鞍,潰圍而出。與杜僧明等相得,并力復進,遂大敗之。武帝乃表文育為府司馬。
李遷仕之據大皐,遣其將軍杜平虜入灨石魚梁作城。武帝命文育擊之,平虜棄城走,文育據其城。遷仕聞平虜敗,留老弱於大皐,悉選精兵自將以攻文育。文育與戰,遷仕稍却,相持未解。會武帝遣杜僧明來援,別破遷仕水軍,遷仕衆潰,不敢過大皐,直走新淦。梁元帝授文育義州刺史。遷仕又與劉孝尚謀拒義軍,武帝遣文育與侯安都、杜僧明、徐度、杜稜築城於白口拒之。文育頻出與戰,遂禽遷仕。
武帝發自南康,遣文育將兵五千,開通江路。侯景將王伯醜據豫章,文育擊走之,遂據其城。累功封東遷縣侯。武帝軍至白茅灣,命文育與杜僧明常為軍鋒。及至姑孰,與侯景將侯子鑒戰,破之。景平,改封南移縣侯,累遷散騎常侍。
武帝誅王僧辯,令文育督衆軍,會文帝於吳興,圍剋杜龕。又濟江襲會稽太守張彪,得其郡城。及文帝為彪所襲,文育時頓城北香巖寺,文帝夜往趨之。彪又來攻,文育苦戰,遂破平彪。
武帝以侯瑱擁據江州,命文育討之,仍除南豫州刺史,率兵襲盆城。未剋,徐嗣徽引齊人度江,據蕪湖,詔徵文育還都。嗣徽等乃列艦於青墩至于七磯,以斷文育歸路。及夕,文育鼓譟而發,嗣徽等不能制。至旦,反攻嗣徽,嗣徽驍將鮑砰獨以小艦殿,文育乘單舴艋,跳入砰艦,斬砰,仍牽其艦而還,賊衆大駭。因留船蕪湖,自丹陽步上。時武帝拒嗣徽於白城,適與文育會。將戰,風急,武帝曰:「矢不逆風。」文育曰:「事急矣,當決之,何用古法。」抽槊上馬而進,衆軍隨之,風亦尋轉,殺傷數百人。嗣徽等移營莫府山,文育徙頓對之。頻戰功最,進爵壽昌縣公,給鼓吹一部。
及廣州刺史蕭勃舉兵踰嶺,詔文育督衆軍討之。時新吳洞主余孝頃舉兵應勃,遣其弟孝勱守郡城,自出豫章,據于石頭。勃使其子孜將兵與孝頃相會,又遣其別將歐陽頠頓軍苦竹灘,傅泰據塶口城,以拒官軍。官軍船少,孝頃有舴艋三百艘、艦百餘乘在上牢,文育遣軍主焦僧度、羊柬潛軍襲之,悉取而歸,仍於豫章立柵。
時官軍食盡,欲退還,文育不許。乃使人間行,遺周迪書,約為兄弟,并陳利害。迪得書甚喜,許饋以糧。於是文育分遣老小,乘故船舫沿流俱下,燒豫章所立柵,偽退,孝頃望之大喜,因不設備。文育由間道信宿達芊韶。芊韶上流則歐陽頠、蕭勃,下流則傅泰、余孝頃,文育據其中間,築城饗士,賊徒大駭。歐陽頠乃退入泥溪,作城自守。文育遣嚴威將軍周鐵武與長史陸山才襲頠,禽之。於是盛陳兵甲,與頠乘舟而宴,以巡傅泰城下,因攻泰,剋之。
蕭勃在南康,聞之,衆皆股慄。其將譚世遠斬勃欲降,為人所害。世遠軍主夏侯明徹持勃首以降。蕭孜、余孝頃猶據石頭,武帝遣侯安都助文育攻之,孜降文育,孝頃退走新吳,廣州平。文育還頓豫章,以功授開府儀同三司。
王琳擁據上流,詔侯安都為西道都督,文育為南道都督,同會武昌。與琳戰於沌口,為琳所執,後得逃歸,請罪,詔不問,復其官爵。及周迪破余孝頃,孝頃子公颺、弟孝勱猶據舊柵,擾動南土,武帝復遣文育及周迪、黃法等討之。豫章內史熊曇朗亦率衆來會。文育遣吳明徹為水軍,配周迪運糧,自率衆軍入象牙江,築城於金口。公颺偽降,謀執文育,事覺,文育囚之送都,以其部曲分隷衆軍。乃捨舟為步軍,進據三陂。
王琳遣將曹慶救孝勱,分遣主帥常衆愛與文育相拒,自帥所領攻周迪、吳明徹軍。迪等敗,文育退據金口。熊曇朗因其失利,謀害文育以應衆愛。文育監軍孫白象頗知其事,勸令先之。文育曰:「不可。我舊兵少,客軍多,若取曇朗,人皆驚懼,亡立至矣,不如推心撫之。」初,周迪之敗,棄船走,莫知所在。及得迪書,文育喜,齎示曇朗,曇朗害之於坐。武帝聞之,即日舉哀,贈侍中、司空,謚曰忠愍。
初文育之據三陂,有流星墜地,其聲如雷,地陷方一丈,中有碎炭數斗。又軍市中忽聞小兒啼,一市並驚,聽之在土下,軍人掘焉,得棺,長三尺,文育惡之。俄而迪敗,文育見殺。天嘉二年,有詔配享武帝廟庭。子寶安嗣。
文育本族兄景曜,因文育官至新安太守。
寶安字安人,年十餘歲,便習騎射。以貴公子驕蹇游逸,好狗馬,樂驅馳,靡衣媮食。文育之為晉陵,以征討不遑之郡,令寶安監知郡事,尤聚惡少年,武帝患之。及文育西征敗績,縶於王琳,寶安便折節讀書,與士君子游,綏御文育士卒,甚有威惠。文育歸,復除吳興太守。文育為熊曇朗所害,徵寶安還,起為猛烈將軍,領其舊兵,仍令南討。
文帝即位,深器重之,寄以心膂,精卒多配焉。及平王琳,頗有功。周迪之破熊曇朗,寶安南入,窮其餘燼。天嘉二年,重拜吳興太守,襲封壽昌縣公。三年,征留異,為侯安都前軍。異平,除給事黃門侍郎、衛尉卿。再遷左衛將軍,領衛尉卿。卒,謚曰成。
40ae.gif 嗣,位晉陵、定遠二郡太守。
侯瑱字伯玉,巴西充國人也。父弘遠,累世為西蜀酋豪。蜀賊張文蕚據白崖山,有衆萬人,梁益州刺史鄱陽王蕭範命弘遠討之,弘遠戰死。瑱固請復讎,每戰先鋒,遂斬文蕚,由是知名。因事範,範委以將帥之任。山谷夷、獠不附者,並遣瑱征之。累功授輕車府中兵參軍、晉康太守。範為雍州刺史,瑱除馮翊太守。範遷鎮合肥,瑱又隨之。
侯景圍臺城,範乃遣瑱輔其世子嗣入援都。及城陷,瑱、嗣同退還合肥。仍隨範徙鎮盆城。俄而範及嗣皆卒,瑱領其衆,依于豫章太守莊鐵。鐵疑之,瑱懼不自安,詐引鐵謀事,因刃之,據豫章之地。
後降於侯景將于慶。慶送瑱於景,景以瑱與己同姓,託為宗族,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為質,遣瑱隨慶平蠡南諸郡。及景敗巴陵,景將宋子仙、任約等並為西軍所獲,瑱乃誅景黨與以應義師,景亦誅其弟及妻子。梁元帝授瑱南兖州刺史、郫縣侯。仍隨都督王僧辯討景,恒為前鋒。旣復臺城,景奔吳郡,僧辯使瑱追景,大敗之於吳松江。以功除南豫州刺史,鎮姑孰。
及齊遣郭元建出濡須,僧辯遣瑱扞之,大敗元建。魏攻荊州,王僧辯以瑱為前軍赴援,未至而魏剋荊州。瑱頓九江,因衛晉安王還都。承制以瑱為侍中、江州刺史,加都督,改封康樂縣公。及司徒陸法和據郢州,引齊兵來寇,乃使瑱西討,未至而法和入齊。齊遣慕容恃德鎮夏首,瑱攻之,恃德食盡請和,瑱還鎮豫章。僧辯使其弟僧愔與瑱共討蕭勃,及陳武帝誅僧辯,僧愔陰欲圖瑱而奪其軍,瑱知之,盡收僧愔徒黨,僧愔奔齊。
是時瑱據中流,甚強,又以本事王僧辯,雖外示臣節,未肯入朝。初,余孝頃為豫章太守,及瑱鎮豫章,乃於新吳縣別立城柵,與瑱相拒。瑱留軍人妻子於豫章,令從弟奫知後事,悉衆以攻孝頃,自夏迄冬弗能剋。奫與其部下侯方兒不協,方兒下攻奫,虜瑱軍府妓妾金玉,歸于武帝。瑱旣失根本,輕歸豫章,豫章人拒之,乃趨盆城,就其將焦僧度。僧度勸瑱投齊,瑱以武帝有大量,必能容己,乃詣闕請罪,武帝復其爵位。永定二年,進位司空。文帝即位,進授太尉。王琳至柵口,又以瑱為都督,侯安都等並隷焉。
天嘉元年二月,王琳引合肥漅湖之衆,舳艫相次而下。瑱率軍進獸檻洲。明日合戰,琳軍少却。及夕,東北風吹其舟艦並壞。夜中有流星墜于賊營。及旦風靜,琳入浦,以鹿角繞岸,不敢復出。時西魏將史寧躡其上流,瑱聞之,知琳不能持乆,收軍却據湖浦,以待其弊。及史寧至,圍郢州,琳恐衆潰,乃率船東下,去蕪湖十里而泊。明日,齊人遣兵助琳,瑱令軍中晨炊蓐食,頓蕪湖洲尾以待之。將戰,有微風至自東南,衆軍施拍縱火,定州刺史章昭達乘平虜大艦中江而進,琳軍大敗,脫走以免者十二三,琳因此入齊。
其年,詔以瑱為都督五州諸軍事,鎮盆城。周將賀若敦、獨孤盛等來攻巴、湘,又以瑱為西討都督,大敗盛軍。以功授湘州刺史,改封零陵郡公。二年薨,贈大司馬,謚曰壯肅,配享武帝廟庭。子淨藏嗣,尚文帝女富陽公主。
侯安都字成師,始興曲江人也,為郡著姓。父捍,少仕州郡,以忠謹稱。安都貴後,官至光祿大夫、始興內史。
安都工隷書,能鼓琴,涉獵書傳,為五言詩頗清靡,兼善騎射,為邑里雄豪。侯景之亂,招集兵甲,至三千人。陳武帝入援臺城,安都引兵從武帝,攻蔡路養,破李遷仕,剋平侯景,並力戰有功,封富川縣子。隨武帝鎮京口,除蘭陵太守。
武帝謀襲王僧辯,唯與安都定計。仍使安都率水軍自京口趣石頭,武帝自從江乘羅落會之。安都至石頭北,棄舟登岸,僧辯弗之覺。石頭城北接岡阜,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帶長刀,軍人捧之,投於女垣內,衆隨而入,進逼僧辯卧室。武帝大軍亦至,與僧辯戰于聽事前,安都自內閤出,腹背擊之,遂禽僧辯。以功授南徐州刺史。
武帝東討杜龕,安都留臺居守。徐嗣徽、任約等引齊寇入據石頭,游騎至于闕下。安都閉門示弱,令城中登陴看賊者斬。及夕,賊收軍還石頭。安都夜令士卒密營禦敵之具。將旦,賊騎至,安都與戰,大敗之,賊乃退還石頭,不敢逼臺城。及武帝至,以安都為水軍。於中流斷賊糧運。又襲秦郡,破嗣徽柵,收其家口,得嗣徽所彈琵琶及所養鷹,遣信餉之,曰:「昨至弟住處,得此,今以相還。」嗣徽等見之大懼,尋求和,武帝聽其還北。及嗣徽等濟江,齊之餘軍猶據采石,守備甚嚴,又遣安都攻之,多所俘獲。
明年春,詔安都率兵鎮梁山以備齊。徐嗣徽等復入,至湖熟,武帝追安都還拒之,戰於耕壇南。安都率十二騎突其陣,破之,禽齊儀同乞伏無芳,又刺齊將東方老墮馬,會賊騎至,救老,獲免。賊北度蔣山。安都又與齊將王敬寶戰於龍尾,使從弟曉、軍主張纂前犯其陣,曉被創墜馬,張纂死之。安都馳往救曉,斬其騎士十二人,取纂尸而還,齊軍不敢逼。武帝與齊軍戰於莫府山,命安都自白下橫擊其後,大敗之。以功進爵為侯,又進號平南將軍,改封西江縣公。
仍督水軍出豫章,助豫州刺史周文育討蕭勃。安都未至,文育已斬勃,并禽其將歐陽頠、傅泰等。唯余孝頃與勃子孜猶於豫章之石頭作兩城,孝頃與孜各據其一,又多設船艦,夾水而陣。安都至,乃銜枚夜燒其艦。文育率水軍,安都領步騎,登岸結陣。孝頃俄斷後路,安都乃令軍士豎柵,引營漸進,頻致剋獲,孜乃降。孝頃奔歸新吳,請入子為質,許之。以功加開府儀同三司。
仍率衆會武昌,與周文育西討王琳。將發,王公以下餞於新林,安都躍馬度橋,人馬俱墜水中。又坐 447d.gif 而釣,夜載安都、文育、敬成上岸,入深草,步投官軍。還都自劾,詔並赦之,復其官爵。
尋為丹陽尹,出為南豫州刺史,令繼周文育攻余孝勱及王琳將曹慶、常衆愛等。安都自宮亭湖出松門,躡衆愛後。文育為熊曇朗所害,安都回取大艦,遇琳將周炅、周協南歸,與戰,破之,禽炅、協。孝勱弟孝猷率部下四千家,欲就王琳,遇炅敗,乃詣安都降。安都又進軍於禽奇洲,破曹慶、常衆愛等,焚其船艦。衆愛奔廬山,為村人所殺,餘衆悉平。
還軍至南皖,而武帝崩,安都隨文帝還朝,乃與群臣議,翼奉文帝。時帝謙讓弗敢當,太后又以衡陽王故,未肯下令,群臣不能決。安都曰:「今四方未定,何暇及遠。臨川王有功天下,須共立之。今日之事,後應者斬。」便按劔上殿,白太后出璽,又手解文帝髮,推就喪次。文帝即位,遷司空,仍授南徐州刺史,給扶。
王琳下至柵口,大軍出頓蕪湖。時侯瑱為大都督,而指麾經略多出安都。及王琳入齊,安都進軍盆城,討琳餘黨,所向皆下。
仍別奉中旨,迎衡陽獻王昌。初昌之將入,致書於文帝,辭甚不遜。帝不懌,召安都,從容而言曰:「太子將至,須別求一蕃,吾其老焉。」安都對曰:「自古豈有被代天子,愚臣不敢奉詔。」因自迎昌,中流而殺之。以功進爵清遠郡公。自是威名甚重,群臣無出其右。
安都父捍為始興內史,卒於官,文帝徵安都為發喪。尋起復本官,贈其父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拜其母為清遠國太夫人,仍迎赴都。母固求停鄉里,上乃下詔,改桂陽郡之汝城縣為盧陽郡,分衡州之始興、安遠二郡,合三郡為東衡州,以安都從弟曉為刺史。安都第三子祕年九歲,上以為始興內史,並令在鄉侍養。改封安都桂陽郡公。
王琳敗後,周兵入據巴、湘,安都奉詔西捍。及留異擁據東陽,又奉詔東討。異本謂臺軍自錢唐江上,安都乃步由會稽之諸暨,出永康。異大恐,奔桃枝嶺,處巖谷間,豎柵以拒守。安都躬自接戰,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安都乘輿麾軍,容止不變。因其山隴為堰。屬夏潦水漲,安都引船入堰,樓艦與異城等,放拍碎其樓雉。異與第二子忠臣脫身奔晉安,虜其妻子,振旅而歸。加侍中、征北大將軍,仍還本鎮。吏人詣闕,表請立碑頌美安都功績,詔許之。
自王琳平後,安都勳庸轉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漸驕矜。招聚文武士,騎馭馳騁,或命以詩筆,第其高下,以差次賞賜之。文士則褚玠、馬樞、陰鏗、張正見、徐伯陽、劉刪、祖孫登,武士則蕭摩訶、裴子烈等,並為之賔,齋內動至千人。部下將帥,多不遵法度,檢問收攝,則奔歸安都。文帝性嚴察,深銜之。安都日益驕慢,表啟封訖,有事未盡,乃開封自書之,云又啟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傾倚。嘗陪樂游禊飲,乃白帝曰:「何如作臨川王時?」帝不應。安都再三言之,帝曰:「此雖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訖,又啟便借供張水飾,將載妻妾於御堂歡會,帝雖許其請,甚不懌。明日,安都坐於御坐,賔客居群臣位,稱觴上壽。初,重雲殿災,安都率將士帶甲入殿,帝甚惡之,自是陰為之備。又周迪之反,朝望當使安都討都第三子祕年九歲,上以為始興內史,並令在鄉侍養。改封安都桂陽郡公。
王琳敗後,周兵入據巴、湘,安都奉詔西捍。及留異擁據東陽,又奉詔東討。異本謂臺軍自錢唐江上,安都乃步由會稽之諸暨,出永康。異大恐,奔桃枝嶺,處巖谷間,豎柵以拒守。安都躬自接戰,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安都乘輿麾軍,容止不變。因其山隴為堰。屬夏潦水漲,安都引船入堰,樓艦與異城等,放拍碎其樓雉。異與第二子忠臣脫身奔晉安,虜其妻子,振旅而歸。加侍中、征北大將軍,仍還本鎮。吏人詣闕,表請立碑頌美安都功績,詔許之。
自王琳平後,安都勳庸轉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漸驕矜。招聚文武士,騎馭馳騁,或命以詩筆,第其高下,以差次賞賜之。文士則褚玠、馬樞、陰鏗、張正見、徐伯陽、劉刪、祖孫登,武士則蕭摩訶、裴子烈等,並為之賔,齋內動至千人。部下將帥,多不遵法度,檢問收攝,則奔歸安都。文帝性嚴察,深銜之。安都日益驕慢,表啟封訖,有事未盡,乃開封自書之,云又啟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傾倚。嘗陪樂游禊飲,乃白帝曰:「何如作臨川王時?」帝不應。安都再三言之,帝曰:「此雖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訖,又啟便借供張水飾,將載妻妾於御堂歡會,帝雖許其請,甚不懌。明日,安都坐於御坐,賔客居群臣位,稱觴上壽。初,重雲殿災,安都率將士帶甲入殿,帝甚惡之,自是陰為之備。又周迪之反,朝望當使安都討禽陳文徹,所獲不可勝計,獻大銅鼓,累代所無。頠預其功,還為直閤將軍。欽征交州,復啟頠同行。欽度嶺而卒,頠除臨賀內史,啟乞送欽喪還都,然後之任。時湘、衡界五十餘洞不賔,敕衡州刺史韋粲討之。粲委頠為都督,悉皆平殄。
侯景構逆,粲自解還都征景,以頠監衡州。臺城陷後,嶺南互相吞併,蘭欽弟前高州刺史裕攻始興內史蕭昭基,奪其郡。以兄欽與頠舊,遣招之。頠不從,謂使曰:「高州昆季隆顯,莫非國恩,今應赴難援都,豈可自為跋扈。」及陳武帝入援都,將至始興,頠乃深自結託。裕遣兵攻頠,武帝援之。裕敗,武帝以王懷明為衡州刺史,遷頠為始興內史。
武帝之討蔡路養、李遷仕也,頠助帝平之。梁元帝承制以始興郡為東衡州,以頠為刺史,封新豐縣伯。
侯景平,元帝遍問朝宰,使各舉所知,群臣未對。元帝曰:「吾已得一人矣。歐陽頠甚公正,本有匡濟才,恐蕭廣州不肯致之。」乃授武州刺史。尋授郢州,欲令出嶺,蕭勃留之,不獲拜命。尋授衡州刺史,進封始興縣侯。
時蕭勃在廣州,兵強位重,元帝深患之,遣王琳代為刺史。琳已至小桂嶺,勃遣其將孫瑒監州,盡率部下至始興避琳兵鋒。頠別據一城,不往謁勃,閉門高壘,亦不拒戰。勃怒,遣兵襲頠,盡收其貲財馬仗。尋赦之,還復其所,復與結盟。魏平荊州,頠委質於勃。及勃度嶺出南康,以頠為前軍都督,周文育破禽之,送于武帝,帝釋而禮之。
蕭勃死後,嶺南亂,頠有聲南土,且與武帝有舊,乃授安南將軍、衡州刺史,封始興縣侯。未至嶺,頠子紇已剋始興。及頠至,嶺南皆懾伏,仍進廣州,盡有越地。改授都督交廣等十九州諸軍事、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王琳據有中流,頠自海道及東嶺奉使不絕。永定三年,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文帝即位,進號征南將軍,改封陽山郡公。
初,交州刺史袁曇緩密以金五百兩寄頠,令以百兩還合浦太守襲蒍,四百兩付兒智矩,餘人弗之知。頠尋為蕭勃所破,貲財並盡,唯所寄金獨存,曇緩亦尋卒,至是,頠並依信還之,時人莫不歎伏之。
時頠合門顯貴,威振南土,又多致銅鼓生口,獻奉珍異,前後委積,頗有助軍國。天嘉四年薨,贈司空,謚曰穆。子紇嗣。
紇字奉聖,頗有幹略,襲父官爵,在州十餘年,威惠著於百越。宣帝以紇乆在南服,頗疑之。太建元年,徵為左衛將軍,其部下多勸之反,遂舉兵攻衡州刺史錢道戢。詔儀同章昭達討禽之,送至都,伏誅。子詢以年幼免。
黃法字仲昭,巴山新建人也。少勁捷有膽力,日步行二百里,能距躍三丈。頗便書疏,閑明簿領,出入州郡中,為鄉閭所憚。
侯景之亂,於鄉里合徒衆。太守賀詡下江州,法敗之。梁元帝承制授交州刺史資,領新淦縣令,封巴山縣子。敬帝即位,改封新建縣侯。
太平元年,割江州四郡置高州,以法破之。
永定二年,王琳遣李孝欽、樊猛、余孝頃攻周迪,且謀取法共周迪討平之。
天嘉三年,周迪反,法功居多。廢帝即位,進爵為公。
太建五年,大舉北侵,法禁侵掠,躬自勞撫而與之盟,並放還北。以功加侍中,改封義陽郡公。
七年,為豫州刺史,鎮壽陽。薨,贈司空,謚曰威。子玩嗣。
淳于量字思明,其先濟北人也。世居建鄴。父文成,仕梁為將帥,位梁州刺史。量少善自居處,偉姿容,有幹略,便弓馬。梁元帝為荊州刺史,文成分量人馬,令往事焉。以軍功封廣晉縣男。
侯景之亂,梁元帝凡遣五軍入援臺,量預其一。臺城陷,量還荊州。元帝承制以為巴州刺史。侯景西上攻巴州,元帝使都督王僧辯入據巴陵,量與僧辯并力拒景,大敗之,禽其將任約。進攻郢州,獲宋子仙。仍隨僧辯平侯景。封謝沐縣侯。尋出為都督、桂州刺史。及魏剋荊州,量保桂州。王琳擁割湘、郢,累遣召量,量外雖與琳往來,而別遣使歸陳武帝。武帝受禪,進位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天嘉五年,徵為中撫軍大將軍。量所部將率多戀本土,並欲逃入山谷,不願入朝。文帝使湘州刺史華皎征衡州,且以兵迎量。天康元年,至都,以在道淹留,為有司奏,免儀同,餘如故。
華皎構逆,以量為征南大將軍、西討大都督,總率大艦,自郢州樊浦拒之。皎平,并降周將長湖公元定等。以功授侍中、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封醴陵縣公。未拜,出為南徐州刺史。
太建元年,進號征北大將軍,給扶。三年,就江陰王蕭季卿買梁陵中樹,季卿坐免,量免侍中。尋復侍中。
吳明徹之北侵也,量讚成其事。又遣第六子岑率所領從軍。淮南剋定,量改封始安郡公。及周獲吳明徹,乃以量為都督水陸諸軍事、車騎將軍、都督、南兖州刺史。十四年薨,贈司空。
章昭達字伯通,吳興武康人也。性倜儻,輕財尚氣。少時,遇相者謂曰:「卿容貌甚善,須小虧,則當富貴。」梁大同中,昭達為東宮直後,因醉墯馬,鬢角小傷,昭達喜之,相者曰:「未也。」侯景之亂,昭達率鄉人援臺,為流矢所中,眇其一目。相者見之,曰:「
卿相善矣,不乆當富貴。」
臺城陷,昭達還鄉里,與陳文帝游,因結君臣分。侯景平,文帝為吳興太守,昭達杖策來謁。文帝見之大喜,因委以將帥,恩寵超於儕等。陳武帝謀討王僧辯,令文帝還長城招聚兵衆,以備杜龕,頻使昭達往京口稟承計畫。僧辯誅後,杜龕遣其將杜泰來攻長城,昭達因從文帝進軍吳興以討龕。龕平,又從討張彪於會稽,剋之。累功除定州刺史。時留異擁據東陽,武帝患之,乃使昭達為長山令,居其心腹。
天嘉元年,追論長城功,封欣樂縣侯。尋隨侯安都拒王琳,昭達乘平虜大艦,中流而進,先鋒發拍,中賊艦。王琳平,昭達策勳第一。二年,除都督、郢州刺史。周迪據臨川反,詔昭達便道征之。迪敗走,徵為護軍將軍,改封邵武縣侯。
四年,陳寶應納周迪,共寇臨川,又以昭達為都督討迪。迪走,昭達乃踰嶺討陳寶應。與戰不利,因據上流為筏,施拍其上,壞其水柵。又出兵攻其步軍。方大合戰,會文帝遣余孝頃出自海道,適至,因并力乘之,遂定閩中,盡禽留異、寶應。以功授鎮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初,文帝嘗夢昭達升台鉉,及旦,以夢告之。至是,侍宴酒酣,顧昭達曰:「卿憶夢不?何以償夢?」昭達對曰:「當効犬馬之用,以盡臣節,自餘無以奉償。」尋出為都督、江州刺史。
廢帝即位,改封邵陵郡公。華皎之反,其移文並假以昭達為辭,又頻遣使招之,昭達盡執其使送都。秩滿,徵為中撫大將軍。
宣帝即位,進號車騎大將軍,以還朝遲留,為有司所劾,降號車騎將軍。歐陽紇據嶺南反,詔昭達都督衆軍征之。紇聞昭達奄至,乃出頓洭口,聚沙石,盛以竹籠,置於水柵之外,用遏舟艦。昭達居其上流,裝艦造拍,以臨賊柵。又令人銜刀潛行水中,以斫竹籠,籠篾皆解。因縱大艦突之,大敗紇,禽之送都。廣州平,進位司空。
太建二年,征江陵。時梁明帝與周軍大蓄舟艦於青泥中,昭達分遣偏將錢道戢、程文季乘輕舟焚之。周又於峽口南岸築壘,名安蜀城,於江上橫引大索,編葦為橋,以度軍糧。昭達乃命軍士為長戟,施樓船上,仰割其索。索斷糧絕,因縱兵攻其城,降之。三年,於軍中病薨,贈大將軍。
昭達性嚴刻,每奉命出征,必晝夜倍道;然其所剋,必推功將帥。廚膳飲食,並同群下,將士亦以此附之。每飲會,必盛設女伎雜樂,備羌、胡之聲,音律姿容,並一時之妙,雖臨敵弗之廢也。四年,配享文帝廟庭。
子大寶,襲邵陵郡公,位豐州刺史。在州貪縱,百姓怨酷,後主以太僕卿李暈代之,乃襲殺暈而反。尋被禽,梟首朱雀航,夷三族。
吳明徹字通炤,秦郡人也。父樹,梁右軍將軍。明徹幼孤,性至孝。年十四,感墳塋未修,家貧無以取給,乃勤力耕種。時天下亢旱,苗稼焦枯,明徹哀憤,每之田中號哭,仰天自訴。居數日,有自田還者,云苗已更生,明徹疑其紿己,及往如言,秋而大穫,足充葬用。時有伊氏者,善占墓,謂其兄曰:「君葬日,必有乘白馬逐鹿者經墳,此是最小孝子大貴之徵。」至時果有應。明徹即樹之小子也。
及侯景寇都,明徹有粟麥三千餘斛,而隣里飢餧,乃白諸兄曰:「今人不圖乆,奈何不與鄉里共此。」於是計口平分,同其豐儉,群盜聞而避焉,賴以存者甚衆。
陳武帝鎮京口,深相要結,明徹乃詣武帝,帝為之降階,執手即席。明徹亦微涉書史經傳,就汝南周弘正學天文、孤虛、遁甲,略通其術,頗以英雄自許,武帝亦深奇之。及受禪,授安南將軍,與侯安都、周文育將兵討王琳。及衆軍敗沒,明徹自拔還都。
文帝即位,以本官加右衛將軍。及周迪反,詔以明徹為江州刺史,領豫章太守,總衆軍以討迪。明徹雅性剛直,統內不甚和,文帝聞之,遣安成王頊代明徹,令以本號還朝。天嘉五年,遷吳興太守。及引辭之郡,帝謂曰:「吳興雖郡,帝鄉之重,故以相授。」
廢帝即位,授領軍將軍,尋遷丹陽尹,仍詔以甲仗四十人出入殿省。到仲舉之矯令出宣帝也,毛喜知其詐,宣帝懼,遣喜與明徹籌焉。明徹曰:「嗣君諒闇,萬機多闕,殿下親實周、召,德冠伊、霍,願留中深計,慎勿致疑。」及湘州刺史華皎陰有異志,詔授明徹都督、湘州刺史,仍與征南大將軍淳于量等討皎。皎平,授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
太建五年,朝議北征,公卿互有異同,明徹決策請行。詔加侍中、都督征討諸軍事,總衆軍十餘萬發都,緣江城鎮,相續降款。軍至秦郡,齊大將軍尉破胡將兵為援,破走之,秦郡降。宣帝以秦郡明徹舊邑,詔具太牢,令拜祠上冢,文武羽儀甚盛,鄉里榮之。進剋仁州。授征北大將軍,進封南平郡公。進逼壽陽,齊遣王琳拒守,明徹乘夜攻之,中宵而潰。齊兵退據相國城及金城。明徹令軍中益修攻具,又遏肥水灌城,城中苦濕,多腹疾,手足皆腫,死者十六七。會齊遣大將皮景和率兵數十萬來援,去壽春三十里,頓軍不進。諸將咸曰:「計將安出?」明徹曰:「兵貴在速,而彼結營不進,自挫其鋒,吾知其不敢戰明矣。」於是躬擐甲冑,四面疾攻,城中震恐,一鼓而禽王琳等送建鄴。景和懼而遁走。詔以為車騎大將軍、豫州刺史,增封并前三千五百戶。遣謁者蕭淳就壽陽授策,明徹於城南設壇,士卒二十萬,陳旗鼓戈甲,登壇拜受,成禮而退。
六年,自壽陽入朝,輿駕幸其第,賜鐘磬一部。七年,進攻彭城,軍至呂梁,又大破齊軍。八年,進位司空,給大都督鈇鉞、龍麾。尋授都督、南兖州刺史。
及周滅齊,宣帝將事徐、兖。九年,詔明徹北侵,令其世子慧覺攝行州事。軍至呂梁,周徐州總管梁士彥率衆拒戰,明徹頻破之。仍迮清水以灌其城,攻之甚急,環列舟艦於城下。周遣上大將軍王軌救之。軌輕行自清水入淮口,橫流豎木,以鐵鎖貫車輪,遏斷船路。諸將聞之甚恐,議欲破堰拔軍,以舫載馬。馬明戌裴子烈曰:「君若決堰下船,船必傾倒,豈可得乎?不如前遣馬出。」適會明徹苦背疾甚篤,知事不濟,遂從之。乃遣蕭摩訶帥馬軍數千前還,明徹仍自決其堰,乘水力以退軍。及至清口,水力微,舟艦並不得度,衆軍皆潰。明徹窮蹙,乃就執。周封懷德郡公,位大將軍。以憂遘疾,卒於長安,後故吏盜其柩歸。至德元年,詔追封邵陵侯,以其息慧覺嗣。
裴子烈字大士,河東聞喜人。梁員外散騎常侍猗之子。少孤,有志氣,以驍勇聞。位北譙太守,岳陽內史,封海安伯。
論曰:古人云「知臣莫若君」,書曰「知人則哲」,觀夫陳武論將,而周、侯遇禍,有以知斯言之非妄矣。若不然者,亦何以驅駕雄傑,而創基撥亂者乎。故瑱、頠並自奔囚,翻同有亂,、量望風景附,自等誠臣,良有以也。昭達勤王之略,遠符耿弇,行己之方,頗同吳漢,旣眇而貴,亦黥而王,吉凶之算,豈人事也。明徹屬運否之期,當闢土之任,才非韓、白,識暗孫、吳,知進而不知止,知得而不知喪,犯斯不韙,師亡國蹙,宜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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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七‧列傳第五十七   胡穎 徐度 杜稜 周鐵武 程靈洗 沈恪 陸子隆 錢道戢 駱文牙 孫瑒 徐世譜 周敷 荀朗 周炅 魯悉達 蕭摩訶 任忠 樊毅
胡穎字方秀,吳興人也。偉姿容,性寬厚。梁末,陳武帝在廣州,穎深自結託。從克元景仲,平蔡路養、李遷仕皆有功。武帝進軍頓西昌,以穎為巴丘令,鎮大皐,督糧運。下至豫章,以穎監豫章郡。武帝率衆與王僧辯會白茅灣,同討侯景,以穎知留府事。
梁承聖初,元帝授穎羅州刺史,封漢陽縣侯。尋除豫章內史,隨武帝鎮京口。齊遣郭元建出東關,武帝令穎率府內驍勇隨侯瑱,於東關大破之。後從武帝襲王僧辯,又隨周文育於吳興討杜龕。武帝受禪,兼左衛將軍。
天嘉元年,除散騎常侍,吳興太守。卒官,謚曰壯。二年,配享武帝廟庭。子六同嗣。
徐度字孝節,安陸人也。少倜儻,不拘小節。及長,姿貌瓌偉,嗜酒好博,恒使僮僕屠酤為事。
初從梁始興內史蕭介征諸山洞,以驍勇聞。陳武帝征交阯,乃委質焉。侯景之亂,武帝剋廣州,平蔡路養,破李遷仕,計畫多出於度。侯景平後,追錄前後戰功,封廣德縣侯。
武帝鎮朱方,除蘭陵太守。武帝遣衡陽獻王往荊州,度率所領從焉。江陵覆亡,間行東歸。
武帝東討杜龕,奉敬帝幸京口,以度領宿衛,并知留府事。徐嗣徽、任約等來寇,武帝與敬帝還都,時賊已據石頭,使度頓軍於冶城寺。明年,嗣徽等又引齊寇濟江,度隨衆軍破之於北郊壇。以功除郢州刺史,兼領吳興太守。
文帝即位,累遷侍中、中撫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天嘉元年,以平王琳功,改封湘東郡公。及太尉侯瑱薨于湘州,以度代瑱為都督、湘州刺史。秩滿,復為侍中、中軍大將軍。文帝崩,度預顧命,許以甲仗五十人入殿省。廢帝即位,進位司空。薨,贈太尉,謚曰忠肅。太建四年,配享武帝廟庭。子敬成嗣。
敬成幼聦慧,好讀書。起家著作佐郎。永定元年,領度所部士卒,隨周文育、侯安都征王琳,於沌口敗績,為琳所縶。二年,隨文育、安都得歸。父度為吳郡太守,以敬成監郡。
光大元年,為巴州刺史。尋為水軍,隨吳明徹平華皎。二年,以父憂去職。尋起為南豫州刺史,襲爵湘東郡公。
太建五年,除吳興太守。隨都督吳明徹北討,出秦郡,別遣敬成為都督,乘金翅自歐陽引埭泝江,由廣陵,齊人皆城守,弗敢出。自繁梁湖下淮,剋淮陰、山陽、鹽城三郡,仍進剋鬱洲。進號壯武將軍,鎮朐山。坐於軍中輙科訂,并誅新附者,免官。尋除安州刺史,鎮宿預。卒,謚曰思。子敞嗣。
杜稜字雄盛,吳郡錢唐人也。少落泊,不為時知。頗涉書傳。游嶺南,事梁廣州刺史新渝侯蕭映。映卒,從陳武帝,平蔡路養、李遷仕皆有功。梁元帝承制,授石州刺史、上陌縣侯。
侯景平後,武帝鎮朱方,以稜監義興、琅邪二郡。武帝謀誅王僧辯,引稜與侯安都等共議,稜難之。武帝懼其泄己,乃以手巾絞稜,稜悶絕於地,因閉於別室。軍發,召與同行。及僧辯平後,武帝東征杜龕等,留稜與安都居守。徐嗣徽、任約引齊師濟江,攻臺城,安都與稜隨方抗拒,未嘗解帶。賊平,以功除右衛將軍、丹陽尹。
永定元年,位侍中、中領軍。武帝崩,文帝在南皖。時內無嫡嗣,外有強敵,侯瑱、侯安都、徐度等並在軍中,朝廷宿將,唯稜在都,獨典禁兵,乃與蔡景歷等祕不發喪,奉迎文帝。文帝即位,遷領軍將軍,以預建立功,改封永城縣侯,位丹陽尹。廢帝即位,加特進、侍中。光大元年,解尹,量置佐史,給扶。
太建元年,出為吳興太守。二年,徵為侍中。尋加特進、護軍將軍。三年,以公事免侍中、護軍。四年,復為侍中、右光祿大夫,將軍、佐史、扶並如故。
稜歷事三帝,並見恩寵。末年不預征役,優游都下。頃之,卒于官。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成,配享武帝廟庭。子安世嗣。
周鐵武,不知何許人也。語音傖重,膂力過人,便馬槊。事梁河東王蕭譽,以勇敢聞。譽為湘州,以為臨蒸令。侯景之亂,梁元帝遣世子方等伐譽,譽拒戰,大捷,方等死,鐵武功最。及王僧辯討譽,於陣獲之,將烹焉,鐵武呼曰:「侯景未滅,奈何殺壯士!」僧辯奇其言,宥之,還其麾下。及侯景西上,鐵武從僧辯剋任約,獲宋子仙,每戰有功。元帝承制,授潼州刺史,封沌陽縣子。又從僧辯定建鄴,降謝荅仁,平陸納於湘州,錄前後功,進爵為侯。
陳武帝誅僧辯,鐵武率所部降,因復其本職。徐嗣徽引齊寇度江,鐵武破其水軍。嗣徽平,遷太子左衛率。尋隨周文育拒蕭勃,文育命鐵武偏軍襲勃,禽勃前軍歐陽頠。又隨文育西征王琳於沌口,敗績,與文育、侯安都並為琳所禽。琳見諸將與語,唯鐵武辭氣不屈,故琳盡宥文育之徒,獨鐵武見害。贈侍中、護軍。天嘉五年,文帝又詔配食武帝廟庭。子瑜嗣。
程靈洗字玄滌,新安海寧人也。少以勇力聞,步行日二百里,便騎善游,素為鄉里畏伏。侯景之亂,據黟、歙聚徒以拒景。景軍據有新安,新安太守湘西鄉侯蕭隱奔依靈洗,靈洗奉以主盟。梁元帝授靈洗譙州刺史資,領新安太守,封巴丘縣侯。後助王僧辯鎮防。
及武帝誅僧辯,靈洗率所領來援,其夜力戰於石頭西門,武帝軍不利,遣使招喻,乆之乃降,帝深義之。授蘭陵太守,仍助防京口。及平徐嗣徽,靈洗有功,除南丹陽太守,封遂安縣侯。後隨周文育西討王琳,軍敗,為琳所拘。尋與侯安都等逃歸。累遷太子左衛率。
武帝崩,王琳前軍東下,靈洗於南陵破之,虜其兵士,并獲青龍十餘乘。以功授都督、南豫州刺史。侯瑱等敗王琳于柵口,靈洗逐北,據有魯山。徵為左衛將軍。天嘉四年,周迪重寇臨川,以靈洗為都督,自鄱陽別道擊之,迪又走山谷間。遷中護軍,出為都督、郢州刺史。
廢帝即位,進號雲麾將軍。華皎之反,遣使招靈洗,靈洗斬皎使以聞。朝廷深嘉其忠,因推心待之,使其子文季領水軍助防。時周將元定率步騎二萬助皎,圍靈洗,靈洗嬰城固守。及皎敗,乃出軍躡定,定不獲濟江,以其衆降。因進攻,剋周沔州,禽其刺史裴寬。以功改封重安縣公。
靈洗性嚴急,御下甚苛刻,士卒有小罪,必以軍法誅之。號令分明,與士卒同甘苦,衆亦以此德之。性好播植,躬勤耕稼,至於水陸所宜,刈穫早晚,雖老農不能及也。妓妾無游手,並督之紡績。至於散用貲財,亦弗儉吝。卒,贈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壯。太建四年,配享武帝廟庭。子文季嗣。
文季字少卿,幼習騎射,多幹略,果決有父風。靈洗與周文育、侯安都等敗於沌口,為王琳所執,武帝召陷賊諸將子弟厚遇之,文季最有禮容,深見賞。
文帝嗣位,除宣惠始興王府限內中直兵參軍。累遷臨海太守。後乘金翅助父鎮郢城。華皎平,靈洗及文季並有扞禦之功。及靈洗卒,文季盡領其衆。起為超武將軍,仍助防郢州。
文季性至孝,雖軍旅奪禮,而毀瘠甚至。服闋,襲封重安縣公。隨都督章昭達率軍往荊州征梁。梁人與周軍多造舟艦,置于青泥水中,昭達遣文季共錢道戢盡焚其舟艦。旣而周兵大出,文季僅以身免。以功加通直散騎常侍。
太建五年,都督吳明徹北討,至秦郡。秦郡前江浦通涂水,齊人並下大柱為杙,柵水中。文季乃前領驍勇,拔開其柵,明徹率大軍自後而至,攻剋秦郡。又別遣文季攻涇州,屠其城。進拔盱眙。仍隨明徹圍壽陽。文季臨事謹飭,御下嚴整,前後所克城壘,率皆迮水為堰,土木之功,動踰數萬。置陣役人,文季必先於諸將,夜則早起,迄暮不休,軍中莫不服其勤幹。每戰為前鋒,齊軍深憚之,謂為程彪。以功除散騎常侍,帶新安內史。累遷北徐州刺史,加都督。
後隨明徹北侵,軍敗,為周所囚,仍授開府儀同三司。十一年,自周逃歸,至渦陽,為邊吏執送長安,死于獄。是時旣與周絕,不之知。至德元年,後主知之,贈散騎常侍。又詔傷其廢絕,降封重安縣侯,以子響襲封。
沈恪字子恭,吳興武康人也。深沈有幹局。梁新渝侯蕭映之為廣州,兼映府中兵參軍。陳武帝與恪同郡,情好甚昵。蕭映卒後,武帝南討李賁,仍遣妻子附恪還鄉。尋補東宮直後。以嶺南勳,除員外散騎侍郎。仍令總集宗從子弟。
侯景圍臺城,起東西二土山以逼城,城內亦作土山應之,恪為東土山主,晝夜拒戰。以功封東興侯。及城陷,間行歸鄉。武帝討景,遣使報恪,恪於東起兵相應。賊平後,授都軍副。
及武帝謀討王僧辯,恪預其事。武帝使文帝還長城立柵備杜龕,使恪還武康招集兵衆。及僧辯誅,龕果遣副將杜泰襲文帝於長城,恪時已出縣,誅龕黨與。武帝尋遣周文育來援長城,文育至,泰乃走。及龕平,文帝襲東揚州刺史張彪,以恪監吳興郡。
武帝受禪,時恪自吳興入朝,武帝使中書舍人劉師知引恪,令勒兵入,因衛敬帝如別宮。恪排闥入見武帝,叩頭謝曰:「恪身經事蕭家來,今日不忍見此事,分受死耳,決不奉命。」武帝嘉其意,不復逼,更以盪主王僧志代之。
帝踐阼,除吳興太守。永定三年,除散騎常侍、會稽太守。歷事文帝及廢帝,累遷護軍將軍。至宣帝即位,除平越中郎將、都督、廣州刺史。恪未至嶺,前刺史歐陽紇舉兵拒嶮,不得進。朝廷遣司空章昭達討平紇,乃得入州。兵荒之後,所在殘毀,恪綏懷安輯,被以恩惠,嶺表賴之。後主即位,為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卒,謚曰光。子法興嗣。
陸子隆字興世,吳郡人也。祖敞之,梁嘉興令。父悛,封氏令。
子隆少慷慨,有志功名。侯景之亂,於鄉里聚徒。時張彪為吳郡太守,引為將帥,仍隨彪徙鎮會稽。及文帝討彪,彪將沈泰、吳寶真、申縉等皆降,而子隆力戰敗績。文帝義之,復使領其部曲。
文帝嗣位,子隆領甲仗宿衛。封益陽縣子,累遷廬陵太守。周迪據臨川反,子隆隨章昭達討迪,迪退走,因隨昭達討陳寶應。晉安平,子隆功最,遷武州刺史,改封朝陽縣伯。
華皎據湘州反,以子隆居其心腹,皎深患之,頻遣使招,子隆不從,攻又不剋。及皎敗於郢州,子隆出兵襲其後,因與大軍相會。進爵為侯。尋遷都督、荊州刺史。荊州新置,居公安,城池未固,子隆修立城郭,綏集夷夏,甚得人和,號為稱職。吏人詣闕求立碑頌美功績,詔許之。卒,謚威。子之武嗣。
之武年十六,領其舊軍。後為弘農太守,乃隷吳明徹,於呂梁軍敗逃歸,為人所害。
子隆弟子才,亦有幹略。從子隆征討有功,除始平太守,封始康縣子。卒於信州刺史。
錢道戢字子韜,吳興長城人也。父景深,梁漢壽令。道戢少以孝行著聞,及長,頗有材幹,陳武帝微時,以從妹妻焉。武帝輔政,道戢隨文帝平張彪于會稽,以功拜東徐州刺史,封永安縣侯。
天嘉元年,為臨海太守。侯安都之討留異,道戢帥軍出松陽以斷其後。異平,以功拜都督、衡州刺史,領始興內史。後與章昭達討歐陽紇,紇平,除左衛將軍。
太建二年,又隨昭達征江陵,以功加散騎常侍。後為都督、郢州刺史。與儀同黃 23c0b.gif 法攻下歷陽,因以道戢鎮之。卒官,謚曰肅。子邈嗣。
駱文牙字旗門,吳興臨安人也。父裕,梁鄱陽嗣王中兵參軍事。文牙年十二,宗人有善相者,云:「此郎容貌非常,必將遠致。」梁太清末,陳文帝避地臨安,文牙母陳,覩帝儀表,知非常人,賔待甚厚。及帝為吳興太守,引文牙為將帥。從平杜龕、張彪,勇冠衆軍。
文帝即位,封臨安縣侯,位越州刺史。初,文牙母卒,時兵荒,至是始葬,詔贈臨安國太夫人,謚曰恭。
太建八年,文牙累遷散騎常侍,入直殿省。十年,授豐州刺史。至德二年卒,贈廣州刺史。子義嗣。
孫瑒字德璉,吳郡吳人也。父脩道,梁中散大夫,以雅素知名。瑒少倜儻,好謀略,博涉經史,尤便書翰。仕梁為邵陵王中兵參軍事。太清之難,授假節、宣猛將軍、軍主。王僧辯之討侯景也,王琳為前軍,琳與瑒親婭,乃表薦為宜都太守。後以軍功封富陽侯。敬帝立,累遷巴州刺史。
及陳武帝受禪,王琳立梁永嘉王蕭莊於郢州,徵瑒為少府卿,仍徙都督、郢州刺史,總留府之任。周遣大將軍史寧乘虛攻之,瑒兵不滿千人,乘城拒守,周兵不能剋。及聞大軍敗王琳,乘勝而進,周兵乃解,瑒於是盡有中流之地。旣而遣使奉表歸陳。
天嘉元年,授湘州刺史,封定襄縣侯。瑒懷不自安,乃固請入朝,徵為侍中、領軍將軍。未拜,文帝謂曰:「昔朱買臣願為本郡,卿豈有意乎?」改授吳郡太守,給鼓吹一部。秩滿,徵拜散騎常侍、中護軍。及留異反,據東陽,詔瑒督舟師進討。異平,遷鎮右將軍。頃之,出為建安太守。
太建四年,為都督、荊州刺史,出鎮公安,為隣境所憚。居職六年,以公事免。及吳明徹軍敗呂梁,詔授都督緣江水陸諸軍事。尋授都督、郢州刺史。
十二年,坐疆埸交通抵罪。後主嗣位,復爵邑。歷位度支尚書,侍中,祠部尚書。後主頻幸其宅,賦詩述勳德之美。遷五兵尚書,領左軍將軍,侍中如故。禎明元年,卒官,謚曰桓。
瑒事親以孝聞,於諸弟甚篤睦。性通泰,有財散之親友。居家頗失於侈,家庭穿築,極林泉之致,歌鍾舞女,當世罕儔。賔客填門,軒蓋不絕。及出鎮郢州,乃合十餘船為大舫,於中立亭池,植荷芰,每良辰美景,賔僚並集,泛長江而置酒,亦一時之勝賞焉。常於山齋設講肆,集玄儒之士,冬夏資奉,為學者所稱。而處己率易,不以名位驕物。時興皇寺慧朗法師該通釋典,瑒每造講筵,時有抗論,法侶莫不傾心。又巧思過人,為起部尚書,軍國器械,多所創立。有鑒識,男女婚姻,皆擇素貴。及卒,尚書令江總為之銘誌,後主又題銘後四十字,遣左戶尚書蔡徵就宅宣敕鐫之。其詞曰:「秋風動竹,煙水驚波。幾人樵徑,何處山阿。今時日月,宿昔綺羅。天長路遠,地乆靈多。功臣未勒,此意如何。」時論以為榮。
瑒二十一子,第二子訓頗知名,位高唐太守,陳亡入隋。
徐世譜字興宗,巴東魚復人也。世居荊州為主帥,征伐蠻蜒。至世譜尤勇敢,有膂力,善水戰。梁元帝之為荊州刺史,世譜將領鄉人事焉。
侯景之亂,因預征討,累遷至員外散騎常侍。尋領水軍,從司徒陸法和與景戰於赤亭湖。時景軍甚盛,世譜乃別造樓船、拍艦、火舫、水車以益軍勢。將戰,又乘大艦居前,大敗景軍,禽景將任約。景退走,因隨王僧辯攻郢州,世譜復乘大艦臨其倉門,賊將宋子仙據城降。以功除信州刺史,封魚復縣侯。仍隨僧辯東下,恒為軍鋒。景平,以衡州刺史資,領河東太守。
西魏攻荊州,世譜鎮馬頭岸,據有龍洲。元帝授侍中、都督江南諸軍事、鎮南將軍、護軍將軍。魏剋江陵,世譜東下依侯瑱。
紹泰元年,徵為侍中、左衛將軍。陳武帝之拒王琳,其水戰之具,悉委世譜。世譜性機巧,諳解舊法,所造器械,並隨機損益,妙思出人。
永定二年,遷護軍將軍。文帝即位,歷特進、右光祿大夫。以疾失明,謝病不朝。卒,謚曰桓。
周敷字仲遠,臨川人也。為郡豪族。敷形貌眇小,如不勝衣,膽力勁果,超出時輩。性豪俠,輕財重士,鄉黨少年任氣者咸歸之。
侯景之亂,鄉人周續合衆以討賊為事,梁內史始興蕃王蕭毅以郡讓續,續所部有欲侵掠毅者,敷擁護之,親率其黨,捍送至豫章。時梁觀寧侯蕭永、長樂侯蕭基、豐城侯蕭泰避難流寓,聞敷信義,皆往依之。敷愍其危懼,屈體崇敬,厚加給卹,送之西上。俄而續部下將帥爭權,殺續以降周迪。迪素無簿閥,又失衆心,倚敷族望,深求交結。敷未能自固,事迪甚恭,迪大憑仗之。迪據臨川之工塘,敷鎮臨川故郡。侯景平,梁元帝授敷寧州刺史,封西豐縣侯。
陳武帝受禪,王琳據有上流,余孝頃與琳黨李孝欽等共圍周迪,敷助於迪,迪禽孝頃等,敷功最多。熊曇朗之殺周文育,據豫章,將兵襲敷,敷大破之。曇朗走巴山郡,敷因與周迪、黃法等進兵屠之。王琳平,授散騎常侍、豫章太守。
時南江酋帥,並顧戀巢窟,唯敷獨先入朝。天嘉二年,詣闕,進號安西將軍,令還鎮豫章。周迪以敷素出己下,超致顯達,深不平,乃舉兵反,遣弟方興襲敷,敷大破之。仍從都督吳明徹攻破迪,禽方興。再遷都督、南豫州刺史。迪又收餘衆襲東興,文帝遣都督章昭達征迪,敷又從軍。至定川縣與迪相對,迪紿敷求還朝,欲立盟,敷許之。方登壇,為迪所害。謚曰脫。子智安嗣,位至太僕卿。
荀朗字深明,潁川潁陰人也。祖延祖,梁潁川太守。父伯道,衛尉卿。
朗少慷慨,有將帥大略。侯景之亂,據巢湖,無所屬。臺城陷沒後,梁簡文帝密詔授朗豫州刺史,令與外蕃討景。景使儀同宋子仙、任約等頻征之,不能剋。時都下饑,朗更招致部曲,衆至數萬。侯景敗於巴陵,朗截破其後軍。景平後,又別破齊將郭元建於踟蹰山。及魏剋荊州,陳武帝入輔,齊遣蕭軌、東方老等來寇,據石頭,朗自宣城來赴,與侯安都等大破之。
武帝受禪,賜爵興寧縣侯,以朗兄昂為左衛將軍,弟晷為太子右衛率。武帝崩,宣太后與舍人蔡景歷祕不發喪,朗弟曉在都微知之,謀率其家兵襲臺。事覺,景歷殺曉,仍繫其兄弟。文帝即位,並釋之。因厚撫朗,令與侯安都等拒王琳。琳平,遷都督、合州刺史。卒,謚曰壯。子法尚嗣。
法尚少俶儻,有文武幹略。禎明中,為都督、郢州刺史。及隋軍濟江,法尚降。入隋,歷邵、觀、綿、豐四州刺史,巴東、敦煌二郡太守。
周炅字文昭,汝南安成人也。祖強,齊梁州刺史。父靈起,梁廬、桂二州刺史,保城縣侯。
炅少豪俠任氣,有將帥才。梁太清元年,為弋陽太守。侯景之亂,元帝承制改授西陽太守,封西陵縣伯。以軍功累遷都督、江州刺史,進為侯。陳武帝踐阼,王琳擁據上流,炅以州從之。後為侯安都所禽,送都。文帝釋之,授定州刺史,帶西陽、武昌二郡太守。
太建五年,為都督、安州刺史,改封龍源縣侯。其年,隨都督吳明徹北討,所向剋捷,一月之中,獲十二城。敗齊尚書左丞陸騫軍。進攻巴州,剋之。於是江北諸城及穀陽土人,並誅其渠帥以城降。進號和戎將軍。仍敕追炅入朝。
後梁定州刺史田龍昇以城降,詔以為定州刺史,封赤亭王。及炅入朝,龍昇以江北六州七鎮叛入于齊,齊遣歷陽王高景安應之。於是令炅為江北道大都督,總統衆軍以討龍昇,斬之,盡復江北之地。進號平北將軍。卒於官,贈司州刺史,改封武昌郡公,謚曰壯。
魯悉達字志通,扶風郿人也。祖斐,齊衡州刺史、陽塘侯。父益之,梁雲麾將軍、新蔡義陽二郡太守。
悉達幼以孝聞。侯景之亂,糾合鄉人保新蔡,力田蓄穀。時兵荒,都下及上川餓死者十八九,有得存者,皆攜老幼以歸焉,悉達所濟活者甚衆。招集晉熙等五郡,盡有其地。使其弟廣達領兵隨王僧辯討平侯景。梁元帝授北江州刺史。
敬帝即位,王琳據有上流,留異、余孝頃、周迪等所在蜂起,悉達撫綏五郡,甚得人和。琳授悉達鎮北將軍,陳武帝亦遣趙知禮授征西將軍、江州刺史,悉達兩受之,遷延顧望。武帝遣安西將軍沈泰潛師襲之,不能剋。齊遣行臺慕容紹宗來攻鬱口諸鎮,悉達與戰,大敗齊軍,紹宗僅以身免。王琳欲圖東下,以悉達制其中流,遣使招誘,悉達終不從。琳不得下,乃連結於齊,齊遣清河王高岳助之。會裨將梅天養等懼罪,乃引齊軍入城,悉達勒麾下數千人濟江而歸武帝。帝見之喜曰:「來何遲也。」授北江州刺史,封彭澤縣侯。
悉達雖仗氣任俠,不以富貴驕人。雅好詞賦,招禮賢才,與之賞會。文帝即位,遷吳州刺史。遭母憂,哀毀過禮,因遘疾卒,謚孝侯。子覽嗣。弟廣達。
廣達字遍覽,少慷慨,志立功名,虛心愛士,賔客自遠而至。時江表將帥各領部曲,動以千數,而魯氏尤為多。仕梁為平南當陽公府中兵參軍。侯景之亂,與兄悉達聚衆保新蔡。梁元帝承制授晉州刺史。王僧辯之討侯景,廣達出境候接,資奉軍儲。僧辯謂沈炯曰:「魯晉州亦是王師東道主人。」仍率衆隨僧辯。景平,加員外散騎常侍。
陳武受禪,授東海太守。後代兄悉達為吳州刺史,封中宿縣侯。光大元年,遷南豫州刺史。華皎稱兵上流,詔司空淳于量進討。軍至夏口,見皎舟師強盛,莫敢進。廣達首率驍勇,直衝賊軍。廣達墮水,沈溺乆之,因救獲免。皎平,授巴州刺史。
太建初,與儀同章昭達入峽口,招定安蜀等諸州鎮。時周圖江左,大造舟艦於蜀,并運糧青泥,廣達與錢道戢等將兵掩襲,縱火焚之,仍還本鎮。廣達為政簡要,推誠任下,吏人便之。及秩滿,皆詣闕表請,於是詔申二年。
五年衆軍北伐,略淮南舊地,廣達與齊軍會於大峴,大破之,斬其敷城王張元範。進剋北徐州。仍授北徐州刺史。十年,授都督、合州刺史。
十一年,周將梁士彥圍壽春,詔遣中領軍樊毅、左衛將軍任忠等分部趣陽平、秦郡,廣達率衆入淮為掎角以擊之。周軍攻陷豫、霍二州,南北兖、晉等各自拔,諸將並無功,盡失淮南之地,廣達因免官,以侯還第。
十二年,與南豫州刺史樊毅北討,剋郭默城。尋授平西將軍、都督郢州以上七州諸軍事,頓兵江夏。周安州總管元景山征江外,廣達命偏師擊走之。
至德二年,為侍中,改封綏越郡公。尋為中領軍。及賀若弼進軍鍾山,廣達於白土岡置陣,與弼旗鼓相對。廣達躬擐甲冑,手執桴鼓,率勵敢死而進,隋軍退走。如是者數四。及弼乘勝至宮城,燒北掖門,廣達猶督餘兵苦戰不息。會日暮,乃解甲,面臺再拜慟哭。謂衆曰:「我身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於是就執。
禎明三年,依例入隋。廣達追愴本朝淪覆,遘疾不療,尋以憤慨卒。尚書令江總撫柩慟哭,乃命筆題其棺頭,為詩曰:「黃泉雖抱恨,白日自留名,悲君感義死,不作負恩生。」又製廣達墓銘,述其忠概。
初,隋將韓擒濟江,廣達長子世真在新蔡,乃與其弟世雄及所部奔擒,擒遣使致書招廣達。廣達時屯兵都下,乃自劾廷尉請罪,後主謂曰:「世真雖異路中大夫,公國之重臣,吾所恃賴,豈得自同嫌疑之間乎?」加賜黃金,即日還營。
廣達有隊主楊孝辯,時從廣達在軍中,力戰陷陣,其子亦隨孝辯揮刀殺隋兵十餘人,力窮,父子俱死。
蕭摩訶字元胤,蘭陵人也。父諒,梁始興郡丞。摩訶隨父之郡,年數歲而父卒,其姊夫蔡路養時在南康,乃收養之。稍長,果毅有勇力。
侯景之亂,陳武帝赴援建鄴,路養起兵拒武帝,摩訶時年十三,單騎出戰,軍中莫有當者。及路養敗,摩訶歸侯安都,常從征討,安都遇之甚厚。及任約、徐嗣徽引齊兵為寇,武帝遣安都北拒齊軍於鍾山龍尾及北郊壇。安都謂摩訶曰:「卿驍勇有名,千聞不如一見。」摩訶對曰:「今日令公見之。」及戰,安都墜馬被圍,摩訶獨騎大呼,直衝齊軍,齊軍稍解去,安都乃免。以平留異、歐陽紇功,累遷巴山太守。
太建五年,衆軍北伐,摩訶隨都督吳明徹濟江攻秦郡。時齊遣大將尉破胡等率衆十萬來援,其前隊有「蒼頭」、「犀角」、「大力」之號,皆身長八尺,膂力絕倫,其鋒甚銳。又有西域胡,妙於弓矢,弦無虛發,衆軍尤憚之。及將戰,明徹謂摩訶曰:「若殪此胡,則彼軍奪氣,君有關、張之名,可斬顏良矣。」摩訶曰:「願得識其形狀。」明徹乃召降人有識胡者,云胡絳衣,樺皮裝弓,兩端骨弭。明徹遣人覘伺,知胡在陣,仍自酌酒飲摩訶。摩訶飲訖,馳馬衝齊軍,胡挺身出陣前十餘步,彀弓未發,摩訶遙擲銑鋧,正中其額,應手而仆。齊軍「大力」十餘人出戰,摩訶又斬之,於是齊師退走。以功封廉平縣伯。尋進為侯,位太僕卿。又隨明徹進圍宿預,擊走齊將王康德,以功除晉熙太守。
九年,明徹進軍呂梁,與齊大戰,摩訶率七騎先入,手奪齊軍大旗,齊衆大潰。以功授譙州刺史。
及周武帝滅齊,遣其將宇文忻爭呂梁。忻時有精騎數千,摩訶領十二騎,深入周軍,從橫奮擊,斬馘甚衆。及周遣大將王軌來赴,結長圍連鎖於呂梁下流,斷大軍還路。摩訶謂明徹曰:「聞軌始鎖下流,其兩頭築城,今尚未立,公若見遣擊之,彼必不敢相拒。彼城若立,則吾屬虜矣。」明徹奮髯曰:「搴旗陷陣,將軍事也;長算遠略,老夫事也。」摩訶失色而退。一旬之中,水路遂斷,周兵益至。摩訶又請曰:「今求戰不得,進退無路,若潛軍突圍,未足為恥。願公率步卒乘馬輿徐行,摩訶驅馳前後,必使公安達京邑。」明徹曰:「弟計乃良圖也。然老夫受脤專征,今被圍逼,慙置無地。且步軍旣多,吾為總督,必須身居其後,相率兼行,弟馬軍宜須在前。」摩訶因夜發,選精騎八千,率先衝突,自後衆騎繼焉。比旦,達淮南。宣帝徵還,授右衛將軍。
及宣帝崩,始興王叔陵於殿內手刃後主,遂奔東府城。摩訶入受敕,乃率馬步數百趣東府城,斬之。以功授車騎大將軍,封綏建郡公。叔陵素所蓄聚金帛累巨萬,後主悉以賜之。改授侍中、驃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舊制三公黃閤聽事置鴟尾。後主特詔摩訶開黃閤,門施行馬,聽事寢堂,並置鴟尾。仍以其女為皇太子妃。
會隋總管賀若弼鎮廣陵,後主委摩訶禦之,授南徐州刺史。禎明三年元會,徵摩訶還朝,弼乘虛濟江,襲京口。摩訶請率兵逆戰,後主不許。及弼進鍾山,摩訶又曰:「弼懸軍深入,壘塹未堅,出兵掩襲,必剋。」又不許。及將出戰,後主謂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來行陣,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後主多出金帛賦諸軍,以充賞賜。令中領軍魯廣達陳兵白土岡,居衆軍南,鎮東大將軍任忠次之,護軍將軍樊毅、都官尚書孔範又次之,摩訶軍最居北。衆軍南北亙二十里,首尾進退不相知。
弼初謂未戰,將輕騎登山,望見衆軍,因馳下置陣。後主通於摩訶之妻,故摩訶雖領勁兵八千,初無戰意,唯魯廣達、田端以其徒力戰。賀若弼及所部行軍七總管楊牙、韓洪、員明、黃昕、張默言、達奚隆、張辯等甲士凡八千人,各勒陣以待之。弼躬當魯廣達,麾下戰死者二百七十三人,弼縱煙以自隱,窘而復振。陳兵得人頭,皆走獻後主,求賞金銀。弼更趣孔範,範兵暫交便敗走。陳軍盡潰,死者五千人。諸門衛皆走,黃昕馳燒北掖門而入。員明禽摩訶以送弼,弼以刀臨頸,詞色不撓,乃釋而禮之。
及城平,弼置後主於德教殿,令兵衛守,摩訶請弼曰:「今為囚虜,命在斯須,願一見舊主,死無所恨。」弼哀而許之。入見後主,俯伏號泣,仍於舊廚取食進之,辭訣而出,守衛者皆不能仰視。隋文帝聞摩訶抗荅賀若弼,曰:「壯士也,此亦人之所難。」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尋從漢王諒詣并州,同諒作逆,伏誅,年七十三。
摩訶訥於言,恂恂長者。至於臨戎對寇,志氣奮發,所向無前。年未弱冠,隨侯安都在京口,性好獵,無日不畋游。及安都征伐,摩訶功居多。
子世廉,有父風。性至孝,及摩訶凶終,服闕後,追慕彌切。其父時賔故,脫有所言及,世廉對之,哀慟不自勝,言者為之歔欷。終身不執刀斧,時人嘉焉。
摩訶有騎士陳智深者,勇力過人,以平叔陵功,為巴陵內史。摩訶之戮也,其子先已籍沒,智深收摩訶屍,手自殯斂,哀感行路,君子義之。
潁川陳禹,亦隨摩訶征討。聦敏有識量,涉獵經史,解風角兵書,頗能屬文,便騎射,官至王府諮議。
任忠字奉誠,小名蠻奴,汝陰人也。少孤微,不為鄉黨所齒。及長,譎詭多計略,膂力過人,尤善騎射,州里少年皆附之。梁鄱陽王蕭範為合州刺史,聞其名,引置左右。
侯景之亂,忠率鄉黨數百人,隨晉熙太守梅伯龍討景將王貴顯於壽春,每戰却敵。會土人胡通聚衆寇抄,範命忠與主帥梅思立并軍討平之。仍隨範世子嗣率衆入援,會京城陷,旋戍晉熙。侯景平,授蕩寇將軍。
王琳立蕭莊,署忠為巴陵太守。琳敗,還朝,授明毅將軍、安湘太守,仍隨侯瑱進討巴、湘。累遷豫寧太守,衡陽內史。華皎之舉兵也,忠預其謀。及皎平,宣帝以忠先有密啟於朝廷,釋而不問。
太建初,隨章昭達討歐陽紇於廣州,以功授直閤將軍。遷武毅將軍、廬陵內史。秩滿,入為右軍將軍。
五年,衆軍北伐,忠將兵出西道,擊走齊歷陽王高景安於大峴,逐北至東關,仍剋其東西二城。進軍蘄、譙,並拔之。徑襲合肥,入其郛。進剋霍州。以功授員外散騎常侍,封安復縣侯。呂梁之喪師也,忠全軍而還。尋授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緣淮衆軍,霍州刺史。入為左衛將軍。遷平南將軍、南豫州刺史,加都督。率步騎趣歷陽。周遣王延貴率衆為援,忠大破之,生禽延貴。
後主嗣位,進號鎮南將軍,給鼓吹一部。入為領軍將軍,加侍中,改封梁信郡公。出為吳興內史。
及隋兵濟江、忠自吳興入赴,屯軍朱雀門。後主召蕭摩訶以下於內殿定議,忠曰:「兵法客貴速戰,主貴持重。今國家足食足兵,宜固守臺城,緣淮立柵。北軍雖來,勿與交戰,分兵斷江路,無令彼信得通。給臣精兵一萬,金翅三百艘,下江徑掩六合。彼大軍必言其度江將士已被獲,自然挫氣。淮南土人,與臣舊相知悉,今聞臣往,必皆景從。臣復揚聲欲往徐州,斷彼歸路,則諸軍不擊而自去。待春水長,上江周羅等衆軍,必沿流赴援,此良計矣。」後主不能從。明日欻然曰:「腹煩殺人,喚蕭郎作一打。」忠叩頭苦請勿戰,後主從孔範言,乃戰,於是據白土岡陣。及軍敗,忠馳入臺,見後主,言敗狀,曰:「官好住,無所用力。」後主與之金兩縢曰:「為我南岸收募人,猶可一戰。」忠曰:「陛下唯當具舟烜,就上流衆軍,臣以死奉衛。」後主信之,敕忠出部分。忠辭云:「臣處分訖,即奉迎。」後主令宮人裝束以待忠,乆望不至。時隋將韓擒自新林進軍,忠率數騎往石子岡降之。仍引擒軍共入南掖門。臺城平,入長安,隋授開府儀同三司。卒,年七十七。
隋文帝後以散騎常侍袁元友能直言於後主,嘉之,擢拜主爵侍郎,謂群臣曰:「平陳之初,我悔不殺任蠻奴。受人榮祿,兼當重寄,不能橫屍,云『無所用力』,與弘演納肝,何其遠也。」子幼武,位儀同三司。
樊毅字智烈,南陽湖陽人也。祖方興,梁散騎常侍、司州刺史、魚復縣侯。父文熾,梁散騎常侍、東益州刺史、新蔡縣侯。
毅家本將門,少習武,善騎射。侯景之亂,率部曲隨叔父文皎援臺城。文皎於青溪戰歿,毅赴江陵,仍隷王僧辯討河東王蕭譽,以功除右中郎將。代兄俊為梁興太守,領三州游軍,隨宜豐侯蕭循討陸納於湘州。軍次巴陵,營頓未立,納潛軍夜至薄營,大譟,軍中將士皆驚擾,毅獨與左右數十人當營門力戰,斬十餘級,擊鼓申令,衆乃定焉。以功封夷道縣伯。尋除天門太守,進爵為侯。及西魏圍江陵,毅率郡兵赴援。會魏剋江陵,為後梁所俘,乆之遁歸。
陳武帝受禪,毅與弟猛舉兵應王琳,琳敗奔齊,太尉侯瑱遣使招毅,毅率子弟部曲還朝。太建初,為豐州刺史,封高昌縣侯。入為左衛將軍。
五年,衆軍北伐,毅攻廣陵楚子城,拔之,擊走齊軍。及呂梁喪師,詔以毅為大都督,率衆度淮,對清口築城,與周人相抗。霖雨城壞,毅全軍自拔。尋遷中領軍。十一年,周將梁士彥圍壽陽,詔以毅為都督北討諸軍事。十三年,為荊州刺史。
後主即位,改封逍遙郡公。入為侍中、護軍將軍。及隋軍濟江,毅謂僕射袁憲曰:「京口、采石,俱是要所,各須銳卒數千,金翅二百,都下江中,上下防捍。如其不然,大事去矣。」諸將咸從其議。會施文慶等寢隋兵消息,毅計不行。臺城平,隨例入關,卒。
毅弟猛字智武,幼俶儻,有幹略。及長,便弓馬,膽氣過人。青溪之戰,猛自旦訖暮,與侯景軍短兵接戰,殺傷甚衆。臺城陷,隨兄毅西上。梁南安侯方矩為湘州刺史,以猛為司馬。會武陵王紀舉兵自漢江東下,方矩遣猛隨都督陸法和進軍拒之。猛手禽紀父子三人,斬於 447d.gif 中,盡收其船艦器械。以功封安山縣伯。進軍撫定梁、益。還遷司州刺史,進爵為侯。
陳永定元年,周文育等敗於沌口,為王琳所獲。琳乘勝將事南中諸郡,遣猛與李孝欽等將兵攻豫章,進逼周迪。軍敗,為迪所執。尋遁歸王琳,琳敗,還朝。天嘉二年,授永陽太守。太建中,以軍功封富川縣侯。歷散騎常侍,荊州刺史。入為左衛將軍。
後主即位,為南豫州刺史。隋將韓擒之濟江,猛在都下,第六子巡攝行州事,擒進軍攻陷之,巡及家口並見執。時猛與左衛將軍蔣元遜領青龍八十艘為水軍,於白下游弈,以禦隋六合兵。後主知猛妻子在隋,懼有異志,欲使任忠代之,令蕭摩訶徐喻毅,毅不悅。摩訶以聞,後主重傷其意,乃止。禎明三年,入隋。
論曰:梁氏云季,運屬雲雷,陳武帝杖旗掃難,經綸伊始,胡穎、徐度、杜稜、周鐵武、程靈洗等,或感會風雲,畢力驅馳之日,或擢自降附,乃贊興王之始,咸得配享清廟,豈徒然哉。沈恪行己之方,不踐非義之跡,子隆持身之節,無失事人之道,仁矣乎!錢道戢、駱文牙、孫瑒、徐世譜、周敷、荀朗、周炅、魯悉達、廣達、蕭摩訶、任忠、樊毅等,所以獲用當年,其道雖異,至於功名自立,亦各因時。當金陵覆沒,抑惟天數,然任忠與亡之義,無乃致虧,與夫蕭、魯所行,固不同日。持此百心,而事二主,欲求取信,不亦難乎?首領獲全,亦為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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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八‧列傳第五十八   趙知禮 蔡景歷 宗元饒 韓子高 華皎 劉師知 謝岐 毛喜 沈君理 陸山才
趙知禮字齊旦,天水隴西人也。父孝穆,梁候官令。知禮涉獵文史,善書翰。陳武帝之討元景仲也,或薦之,引為書記。知禮為文贍速,每占授軍書,下筆便就,率皆稱旨。由是恒侍左右,深被委任,當時計畫,莫不預焉。武帝征侯景,至白茅灣,上表於梁元帝及與王僧辯論軍事,其文並知禮所製。及景平,授中書侍郎,封始平縣子。陳受命,位散騎常侍、太府卿,權知領軍事。
天嘉元年,進爵為伯。王琳平,授吳州刺史。知禮沈靜有謀謨,每軍國大事,文帝輙令璽書問之。再遷右將軍,領前軍將軍。卒,贈侍中,謚曰忠。子元恭嗣。
蔡景歷字茂世,濟陽考城人也。祖點,梁尚書左戶侍郎。父大同,輕車岳陽王記室參軍。景歷少俊爽,有孝行,家貧好學,善尺牘,工草隷。為海陽令,政有能名。在侯景中,與南康嗣王會理通,謀匡復,事泄被執,賊黨王偉保護之,獲免,因客游京口。
侯景平,陳武帝鎮朱方,素聞其名,以書要之。景歷對使人荅書,筆不停綴,文無所改。帝得書,甚加欽賞,即日授征北府中記室參軍,仍領記室。
衡陽獻王昌為吳興太守,帝以鄉里父老,尊卑有數,恐昌年少接對乖禮,乃遣景歷輔之。承聖中,還掌記室。武帝將討王僧辯,獨與侯安都等數人謀之,景歷弗之知。部分旣畢,召令草檄,景歷援筆立成,辭義感激,事皆稱旨。及受禪,遷祕書監、中書通事舍人,掌詔誥。
永定二年,坐妻弟受周寶安餉馬,為御史中丞沈炯所劾,降為中書侍郎,舍人如故。
三年,武帝崩。時外有強寇,文帝鎮南皖,朝無重臣,宣后呼景歷及江大權、杜稜定議,秘不發喪,疾召文帝。景歷躬共宦者及內人密營斂服,時旣暑熱,須營梓宮,恐斤斧之聲聞外,乃以蠟為祕器,文詔依舊宣行。
文帝即位,復為祕書監,舍人如故。以定策功,封新豐縣子。累遷散騎常侍。文帝誅侯安都,景歷勸成其事,以功遷太子左衛率,進爵為侯,常侍、舍人如故。坐妻兄劉洽依倚景歷權勢前後姦詭,并受歐陽威餉絹百匹,免官。
華皎反,以景歷為武勝將軍、吳明徹軍司。皎平,明徹於軍中輙戮安成內史楊文通,又受降人馬仗有不分明,景歷又坐不能匡正被收。乆之獲宥。
宣帝即位,累遷通直散騎常侍、中書通事舍人,掌詔誥,仍復封邑。
太建五年,都督吳明徹北侵,所向剋捷,大破周梁士彥於呂梁,方進圍彭城。時宣帝銳意河南,以為指麾可定,景歷稱師老將驕,不宜過窮遠略。帝惡其沮衆,大怒,猶以朝廷舊臣,不加深罪,出為豫章內史。未行,為飛章所劾,以在省之日,贓污狼籍,帝令有司案問,景歷但承其半。於是御史中丞宗元饒奏免景歷所居官,徙居會稽。
及吳明徹敗,帝追憶景歷前言,即日追還,以為征南鄱陽王諮議。數日,遷員外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復本爵封,入守度支尚書。舊式拜官在午後,景歷拜日,適逢輿駕幸玄武觀,在位皆侍宴,帝恐景歷不預,特令早拜,其見重如此。
卒官,贈太常卿,謚曰敬。十三年,改葬,重贈中領軍。禎明元年,配享武帝廟庭。二年,車駕親幸其宅,重贈景歷侍中、中撫將軍,謚曰忠敬,給鼓吹一部,於墓所立碑。
景歷屬文,不尚雕靡,而長於敘事,應機敏速,為當時所稱。有文集三十卷。子徵嗣。
江大權字伯謀,濟陽考城人,位少府,封四會縣伯。太建二年,卒於通直散騎常侍。
徵字希祥,幼聦敏,精識強記。年六歲,詣梁吏部尚書河南褚翔,嗟其穎悟。七歲丁母憂,居喪如成人禮。繼母劉氏,性悍忌,視之不以道,徵供侍益謹,初無怨色。徵本名覽,景歷以其有王祥之性,更名字焉。
陳武帝為南徐州,召補迎主簿,尋授太學博士。太建中,累遷太子中舍人,兼東宮領直,襲封新豐侯。至德中,位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掌詔誥。尋授左戶尚書,與僕射江總知撰五禮事。後主器其才幹,任寄日重。遷吏部尚書,每十日一往東宮,於皇太子前論述古今得喪及當時政務。又敕以廷尉寺獄,事無大小,取徵議決。俄敕遣徵收募兵士,自為部曲,徵善撫卹,得物情,旬月之間,衆近一萬。位望旣重,兼聲位熏灼,物議咸忌憚之。尋徙中書令。中書清簡無事,或云徵有怨言,後主聞之大怒,收奪人馬,將誅之,左右致諫,獲免。
禎明三年,隋軍濟江,後主以徵有幹用,令權知中領軍事。徵日夜勤苦,備盡心力,後主嘉焉,謂曰:「事寧有以相報」。及決戰於鍾山南岡,敕徵守宮城西北大營,尋令督衆軍戰事。陳亡,隨例入長安。
徵美容儀,有口辯,多所詳究。至於士流官宦,陳宗戚屬,及當朝制度,憲章儀軌,戶口風俗,山川土地,問無不對。然性頗便佞進取,不能以退素自業。初拜吏部尚書,啟後主借鼓吹,後主謂所司曰:「鼓吹軍樂,有功乃授,蔡徵不自量揆,紊我朝章。然其父景歷旣有締構之功,宜且如啟,拜訖即追還。」徵不修廉隅,皆此類也。
隋文帝聞其敏贍,召見顧問,言輙會旨。然累年不調,乆之,除太常丞。歷尚書戶部儀曹郎,轉給事郎,卒。子翼,位司徒屬。入隋,為東宮學士。
宗元饒,南郡江陵人也。少好學,以孝聞。仕梁為征南府外兵參軍。及司徒王僧辯幕府初建,元饒與沛國劉師知同為主簿。陳武帝受禪,稍遷廷尉卿、尚書左丞。宣帝初,軍國務廣,事無巨細,一以咨之,臺省號為稱職。
遷御史中丞,知五禮事。時合州刺史陳襃贓污狼籍,遣使就渚斂魚,又令人於六郡乞米,百姓甚苦之,元饒劾奏免之。吳興太守武陵王伯禮、豫章內史南康嗣王方泰等,驕蹇放橫,元饒案奏,皆見削黜。元饒性公平,善持法,諳曉故事,明練政體,吏有犯法,政不便時,及於名教不足者,隨事糾正,多所裨益。遷南康內史,以秩米三千餘斛助人租課,存問高年,拯救乏絕,百姓甚賴焉。以課最入朝,詔加散騎常侍。後為吏部尚書,卒。
韓子高,會稽山陰人也。家本微賤。侯景之亂,寓都下。景平,陳文帝出守吳興,子高年十六,為總角,容貌美麗,狀似婦人,於淮渚附部伍寄載欲還鄉里,文帝見而問曰:「能事我乎?」子高許諾。子高本名蠻子,帝改名之。性恭謹,恒執備身刀及傳酒炙。帝性急,子高恒會意旨。稍長,習騎射,頗有膽決,願為將帥。及平杜龕,配以士卒。文帝甚愛之,未嘗離左右。
帝嘗夢騎馬登山,路危欲墮,子高推捧而升。
文帝之討張彪也,沈泰等先降,帝據有州城,周文育鎮北郭香巖寺,張彪自剡縣夜還襲城,文帝自北門出,倉卒闇夕,軍人擾亂,唯子高在側。文帝乃遣子高自亂兵中往見文育,反命酬荅,於闇中又往慰勞衆軍。文帝散兵稍集,子高引入文育營,因共立柵。明日敗彪,彪奔松山,浙東平。文帝乃分麾下多配子高,子高亦輕財禮士,歸之者甚衆。
文帝嗣位,除右軍將軍,封文招縣子。及王琳平,子高所統益多,將士依附之,其有所論進,帝皆任使焉。天嘉六年,為右衛將軍。文帝不豫,入侍醫藥。
廢帝即位,加散騎常侍。宣帝入輔,子高兵權過重,深不自安,好參訪臺閣,又求出為衡、廣諸鎮。光大元年八月,前上虞縣令陸昉及子高軍主告其謀反,宣帝在尚書省,因召文武在位議立皇太子,子高預焉,執送廷尉。其夕與到仲舉同賜死。父延慶及子弟並原宥。
華皎,晉陵暨陽人也。世為小吏。皎梁代為尚書比部令史。侯景之亂,事景之黨王偉。陳武帝南下,文帝為景所囚,皎遇文帝甚厚。及景平,文帝為吳興太守,以皎為都錄事,深見委任。及文帝平杜龕,仍配以甲兵。御下分明,善於撫接,解衣推食,多少必均。天嘉元年,封懷仁縣伯。
王琳東下,皎隨侯瑱拒之。琳平,知江州事。後隨都督吳明徹征周迪,迪平,以功進爵為侯,仍授都督、湘州刺史。皎起自下吏,善營產業,又征川洞,多致銅鼓及生口,並送都下。廢帝即位,改封重安縣公。
韓子高誅後,皎內不自安,光大元年,密啟求廣州,以觀時主意。宣帝偽許之,而詔書未出。皎亦遣使引周兵,又崇奉梁明帝,士馬甚盛。詔乃以吳明徹為湘州刺史,實欲以輕兵襲之。慮皎先發,乃前遣明徹率衆三萬,乘金翅直趣郢州,又遣撫軍大將軍淳于量率衆五萬,乘大艦繼之。
時梁明帝遣水軍為皎聲援,周武帝遣衛公宇文直頓魯山,又遣柱國長湖公元定攻圍郢州。梁明帝授皎司空,巴州刺史戴僧朔、衡陽內史任蠻奴、巴陵內史潘智虔、岳陽太守章昭裕、桂陽太守曹宣、湘東太守錢明,並隷於皎。又長沙太守曹慶等本隷皎下,因為之用。帝恐上流宰守並為皎扇惑,乃下詔曲赦湘、巴二州,其賊主帥節將,並許開恩出首。
皎以大艦載薪,因風放火,俄而風轉自焚,皎大敗,乃與戴僧朔奔江陵。元定等無復船渡,步趣巴陵,巴陵城已為陳軍所據,乃降,送于建鄴。皎遂終於江陵,其黨並誅,唯任蠻奴、章昭裕、曹宣、劉廣業獲免。
劉師知,沛國相人也。家本素族。祖奚之,齊淮南太守,以善政聞。父景彥,梁司農卿。
師知本名師智,以與敬帝諱同,改焉。好學,有當務才,博涉書傳,工文筆,善儀體,臺閣故事,多所詳悉。紹泰初,陳武帝入輔,以師知為中書舍人,掌詔誥。時兵亂後,朝儀多闕,武帝為丞相及加九錫並受禪,其儀注多師知所定。
梁敬帝在內殿,師知常侍左右。及將加害,師知詐帝令出,帝覺,遶牀走曰:「師知賣我,陳霸先反。我本不須作天子,何意見殺。」師知執帝衣,行事者加刃焉。旣而報陳武帝曰:「事已了。」武帝曰:「卿乃忠於我,後莫復爾。」師知不對。武帝受命,仍兼舍人。性疏簡,與物多忤,雖位宦不遷,而任遇甚重,其所獻替,皆有弘益。
及武帝崩,六日成服,時朝臣共議大行皇帝靈座俠御人衣服吉凶之制,博士沈文阿議宜服吉,師知議云:「旣稱成服,本備喪禮。案梁昭明太子薨,成服,俠侍之官,悉著衰斬,唯著鎧不異,此即可擬。愚謂六日成服,俠靈座須服衰絰。」中書舍人蔡景歷、江德藻、謝岐等同師知議。時以二議不同,乃啟取左丞徐陵決斷。陵云:「案山陵鹵簿吉部伍中,公卿以下導引者,爰及武賁、鼓吹、執蓋、奉車,並是吉服,豈容俠御獨為衰絰?若言公卿胥吏並服衰絰,此與梓宮部伍有何差別?若言文物並吉,司事者凶,豈容衽絰而奉華蓋,衰衣而升玉路邪?同博士議。」謝岐議曰:「靈筵祔宗廟,梓宮祔山陵,實如左丞議。但山陵鹵簿,備有吉凶,從靈輿者儀服無變,從梓宮者皆服苴衰,爰至士禮,悉同此制。此自是山陵之儀,非關成服。今謂梓宮靈扆,共在西階,稱為成服,亦無鹵簿,直是爰自胥吏,上至王公,四海之內,必備衰絰。案梁昭明太子薨,略是成例,豈容凡百士庶,悉皆服重,而侍中至於武衛,最是近官,反鳴玉紆青,與平吉不異?左丞旣推以山陵事,愚意或謂與成服有殊。」陵重荅云:「老病屬纊,不能多說。古人爭議,多成怨府,傅玄見尤於晉代,王商取陷於漢朝。謹自三緘,敬同高命。若萬一不死,猶得展言,庶與群賢,更申揚榷。」文阿猶執所見,衆議不能決,乃具錄二議奏聞,上從師知議。
遷鴻臚卿,舍人如故。天嘉元年,坐事免。尋起為中書舍人,復掌詔誥。天康元年,文帝不豫,師知與尚書僕射到仲舉等入侍醫藥。帝崩,豫顧命。宣帝入輔,師知與仲舉等遣舍人殷不佞矯詔令宣帝還東府,事覺,於北獄賜死。
初,文帝敕師知撰起居注,自永定二年秋至天嘉元年為十卷。
謝岐,會稽山陰人也。父達,梁太學博士。
岐少機警,好學,仕梁為山陰令。侯景亂,流寓東陽。景平,依于張彪。彪在吳郡及會稽,庶事委之。彪每征討,恒留岐監郡知後事。彪敗,陳武帝引參機密,為兼尚書右丞。時軍旅屢興,糧儲多闕,岐所在幹理,深被知遇。永定元年,為給事黃門侍郎、中書舍人,兼右丞如故。天嘉二年卒,贈通直散騎常侍。
弟嶠,篤學,為通儒。
毛喜字伯武,滎陽陽武人也。祖稱,梁散騎侍郎。父栖忠,中權司馬。
喜少好學,善草隷。陳武帝素知之。及鎮京口,命喜與宣帝往江陵,仍敕宣帝諮稟之。及梁元帝即位,以宣帝為領直,喜為尚書功論侍郎。及魏平江陵,喜與宣帝俱遷長安。文帝即位,喜自周還,進和好之策,陳朝乃遣周弘正等通聘。及宣帝反國,又遣喜入周,以家屬為請。周冢宰宇文護執喜手曰:「能結二國之好者,卿也。」仍迎柳皇后及後主還。天嘉三年至都,宣帝時為驃騎將軍,仍以喜為府諮議參軍,領中記室,府朝文翰,皆喜詞也。
文帝嘗謂宣帝曰:「我諸子皆以『伯』為名,汝諸子宜用『叔』為稱。」宣帝以訪喜,喜即條自古名賢杜叔英、虞叔卿等二十餘人以啟之,文帝稱善。
文帝崩,廢帝沖昧,宣帝錄尚書輔政,僕射到仲舉等矯太后令,遣宣帝還東府,當時疑懼,無敢厝言。喜即馳入,謂宣帝曰:「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至重,願加三思。」竟如其策。
右衛將軍韓子高始與仲舉通謀,其事未發,喜謂宣帝曰:「宜簡人馬配與子高,并賜鐵炭,使修器甲。」宣帝曰:「子高即欲收執,何更如是?」喜曰:「山陵始畢,邊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為杖順,宜推心安誘,使不自疑,圖之一壯士之力耳。」宣帝卒行其計。
及帝即位,除給事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典軍國機密。宣帝議北侵,敕喜撰軍制十三條,詔頒天下,文多不載。論定策功,封東昌縣侯,以太子右衛率、右將軍行江夏、武陵、桂陽三王府國事。母憂去職,詔封喜母庾氏東昌國太夫人,遣員外散騎常侍杜緬圖其墓田,上親與緬案圖指畫,其見重如此。歷位御史中丞,五兵尚書,參掌選事。
及得淮南之地,喜陳安邊之術,宣帝納之,即日施行。帝又欲進兵彭、汴,以問喜,喜以為「淮左新平,邊人未輯,周氏始吞齊國,難與爭鋒,未若安人保境,斯乆長之術也」。上不從。吳明徹卒俘于周。
喜後歷丹陽尹,吏部尚書。及宣帝崩,叔陵構逆,敕中庶子陸瓊宣旨,令南北諸軍皆取喜處分。賊平,加侍中。
初,宣帝委政於喜,喜數有諫爭,事並見從。自明徹敗後,帝深悔不用其言,謂袁憲曰:「一不用喜計,遂令至此。」由是益見親重,喜乃言無回避。時皇太子好酒德,每共親幸人為長夜之宴,喜嘗言之宣帝,太子遂銜之,即位後稍見疏遠。及被始興王傷,創愈,置酒引江總以下,展樂賦詩,醉酣而命喜。于時山陵初畢,未及踰年,喜見之不懌,欲諫而後主已醉。喜言心疾,仆于階下,移出省中。後主醒,乃謂江總曰:「我悔召毛喜,知其無病,但欲阻我歡宴,非我所為耳。」乃與司馬申謀曰:「此人負氣,吾欲將乞鄱陽兄弟,聽其報讎,可乎?」對曰:「終不為官用,願如聖旨。」傅縡爭之曰:「若許報讎,欲置先皇何地?」後主曰:「當與一小郡,勿令見人事耳。」
至德元年,授永嘉內史。喜至郡,不受奉秩,政弘清靜,人吏安之。遇豐州刺史章大寶舉兵反,郡與豐州接,而素無備,喜乃修城隍器械,又遣兵援建安。賊平,授南安內史。禎明元年,徵為光祿大夫,領左驍騎將軍,道卒。有集十卷。子處沖嗣。
沈君理字仲倫,吳興人也。祖僧畟,梁左戶尚書。父巡,元帝時位少府卿。魏平荊州,梁宣帝署金紫光祿大夫。
君理美風儀,博涉有識鑒。陳武帝鎮南徐州,巡遣君理致謁,深見器重,命尚會稽長公主。及帝受禪,拜駙馬都尉,封永安亭侯,為吳郡太守。時兵革未寧,百姓荒弊,君理總集士卒,修飾器械,深以幹理見稱。
文帝嗣位,累遷左戶尚書。天嘉六年,為東陽太守。天康元年,以父憂去職,自請往荊州迎柩。朝議以在位重臣,難令出境,乃遣長兄君嚴往焉。及還,將葬,詔贈巡侍中、領軍將軍,謚曰敬子。
太建中,歷位太子詹事,吏部尚書。宣帝以君理女為皇太子妃,賜爵望蔡縣侯,位侍中、尚書右僕射。卒,贈翊左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曰貞憲。君理弟君高、君公。
君高字季高,少知名,性剛直,有吏能。位衛尉卿,平越中郎將、都督、廣州刺史,甚得人和。卒,謚祁子。
君公自梁元帝敗後,常在江陵。禎明中,與蕭瓛、蕭巖叛隋歸陳,後主擢為太子詹事。君公博學有才辯,善談論,後主深器之。陳亡入隋,文帝以其叛亡,命斬于建康。
君理第五叔邁,亦方正有幹局,位通直散騎常侍,侍東宮。
陸山才字孔章,吳郡吳人也。祖翁寶,梁尚書水部郎。父汎,中散大夫。
山才倜儻,好尚文史,范陽張纘、纘弟綰並欽重之。
紹泰中,都督周文育出鎮南豫州,不知書疏,以山才為長史,政事悉以委之。文育南討,剋蕭勃,禽歐陽頠,計畫多出山才。後文育重鎮豫章金口,山才復為鎮南長史、豫章太守。
文育為熊曇朗所害,曇朗囚山才等,送于王琳。未至,而侯安都敗琳將常衆愛,由是山才獲反。累遷度支尚書,坐侍宴與蔡景歷言語過差,為有司所奏,免官。尋授散騎常侍,遷西陽、武昌二郡太守。卒,謚曰簡子。
論曰:趙知禮、蔡景歷屬陳武經綸之日,居文房書記之任,此乃宋、齊之初傅亮、王儉之職。若乃校其才用,理不同年,而卒能膺務濟時,蓋其遇也。希祥勞臣之子,才名自致,跡涉便佞,貞介所羞。元饒始終任遇,無虧公道,名位自卒,其殆優乎。子高權重為戮,亦其宜也。華皎經綸云始,旣蹈元功,殷憂之辰,自同勁草,雖致奔敗,未足為非。師知送往多闕,見忌新主,謀人之義,可無慎哉;然晚遇誅夷,非其過也。毛喜逢時遇主,好謀而成,見廢昏朝,不致公輔,惜矣。沈、陸所以見重,固亦雅望之所致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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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六十九‧列傳第五十九  沈炯 虞荔 傅縡 顧野王 姚察
沈炯字初明,吳興武康人也。祖瑀,梁尋陽太守。父續,王府記室參軍。
炯少有俊才,為當時所重。仕梁為尚書左戶侍郎、吳令。侯景之難,吳郡太守袁君正入援建鄴,以炯監郡。臺城陷,景將宋子仙據吳興,使召炯,方委以書記,炯辭以疾,子仙怒,命斬之。炯解衣將就戮,礙於路間桑樹,乃更牽往他所,或救之,僅而獲免。子仙愛其才,終逼之令掌書記。及子仙敗,王僧辯素聞其名,軍中購得之,酬所獲者錢十萬,自是羽檄軍書,皆出於炯。及簡文遇害,四方岳牧上表勸進,僧辯令炯制表,當時莫有逮者。陳武帝南下,與僧辯會白茅灣,登壇設盟,炯為其文。及景東奔,至吳郡,獲炯妻虞氏及子行簡,並殺之,炯弟攜其母逃免。侯景平,梁元帝愍其妻子嬰戮,特封原鄉侯。僧辯為司徒,以炯為從事中郎。梁元帝徵為給事黃門侍郎,領尚書左丞。
魏剋荊州,被虜,甚見禮遇,授儀同三司。以母在東,恒思歸國,恐以文才被留,閉門却掃,無所交接。時有文章,隨即棄毀,不令流布。
嘗獨行經漢武通天臺,為表奏之,陳己思鄉之意。曰:「臣聞橋山雖掩,鼎湖之灶可祠;有魯遂荒,大庭之跡無泯。伏惟陛下降德猗蘭,纂靈豐谷,漢道旣登,神仙可望。射之罘於海浦,禮日觀而稱功,橫中流於汾河,指柏梁而高宴,何其甚樂,豈不然歟!旣而運屬上僊,道窮晏駕,甲帳珠簾,一朝零落,茂陵玉碗,遂出人間。陵雲故基,與原田而膴膴,別風餘跡,帶陵阜而芒芒,羈旅縲臣,豈不落淚。昔承明見厭,嚴助東歸,駟馬可乘,長卿西反,恭聞故實,竊有愚心。黍稷非馨,敢望徼福。但雀臺之弔,空愴魏君,雍丘之祠,未光夏后,瞻仰煙霞,伏增悽戀。」奏訖,其夜夢有宮禁之所,兵衛甚嚴,炯便以情事陳訴。聞有人言:「甚不惜放卿還,幾時可至。」少日,便與王克等並獲東歸。歷司農卿,御史中丞。
陳武帝受禪,加通直散騎常侍。表求歸養,詔不許。文帝嗣位,又表求去,詔荅曰:「當敕所由,相迎尊累,使卿公私無廢也。」
初,武帝嘗稱炯宜居王佐,軍國大政,多預謀謨。文帝又重其才,欲寵貴之。會王琳入寇大雷,留異擁據東境,帝欲使炯因是立功,乃解中丞,加明威將軍,遣還鄉里,收徒衆。以疾卒于吳中,贈侍中,謚恭子。有集二十卷行於世。
虞荔字山披,會稽餘姚人也。祖權,梁廷尉卿、永嘉太守。父檢,平北始興王諮議參軍。
荔幼聦敏,有志操。年九歲,隨從伯闡候太常陸倕,倕問五經十事,荔對無遺失,倕甚異之。又嘗詣徵士何胤,時太守衡陽王亦造之,胤言於王,王欲見荔,荔辭曰:「未有板刺,無容拜謁。」王以荔有高尚之志,雅相欽重,還郡,即辟為主簿,荔又辭以年小不就。及長,美風儀,博覽墳籍,善屬文。仕梁為西中郎法曹外兵參軍,兼丹陽詔獄正。
梁武帝於城西置士林館,荔乃制碑奏上,帝命勒之于館,仍用荔為士林學士。尋為司文郎,遷通直散騎侍郎,兼中書舍人。時左右之任,多參權軸,內外機務,互有帶掌,唯荔與顧協泊然靜退,居于西省,但以文史見知。尋領大著作。
及侯景之亂,荔率親屬入臺,除鎮西諮議參軍,舍人如故。臺城陷,逃歸鄉里。侯景平,元帝徵為中書侍郎。貞陽侯僭位,授揚州別駕,並不就。
張彪之據會稽,荔時在焉。及文帝平彪,武帝及文帝並書招之,迫切不得已,乃應命至都,而武帝崩,文帝嗣位,除太子中庶子,仍侍太子讀。尋領大著作。
初,荔母隨荔入臺,卒於臺內,尋而城陷,情禮不申,由是終身蔬食布衣,不聽音樂。雖任遇隆重,而居止儉素,淡然無營。文帝深器之,常引在左右,朝夕顧訪。荔性沈密,少言論,凡所獻替,莫有見其際者。
第二弟寄,寓于閩中,依陳寶應,荔每言之輙流涕。文帝哀而謂曰:「我亦有弟在遠,此情甚切,他人豈知。」乃敕寶應求寄,寶應終不遣。荔因以感疾,帝欲數往臨視,令將家口入省。荔以禁中非私居之所,乞停城外,帝不許,乃令住蘭臺。乘輿再三臨問,手敕中使相望於道。又以蔬食積乆,非羸疾所堪,乃敕曰:「卿年事已多,氣力稍減,方欲仗委,良須克壯。今給卿魚肉,不得固從所執。」荔終不從。卒,贈侍中,謚曰德子。及喪柩還鄉里,上親出臨送,當時榮之。子世基、世南,並少知名。
寄字次安,少聦敏。年數歲,客有造其父,遇寄於門,嘲曰:「郎子姓虞,必當無智。」寄應聲曰:「文字不辨,豈得非愚!」客大慙。入謂其父:「此子非常人,文舉之對,不是過也。」
及長,好學,善屬文。性沖靜,有栖遁志。弱冠舉秀才,對策高第。起家梁宣城王國左常侍。大同中,嘗驟雨,殿前往往有雜色寶珠,梁武觀之,甚有喜色,寄因上瑞雨頌。帝謂寄兄荔曰:「此頌典裁清拔,卿之士龍也,將如何擢用?」寄聞之歎曰:「美盛德之形容,以申擊壤之情耳,吾豈買名求仕者乎?」乃閉門稱疾,唯以書籍自娛。岳陽王詧為會稽太守,寄為中記室,領郡五官掾。在職簡略煩苛,務存大體,曹局之內,終日寂然。
侯景之亂,寄隨兄荔入臺,及城陷,遁還鄉里。張彪往臨川,強寄俱行。寄與彪將鄭瑋同舟而載,瑋嘗忤彪意,乃劫寄奔晉安。時陳寶應據有閩中,得寄甚喜。陳武帝平侯景,寄勸令自結,寶應從之,乃遣使歸誠。承聖元年,除中書侍郎,寶應愛其才,託以道阻不遣。每欲引寄為僚屬,委以文翰,寄固辭獲免。
及寶應結昏留異,潛有逆謀,寄微知其意,言說之際,每陳逆順之理,微以諷諫。寶應輙引說他事以拒之。又嘗令左右讀漢書,卧而聽之,至蒯通說韓信曰「相君之背,貴不可言」,寶應蹶然起曰:「可謂智士。」寄正色曰:「覆酈驕韓,未足稱智,豈若班彪王命識所歸乎?」寄知寶應不可諫,慮禍及己,乃為居士服以拒絕之。常居東山寺,偽稱腳疾,不復起。寶應以為假託,遣人燒寄所卧屋,寄安卧不動。親近將扶寄出,寄曰:「吾命有所懸,避欲安往?」所縱火者,旋自救之。寶應自此方信之。
及留異稱兵,寶應資其部曲,寄乃因書極諫曰:
東山居士虞寄致書於明將軍使君節下:寄流離艱故,飄寓貴鄉,將軍待以上賔之禮,申以國士之眷,意氣所感,何日忘之。而寄沈痼彌留,愒陰將盡,常恐卒填溝壑,涓塵莫報,是以敢布腹心,冒陳丹款,願將軍留須臾之慮,少思察之,則冥目之日,所懷畢矣。
夫安危之兆,禍福之機,匪獨天時,亦由人事。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是以明智之士,據重位而不傾,執大節而不失,豈惑於浮辭哉。將軍文武兼資,英威動俗,往因多難,仗劔興師,援旗誓衆,抗威千里。豈不以四郊多壘,共謀王室,匡時報主,寧國庇人乎。此所以五尺童子,皆願荷戟而隨將軍者也。及高祖武皇帝肇基草昧,初濟艱難,于時天下沸騰,人無定主,豺狼當道,鯨鯢橫擊,海內業業,未知所從。將軍運動微之鑒,折從衡之辯,策名委質,自託宗盟,此將軍妙算遠圖,發於衷誠者也。及主上繼業,欽明睿聖,選賢與能,群臣輯睦,結將軍以維城之重,崇將軍以裂土之封,豈非宏謨廟略,推赤心於物者也。屢申明詔,款篤殷勤,君臣之分定矣,骨肉之恩深矣。不意將軍惑於邪說,翻然異計,寄所以疾首痛心,泣盡繼之以血,萬全之策,竊為將軍惜之。寄雖疾侵耄及,言無足采,千慮一得,請陳愚算。願將軍少戢雷霆,賒其晷刻,使得盡狂瞽之說,披肝膽之誠,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
自天厭梁德,多難荐臻,寰宇分崩,英雄互起,不可勝紀,人人自以為得之。然夷凶翦亂,拯溺扶危,四海樂推,三靈眷命,揖讓而居南面者,陳氏也。豈非歷數有在,惟天所授,當璧應運,其事甚明,一也。主上承基,明德遠被,天綱再張,地維重紐。夫以王琳之強,侯瑱之力,進足以搖蕩中原,爭衡天下,退足以屈強江外,雄張偏隅。然或命一旅之師,或資一士之說,琳即瓦解冰泮,投身異域,瑱則厥角稽顙,委命闕庭。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其事甚明,二也。今將軍以藩戚之重,擁東南之衆,盡忠奉上,戮力勤王,豈不勳高竇融,寵過吳芮,析珪判野,南面稱孤,其事甚明,三也。且聖朝棄瑕忘過,寬厚待人,改過自新,咸加敘擢。至如余孝頃、潘純陁、李孝欽、歐陽頠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無纖芥。況將軍釁非張繡,罪異畢諶,當何慮於危亡,何失於富貴?此又其事甚明,四也。方今周、齊隣睦,境外無虞,并兵一向,匪朝伊夕。非有劉、項競逐之機,楚、趙連從之事,可得雍容高拱,坐論西伯,其事甚明,五也。且留將軍狼顧一隅,亟經摧衂,聲實虧喪,膽氣衰沮。高瓖、向文政、留瑜、黃子玉此數人者,將軍所知,首鼠兩端,唯利是視,其餘將帥亦可見矣。孰能被堅執銳,長驅深入,繫馬埋輪,奮不顧命,以先士卒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六也。且將軍之強,孰如侯景?將軍之衆,孰如王琳?武皇滅侯景於前,今上摧王琳於後,此乃天時,非復人力。且兵革已後,人皆厭亂,其孰能棄墳墓,捐妻子,出萬死不顧之計,從將軍於白刃之間乎?此又其事甚明,七也。歷觀前古,鑒之往事,子陽、季孟傾覆相尋,餘善、右渠危亡繼及,天命可畏,山川難恃。況將軍欲以數郡之地,當天下之兵,以諸侯之資,拒天子之命,強弱逆順,可得侔乎?此又其事甚明,八也。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愛其親,豈能及物?留將軍身縻國爵,子尚王姬,猶且棄天屬而弗顧,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豈能同憂共患,不背將軍者乎?至於師老力屈,懼誅利賞,必有韓、智晉陽之謀,張、陳井陘之事。此又其事甚明,九也。且北軍萬里遠鬪,鋒不可當,將軍自戰其地,人多顧後,梁安背向為心,修匹夫之力,衆寡不敵,將帥不侔,師以無名而出,事以無機而動,以此稱兵,未知其利。夫以漢朝吳、楚,晉室穎、顒,連城數十,長戟百萬,拔本塞源,自圖家國,其有成功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十也。
為將軍計者,莫若不遠而復,絕親留氏,秦郎、快郎,隨遣入質,釋甲偃兵,一遵詔旨。且朝廷許以鐵券之要,申以白馬之盟,朕不食言,誓之宗社。寄聞明者鑒未形,智者不再計,此成敗之効,將軍勿疑,吉凶之幾,間不容髮。方今蕃維尚少,皇子幼沖,凡預宗枝,皆蒙寵樹。況以將軍之地,將軍之才,將軍之名,將軍之勢,而能克修蕃服,北面稱臣,寧與劉澤同年而語其功業哉?豈不身與山河等安,名與金石相弊?願加三思,慮之無忽。
寄氣力緜微,餘陰無幾,感恩懷德,不覺狂言,鈇鉞之誅,甘之如薺。
寶應覽書大怒。或謂寶應曰:「虞公病篤,言多錯謬。」寶應意乃小釋。亦以寄人望,且容之。及寶應敗走,夜至蒲田,顧謂其子扞秦曰:「早從虞公計,不至今日。」扞秦但泣而已。寶應旣禽,凡諸賔客微有交涉者皆誅,唯寄以先識免禍。
初,沙門慧標涉獵有才思,及寶應起兵,作五言詩以送之曰:「送馬猶臨水,離旗稍引風。好看今夜月,當照紫微宮。」寶應得之甚悅。慧標以示寄,寄一覽便止,正色無言。慧標退,寄謂所親曰:「標公旣以此始,必以此終。」後竟坐是誅。
文帝尋敕都督章昭達發遣寄還朝,及至,謂曰:「管寧無恙,甚慰勞懷。」頃之,帝謂到仲舉曰:「衡陽王旣出閤,須得一人旦夕游處,兼掌書記,宜求宿士有行業者。」仲舉未知所對,帝曰:「吾自得之。」乃手敕用寄。寄入謝,帝曰:「所以暫屈卿游蕃,非止以文翰相煩,乃令以師表相事也。」後除東中郎建安王諮議,加戎昭將軍。寄乃辭以疾,不堪旦夕陪列。王於是令長停公事,其有疑議,就以決之,但朔旦牋修而已。太建八年,加太中大夫,後卒。
寄少篤行,造次必於仁厚,雖僮豎未嘗加以聲色。至臨危執節,則辭氣凜然,白刃不憚也。自流寓南土,與兄荔隔絕,因感氣病。每得荔書,氣輙奔劇,危殆者數矣。前後所居官,未嘗至秩滿,裁期月,便自求解退。常曰:「知足不辱,吾知足矣。」及謝病私庭,每諸王為州將,下車必造門致禮,命釋鞭板,以几杖侍坐。嘗出游近寺,閭里傳相告語,老幼羅列,望拜道左。或言誓為約者,但指寄便不欺,其至行所感如此。所制文筆,遭亂並多散失。
傅縡字宜事,北地靈州人也。父彝,梁臨沂令。縡幼聦敏,七歲誦古詩賦至十餘萬言。長好學,能屬文。太清末,丁母憂,在兵亂中,居喪盡禮,哀毀骨立,士友以此稱之。後依湘州刺史蕭循。循頗好士,廣集墳籍,縡肆志尋閱,因博通群書。王琳聞其名,引為府記室。琳敗,隨琳將孫瑒還都。時陳文帝使顏晃賜瑒雜物,瑒託縡啟謝,詞理周洽,文無加點。晃還言之文帝,召為撰史學士。再遷驃騎安成王中記室,撰史如故。
縡篤信佛教,從興皇寺慧朗法師受三論,盡通其學。尋以本官兼通直散騎侍郎使齊,還,累遷太子庶子、僕。
後主即位,遷祕書監、右衛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掌詔誥。縡為文典麗,性又敏速,雖軍國大事,下筆輙成,未嘗起草,沈思者亦無以加,甚為後主所重。然性木強,不持檢操,負才使氣,陵侮人物,朝士多銜之。會施文慶、沈客卿以佞見幸,專制衡軸,而縡益疏。文慶等因共譖之,後主收縡下獄。縡素剛,因憤恚,於獄中上書曰:「夫人君者,恭事上帝,子愛黔黎,省嗜慾,遠諂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澤被區宇,慶流子孫。陛下頃來酒色過度,不虔郊廟之神,專媚淫昏之鬼。小人在側,宦豎弄權,惡忠直若仇讎,視百姓如草芥。後宮曳綺繡,廄馬餘菽粟,兆庶流離,轉尸蔽野,貨賄公行,帑藏損耗,神怒人怨,衆叛親離。恐東南王氣,自斯而盡。」書奏,後主大怒。頃之稍解,使謂曰:「我欲赦卿,卿能改過不?」縡對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後主於是益怒,令宦者李善度窮其事,賜死獄中。有集十卷。
縡雖強直有才,而毒惡傲慢,為當世所疾。及死,有惡蛇屈尾來上靈牀,當前受祭酹,去而復來者百餘日。時時有彈指聲。
時有吳興章華,字仲宗,家本農夫,至華獨好學,與士君子游處,頗通經史,善屬文。侯景之亂,游嶺南,居羅浮山寺,專精習業。歐陽頠為廣州刺史,署為南海太守。頠子紇敗,乃還都。後主時,除太市令,非其所好,乃辭以疾。禎明初,上書極諫,其大略曰:「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祠七廟而不出,拜妃嬪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諂佞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絃易張,臣見麋鹿復游於姑蘇矣。」書奏,後主大怒,即日斬之。
顧野王字希馮,吳郡吳人也。祖子喬,梁東中郎武陵王府參軍事。父烜,信威臨賀王記室,兼本郡五官掾,以儒術知名。
野王幼好學,七歲讀五經,略知大旨。九歲能屬文。嘗制日賦,領軍朱异見而奇之。十二,隨父之建安,撰建安地記二篇。長而遍觀經史,精記默識,天文地理,蓍龜占候,蟲篆奇字,無所不通。為臨賀王府記室。宣城王為揚州刺史,野王及琅邪王襃並為賔客,王甚愛其才。野王又善丹青,王於東府起齋,令野王畫古賢,命王襃書贊,時人稱為二絕。
及侯景之亂,野王丁父憂,歸本郡,乃召募鄉黨,隨義軍援都。野王體素清羸,裁長六尺,又居喪過毀,殆不勝哀。及杖戈被甲,陳君臣之義,逆順之理,抗辭作色,見者莫不壯之。城陷,逃歸會稽。
陳天嘉中,敕補撰史學士。太建中,為太子率更令,尋領大著作,掌國史,知梁史事。後為黃門侍郎,光祿卿,知五禮事。卒,贈祕書監,右衛將軍。
野王少以篤學至性知名,在物無過辭失色。觀其容貌,似不能言,其厲精力行,皆人所莫及。所撰玉篇三十卷,輿地志三十卷,符瑞圖十卷,顧氏譜傳十卷,分野樞要一卷,續洞冥記一卷,玄象表一卷,並行於時。又撰通史要略一百卷,國史紀傳二百卷,未就而卒。有文集二十卷。
時有蕭濟字孝康,東海蘭陵人也。好學,博通經史。仕梁為太子舍人。預平侯景功,封松陽縣侯。陳文帝為會稽太守,以濟為宣毅府長史。及即位,授侍中。太建中,歷位五兵、度支、祠部三尚書,卒。
姚察字伯審,吳興武康人,吳太常卿信之九世孫也。父僧垣,梁太醫正。及元帝在荊州,為晉安王諮議參軍。後入周,位遇甚重。
察幼有至性,六歲誦書萬餘言。不好戲弄,勵精學業,十二能屬文。僧垣精醫術,知名梁代,二宮所得供賜,皆回給察兄弟,為游學之資。察並用聚蓄圖書,由是聞見日博。年十三,梁簡文帝時在東宮,盛修文義,即引於宣猷堂聽講論難,為儒者所稱。及簡文嗣位,尤加禮接。起家南海王國左常侍,兼司文侍郎。後兼尚書駕部郎。遇梁室喪亂,隨二親還鄉里。在亂離間,篤學不廢。元帝於荊州即位,授察原鄉令。後為佐著作,撰史。
陳永定中,吏部尚書徐陵領大著作,復引為史佐。太建初,補宣明殿學士。尋為通直散騎常侍,報聘于周。江左耆舊先在關右者,咸相傾慕。沛國劉臻竊於公館訪漢書疑事十餘條,並為剖析,皆有經據。臻謂所親曰:「名下定無虛士。」著西聘道里記。使還,補東宮學士,遷尚書祠部侍郎。
舊魏王肅奏祀天地,設宮懸之樂,八佾之舞,爾後因循不革。至梁武帝以為事人禮縟,事神禮簡,古無宮懸之文。陳初承用,莫有損益。宣帝欲設備樂,付有司立議,以梁武為非。時碩學名儒,朝端在位,咸希旨注同。察乃博引經籍,獨違群議,據梁樂為是。當時驚駭,莫不慙服。僕射徐陵因改同察議。其不順時隨俗,皆此類也。
後歷仁威淮南王、平南建安王二府諮議參軍。丁內憂去職。俄起為戎昭將軍,知撰梁史。後主立,兼東宮通事舍人,知撰史。至德元年,除中書侍郎,轉太子僕,餘並如故。
初,梁室淪沒,察父僧垣入長安,察蔬食布衣,不聽音樂,至是凶問因聘使到江南。時察母韋氏喪制適除,後主以察羸瘠,慮加毀頓,乃密遣中書舍人司馬申就宅發哀,仍敕申專加譬抑。尋以忠毅將軍起兼東宮通事舍人,察頻讓不許。俄敕知著作郎事。服闋,除給事黃門侍郎,領著作。察旣累居憂戚,齋素日乆,因加氣疾。後主嘗別召見,為之動容,命停長齋,令從晚食。又詔授祕書監,領著作,奏撰中書表集。歷度支、吏部二尚書。
察自居顯要,一不交通。嘗有私門生不敢厚餉,送南布一端,花綀一匹。察謂曰:「吾所衣著,止是麻布蒲綀,此物於吾無用。旣欲相款接,幸不煩爾。」此人遜請,察厲色驅出,自是莫敢饋遺。
陳亡入隋,詔授祕書丞,別敕成梁、陳二史。又敕於朱華閣長參。文帝知察蔬菲,別日獨召入內殿,賜果菜,指謂朝臣曰:「聞姚察學行當今無比,我平陳唯得此一人。」
開皇十三年,襲封北絳郡公。察在陳時聘周,因得與父僧垣相見,將別之際,絕而復蘇。至是承襲,愈更悲感,見者莫不為之歔欷。丁後母杜氏喪,解職。在服制之中,有白鳩巢于戶上。
仁壽二年,詔除員外散騎常侍、晉王侍讀。煬帝即位,授太子內舍人。及改易衣冠,刪定朝式,預參對問。大業二年,終于東都。遺命薄葬,以松板薄棺,纔可容身,土周於棺而已。葬日,止麤車即送厝舊塋北。不須立靈,置一小牀,每日設清水,六齋日設齋食菜果,任家有無,不須別經營也。
初,察欲讀一藏經,並已究竟,將終,曾無痛惱,但西向坐正念,云「一切空寂」。其後身體柔軟,顏色如恒。兩宮悼惜,贈賵甚厚。
察至孝,有人倫鑒識,沖虛謙遜,不以所長矜人。專志著書,白首不倦。所著漢書訓纂三十卷,說林十卷,西聘、玉璽、建康三鍾等記各一卷,文集二十卷。所撰梁、陳史,雖未畢功,隋開皇中,文帝遣中書舍人虞世基索本,且進。臨亡,戒子思廉撰續。思廉在陳為衡陽王府法曹參軍、會稽王主簿。
論曰:沈炯才思之美,足以繼踵前良。然仕於梁朝,年已知命,主非不文,而位裁邑宰。及於運逢交喪,驅馳戎馬,所在稱美,用捨信有時焉。虞荔弟兄,才行兼著,崎嶇喪亂,保茲貞一,並取貴時主,豈虛得乎。傅縡聦警特達,才氣自負,行之平日,其猶殆諸;處以危邦,死其宜矣。顧、姚栖託藝文,蹈履清直,文質彬彬,各踐通賢之域,美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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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七十‧列傳第六十  循吏 吉翰 杜驥 申恬 杜慧度 阮長之 甄法崇 傅琰 虞愿 王洪範 沈瑀 范述曾 孫謙 何遠 郭祖深
昔漢宣帝以為「政平訟理,其惟良二千石乎」。前史亦云,今之郡守,古之諸侯也。故長吏之職,號曰親人。至於道德齊禮,移風易俗,未有不由之矣。
宋武起自匹庶,知人事艱難,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職。而王略外舉,未遑內務,奉師之費,日耗千金。播茲寬簡,雖所未暇,而黜己屏欲,以儉御身,左右無幸謁之私,閨房無文綺之飾。故能戎車歲駕,邦甸不擾。文帝幼而寬仁,入纂大業,及難興陝服,六戎薄伐,興師命將,動在濟時。費由府實,事無外擾。自此方內晏安,甿庶蕃息,奉上供徭,止於歲賦,晨出暮歸,自事而已。守宰之職以六期為斷,雖沒世不徙,未及曩時,而人有所係,吏無苟得,家給人足,即事雖難,轉死溝渠,於時可免。凡百戶之鄉,有市之邑,歌謠舞蹈,觸處成群,蓋宋世之極盛也。暨元嘉二十七年,舉境外捍,於是傾資掃蓄,猶有未供,深賦厚斂,天下騷動。自茲迄于孝建,兵連不息。以區區江東,蕞爾迫隘,荐之以師旅,因之以凶荒,向時之盛,自此衰矣。晉世諸帝多處內房,朝宴所臨,東西二堂而已。孝武末年,清暑方構,及永初受命,無所改作,所居唯稱西殿,不制嘉名,文帝因之,亦有合殿之稱。及孝武承統,制度滋長,犬馬餘菽粟,土木衣綈繡。追陋前規,更造正光、玉燭、紫極諸殿。彫欒綺節,珠窗網戶,嬖女幸臣,賜傾府藏,竭四海不供其欲,殫人命未快其心。明皇繼祚,彌篤浮侈,恩不卹下,以至橫流。蒞人之官,遷變歲屬,突不得黔,席未暇暖,蒲、密之化,事未易階。豈徒吏不及古,人乖於昔,蓋由為上所擾,致化莫從。
齊高帝承斯奢縱,輔立幼主,思振人瘼,風移百城。為政未期,擢山陰令傅琰為益州刺史,乃損華反樸,恭己南面,導人以躬,意存勿擾。以山陰大邑,獄訟繁滋,建元三年,別置獄丞,與建康為比。永明繼運,垂心政術,杖威善斷,猶多漏網,長吏犯法,封刃行誅。郡縣居職,以三周為小滿。水旱之災,輙加振卹。十許年中,百姓無犬吠之驚,都邑之盛,士女昌逸,歌聲舞節,袨服華粧。桃花淥水之間,秋月春風之下,無往非適。明帝自在布衣,達于吏事,及居宸扆,專務刀筆。未嘗枉法申恩,守宰由斯而震。屬以魏軍入伐,疆埸大擾,兵車連歲,不遑啟居,軍國糜耗,從此衰矣。繼以昏亂,政由群孽,賦調雲起,傜役無度。守宰多倚附權門,互長貪虐,裒刻聚斂,侵擾黎甿。天下搖動,無所措其手足。
梁武在田,知人疾苦,及定亂之始,仍下寬書。東昏時雜調咸悉除省,於是四海之內始得息肩。及踐皇極,躬覽庶事,日昃聽政,求瘼卹隱。乃命輶軒以省方俗,置肺石以達窮人。勞己所先,事唯急病。元年,始去人貲,計丁為布。在身服浣濯之衣,御府無文錦之飾。太官常膳,唯以菜蔬,圓案所陳,不過三盞,蓋以儉先海內也。故每選長吏,務簡廉平,皆召見於前,親勗政道。始擢尚書殿中郎到溉為建安內史,左戶侍郎劉鬷為晉安太守。溉等居官,並以廉潔著。又著令:小縣有能,遷為大縣令,大縣有能,遷為二千石。於是山陰令丘仲孚有異績,以為長沙內史,武康令何遠清公,以為宣城太守。剖符為吏者,往往承風焉。斯亦近代獎勸之方也。
案前史各立循吏傳,序其德美,今並掇采其事,以備此篇云。
吉翰字休文,馮翊池陽人也。初為龍驤將軍劉道憐參軍,隨府轉征虜左軍參軍,隨道憐北征廣固,賜爵建城縣五等侯。參宋武帝中軍軍事、臨淮太守。復為道憐驃騎中兵參軍,從事中郎。為將佐十餘年,清謹勤正,甚為武帝所知賞。
元嘉中,歷位梁、南秦二州刺史,徙益州刺史,加督。在任著美績,甚得方伯之體,論者稱之。
累遷徐州刺史、監徐兖二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時有死罪囚,典籤意欲活之,因翰八關齋呈事,翰省訖,語令且去,明可更呈。明旦,典籤不敢復入,呼之乃來。取昨所呈事視訖,謂曰:「卿意當欲宥此囚死命。昨於齋坐見其事,亦有心活之。但此囚罪重,不可全貸,旣欲加恩,卿便當代任其罪。」因命左右收典籤付獄殺之,原此囚生命。其刑政類如此。自下畏服,莫敢犯禁。卒於官。
杜驥字度世,京兆杜陵人也。高祖預,晉征南將軍。曾祖耽,避難河西,因仕張氏。苻堅平涼州,父祖始還關中。
兄坦頗涉史傳,宋武帝平長安,隨從南還。元嘉中,位青、冀二州刺史,晚度北人,南朝常以傖荒遇之,雖復人才可施,每為清途所隔,坦恒以此慨然。嘗與文帝言及史籍,上曰:「金日磾忠孝淳深,漢朝莫及,恨今世無復此輩人。」坦曰:「日磾之美,誠如聖詔,假使出乎今世,養馬不暇,豈辦見知。」上變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請以臣言之,臣本中華高族,亡曾祖因晉氏喪亂,播遷涼土,直以南度不早,便以荒傖賜隔。日磾胡人,身為牧圉,便超入內侍,齒列名賢。聖朝雖復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北土舊法,問疾必遣子弟。驥年十三,父使候同郡韋華。華子玄有高名,見而異之,以女妻焉。累遷長沙王義欣後軍錄事參軍。
元嘉七年,隨到彥之入河南,加建武將軍。魏撤河南戍悉歸河北,彥之使驥守洛陽。洛陽城廢乆,又無糧食,及彥之敗退,驥欲棄城走,慮為文帝誅。初,武帝平關、洛,致鍾虡舊器南還。一大鍾墜洛水中,至是帝遣將姚聳夫領千五百人迎致之。時聳夫政率所領牽鍾於洛水,驥乃遣使紿之曰:「虜旣南度,洛城勢弱,今修理城池,並已堅固,軍糧又足,所乏者人耳。君率衆見就,共守此城,大功旣立,取鍾無晚。」聳夫信之,率所領就驥。及至城不可守,又無糧食,於是引衆去,驥亦委城南奔。白文帝:「本欲以死固守,姚聳夫入城便走,人情沮敗,不可復禁。」上怒,使建威將軍鄭順之殺聳夫於壽陽。聳夫,吳興武康人,勇果有氣力,宋偏裨小將莫及。
十七年,驥為青、冀二州刺史,在任八年,惠化著於齊土。自義熙至于宋末,刺史唯羊穆之及驥為吏人所稱詠。後徵為左軍將軍,兄坦代為刺史,北土以為榮焉。
坦長子琬為員外散騎侍郎,文帝嘗有函詔敕坦,琬輙開視。信未及發,又追取之,敕函已發,大相推檢。上遣主書詰責驥,并檢開函之主。驥荅曰:「開函是臣第四息季文,伏待刑坐。」上特原不問。卒官。
第五子幼文薄於行,明帝初,以軍功封邵陽縣男,尋坐巧妄奪爵。後以發太尉廬江王褘謀反事,拜給事黃門侍郎。廢帝元徽中為散騎常侍。幼文所蒞貪橫,家累千金。與沈勃、孫超之居止接近,又並與阮佃夫厚善。佃夫旣死,廢帝深疾之。帝微行,夜輙在幼文門墉間聽其絃管,積乆轉不能平,於是自率宿衛兵誅幼文、勃、超之等。兄叔文為長水校尉,亦誅。
申恬字公休,魏郡魏人也。曾祖鍾,為石季龍司徒。宋武帝平廣固,恬父宣、宣從父兄永皆得歸晉,並以幹用見知。武帝踐阼,拜太中大夫。宣元嘉初,歷兖、青二州刺史。恬兄謨與朱脩之守滑臺。魏剋滑臺見虜。後得還,為竟陵太守。
恬初為驃騎劉道憐長兼行參軍。宋受命,辟東宮殿中將軍,度還臺,直省十年,不請休急。歷下邳、北海二郡太守,所至皆有政績。又為北譙、梁二郡太守。郡境邊接任榛,屢被寇抄。恬到任,密知賊來,乃伏兵要害,出其不意,悉皆禽殄。
元嘉十二年,遷督魯東平濟北三郡諸軍事、泰山太守,威惠兼著,吏人便之。二十一年,冀州移鎮歷下,以恬為冀州刺史,加督。明年,加濟南太守。孝武踐阼,為青州刺史,尋加督。齊地連歲興兵,百姓雕弊,恬防禦邊境,勸課農桑,二三年間,遂皆優實。
性清約,頻處州郡,妻子不免飢寒,世以此稱之。後拜豫州刺史,以疾徵還,道卒。死之日,家無遺財。
子寔,南譙太守。謨子元嗣,海陵太守。元嗣弟謙,臨川內史。
永子坦,孝建初為太子右衛率,徐州刺史。大明元年,魏攻兖州,孝武遣太子左衛率薛安都、東陽太守沈法系北捍,至兖州,魏軍已去。坦建議任榛亡命,屢犯邊人,今軍出無功,宜因此翦撲,上從之。亡命先已聞知,舉村逃走,安都、法系坐白衣領職,坦棄市,群臣為請莫得。將行刑,始興公沈慶之入市抱坦慟哭曰:「卿無罪,為朝廷所枉誅,我入市亦當不乆。」市官以白上,乃原生命,繫尚方。尋被宥,復為驍騎將軍。疾卒。
子令孫,明帝時為徐州刺史,討薛安都。行至淮陽,即與安都合。弟闡時為濟陰太守,戍睢陵城,奉順不同安都,安都攻圍不能剋。會令孫至,遣往睢陵說闡,闡降,殺之。令孫亦見殺。
杜慧度,交阯朱 4cd2.gif 人也。本屬京兆。曾祖元為寧浦太守,遂居交阯。父瑗字道言,仕州府為日南、九德、交阯太守。初,九真太守李遜父子勇壯有權力,威制交土,聞刺史滕遯之當至,分遣二子斷遏水陸津要,瑗收衆斬遜,州境獲寧。後為龍驤將軍、交州刺史。宋武帝義旗建,進號冠軍將軍。盧循竊據廣州,遣使通好,瑗斬之。義熙六年卒,年八十四,贈右將軍。
慧度,瑗第五子也。七年,除交州刺史,詔書未到,其年春,盧循襲破合浦,徑向交州,慧度乃率文武六千人拒循於石碕,破之。循雖破,餘黨皆習兵事,李遜子孫李弈、李移、李脫等皆奔竄石碕,盤結俚、獠,各有部曲。循知弈等與杜氏有怨,遣使招之。弈等受循節度。六月庚子,循晨造南津,令三軍入城乃食。慧度悉出宗族私財以充勸賞,自登高艦合戰,放火箭,循衆艦俱然,一時散潰。循中箭赴水死。斬循及父嘏并循二子,並傳首建鄴。封慧度龍編縣侯。
武帝踐阼,進號輔國將軍。其年,南討林邑,林邑乞降,輸生口大象金銀古貝等,乃釋之。遣長史江攸奉表獻捷。慧度布衣蔬食,儉約質素。能彈琴,頗好莊、老。禁斷淫祀,崇修學校,歲荒人飢,則以私祿振給。為政纖密,有如居家,由是威惠霑洽,姦盜不起。乃至城門不夜閉,道不拾遺。卒,追贈左將軍。以慧度長子弘文為振遠將軍、交州刺史。
初,武帝北征關、洛,慧度板弘文行九真太守。及繼父為刺史,亦以寬和得衆,襲爵龍編侯。元嘉四年,文帝以廷尉王徽為交州刺史,弘文被徵,會得重疾,牽以就路。親舊見其患篤,勸待病愈。弘文曰:「吾世荷皇恩,杖節三世。常欲投軀帝庭,以報所荷;況親被徵命,而可晏然者乎。」弘文母阮年老,見弘文輿疾就路,不忍別,與到廣州,遂卒。臨死,遣弟弘猷詣建鄴,朝廷甚哀之。
孝建中,以豫章太守檀和之為豫州刺史,和之先歷始興太守、交州刺史,所在有威名,盜賊屏跡。每出獵,猛獸伏不敢起。
阮長之字景茂,一字善業,陳留尉氏人也。祖思曠,金紫光祿大夫。父普,驃騎諮議參軍。
長之年十五喪父,有孝性,哀感傍人。除服,蔬食者猶積載。閑居篤學,未嘗有惰容。
初為諸府參軍,母老,求補襄垣令,督郵無禮鞭之,去職。後拜武昌太守。時王弘為江州,雅相知重,引為車騎從事中郎。
元嘉十一年,除臨海太守,在官常擁敗絮。至郡少時,母亡,葬畢不勝憂卒。
時郡田祿以芒種為斷,此前去官者則一年秩祿皆入後人。始以元嘉末改此科,計月分祿。長之去武昌郡,代人未至,以芒種前一日解印綬。初發都,親故或以器物贈別,得便緘錄,後歸,悉以還之。為中書郎直省,夜往隣省,誤著屐出閤,依事自列。門下以闇夜人不知,不受列。長之固遣送曰:「一生不侮暗室。」前後所蒞官,皆有風政,為後人所思。宋世言善政者咸稱之。文帝深惜之,曰:「景茂方堪大用,豈直以清苦見惜。」子師門,原鄉令。
元嘉初,文帝遣大使巡行四方,兼散騎常侍王歆之等上言:「宣威將軍、陳南頓二郡太守李元德清勤均平,姦盜止息。彭城內史魏恭子廉惜修慎,在公忘私,安約守儉,乆而彌固。前宋縣令成浦為政寬濟,遺詠在人。前鮦陽令李熙國在事有方,人思其政。故山桑令何道自少清廉,白首彌厲。應加襃賚,以勸于後。」各被襃賜。歆之字叔道,河東人。曾祖愆期有名晉世,官至南蠻校尉。歆之位左戶尚書、光祿大夫,卒官。
甄法崇,中山人也。父匡,位少府卿,以清聞。法崇,宋永初中為江陵令,在任嚴整,縣境肅然。于時,南平繆士通為江安令卒官,至其年末,法崇在聽事,士通前見。法崇知其已亡,愕然未言。坐定,云:「卿縣人宋雅見負米千餘石不還,令兒窮弊不自存,故自訴。」法崇因命口受為辭,因遜謝下席。而法崇為問,宋家狼狽輸送。太守王華聞而歎美之。
法崇孫彬。彬有行業,鄉黨稱善。嘗以一束苧就州長沙寺庫質錢,後贖苧還,於苧束中得五兩金,以手巾裹之,彬得,送還寺庫。道人驚云:「近有人以此金質錢,時有事不得舉而失。檀越乃能見還,輙以金半仰酬。」往復十餘,彬堅然不受,因謂曰;「五月披羊裘而負薪,豈拾遺金者邪。」卒還金。梁武帝布衣而聞之,及踐阼,以西昌侯藻為益州刺史,乃以彬為府錄事參軍,帶郫縣令。將行,同列五人,帝誡以廉慎。至彬,獨曰:「卿昔有還金之美,故不復以此言相屬。」由此名德益彰。及在蜀,藻禮之甚厚云。
傅琰字季珪,北地靈州人也。曾祖弘仁,宋武帝之外弟,以中表歷顯官,位太常卿。祖劭字彥先,員外散騎侍郎。父僧祐,山陰令,有能名。
琰美姿儀,仕宋為武康令,遷山陰令,並著能名,二縣皆謂之傅聖。賜爵新亭侯。元徽中,遷尚書左丞。母喪,隣家失火,延燒琰屋,抱柩不動。隣人競來赴救,乃得俱全。琰股髀之間已被煙焰。
齊高帝輔政,以山陰獄訟煩積,復以琰為山陰令。賣針、賣糖老姥爭團絲來詣琰,琰挂團絲於柱鞭之,密視有鐵屑,乃罰賣糖者。又二野父爭雞,琰各問何以食雞,一人云粟,一人云豆。乃破雞得粟,罪言豆者。縣內稱神明,無敢為偷。琰父子並著奇績,時云諸傅有理縣譜,子孫相傳,不以示人。
昇明中,遷益州刺史。自縣遷州,近世罕有。齊建元四年,徵驍騎將軍、黃門郎。永明中,為廬陵王安西長史、南郡內史,行荊州事。卒。琰喪西還,有詔出臨哭。
時長沙太守王沈、新蔡太守劉聞慰、晉平太守丘仲起、長城縣令何敬叔、故鄣縣令丘寂之,皆有能名,而不及琰也。沈字彥流,東海人,歷錢唐、山陰、秣陵令,南平、長沙太守,清廉戒慎,身恒居祿而居處日貧。死之日無宅可憩,故吏為營棺柩。聞慰自有傳。仲起見沈憲傳,敬叔見子思澄傳。
寂之字德玄,吳興烏程人。年十七,為州西曹,兼直主簿。刺史王彧行縣夜還,前驅已至,而寂之不肯開門,曰:「不奉墨旨。」彧方於車中為教,然後開。彧歎曰:「不意郅君章近在閤下。」即轉為主簿。在縣專以廉潔御下。于時丹徒縣令沈巑之以清廉抵罪,寂之聞之曰:「清吏真不可為也,政當處季、孟之間乎。」
巑之吳興武康人,性疏直,在縣自以清廉不事左右,浸潤日至,遂鎖繫尚方。歎曰:「一見天子足矣。」上召問曰:「復欲何陳?」荅曰:「臣坐清所以獲罪。」上曰:「清復何以獲罪?」曰:「無以承奉要人。」上曰:「要人為誰?」巑之以手板四面指曰:「此赤衣諸賢皆是。若臣得更鳴,必令清譽日至。」巑之雖危言,上亦不責。後知其無罪,重除丹徒令。入縣界,吏人候之,謂曰:「我今重來,當以人肝代米,不然清名不立。」
又有汝南周洽,歷句容、曲阿、上虞、吳令,廉約無私,卒於都水使者。無以殯斂,吏人為買棺器。齊武帝聞而非之,曰:「洽累歷名邑而居處不理,遂坐無車宅死,令吏衣棺之,此故宜罪貶,無論襃恤。」乃敕不給贈賻。
琰子翽,為官亦有能名,後為吳令,別建康令孫廉,廉因問曰:「聞丈人發姦擿伏,惠化如神,何以至此?」荅曰:「無他也,唯勤而清。清則憲綱自行,勤則事無不理。憲綱自行則吏不能欺,事自理則物無疑滯,欲不理得乎。」時臨淮劉玄明亦有吏能,歷山陰、建康令,政常為天下第一,終於司農卿。後翽又代玄明為山陰令,問玄明曰:「願以舊政告新令尹。」荅曰:「我有奇術,卿家譜所不載,臨別當相示。」旣而曰:「作縣令唯日食一升飯而莫飲酒,此第一策也。」翽天監中為建康令,復有能名,位驃騎諮議。子岐。
岐字景平,仕梁起家南康王左常侍,後兼尚書金部郎,母憂去職,居喪盡禮。服闋後疾廢乆之,復除始新令。縣人有因鬪相毆而死,死家訴郡,郡錄其仇人,考掠備至,終不引咎。郡乃移獄於縣,岐即令脫械,以和言問之,便即首服。法當償死,會冬節至,岐乃放其還家。獄曹掾固爭曰:「古者有此,今不可行。」岐曰:「其若負信,縣令當坐。」竟如期而反。太守深相歎異,遽以狀聞。岐後去縣,人無老少皆出境拜送,號哭聞數十里。至都,除廷尉正,入兼中書通事舍人,累遷安西中記室,兼舍人如故。
岐美容止,博涉能占對。大同中與魏和親,其使歲中再至,常遣岐接對焉。
太清元年,累遷太僕,司農卿,舍人如故。岐在禁省十餘年,機事密勿,亞於朱异。此年冬,貞陽侯蕭明伐彭城,兵敗,囚於魏。二年,明遣使還述魏欲通和好,敕有司及近臣定議。左衛朱异曰:「邊境且得靜寇息人,於事為便。」議者並然之。岐獨曰:「高澄旣新得志,何事須和?必是設間,故令貞陽遣使,令侯景自疑,當以貞陽易景,景意不安,必圖禍亂。若許通好,政是墮其計中。且彭城去歲喪師,渦陽復新敗退,今使就和,益示國家之弱。和不可許。」异等固執,帝遂從之。及遣使,景果有此疑,遂舉兵入寇,請誅朱异。
三年,遷中領軍,舍人如故。二月,侯景於闕前通表,乞割江右四州安置部下,當解圍還鎮。敕許之,乃於城西立盟。求遣召宣城王出送。岐固執宣城王嫡嗣之重,不宜許之。乃遣石城公大款送之。及與景盟訖,城中文武喜躍,冀得解圍。岐獨言於衆曰:「賊舉兵為逆,豈有求和。」及景背盟,莫不歎服。尋有詔,以岐勤勞,封南豐縣侯。固辭不受。宮城失守,岐帶疾出圍,卒於宅。
虞愿字士恭,會稽餘姚人也。祖賚,給事中、監利侯。父望之早卒。賚中庭橘樹冬熟,子孫競來取之。愿年數歲獨不取,賚及家人皆異之。
宋元嘉中,為湘東王國常侍。及明帝立,以愿儒吏學涉,兼蕃國舊恩,意遇甚厚。除太常丞,尚書祠部郎,通直散騎侍郎。帝性猜忌,體肥憎風,夏月常著小皮衣。拜左右二人為司風令史,風起方面,輙先啟聞。星文災變,不信太史,不聽外奏,敕靈臺知星二人給愿,常內省直,有異先啟,以相檢察。
帝以故宅起湘宮寺,費極奢侈。以孝武莊嚴剎七層,帝欲起十層,不可立,分為兩剎,各五層。新安太守巢尚之罷郡還見帝,曰:「卿至湘宮寺未?我起此寺是大功德。」愿在側曰:「陛下起此寺,皆是百姓賣兒貼婦錢,佛若有知,當悲哭哀愍。罪高佛圖,有何功德!」尚書令袁粲在坐,為之失色。帝大怒,使人驅曳下殿,愿徐去無異容。以舊恩,少日中已復召入。
帝好圍碁,甚拙,去格七八道,物議共欺為第三品,與第一品王抗圍碁,依品賭戲。抗饒借帝,曰:「皇帝飛碁,臣抗不能斷。」帝終不覺,以為信然,好之愈篤。愿又曰:「堯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雖數忤旨,而蒙賞賜猶異餘人。遷兼中書郎。
帝寢疾,愿常侍醫藥。帝尤好逐夷,以銀缽盛蜜漬之,一食數缽。謂揚州刺史王景文曰:「此是奇味,卿頗足不?」景文荅曰:「臣夙好此物,貧素致之甚難。」帝甚悅。食逐夷積多,胸腹痞脹,氣將絕。左右啟飲數升酢酒,乃消。疾大困,一食汁滓猶至三升。水患積乆,藥不復効。大漸日,正坐呼道人,合掌便絕。
愿以侍疾乆,轉正員郎。出為晉平太守。在郡不事生業。前政與百姓交關,質錄其兒婦,愿遣人於道奪取將還。在郡立學堂教授。郡舊出髯蛇,膽可為藥。有遺愿蛇者,愿不忍殺,放二十里外山中。一夜蛇還牀下。復送四十里山,經宿復歸。論者以為仁心所致。海邊有越王石,常隱雲霧,相傳云「清廉太守乃得見」。愿往就觀視,清徹無所隱蔽。後琅邪王秀之為郡,與朝士書曰:「此郡承虞公之後,善政猶存,遺風易遵,差得無事。」
以母老解職,除後軍將軍。褚彥回嘗詣愿,愿不在,見其眠牀上積塵埃,有書數)。彥回歎曰:「虞君之清至於此。」令人掃地拂牀而去。
遷中書郎,領東觀祭酒。兄季為上虞令卒,愿從省步出還家,不待詔便歸東。除驍騎將軍,遷廷尉,祭酒如故。
愿嘗事宋明帝,齊初,神主遷汝陰廟,愿拜辭流涕。建元元年卒。愿著五經論問,撰會稽記,文翰數十篇。
王洪範,上谷人也。宋泰始中,魏剋青州,洪範得別駕清河崔祖歡女,仍以為妻。祖歡女說洪範南歸。宋桂陽王之難,隨齊高帝鎮新亭,常以身捍矢。高帝曰:「我自有楯,卿可自防。」荅曰:「天下無洪範何有哉,蒼生方亂,豈可一日無公。」帝甚賞之。
後為晉壽太守,多昧贓賄,為州所按。大懼,棄郡奔建鄴。高帝輔政,引為腹心。建武初,為青、冀二州刺史,悔為晉壽時貨賕所敗,更勵清節。先是青州資魚鹽之貨,或強借百姓麥地以種紅花,多與部下交易,以祈利益。洪範至,一皆斷之。啟求侵魏,得黃郭、鹽倉等數戍。後遇敗,死傷塗地,深自咎責。乃於謝祿山南除地,廣設茵席,殺三牲,招戰亡者魂祭之。人人呼名,躬自沃酹,仍慟哭不自勝,因發病而亡。洪範旣北人而有清正,州人呼為「虜父使君」,言之咸落淚。
永明中,有江夏李珪之字孔璋,位尚書右丞,兼都水使者,歷職稱為清能。後兼少府卒。
沈瑀字伯瑜,吳興武康人也。父昶,事宋建平王景素。景素謀反,昶先去之,及敗坐繫獄。瑀詣臺陳請得免罪,由是知名。為奉朝請,嘗詣齊尚書左丞殷濔,濔與語及政事,甚器之,謂曰:「觀卿才幹,當居吾此職。」
司徒竟陵王子良聞瑀名,引為府行參軍,領揚州部傳從事。時建康令沈徽孚恃勢傲瑀,瑀以法繩之,衆憚其強。子良甚相知賞,雖家事皆以委瑀。子良薨,瑀復事刺史始安王遙光,嘗使送人丁,速而無怨,遙光謂同使吏曰:「爾何不學沈瑀所為。」乃令瑀專知州獄事。
湖熟縣方山埭高峻,冬月,公私行侶以為艱。明帝使瑀行修之。瑀乃開四洪,斷行客就作,三日便辦。揚州書佐私行,詐稱州使,不肯就作,瑀鞭之四十。書佐歸訴遙光,遙光曰:「沈瑀必不枉鞭汝。」覆之果有詐。明帝復使瑀築赤山塘,所費減材官所量數十萬。帝益善之。為建德令,教人一丁種十五株桑、四株柿及梨栗,女子丁半之。人咸歡悅,頃之成林。
去官還都,兼行選曹郎,隨陳伯之軍至江州。會梁武起兵圍郢城,瑀說伯之迎武帝。伯之泣曰:「余子在都。」瑀曰「不然人情匈匈,皆思改計;若不早圖,衆散難合」。伯之遂降。
初,瑀在竟陵王家,素與范雲善,齊末嘗就雲宿,夢坐屋梁柱上,仰見天中有字曰「范氏宅」。至是瑀為帝說之,帝曰:「雲得不死,此夢可驗。」及帝即位,雲深薦瑀,自暨陽令擢兼尚書右丞。時天下初定,陳伯之言瑀催督運輸,軍國獲濟。帝以為能,遷尚書駕部郎,兼右丞如故。瑀薦族人沈僧隆、僧照有吏幹,帝並納之。
以母憂去職,起為餘姚令。縣大姓虞氏千餘家,請謁如市,前後令長莫能絕。自瑀到,非訟訴無所通,以法繩之。縣南又有豪族數百家,子弟縱橫,遞相庇廕,厚自封植,百姓甚患之。瑀召其老者為石頭倉監,少者補縣僮,皆號泣道路,自是權右屏跡。瑀初至,富吏皆鮮衣美服以自彰別,瑀怒曰:「汝等下縣吏,何得自擬貴人!」悉使著芒屨粗布,侍立終日,足有蹉跌,輙加榜捶。瑀微時嘗至此鬻瓦器,為富人所辱,故因以報焉。由是士庶駭怨。瑀廉潔自守,故得遂行其意。
後為安南長史、尋陽太守。江州刺史曹景宗卒,仍為信威蕭穎達長史,太守如故。瑀性屈強,每忤穎達,穎達銜之。天監八年,因入諮事,辭又激厲。穎達作色曰:「朝廷用君作行事邪?」瑀出,謂人曰:「我死而後已,終不能傾側面從。」是日於路為人所殺,多以為穎達害焉。子續累訟之。遇穎達尋卒,事不窮竟。續乃布衣蔬食終其身。
范述曾字子玄,一字穎彥,吳郡錢唐人也。幼好學,從餘杭呂道惠受五經,略通章句。道惠曰:「此子必為王者師。」齊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幼時,齊高帝引述曾為之師友,起家宋晉熙王國侍郎。齊初至南郡王國郎中令,遷太子步兵校尉,帶開陽令。述曾為人騫諤,在宮多所諫爭,太子雖不能全用,然亦弗之罪也。竟陵王深相器重,號為周舍。太子左衛率沈約亦以述曾方汲黯。
齊明帝即位,為永嘉太守。為政清平,不尚威猛,甿俗便之。所部橫陽縣山谷嶮峻,為逋逃所聚,前後二千石討捕莫能息。述曾下車,開示恩信,凡諸凶黨,襁負而出,編戶屬籍者二百餘家。自是商旅流通,居人安業。勵志清白,不受饋遺。明帝下詔襃美,徵為游擊將軍。郡送故舊錢二十餘萬,一無所受,唯得白桐木火籠朴十餘枚而已。
東昏時,拜中散大夫,還鄉里。梁武帝踐阼,乃輕行詣闕,仍辭還。武帝下詔襃美,以為太中大夫。述曾生平所得奉祿,皆以分施,及老遂壁立無資。以天監八年卒。注易文言,著雜詩賦數十篇。
後有吳興丘師施亦廉潔稱,罷臨安縣還,唯有二十籠簿書,並是倉庫券帖。當時以比述曾。位至臺郎。
孫謙字長遜,東莞莒人也。客居歷陽,躬耕以養弟妹,鄉里稱其敦睦。仕宋為句容令,清慎強記,縣人號為神明。宋明帝以為巴東、建平二郡太守。郡居三峽,恒以威力鎮之。謙將述職,敕募千人自隨。謙曰:「蠻夷不賔,蓋待之失節耳。何煩兵役,以為國費。」固辭不受。至郡,布恩惠之化,蠻獠懷之,競餉金寶。謙慰喻而遣,一無所納。及掠得生口,皆放還家。奉秩出吏人者,悉原除之。郡境翕然,威恩大著。
視事三年,徵還為撫軍中兵參軍,遷越騎校尉、征北司馬。府主建平王將稱兵,患謙強直,託事遣使至都,然後作亂。及建平誅,遷左軍將軍。
齊初,為錢唐令,御煩以簡,獄無繫囚。及去官,百姓以謙在職不受餉遺,追載縑帛以送之。謙辭不受。每去官輙無私宅,借空車廄居焉。
永明初,為江夏太守,坐被代輙去郡,繫尚方,頃之,免為中散大夫。明帝將廢立,欲引謙為心膂,使兼衛尉,給甲仗百人。謙不願處際會,輙散甲士,帝雖不罪而弗復任焉。
梁天監六年,為零陵太守,年已衰老,猶強力為政,吏人安之。先是郡多猛獸暴,謙至絕跡。及去官之夜,猛獸即害居人。謙為郡縣,常勤勸課農桑,務盡地利,收入常多於隣境。
九年,以老徵為光祿大夫。及至,帝嘉其清潔,甚禮異焉。每朝見,猶請劇職自効。帝笑之曰:「朕當使卿智,不使卿力。」十四年,詔加優秩,給親信二十人,并給扶。
謙自少及老,歷二縣五郡,所在廉潔。居身儉素,牀施蘧蒢屏風。冬則布被莞席。夏日無幬帳,而夜卧未嘗有蚊蚋,人多異焉。年逾九十,強壯如五六十者。每朝會,輙先衆到公門。力於仁義,行己過人甚遠。從兄靈慶嘗病寄謙,謙行出,還問起居,靈慶曰:「向飲冷熱不調,即時猶渴。」謙退遣其妻。有彭城劉融行乞,疾篤無所歸,友人輿送謙舍,謙開聽事以受之。及融死,以禮殯葬,衆咸服其行義。末年,頭生二肉角,各長一寸。
十五年,卒官,時年九十二。臨終遺命諸子曰:「吾少無人間意,故自不求聞達,而仕歷三代,官成兩朝,如我資名,或蒙贈謚,自公體耳。氣絕即以幅巾就葬,每存儉率。比見轜車過精,非吾志也。士安束以蘧蒢,王孫裸入后地,雖是匹夫之節,取於人情未允。今使棺足周身,壙足容柩。旐書爵里,無曰不然。旒表命數,差可停息。直僦轜牀,裝之以 4560.gif 裝轜,以篾為鈴佩,雖素而華。帝為舉哀,甚悼惜之。
從子廉字思約。父奉伯位少府卿、淮南太守。廉便辟巧宦,齊時已歷大縣,尚書右丞。天監初,沈約、范雲當朝用事,廉傾意奉之。及中書舍人黃睦之等,亦尤所結附。凡貴要每食,廉必日進滋旨,皆手自煎調,不辭勤劇,遂得為列卿,御史中丞,晉陵吳興太守。廣陵高爽有險薄才,客於廉,廉委以文記。爽嘗有求不遂,乃為屐謎以喻廉曰:「刺鼻不知嚏,蹋面不知嗔,齧齒作步數,持此得勝人。」譏其不計恥辱,以此取名位。然處官平直,遂以善政稱。武帝嘗曰:「東莞二孫,謙、廉而已。」
何遠字義方,東海郯人也。父慧炬,齊尚書郎。遠仕齊為奉朝請,豫崔慧景敗亡事,抵尚書令蕭懿,懿深保匿焉。會赦出。頃之,懿遭難,子弟皆潛伏,遠求得懿弟融藏之。旣而發覺,遠踰垣以免,融遇禍,遠家屬繫尚方。遠遂亡度江,因降魏。入壽陽見刺史王肅,求迎梁武帝,肅遣兵援送。武帝見遠謂張弘策曰:「何遠丈夫,而能破家報舊德,未易及也。」
武帝踐阼,以奉迎勳,封廣興男,為後軍鄱陽王恢錄事參軍。遠與恢素善,在府盡其志力,知無不為。恢亦推心仗之,恩寄甚密。
遷武昌太守。遠本倜儻,尚輕俠。至是乃折節為吏,杜絕交游,饋遺秋毫無所受。武昌俗皆汲江水,盛夏,遠患水溫,每以錢買人井寒水。不取錢者,則摙水還之,其他事率多如此。跡雖似偽,而能委曲用意。車服尤弊素,器物無銅漆。江左水族甚賤,遠每食不過乾魚數片而已。然性剛嚴,吏人多以細事受鞭罰,遂為人所訟,徵下廷尉,被劾十數條。當時士大夫坐法皆不受測,遠度己無贓,就測立三七日不款,猶以私藏禁仗除名。
後為武康令,愈厲廉節,除淫祀,正身率職,人甚稱之。太守王彬巡屬縣,諸縣皆盛供帳以待焉。至武康,遠獨設糗水而已。彬去,遠送至境,進斗酒隻鵝而別。彬戲曰:「卿禮有過陸納,將不為古人所笑乎。」武帝聞其能,擢為宣城太守。自縣為近畿大郡,近代未之有也。郡經寇抄,遠盡心綏理,復著名跡。期年,遷樹功將軍、始興內史。時泉陵侯朗為桂州,緣道多剽掠,入始興界,草木無所犯。
遠在官好開途巷,修葺牆屋,人居市里,城隍廄庫,所過若營家焉。田秩奉錢,並無所取,歲暮擇人尤窮者充其租調,以此為常。然其聽訟猶人也,不能過絕。而性果斷,人畏而惜之,所至皆生為立祠,表言政狀,帝每優詔荅焉。後歷給事黃門侍郎,信武將軍,監吳郡。在吳頗有酒失。遷東陽太守。遠處職,疾強富如仇讎,視貧細如子弟,特為豪右所畏憚。在東陽歲餘,復為受罰者所謗,坐免歸。
遠性耿介,無私曲,居人間絕請謁,不造詣。與貴賤書疏,抗禮如一。其所會遇,未嘗以顏色下人。是以多為俗士所疾惡。其清公實為天下第一。居數郡,見可欲終不變其心,妻子飢寒如下貧者。及去東陽歸家,經年歲,口不言榮辱,士類益以此多之。其輕財好義,周人之急,言不虛妄,蓋天性也。每戲語人云:「卿能得我一妄語,則謝卿以一縑。」衆共伺之,不能記也。後為征西諮議參軍、中撫軍司馬,卒。
郭祖深,襄陽人也。梁武帝初起,以客從。後隨蔡道恭在司州。陷北還,上書言境上事,不見用。選為長兼南梁郡丞,徙後軍行參軍。帝溺情內教,朝政縱弛,祖深輿櫬詣闕上封事,其略曰:
大梁應運,功高百王,慈悲旣弘,憲律如替。愚輩罔識,褫慢斯作。各競奢侈,貪穢遂生。頗由陛下寵勳太過,馭下太寬,故廉潔者自進無途,貪苛者取入多徑,直弦者淪溺溝壑,曲鉤者升進重沓。飾口利辭,競相推薦,訥直守信,坐見埋沒。勞深勳厚,祿賞未均,無功側入,反加寵擢。昔宋人賣酒,犬惡致酸,陛下之犬,其甚矣哉。
臣聞人為國本,食為人命,故禮曰國無六年之儲,謂非其國也。推此而言,農為急務。而郡縣苛暴,不加勸獎,今年豐歲稔,猶人有飢色,設遇水旱,何以救之?陛下昔歲尚學,置立五館,行吟坐詠,誦聲溢境。比來慕法,普天信向,家家齋戒,人人懺禮,不務農桑,空談彼岸。夫農桑者今日濟育,功德者將來勝因,豈可墮本勤末,置邇効賒也。今商旅轉繁,游食轉衆,耕夫日少,杼軸日空。陛下若廣興屯田,賤金貴粟,勤農桑者擢以階級,惰耕織者告以明刑。如此數年,則家給人足,廉讓可生。
夫君子小人,智計不同,君子志於道,小人謀於利。志於道者安國濟人,志於利者損物圖己。道人者害國小人也,忠良者捍國君子也。臣見疾者詣道士則勸奏章,僧尼則令齋講,俗師則鬼禍須解,醫診則湯熨散丸,皆先自為也。臣謂為國之本,與療病相類,療病當去巫鬼,尋華、扁,為國當黜佞邪,用管、晏。今之所任,腹背之毛耳。論外則有勉、捨,說內則有雲、旻。雲、旻所議則傷俗盛法,勉、捨之志唯願安枕江東。主慈臣恇,息謀外甸,使中國士女南望懷冤,若賈誼重生,豈不慟哭。臣今直言犯顏,罪或容宥,而乖忤貴臣,則禍在不測。所以不憚鼎鑊區區必聞者,正以社稷計重而螻蟻命輕。使臣言入身滅,臣何所恨。
夫謀臣良將,何代無之,貴在見知,要在用耳。陛下皇基兆運二十餘載,臣子之節,諫爭是誰?執事皆同而不和,荅問唯唯而已。入對則言聖旨神衷,出論則云誰敢逆耳。過實在下而讁見於上,遂使聖皇降誠,躬自引咎,宰輔晏然,曾無謙退。且百僚卿士,尠有奉公,尸祿競利,不尚廉潔。累金積鏹,侍列如仙,不田不商,何故而爾?法者人之父母,惠者人之仇讎,法嚴則人思善,德多則物生惡,惡不可長,欲不可縱。伏願去貪濁,進廉平,明法令,嚴刑罰,禁奢侈,薄賦斂,則天下幸甚。謹上封事二十九條,伏願抑獨斷之明,少察愚瞽。
時帝大弘釋典,將以易俗,故祖深尤言其事,條以為:
都下佛寺五百餘所,窮極宏麗。僧尼十餘萬,資產豐沃。所在郡縣,不可勝言。道人又有白徒,尼則皆畜養女,皆不貫人籍,天下戶口幾亡其半。而僧尼多非法,養女皆服羅紈,其蠹俗傷法,抑由於此。請精加檢括,若無道行,四十已下,皆使還俗附農。罷白徒養女,聽畜奴婢。婢唯著青布衣,僧尼皆令蔬食。如此,則法興俗盛,國富人殷。不然,恐方來處處成寺,家家剃落,尺土一人,非復國有。
朝廷擢用勳舊,為三陲州郡,不顧御人之道,唯以貪殘為務。迫脅良善,害甚豺狼。江、湘人尤受其弊。自三關以外,是處遭毒。而此勳人投化之始,但有一身,及被任用,皆募部曲。而揚、徐之人,逼以衆役,多投其募,利其貨財。皆虛名上簿,止送出三津,名在遠役,身歸鄉里。又懼本屬檢問,於是逃亡他境,僑戶之興,良由此故。又梁興以來,發人征役,號為三五。及投募將客,主將無恩,存卹失理,多有物故,輙刺叛亡。或有身殞戰場,而名在叛目,監符下討,稱為逋叛,錄質家丁。合家又叛,則取同籍,同籍又叛,則取比伍,比伍又叛,則望村而取。一人有犯,則合村皆空。雖肆眚時降,蕩滌惟始,而監符猶下舊日,限以嚴程。上不任信下,轉相督促。臺使到州,州又遣押使至郡,州郡競急切,同趣下城。令宰多庸才,望風畏伏。於是斂戶課,薦其筐篚,使人納重貨,許立空文。其百里微欲矯俗,則嚴科立至,自是所在恣意貪利,以事上官。又「請斷界首將生口入北,及關津廢替,須加糾擿」;又言「廬陵年少,不宜鎮襄陽;左僕射王暕在喪,被起為吳郡,曾無辭讓」。其言深刻。又「請復郊四星」。帝雖不能悉用,然嘉其正直,擢為豫章鍾陵令,員外散騎常侍。
普通七年,改南州津為南津校尉,以祖深為之。加雲騎將軍,秩二千石。使募部曲二千。及至南州,公嚴清刻。由來王侯勢家出入津,不忌憲綱,俠藏亡命。祖深搜檢姦惡,不避強禦,動致刑辟。奏江州刺史邵陵王、太子詹事周捨贓罪。遠近側足,莫敢縱恣。淮南太守畏之如上府。
常服故布襦,素木案,食不過一肉。有姥餉一早青瓜,祖深報以疋帛。後有富人効之以貨,鞭而徇衆。朝野憚之,絕於干請。所領皆精兵,令行禁止。有所討逐,越境追禽。江中嘗有賊,祖深自率討之,列陣未敢進,仍令所親人先登,不時進,斬之。遂大破賊,威振遠近,長江肅清。
論曰:善政之於人,猶良工之於埴也,用功寡而成器多焉。漢世戶口殷盛,刑務簡闊,郡縣之職,外無橫擾,勸賞威刑,事多專斷,尺一詔書,希經邦邑。吏居官者或長子孫,皆敷德政以盡人和,興義讓以存簡乆。故龔、黃之化,易以有成。降及晚代,情偽繁起,人減昔時,務殷前世。立績垂風,難易百倍。若以上古之化,御此世之人,今吏之良,撫前代之俗,則武城弦歌,將有未暇,淮陽卧鎮,如或可勉。未必今才陋古,蓋化有醇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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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2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七十一‧列傳第六十一  儒林 伏曼容 何佟之 嚴植之 司馬筠 卞華 崔靈恩 孔僉 盧廣 沈峻 孔子袪 皇侃 沈洙 戚袞 鄭灼 全緩 張譏 顧越 沈不害 王元規
蓋今之儒者,本因古之六學,以弘風正俗,斯則王政之所先也。自秦氏坑焚,其道用缺。及漢武帝時,開設學校,立五經博士,置弟子員,射策設科,勸以官祿,傳業者故益衆矣。其後太學生徒,動至萬數,郡國黌舍,悉皆充滿,其學於山澤者,或就而為列肆焉。故自兩漢登賢,咸資經術。洎魏正始以後,更尚玄虛,公卿士庶,罕通經業。時荀顗、摯虞之徒,雖議創制,未有能易俗移風者也。自是中原橫潰,衣冠道盡。逮江左草創,日不暇給,以迄宋、齊,國學時或開置,而勸課未博,建之不能十年,蓋取文具而已。是時鄉里莫或開館,公卿罕通經術,朝廷大儒,獨學而弗肯養衆,後生孤陋,擁經而無所講習,大道之鬱也乆矣乎。至梁武創業,深愍其弊,天監四年,乃詔開五館,建立國學,總以五經教授,置五經博士各一人。於是以平原明山賔、吳郡陸璉、吳興沈峻、建平嚴植之、會稽賀瑒補博士,各主一館。館有數百生,給其餼稟,其射策通明經者,即除為吏,於是懷經負笈者雲會矣。又選學生遣就會稽雲門山,受業於廬江何胤,分遣博士、祭酒,到州郡立學。七年,又詔皇太子、宗室、王侯始就學受業,武帝親屈輿駕,釋奠於先師先聖,申之以讌語,勞之以束帛,濟濟焉,洋洋焉,大道之行也如是。及陳武創業,時經喪亂,衣冠殄瘁,寇賊未寧,敦獎之方,所未遑也。天嘉以後,稍置學官,雖博延生徒,成業蓋寡。其所采綴,蓋亦梁之遺儒,今並集之,以備儒林云。
伏曼容字公儀,平昌安丘人,晉著作郎滔之曾孫也。父胤之,宋司空主簿。
曼容早孤,與母兄客居南海。少篤學,善老、易,倜儻好大言。常云:「何晏疑易中九事,以吾觀之,晏了不學也。故知平叔有所短。」聚徒教授以自業。為驃騎行參軍。宋明帝好周易,嘗集朝臣於清暑殿講,詔曼容執經。曼容素美風采,明帝恒以方嵇叔夜,使吳人陸探微畫叔夜像以賜之。為尚書外兵郎,嘗與袁粲罷朝相會言玄理,時論以為一臺二絕。
昇明末,為輔國長史、南海太守,至石門作貪泉銘。
齊建元中,上書勸封禪,高帝以為其禮難備,不從。仕為太子率更令,侍皇太子講。衛將軍王儉深相愛好,令與河內司馬憲、吳郡陸澄共撰喪服義。及竟,又欲與定禮樂,會儉薨。建武中,拜中散大夫。時明帝不重儒術,曼容宅在瓦官寺東,施高坐於聽事,有賔客,輙升高坐為講說,生徒常數十百人。
梁臺建,召拜司徒司馬,出為臨海太守。天監元年卒官,年八十二。
曼容多伎術,善音律,射馭、風角、醫算,莫不閑了。為周易、毛詩、喪服集解,老、莊、論語義。子暅。
暅字玄曜,幼傳父業,能言玄理,與樂安任昉、彭城劉曼俱知名。仕齊位東陽郡丞、鄞令。時曼容已致仕,故頻以外職處暅,令得養焉。
梁武帝踐阼,兼五經博士,與吏部尚書徐勉、中書侍郎周捨總知五禮事。
出為永陽內史,在郡清潔,政務安靜,郡人何貞秀等一百五十四人詣州言狀,湘州刺史以聞。詔勘有十五事為吏人所懷,帝善之。徙新安太守,在郡清恪如永陽時。人賦稅不登者,輙以太守田米助之。郡多麻苧,家人乃至無以為繩,其厲志如此。屬縣始新、遂安、海寧並同時生為立祠。
徵為國子博士,領長水校尉。時始興內史何遠累著清績,武帝擢為黃門侍郎,俄遷信武將軍、監吳郡事。暅自以名輩素在遠前,為吏俱稱廉白,遠累見擢,暅循階而已,意望不滿,多託疾居家。尋求假到東陽迎妹喪,因留會稽築宅,自表解職。詔以為豫章內史,乃出拜。書侍御史虞奏曰:「風聞豫章內史伏暅,去歲啟假,以迎妹喪為辭,因停會稽不去。入東之始,貨宅賣車,以此而推,則是本無還意。暅歷典二邦,少免貪濁,此自為政之本,豈得稱功?常謂人才品望居何遠之右,而遠以清見擢,名位轉隆。暅深懷誹怨,形於辭色。天高聽卑,無私不照。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下詔曰:『國子博士、領長水校尉伏暅為政廉平,宜加將養,勿使恚望,致虧士風,可豫章內史。』豈有人臣奉如此之詔,而不亡魂破膽,歸罪有司。而冒寵不辭,吝斯苟得。故以士流解體,行路沸騰,辨跡求心,無一可恕。請以暅大不敬論。」有詔勿論,暅遂得就郡。
徵為給事黃門侍郎,領國子博士,未赴卒。
初,暅父曼容與樂安任遙皆昵於齊太尉王儉,遙子昉及暅並見知。頃之,昉才遇稍盛,齊末已為司徒左長史,暅獨滯於參軍事,及終名位略相侔。暅性儉素,車服粗惡,外雖退靜,內不免心競,故見譏於時。然能推薦後來,常若不及,少年士子或以此依之。子挺。
挺字士標,幼敏悟,七歲通孝經、論語。及長,博學有才思,為五言詩,善効謝康樂體。父友樂安任昉深相歎異,常曰:「此子日下無雙。」齊末,州舉秀才,對策為當時第一。
梁武帝師至,挺迎謁於新林,帝見之甚悅,謂之顏子,引為征東行參軍,時年十八。天監初,除中軍參軍事。居宅在潮溝,於宅講論語,聽者傾朝。挺三世同時聚徒教授,罕有其比。累為晉陵、武康令。罷縣還,仍於東郊築室,不復仕。
挺少有盛名,又善處當世,朝中勢素多與交游,故不能乆事隱靜。後遂出仕,除南臺書侍御史。因事納賄被劾,懼罪,乃變服出家名僧挺,乆之藏匿,後遇赦,乃出天心寺。會邵陵王為江州,攜挻之鎮。王好文義,深被恩禮。挺不堪蔬素,因此還俗。侯景亂中卒。著邇說十卷,文集二十卷。
子知命,以其父宦途不進,怨朝廷,後遂盡心侯景。襲郢州,圍巴陵,軍中書檄皆其文也。言及西臺,莫不劇筆。及景篡位,為中書舍人,權傾內外。景敗,被送江陵,於獄幽死。
挺弟捶亦有才名,為邵陵王記室參軍。
何佟之字士威,廬江灊人,晉豫州刺史惲六世孫也。祖邵之,宋員外散騎常侍。父歆,齊奉朝請。
佟之少好三禮,師心獨學,強力專精,手不輟卷。讀禮論三百餘篇,略皆上口。太尉王儉雅相推重。起家揚州從事,仍為總明館學士。仕齊,初為國子助教,為諸生講喪服,結草為絰,屈手巾為冠,諸生有未曉者,委曲誘誨,都下稱其醇儒。
建武中,為鎮北記室參軍,侍皇太子講。時步兵校尉劉瓛、徵士吳苞皆已卒,都下碩儒唯佟之而已,當時國家吉凶禮則皆取決焉。後為驃騎司馬。永元末,都下兵亂,佟之常集諸生講論,孜孜不怠。性好潔,一日之中洗滌者十餘過,猶恨不足,時人稱為水淫。有至性,父母亡後,常設一屋,晦朔拜伏流涕,如此者二十餘年。當世服其孝行。
于時又有遂安令劉澄,為性彌潔,在縣掃拂郭邑,路無橫草,水翦蟲穢,百姓不堪命,坐免官。然甚貞正,善醫術,與徐嗣伯埒名。子聦能世其家業。
佟之自東昏即位,以其兇虐,乃謝病,終身不涉其流。梁武帝踐阼,以為尚書左丞。時百度草創,佟之依禮定議,多所裨益。天監二年卒官。故事,左丞無贈官者,帝特詔贈黃門侍郎,儒者榮之。所著文章禮議百許篇。子朝隱、朝晦。
嚴植之字孝源,建平秭歸人也。少善莊、老,能玄言,精解喪服、孝經、論語。及長,遍習鄭氏禮、周易、毛詩、左氏春秋。性淳孝謹厚,不以所長高人。少遭父憂,因菜食二十三載。
仕齊為廣漢王國右常侍,仍侍王讀。及王誅,國人莫敢視,植之獨奔哭,手營殯斂,徒跣送喪墓所,為起冢,葬畢乃還。當時義之。後為康樂令。植之在縣清白,人吏稱之。
梁天監二年,詔求通儒修五禮,有司奏植之主凶禮。四年,初置五經博士,各開館教授,以植之兼五經博士。植之館在潮溝,生徒常百數。講說有區段次第,析理分明。每當登講,五館生畢至,聽者千餘人。遷中撫記室參軍,猶兼博士。卒於館。植之自疾後便不受稟奉,妻子困乏。及卒,喪無所寄,生徒為市宅,乃得成喪。
植之性慈仁,好行陰德,在闇室未嘗怠也。少嘗山行,見一患者,問其姓名不能荅。載與俱歸,為營醫藥,六日而死,為棺斂殯之,卒不知何許人也。又嘗緣柵塘行,見患人卧塘側,問之,云「姓黃,家本荊州,為人傭賃。疾篤,船主將發,棄之于岸」。植之惻然,載還療之,經年而愈。請終身充奴僕以報厚恩。植之不受,遺以資糧遣之。所撰凶禮儀注四百七十九卷。
司馬筠字貞素,河內溫人也。晉譙王承七代孫。祖亮,宋司空從事中郎。父端字敬文,齊奉朝請,始安王遙光使掌文記。遙光之敗,曹武入城見之,端曰:「身蒙始安厚恩,君宜見殺。」武叱令速去。荅曰:「死生命也,君見事不捷,便以義師為賊。」武捨之去,尋兵至見殺。
筠少孤貧好學,師沛國劉瓛,強力專精,深為瓛所器。及長,博通經術,尤明三禮。梁天監初為暨陽令,有清績。入拜尚書祠部郎。
七年,安成國太妃陳氏薨,江州刺史安成王秀、荊州刺史始興王憺,並以慈母表解職,詔不許,還攝本任。而太妃在都,喪祭無主。中書舍人周捨議曰:「賀彥先稱:『慈母之子不服慈母之黨,婦又不從夫而服慈姑,小功服無從故也。』庾蔚之云:『非徒子不從母而服其黨,孫又不從父而服其慈母。』由斯而言,慈祖母無服明矣。尋門內之哀,不容自同於常。案父之祥禫,子並受弔,今二王諸子,宜以成服日單衣一日為位受弔。」制曰:「二王在遠,世子宜攝祭事。」捨又曰:「禮云『縞冠玄武,子姓之冠』。則世子衣服宜異於常,可著細布衣,絹為領帶,三年不聽樂。又禮及春秋,庶母不世祭,蓋謂無王命者耳。吳太妃旣朝命所加,得用安成禮秩,則當祔廟,五世親盡乃毀。陳太妃命數之重,雖則不異,慈孫旣不從服,廟食理無傳祀,子祭孫止,是會經文。」武帝由是敕禮官議皇子慈母之服。筠議:「宋朝五服制,皇子服訓養母,依禮庶母慈己,宜從小功之制。案曾子問云:『子游曰:「喪慈母如母,禮歟?」孔子曰:「非禮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內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何服之有。」』鄭玄注云:『此指謂國君之子也。』若國君之子不服,則王者之子不服可知。又喪服經云:『君子子為庶母慈己者。』傳曰:『君子子者,貴人子也。』鄭玄引內則,三母止施於卿大夫。以此而推,則慈母之服,上不在五等之嗣,下不逮三士之息。儻其服者止卿大夫,尋諸侯之子尚無此服,況乃施之皇子?謂宜依禮刊除,以反前代之惑。」武帝以為不然,曰:「禮言慈母凡有三條:一則妾子之無母,使妾之無子者養之,命為母子,服以三年,喪服齊衰章所言『慈母如母』是也。二則嫡妻之子無母,使妾養之,慈撫隆至,雖均乎慈愛,但嫡妻之子,妾無為母之義,而恩深事重,故服以小功,喪服小功章所以不直言慈母,而云『庶母慈己』者,明異於三年之慈母也。其三則子非無母,正是擇賤者視之,義同師保,而不無慈愛,故亦有慈母之名。師保旣無其服,則此慈母亦無服矣。內則云:『擇於諸母與可者,使為子師。其次為慈母,其次為保母。』此其明文。此言擇諸母,是擇人而為此三母,非謂擇取兄弟之母也。何以知之?若是兄弟之母其先有子者,則是長妾。長妾之禮,實有殊加,何容次妾生子,乃退成保母,斯不可也。又有多兄弟之人,於義或可;若始生之子,便應三母俱闕邪?由是推之,內則所言諸母,是謂三母,非兄弟之母明矣。子游所問,自是師保之慈母,非三年小功之慈母也。故夫子得有此對,豈非師保之慈母無服之證乎?鄭玄不辨三慈,混為訓釋,引彼無服,以注慈己,後人致謬,實此之由。經言『君子子』者,此雖起於大夫,明大夫猶爾,自斯以上,彌應不異。故傳云『君子子者,貴人之子也』。總言曰貴,無所不包。經傳互文,交相顯發,則知慈加之義,通乎大夫以上矣。宋代此科,不乖禮意,便加除削,良是所疑。」於是筠等請依制改定嫡妻之子,母沒為父妾所養,服之五月,貴賤並同,以為永制。
後為尚書左丞,卒於始興內史。子壽傳父業,明三禮,位尚書祠部郎,曲阿令。
卞華字昭岳,濟陰宛句人,晉驃騎將軍壼六世孫也。父倫之,齊給事中。
華幼孤貧好學,年十四,召補國子生,通周易。及長,遍習五經,與平原明山賔、會稽賀瑒同業友善。梁天監中,為安成王功曹參軍,兼五經博士,聚徒教授。華博涉有機辯,說經析理,為當時之冠。江左以來,鍾律絕學,至華乃通焉。位尚書儀曹郎,吳令,卒。
崔靈恩,清河東武城人也。少篤學,遍習五經,尤精三禮、三傳。仕魏為太常博士。天監十三年歸梁,累遷步兵校尉,兼國子博士。靈恩聚徒講授,聽者常數百人。性拙朴,無風采,及解經析理,甚有精致,都下舊儒咸稱重之。助教孔僉尤好其學。靈恩先習左傳服解,不為江東所行,乃改說杜義。每文句常申服以難杜,遂著左氏條義以明之。時助教虞僧誕又精杜學,因作申杜難服以荅靈恩,世並傳焉。僧誕會稽餘姚人,以左氏教授,聽者亦數百人。該通義例,當世莫及。
先是儒者論天,互執渾蓋二義,論蓋不合渾,論渾不合蓋。靈恩立義,以渾蓋為一焉。
出為長沙內史,還除國子博士,講衆尤盛。又出為桂州刺史,卒官。
靈恩集注毛詩二十二卷,集注周禮四十卷,制三禮義宗三十卷,左氏經傳義二十二卷,左氏條例十卷,公羊、穀梁文句義十卷。
孔僉,會稽山陰人,少師事何胤,通五經,尤明三禮、孝經、論語。講說並數十遍,生徒亦數百人。三為五經博士,後為海鹽、山陰二縣令。僉儒者不長政術,在縣無績。太清亂,卒於家。
子淑玄,頗涉文學,官至太學博士。僉兄子元素又善三禮,有盛名,早卒。
盧廣,范陽涿人,自云晉司空從事中郎諶之後也。少明經,有儒術。天監中歸梁,位步兵校尉,兼國子博士。遍講五經。時北來人儒學者有崔靈恩、孫詳、蔣顯並聚徒講說,而音辭鄙拙;唯廣言論清雅,不類北人。僕射徐勉兼通經術,深相賞好。後為尋陽太守、武陵王長史,卒官。
沈峻字士嵩,吳興武康人也。家世農夫,至峻好學。與舅太史叔明師事宗人沈麟士,在門下積年,晝夜自課。睡則以杖自擊,其篤志如此。遂博通五經,尤長三禮。為兼國子助教。時吏部郎陸倕與僕射徐勉書薦峻曰:「凡聖賢所講之書,必以周官立義,則周官一書,實為群經源本。此學不傳,多歷年世。北人孫詳、蔣顯亦經聽習,而音革楚、夏,故學徒不至;唯助教沈峻特精此書,比日時開講肆,群儒劉喦、沈宏、沈熊之徒,並執經下坐,北面受業,莫不歎服,人無間言。弟謂宜即用此人,令其專此一學,周而復始,使聖人正典廢而更興。」勉從之。奏峻兼五經博士,於館講授,聽者常數百人。及中書舍人賀琛奉敕撰梁官,乃啟峻及孔子袪補西省學士,助撰錄。書成,入兼中書通事舍人。出為武康令,卒官。
傳峻業者,又有吳郡張及、會稽孔子雲,官皆至五經博士、尚書祠部郎。
太史叔明,吳興烏程人,吳太史慈後也。少善莊、老,兼通孝經、論語、禮記,尤精三玄。每講說,聽者常五百餘人。為國子助教。邵陵王綸好其學,及出為江州,攜叔明之鎮。王遷郢州,又隨府,所至輙講授,故江外人士皆傳其學。峻子文阿。
文阿字國衛,性剛強,有膂力。少習父業,研精章句。祖舅太史叔明、舅王慧興並通經術,而文阿頗傳之。又博采先儒異同,自為義疏。通三禮、三傳,位五經博士。梁簡文引為東宮學士。及撰長春義記,多使文阿撮異聞以廣之。
及侯景寇逆,簡文別遣文阿募士卒援都。臺城陷,與張嵊保吳興,嵊敗,文阿竄于山野。景素聞其名,求之甚急,文阿窮迫,登樹自縊,遇有所親救之,自投而下,折其左臂。及景平,陳武帝以文阿州里,表為原鄉令、監江陰郡。紹泰元年,入為國子博士。尋領步兵校尉,兼掌儀禮。自太清之亂,臺閣故事,無有存者,文阿父峻,梁武時常掌朝儀,頗有遺稿,於是斟酌裁撰,禮度皆自之出。
及陳武帝受禪,文阿輙棄官還武康,帝大怒,發使往誅之。時文阿宗人沈恪為郡,請使者寬其死,即面縛鎖頸,致於上前。上視而笑之,曰:「腐儒復何為者。」遂赦之。
武帝崩,文阿與尚書左丞徐陵、中書舍人劉師知等,議大行皇帝靈座俠御衣服之制,語在師知傳。及文帝即位,剋日謁廟,尚書左丞庾持奉詔遣博士議其禮。文阿議曰:
人物推移,質文殊軌,聖賢因機而立教,王公隨時以適宜。夫千人無君,不敗則亂,萬乘無主,不危則亡。當隆周之日,公旦叔父,呂、召爪牙,成王在喪,禍幾覆國。是以旣葬便有公冠之儀,始殯受麻冕之策,斯蓋示天下以有主,慮社稷之艱難。逮乎末葉從橫,漢承其弊,雖文、景刑厝,而七國連兵,或踰月即尊,或崩日稱詔,此皆有為而為之,非無心於禮制也。今國諱之日,雖抑哀於璽紱之重,猶未序於君臣之儀。古禮,朝廟退坐正寢,聽群臣之政。今皇帝拜廟還,宜御太極前殿,以正南面之尊,此即周康在朝,一二臣衛者也。
其壤奠之節,周禮以玉作贄,公侯以珪,子男執璧,此以玉作瑞也。奠贄竟,又復致享,天子以璧,王后用琮。秦燒經典,威儀散滅,叔孫通定禮,尤失前憲,奠贄不珪,致享無帛,公王同璧,鴻臚奏賀。若此數事,未聞於古,後相沿襲,至梁行之。夫稱觴奉壽,家國大慶,四廂雅樂,歌奏歡欣。今君臣吞哀,兆庶抑割,豈同於惟新之禮乎?且周康賔稱奉珪,無萬壽之獻,此則前準明矣。愚以今坐正殿,止行薦璧之儀,無賀酒之禮。謹撰謁廟還升正寢、群臣陪薦儀注如別。
詔可施行。尋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國子博士,領羽林監。仍令於東宮講孝經、論語。天嘉中卒,贈廷尉卿。所撰儀禮八十餘條,春秋、禮記、孝經、論語義記七十餘卷,經典大義十八卷,並行於時。儒者多傳其學。
孔子袪,會稽山陰人也。少孤貧好學,耕耘樵採,常懷書自隨,役閑則誦讀,勤苦自勵,遂通經術。尤明古文尚書,為兼國子助教,講尚書四十遍,聽者常數百人。為西省學士,助賀琛撰錄,書成,兼司文侍郎,不就。累遷兼中書通事舍人,加步兵校尉。梁武帝撰五經講疏及孔子正言,專使子袪檢閱群書以為義證。事竟,敕子袪與右衛朱异、左丞賀琛於士林館遞日執經。後加通直正員郎,卒官。
子袪凡著尚書義二十卷,集注尚書三十卷,續朱异集注周易一百卷,續何承天集禮論一百五十卷。
皇侃,吳郡人,青州刺史皇象九世孫也。少好學,師事賀瑒,精力專門,盡通其業,尤明三禮、孝經、論語。為兼國子助教,於學講說,聽者常數百人。撰禮記講疏五十卷。書成奏上,詔付祕閣。頃之,召入壽光殿說禮記義,梁武帝善之,加員外散騎侍郎。
侃性至孝,常日限誦孝經二十遍,以擬觀世音經。丁母憂還鄉里,平西邵陵王欽其學,厚禮迎之。及至,因感心疾卒。所撰論語義、禮記義,見重於世,學者傳焉。
沈洙字弘道,吳興武康人也。祖休季,梁餘杭令。父山卿,梁國子博士、中散大夫。
洙少方雅好學,不妄交游。通三禮、春秋左氏傳。精識強記,五經章句,諸子史書,問無不荅。仕梁為尚書祠部郎,時年蓋二十餘。大同中,學者多涉獵文史,不為章句,而洙獨積思經術,吳郡朱异、會稽賀琛甚嘉之。及异、琛於士林館講制旨義,常使洙為都講。侯景之亂,洙竄於臨安,時陳文帝在焉,親就習業。及陳武帝入輔,除國子博士,與沈文阿同掌儀禮。
武帝受禪,加員外散騎常侍,位揚州別駕從事史,大匠卿。有司奏:「建康令沈孝軌門生陳三兒牒稱,主人翁靈柩在周,主人奉使關右,因欲迎喪,乆而未反。此月晦即是再周,主人弟息見在此者,為至月末除靈,內外即吉?為待主人還情禮申竟?」以事諮左丞江德藻。德藻議謂:「王衛軍云:『乆喪不葬,唯主人不變,其餘親各終月數而除。』此蓋引禮文論在家內有事故未得葬者耳。孝軌旣在異域,雖已迎喪,還期無指,諸弟若遂不除,永絕昏嫁,此於人情,或未為允。中原淪陷以後,理有事例,宜諮沈常侍詳議。」洙議曰:「禮有變正,又有從宜。禮小記云:『乆而不葬者,唯主喪者不除,其餘以麻終月數者,除喪則已。』注云:『其餘謂傍親。』如鄭所解,衆子皆應不除,王衛軍所引,此蓋禮之正也。但魏氏東關之役,旣失亡屍柩,葬禮無期,時議以為禮無終身之喪,故制使除服。晉氏喪亂,或死於虜庭,無由迎殯,江左故復申明其制。李胤之祖,王華之父,並存亡不測,其子制服,依時釋衰,此並變禮之宜也。孝軌雖因奉使便欲迎喪,而還期未剋,宜依東關故事,在此者並應釋除衰麻,毀靈祔祭;若喪柩得還,別行改葬之禮。自天下寇亂,西朝傾覆,若此之徒,諒非一二,寧可喪期無數,而弗除衰服?朝廷自應為之限制,以義斷恩。」德藻依洙議。奏可。
文帝即位,累遷光祿卿,侍東宮讀。廢帝嗣位,歷尚書左丞,衡陽王長史,行府國事。梁代舊律,測囚之法,日一上,起自晡鼓,盡于二更。及比部郎范泉刪定律令,以舊法測立時乆,非人所堪,分其刻數,日再上。廷尉以為新制過輕,請集八座丞郎并祭酒孔奐、行事沈洙五舍人會尚書省詳議。時宣帝錄尚書,集衆議之。都官尚書周弘正議曰:「凡小大之獄,必應以情,政言依準五聽,驗其虛實,豈可令恣考掠,以判刑罪。且測人時節,本非古制,近代以來,方有此法。起自晡鼓,迄于二更,豈是常人所能堪忍?所以重械之下,危墮之上,無人不服,誣枉者多。朝晚二時,同等刻數,進退而求,於事為衷。若謂小促前期數,致實罪不服,如復時節延長,則無愆妄款。且人之所堪,旣有強弱,人之立意,固亦多途。至如貫高榜笞刺爇,身無完者,戴就熏針並極,困篤不移,豈關時刻長短,掠測優劣?夫『與殺不辜,寧失不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斯則古之聖王,垂此明法。愚謂依范泉著制為允。」洙議曰:「夜中測立,緩急易欺,兼用晝漏,於事為允。但漏刻賒促,今古不同。漢書律歷,何承天、祖沖之、祖暅之父子漏經,並自關鼓至下鼓、自晡鼓至關鼓,皆十三刻,冬夏四時不異。若其日有長短,分在中時前後。今用梁末改漏,下鼓之後,分其短長;夏至之日各十七刻,冬至之日各十二刻。廷尉今牒以時刻短促,致罪人不款。愚意願去夜測之昧,從晝漏之明,斟酌今古之間,參會二漏之義,捨秋冬之少刻,從夏日之長晷,不問寒暑,並依今之夏至,朝夕上測各十七刻。比之古漏,則一上多昔四刻,即用今漏,則冬至多五刻。雖冬至之時,數刻侵夜,正是少日,於事非疑。庶罪人不以漏短而為捍,獄囚無以在夜而致誣。求之鄙意,竊謂為宜依范泉前制。」宣帝曰:「沈長史議得中,宜更博議。」左丞宗元饒議曰:「沈議非頓異范,正是欲使四時均其刻數。請寫還刪定曹詳改前制。」宣帝依事施行。
洙以太建元年卒。
戚袞字公文,吳郡鹽官人也。少聦慧,游學都下,受三禮於國子助教劉文紹。一二年中,大義略舉。年十九,梁武帝敕策孔子正言并周禮、禮記義,袞對高第。除揚州祭酒從事史。就國子博士宋懷方質儀禮義。懷方北人,自魏攜儀禮、禮記疏,祕惜不傳。及將亡,謂家人曰:「吾死後,戚生若赴,便以儀禮、禮記義本付之,若其不來,即隨屍而殯。」為儒者推許如此。
尋兼太學博士。簡文在東宮,召袞講論。又嘗置宴集玄儒之士,先命道學互相質難,次令中庶子徐摛馳騁大義,間以劇談。摛辭辯從橫,難以荅抗,諸儒懾氣。時袞說朝聘義,摛與往復,袞精采自若,領荅如流,簡文深加歎賞。
敬帝立,為江州長史。仍隨沈泰鎮南豫州。泰之奔齊,逼袞俱行。後自齊逃還。又隨程文季於呂梁,軍敗入周,乆之得歸。卒於始興王府錄事參軍。
袞於梁代撰三禮義記,逢亂亡失。禮記義四十卷行於世。
鄭灼字茂昭,東陽信安人也。幼聦敏,勵志儒學。少受業於皇侃。梁簡文在東宮,雅愛經術,引灼為西省義學士。承聖中,為兼中書通事舍人。仕陳,武帝、文帝時,累遷中散大夫,後兼國子博士,未拜卒。
灼性精勤,尤明三禮。少時,嘗夢與皇侃遇於途,侃謂曰:「鄭郎開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後義理益進。灼家貧,抄義疏以日繼夜,筆豪盡,每削用之。常蔬食,講授多苦心熱,若瓜時,輙偃卧以瓜鎮心,起便讀誦,其篤志如此。
時有晉陵張崖、吳郡陸詡、吳興沈德威、會稽賀德基,俱以禮學自命。
張崖傳三禮於同郡劉文紹。天嘉元年,為尚書儀曹郎,廣沈文阿儀注,撰五禮。後為國子博士。
陸詡少習崔靈恩三禮義宗,梁時百濟國表求講禮博士,詔令詡行。天嘉中,位尚書祠部郎。
沈德威字懷遠,少有操行。梁太清末,遁於天目山,築室以居。雖處亂離,而篤學無倦。天嘉元年,徵出都,後為國子助教。每自學還私室講授,道俗受業數百人,率常如此。遷太常丞,兼五禮學士,後為尚書祠部郎。陳亡入隋,官至秦王府主簿,卒年五十五。
賀德基字承業,世傳禮學。祖文發、父淹,仕梁俱為祠部郎,並有名當世。德基少游學都下,積年不歸,衣資罄乏,又恥服故弊,盛冬止衣裌襦袴。嘗於白馬寺前逢一婦人,容服甚盛,呼德基入寺門,脫白綸巾以贈之。仍謂曰:「君方為重器,不乆貧寒,故以此相遺耳。」問姓名,不荅而去。德基於禮記稱為精明,位尚書祠部郎。雖不至大官,而三世儒學,俱為祠部郎,時論美其不墜。
全緩字弘立,吳郡錢唐人也。幼受易于博士褚仲都,篤志研翫,得其精微。陳太建中,位鎮南始興王府諮議參軍。緩通周易、老、莊,時人言玄者咸推之。
張譏字直言,清河武城人也。祖僧寶,梁太子洗馬。父仲悅,梁尚書祠部郎。
譏幼聦俊,有思理。年十四,通孝經、論語,篤好玄言。受學于汝南周弘正,每有新意,為先輩推服。梁大同中,召補國子正言生。梁武帝嘗於文德殿釋乾、坤文言,譏與陳郡袁憲等預焉。敕令論議,諸儒莫敢先出,譏乃整容而進,諮審循環,辭令溫雅。帝甚異之,賜裙襦絹等,云「表卿稽古之力」。
譏幼喪母,有錯綵經帕,即母之遺制,及有所識,家人具以告之。每歲時輙對帕哽噎不能勝。及丁父憂,居喪過禮。為士林館學士。簡文在東宮,出士林館,發孝經題,譏論義往復,甚見嗟賞。及侯景寇逆,於圍城之中,獨侍哀太子於武德後殿,講老、莊。臺城陷,譏崎嶇避難,卒不事景。
陳天嘉中,為國子助教。時周弘正在國學,發周易題,弘正第四弟弘直亦在講席。譏與弘正論議,弘正屈,弘直危坐厲聲,助其申理。譏乃正色謂弘直曰:「今日義集,辯正名理,雖知兄弟急難,四公不得有助。」弘直謂曰:「僕助君師,何為不可?」舉坐以為笑樂。弘正嘗謂人曰:「吾每登坐,見張譏在席,使人懍然。」
宣帝時,為武陵王限內記室,兼東宮學士。後主在東宮,集宮僚置宴,時造玉柄麈尾新成,後主親執之曰:「當今雖復多士如林,至於堪捉此者,獨張譏耳。」即手授譏。仍令於溫文殿講莊、老。宣帝幸宮臨聽,賜御所服衣一襲。
後主嗣位,為國子博士、東宮學士。後主嘗幸鍾山開善寺,召從臣坐於寺西南松林下,敕譏豎義。時索麈尾未至,後主敕取松枝,手以屬譏,曰:「可代麈尾。」顧群臣曰:「此即張譏後事。」陳亡入隋,終於長安,年七十六。
譏性恬靜,不求榮利,常慕閑逸。所居宅營山池,植花果,講周易、老、莊而教授焉。吳郡陸元朗、朱孟博、一乘寺沙門法才、法雲寺沙門慧拔、至真觀道士姚綏,皆傳其業。
譏所撰周易義三十卷,尚書義十五卷,毛詩義二十卷,孝經義八卷,論語義二十卷,老子義十一卷,莊子內篇義十二卷、外篇義二十卷、雜篇義十卷,玄部通義十二卷,游玄桂林二十四卷。後主嘗敕就其家寫入祕閣。
子孝則,官至始安王記室參軍。
顧越字允南,吳郡鹽官人也。所居新阪黃岡,世有鄉校,由是顧氏多儒學焉。祖道望,齊散騎侍郎。父仲成,梁護軍司馬、豫章王府諮議參軍。家傳儒學,並專門教授。
越幼明慧,有口辯,勵精學業,不捨晝夜。弱冠游學都下,通儒碩學,必造門質疑,討論無倦。至於微言玄旨,九章七曜,音律圖緯,咸盡其精微。時太子詹事周捨以儒學見重,名知人,一見越,便相歎異,命與兄子弘正、弘直游,厚為之談,由是聲譽日重。時又有會稽賀文發,學兼經史,與越名相埒,故都下謂之發、越焉。
初為南平元襄王偉國右常侍,與文發俱入府,並見禮重。尋轉行參軍。大通中,詔飆勇將軍陳慶之送魏北海王顥還北主魏,慶之請越參其軍事。時慶之所向剋捷,直至洛陽。旣而顥遂肆驕縱,又上下離心,越料其必敗,以疾得歸。裁至彭城,慶之果見摧衂,越竟得先反,時稱其見機。及至,除安西湘東王府參軍。及武帝撰制旨新義,選諸儒在所流通,遣越還吳,敷揚講說。
越遍該經藝,深明毛詩,傍通異義。特善莊、老,尤長論難,兼工綴文,閑尺牘。長七尺三寸,美鬚眉。武帝嘗於重雲殿自講老子,僕射徐勉舉越論義,越抗首而請,音響若鍾,容止可觀,帝深贊美之。由是擢為中軍宣城王記室參軍,尋除五經博士,仍令侍宣城王講。
大同八年,轉安西武陵王府內中錄事參軍,尋遷府諮議。及侯景之亂,越與同志沈文阿等逃難東歸,賊黨數授以爵位,越誓不受命。承聖二年,詔授宣惠晉安王府諮議參軍,領國子博士。越以世路未平,無心仕進,因歸鄉,栖隱于武丘山,與吳興沈炯、同郡張種、會稽孔奐等,每為文會。
紹泰元年,復徵為國子博士。陳天嘉中,詔侍東宮讀。除東中郎鄱陽王府諮議參軍,甚見優禮。尋領羽林監,遷給事黃門侍郎,國子博士、侍讀如故。時朝廷草創,疑議多所取決,咸見施用。每侍講東宮,皇太子常虛己禮接。越以宮僚未盡時彥,且太子仁弱,宣帝有奪宗之兆,內懷憤激,乃上疏曰:「臣梁世薄宦,祿不代耕。季年板蕩,竄身窮谷。幸屬聖期,得奉昌運。朝廷以臣微涉藝學,遠垂徵引,擢臣以貴仕,資臣以厚秩,二宮恩遇,有異凡流。木石知感,犬馬識養,臣獨何人,罔懷報德。伏惟皇太子天下之本,養善春宮,臣陪侍經籍,於今五載。如愚所見,多有曠官,輔弼丞疑,未極時選。至如文宗學府,廉潔正人,當趨奉龍樓,晨游夕論,恒聞前聖格言,往賢政道。如此,則非僻之語,無從而入。臣年事侵迫,非有邀求,政是懷此不言,則為有負明聖。敢奏狂瞽,願留中不泄。」疏奏,帝深感焉,而竟不能改革。
及廢帝即位,拜散騎常侍,兼中書舍人,黃門侍郎如故。領天保博士,掌儀禮,猶為帝師,入講授,甚見尊寵。時宣帝輔政,華皎舉兵不從,越因請假東還。或譖之宣帝,言越將扇動蕃鎮,遂免官。太建元年,卒於家,年七十七。
所著喪服、毛詩、老子、孝經、論語等義疏四十餘卷,詩頌碑誌牋表凡二百餘篇。
時有東陽龔孟舒者,亦通毛詩,善談名理。仕梁位尋陽郡丞。元帝在江州,遇之甚重,躬師事焉。天嘉中,位太中大夫。
沈不害字孝和,吳興武康人也。幼孤,而修立好學。陳天嘉初,除衡陽王府中記室參軍,兼嘉德殿學士。自梁季喪亂,至是國學未立,不害上書請崇建儒宮,帝優詔荅之。又表改定樂章,詔使製三朝樂歌詞八首,合二十曲,行之樂府。後為國子博士,領羽林監。敕修五禮,掌策文謚議等事。太建中,位光祿卿,通直散騎常侍,兼尚書左丞,卒。
不害通經術,善屬文,雖博綜經典,而家無卷軸。每製文,操筆立成,曾無尋檢。汝南周弘正常稱之曰:「沈生可謂意聖人乎。」著五禮儀一百卷,文集十四卷。
子志道字崇基,少知名,位安東新蔡王記室參軍。陳亡入隋,卒。
王元規字正範,太原晉陽人也。祖道實,齊晉安郡守。父瑋,梁武陵王府中記室參軍。
元規八歲而孤。兄弟三人,隨母依舅氏往臨海郡,時年十二。郡土豪劉瑱者,資財巨萬,欲妻以女。母以其兄弟幼弱,欲結強援,元規泣請曰:「因不失親,古人所重,豈得苟安異壤,輙昏非類。」母感其言而止。
元規性孝,事母甚謹,晨昏未嘗離左右。梁時山陰縣有暴水,流漂居宅,元規唯有一小船,倉卒引其母妹并姑姪入船,元規自執烜棹而去,留其男女三人,閣於樹杪。及水退,俱獲全,時人稱其至行。
少從吳興沈文阿受業,十八,通春秋左氏、孝經、論語、喪服。仕梁位中軍宣城王記室參軍。陳天嘉中,為鎮東鄱陽王府記室參軍,領國子助教。後主在東宮,引為學士,就受禮記、左傳、喪服等義。遷國子祭酒。新安王伯固嘗因入宮,適會元規將講,乃啟請執經,時論榮之。俄除尚書祠部郎。自梁代諸儒相傳為左氏學者,皆以賈逵、服虔之義難駁杜預,凡一百八十條。元規引證通析,無復疑滯。每國家議吉凶大禮,常參預焉。後為南平王府限內參軍。王為江州,元規隨府之鎮,四方學徒,不遠千里來請道者,常數十百人。陳亡入隋,卒於秦王府東閤祭酒。
元規著春秋發題辭及義記十一卷,續經典大義十四卷,孝經義記兩卷,左傳音三卷,禮記音兩卷。
子大業,聦敏知名。
時有吳郡陸慶,少好學,遍通五經,尤明春秋左氏傳,節操甚高。仕梁為婁令。陳天嘉初,徵為通直散騎侍郎,不就。永陽王為吳郡太守,聞其名,欲與相見,慶辭以疾。時宗人陸榮為郡五官掾,慶嘗詣焉,王乃微服往榮宅,穿壁以觀之。王謂榮曰:「觀陸慶風神凝峻,殆不可測,嚴君平、鄭子真何以尚茲。」鄱陽、晉安王俱以記室徵,不就。乃築室屏居,以禪誦為事,由是傳經受業者蓋鮮焉。
論曰:語云:「上好之,下必有甚焉者。」是以鄒纓齊紫,且以移俗,況祿在其中,可無尚歟。當天監之際,時主方崇儒業,如崔、嚴、何、伏之徒,前後互見升寵,于時四方學者,靡然向風,斯亦曩時之盛也。自梁迄陳,年且數十,雖時經屯詖,郊生戎馬,而風流不替,豈俗化之移人乎。古人稱上德若風,下應猶草,美矣,豈斯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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