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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回 开缘簿千金喜舍 戏雕栏一笑回嗔

金瓶梅小说(崇祯本-插图)作者:兰陵笑笑生发布:福哥

2018-5-26 11:17

崇祯本金瓶梅小说 第五七回 开缘簿千金喜舍 戏雕栏一笑回嗔崇祯本金瓶梅小说 第五七回 开缘簿千金喜舍 戏雕栏一笑回嗔

詩曰:

野寺根石壁.諸龕遍崔巍.前佛不復辨.百身一莓苔.

惟有古殿存.世尊亦塵埃.如聞龍象泣.足令信者哀.

公為領兵徒.咄嗟檀施開.吾知多羅樹.卻倚蓮花台.

諸天必歡喜.鬼物無嫌猜.

話說那山東東平府地方.向來有箇永福禪寺.起建自梁武帝普通二年.開山是那萬回老祖.怎麼叫做萬回老祖.因那老祖做孩子的時節.才七八歲.有箇哥兒從軍邊上.音信不通.不知生死.他老娘思想大的孩兒.時常在家啼哭.忽一日.孩子問母親.說道:『娘.這等清平世界.咱家也盡挨得過.為何時時掉下淚來.娘.你說與咱.咱也好分憂的.』

老娘就說:『小孩子.你那裡知道.自從你老頭兒去世.你大哥兒到邊上去做了長官.四五年.信兒也沒一箇.不知他生死存亡.教我老人家怎生吊的下.』

說著.又哭起來.那孩子說:『早是這等.有何難哉.娘.如今哥在那裡.咱做弟郎的.早晚間走去抓尋哥兒.討箇信來.回復你老人家.卻不是好.』

那婆婆一頭哭.一頭笑起來.說道:『怪呆子.你哥若是一百二百里程途.便可去的.直在那遼東地面.去此一萬餘裡.就是好漢子.也走四五箇月才到哩.你孩兒家怎麼去的.』

那孩子就說:『嗄.若是果在遼東.也終不在箇天上.我去尋哥兒就回也.』

只見他把趿鞋兒系好了.把直掇兒整一整.望著婆兒拜箇揖.一溜煙去了.那婆婆叫之不應.追之不及.愈添愁悶.也有鄰舍街坊.婆兒婦女前來解勸.說道:『孩兒小.怎去的遠.早晚間自回也.』

因此.婆婆收著兩眶眼淚.悶悶坐的.看看紅日西沉.那婆婆探頭探腦向外張望.只見遠遠黑魆魆影兒裡.有一箇小的兒來也.那婆婆就說:『靠天靠地.靠日月三光.若的俺小的兒子來了.也不枉了俺修齋吃素的念頭.』

只見那萬回老祖忽地跪到跟前說:『娘.你還未睡哩.咱已到遼東抓尋哥兒.討的平安家信來也.』

婆婆笑道:『孩兒.你不去的正好.免教我老人家掛心.只是不要吊慌哄著老娘.那有一萬里路程朝暮往還的.』

孩兒道:『娘.你不信麼.』

一直卸下衣包.取出平安家信.果然是他哥兒手筆.又取出一件汗衫.帶回漿洗.也是婆婆親手縫的.毫釐不差.因此哄動了街坊.叫做『萬回』日後舍俗出家.就叫做『萬回長老』果然道德高妙.神通廣大.曾在後趙皇帝石虎跟前.吞下兩升鐵針.又在梁武皇殿下.在頭頂上取出舍利三顆.因此敕建永福禪寺.做萬回老祖的香火院.正不知費了多少錢糧.正是:

神僧出世神通大.聖主尊隆聖澤深.

不想歲月如梭.時移事改.那萬回老祖歸天圓寂.就有些得皮得肉的上人們.一箇箇多化去了.只有幾箇憊賴和尚.養老婆.吃燒酒.甚事兒不弄出來.不消幾日兒.把袈裟也當了.鐘兒.磬兒都典了.殿上椽兒.磚兒.瓦兒換酒吃了.弄的那雨淋風刮.佛像兒倒的.荒荒涼涼.將一片鐘鼓道場.忽變作荒煙衰草.三四十年.那一箇肯扶衰起廢.不想有箇道長老.原是西印度國出身.因慕中國清華.打從流沙河.星宿海走了八九箇年頭.才到中華區處.迤邐來到山東.就卓錫在這箇破寺裡.面壁九年.不言不語.真箇是:佛法原無文字障.工夫向好定中尋.

忽一日發箇念頭.說道:『呀.這寺院坍塌的不成模樣了.這些蠢狗才攮的禿驢.止會吃酒噇飯.把這古佛道場弄得赤白白地.豈不可惜.到今日.咱不做主.那箇做主.咱不出頭.那箇出頭.況山東有箇西門大官人.居錦衣之職.他家私巨萬.富比王侯.前日餞送蔡禦史.曾在咱這裡擺設酒席.他見寺宇傾頹.就有箇鼎建重新的意思.若得他為主作倡.管情早晚間把咱好事成就也.咱須去走一遭.』

當時喚起法子徒孫.打起鐘鼓.舉集大眾.上堂宣揚此意.那長老怎生打扮.但見:

身上禪衣猩血染.雙環掛耳是黃金.手中錫杖光如鏡.百八明珠耀日明.

開覺明路現金繩.提起凡夫夢亦醒.龐眉紺發銅鈴眼.道是西天老聖僧.

長老宣揚已畢.就叫行者拿過文房四寶.寫了一篇疏文.好長老.真箇是古佛菩薩現身.於是辭了大眾.著上禪鞋.戴上箇斗笠子.一壁廂直奔到西門慶家裡來.

且說西門慶辭別了應伯爵.走到吳月娘房內.把應伯爵薦水秀才的事體說了一番.就說道:『咱前日東京去.多得眾親朋與咱把盞.如今少不的也要整酒回答他.今日到空閒.就把這事兒完了罷.』

當下就叫了玳安.吩咐買辦嗄飯之類.又吩咐小廝.分頭去請各位.一面拉著月娘.走到李瓶兒房裡來看官哥.李瓶兒笑嘻嘻的接住了.就叫奶子抱出官哥兒來.只見眉目稀疏.就如粉塊妝成.笑欣欣.直攛到月娘懷裡來.月娘把手接著.抱起道:『我的兒.恁的乖覺.長大來.定是聰明伶俐的.』

又向那孩子說:『兒.長大起來.恁地奉養老娘哩.』

李瓶兒就說:『娘說那裡話.假饒兒子長成.討的一官半職.也先向上頭封贈起.那鳳冠霞帔.穩穩兒先到娘哩.』

西門慶介面便說:『兒.你長大來還掙箇文官.不要學你家老子做箇西班出身.雖有興頭.卻沒十分尊重.』

正說著.不想潘金蓮在外邊聽見.不覺怒從心上起.就罵道:『沒廉恥.弄虛脾的臭娼根.偏你會養兒子.也不曾經過三箇黃梅.四箇夏至.又不曾長成十五六歲.出幼過關.上學堂讀書.還是箇水泡.與閻羅王合養在這裡的.怎見的就做官.就封贈那老夫人.怪賊囚根子.沒廉恥的貨.怎的就見的要做文官.不要象你.』

正在嘮嘮叨叨.喃喃呐呐.一頭罵.一頭著惱的時節.只見玳安走將進來.叫聲『五娘』說道:『爹在那裡.』

潘金蓮便罵:『怪尖嘴的賊囚根子.那箇曉的你什麼爹在那裡.怎的到我這屋裡來.他自有五花官誥的太奶奶老封婆.八珍五鼎奉養他的在那裡.那裡問著我討.』

那玳安就曉的不是路了.望六娘房裡就走.走到房門前.打箇咳嗽.朝著西門慶道:『應二爹在廳上.』

西門慶道:『應二爹.才送的他去.又做甚.』

玳安道:『爹出去便知.』

西門慶只得撇了月娘.李瓶兒.走到外邊.見伯爵.正要問話.只見那募緣的道長老已到西門慶門首了.高聲叫:『阿彌陀佛.這是西門老爹門首麼.那箇掌事的管家與吾傳報一聲.說道:扶桂子.保蘭孫.求福有福.求壽有壽.東京募緣的長老求見.』

原來.西門慶平日原是一箇撒漫使錢的漢子.又是新得官哥.心下十分歡喜.也要幹些好事.保佑孩兒.小廝們通曉得.並不作難.一壁廂進報西門慶.西門慶就說:『且叫他進來看.』

不一時.請那長老進到花廳裡面.打了箇問訊.說道:『貧僧出身西印度國.行腳到東京汴梁.卓錫在永福禪寺.面壁九年.頗傳心印.止為那宇殿傾頹.琳宮倒塌.貧僧想起來.為佛弟子.自應為佛出力.因此上貧僧發了這箇念頭.前日老檀越餞行各位老爹時.悲憐本寺廢壞.也有箇良心美腹.要和本寺作主.那時.諸佛菩薩已作證盟.貧僧記的佛經上說得好:如有世間善男子.善女人㠯金錢喜舍莊嚴佛像者.主得桂于蘭孫.端嚴美貌.日後早登科甲.蔭子封妻之報.故此特叩高門.不拘五百一千.要求老檀那開疏發心.成就善果.』

就把錦帕展開.取出那募緣疏簿.雙手遞上.不想那一席話兒.早已把西門慶的心兒打動了.不覺的歡天喜地接了疏簿.就叫小廝看茶.揭開疏簿.只見寫道:

伏㠯白馬駝經開象教.竺騰衍法啟宗門.大地眾僧.無不皈依佛祖.三千世界.盡皆蘭若莊嚴.看此瓦礫傾頹.成甚名山勝境.若不慈悲喜舍.何稱佛子仁人.今有永福禪寺.古佛道場.焚修福地.啟建自梁武皇帝.開山是萬回祖師.規制恢弘.仿佛那給孤園黃金鋪地.雕樓精製.依稀似祇洹舍白玉為階.高閣摩空.旃檀氣直接九霄雲表.層基亙地.大雄殿可容千眾禪僧.兩翼巍峨.盡是琳宮紺宇.廊房潔淨.果然精勝洞天.那時鐘鼓宣揚.盡道是寰中佛國.只這緇流濟楚.卻也像塵界人天.那知歲久年深.一暫態移事換.莽和尚縱酒撒潑.毀壞清規.呆道人懶惰貪眠.不行打掃.漸成寂寞.斷絕門徒.㠯致淒涼.罕稀瞻仰.兼㠯鳥鼠穿蝕.那堪風雨漂搖.棟宇摧頹.一而二.二而三.支撐靡計.牆垣坍塌.日復日.年復年.振起無人.朱紅欞槅.拾來煨酒煨茶.合抱棟樑.拿去換鹽換米.風吹羅漢金消盡.雨打彌陀化作塵.籲嗟乎.金碧焜炫.一旦為灌莽荊榛.雖然有成有敗.終須否極泰來.幸而有道長老之虔誠.不忍見梵王宮之廢敗.發大弘願.遍叩檀那.伏願鹹起慈悲.盡興惻隱.樑柱椽楹.不拘大小.喜舍到高題姓字.銀錢布幣.豈論豐贏.投櫃入疏簿標名.仰仗著佛祖威靈.福祿壽永永百年千載.倚靠他伽藍明鏡.父子孫箇箇厚祿高官.瓜瓞綿綿.森挺三槐五桂.門庭奕奕.輝煌金阜錢山.凡所營求.吉祥如意.疏文到日.各破慳心.謹疏.

西門慶看畢.恭恭敬敬放在桌兒上面.對長老說:『實不相瞞.在下雖不成箇人家.也有幾萬產業.忝居武職.不想偌大年紀.未曾生下兒子.有意做些善果.去年第六房賤內生下孩子.咱萬事已是足了.偶因餞送俺友.得到上方.因見廟字傾頹.實有箇舍財助建的念頭.蒙老師下顧.那敢推辭.』

拿著兔毫妙筆.正在躊躇之際.應伯爵就說:『哥.你既有這片好心為侄兒發願.何不一力獨成.也是小可的事體.』

西門慶拿著筆笑道:『力薄.力薄.』

伯爵又道:『極少也助一千.』

西門慶又笑道:『力薄.力薄.』

那長老就開口說道:『老檀越在上.不是貧僧多口.我們佛家的行徑.只要隨緣喜舍.終不強人所難.但憑老爹發心便是.此外親友.更求檀越吹噓吹噓.』

西門慶說道:『還是老師體量.少也不成.就寫上五百兩.』

擱了兔毫筆.那長老打箇問訊謝了.西門慶又說:『我這裡內官太監.府縣倉巡.一箇箇都與我相好的.我明日就拿疏簿去要他們寫.寫的來.就不拘三百二百.一百五十.管情與老師成就這件好事.』

當日留了長老素齋.相送出門.正是:

慈悲作善豪家事.保福消災父母心.

西門慶送了長老.轉到廳上.與應伯爵坐地.道:『我正要差人請你.你來的正好.我前日往東京.多謝眾親友們與咱把盞.今日安排小酒與眾人回答.要二哥在此相陪.不想遇著這箇長老.鬼混了一會兒.』

伯爵便說道:『好箇長老.想是果然有德行的.他說話中間.連咱也心動起來.做了施主.』

西門慶說道:『你又幾時做施主來.疏簿又是幾時寫的.』

應伯爵笑道:『哥.你不知道.佛經上第一重的是心施.第二法施.第三才是財施.難道我從旁攛掇的.不當箇心施.』

西門慶笑道:『二哥.只怕你有口無心哩.』

兩人拍手大笑.應伯爵就說:『小弟在此等待客來.哥有正事.自與嫂子商議去.』

只見西門慶別了伯爵.轉到內院裡頭.只見那潘金蓮嘮嘮叨叨.沒揪沒采.不覺的睡魔纏擾.打了幾箇噴涕.走到房中.倒在象牙床上睡去了.李瓶兒又為孩子啼哭.自與奶子.丫鬟在房中坐地.看官哥.只有吳月娘與孫雪娥兩箇看著整辦嗄飯.西門慶走到面前坐的.就把道長老募緣與自己開疏的事.備細說了一番.又把應伯爵耍笑打覷的話也說了一番.歡天喜地.大家嘻笑了一會.那吳月娘畢竟是箇正經的人.不慌不忙說下幾句話兒.到是西門慶頂門上針.正是:

妻賢每至雞鳴警.款語常聞藥石言.

月娘說道:『哥.你天大的造化.生下孩兒.你又發起善念.廣結良緣.豈不是俺一家兒的福分.只是那善念頭怕他不多.那惡念頭怕他不盡.哥.你日後那沒來回沒正經養婆娘.沒搭煞貪財好色的事體少幹幾樁兒.卻不儹下些陰功.與那小孩子也好.』

西門慶笑道:『你的醋話兒又來了.卻不道天地尚有陰陽.男女自然配合.今生偷情的.苟合的.都是前生分定.姻緣簿上注名.今生了還.難道是生剌剌胡搊亂扯歪廝纏做的.咱聞那佛祖西天.也止不過要黃金鋪地.陰司十殿.也要些楮鏹營求.咱只消盡這家私廣為善事.就使強姦了姮娥.和奸了織女.拐了許飛瓊.盜了西王母的女兒.也不減我潑天的富貴.』

月娘笑道:『狗吃熱屎.原道是箇香甜的.生血掉在牙兒內.怎生改得.』

正在笑間.只見王姑子同了薛姑子.提了一箇盒兒.直闖進來.朝月娘打問訊.又向西門慶拜了拜.說:『老爹.你倒在家裡.』

月娘一面讓坐.看官聽說.原來這薛姑子不是從幼出家的.少年間曾嫁丈夫.在廣成寺前賣蒸餅兒生理.不料生意淺薄.與寺裡的和尚.行童調嘴弄舌.眉來眼去.刮上了四五六箇.常有些饅頭齋供拿來進奉他.又有那應付錢與他買花.開地獄的布.送與他做裹腳.他丈夫那裡曉得.㠯後.丈夫得病死了.他因佛門情熟.就做了箇姑子.專一在士夫人家往來.包攬經懺.又有那些不長進.要偷漢子的婦人.叫他牽引.聞得西門慶家裡豪富.侍妾多人.思想拐些用度.因此頻頻往來.有一隻歌兒道得好:尼姑生來頭皮光.拖子和尚夜夜忙.

三箇光頭好象師父師兄並師弟.只是鐃鈸原何在裡床.

薛姑子坐下.就把小盒兒揭開.說道:『咱每沒有甚麼孝順.拿得施主人家幾箇供佛的果子兒.權當獻新.』

月娘道:『要來竟自來便了.何苦要你費心.』

只見潘金蓮睡覺.聽得外邊有人說話.又認是前番光景.便走向前來聽看.見李瓶兒在房中弄孩子.因曉得王姑于在此.也要與他商議保佑官哥.因一同走到月娘房中.大家道箇萬福.各各坐地.西門慶因見李瓶兒來.又把那道長老募緣與自家開疏舍財.替官哥求福的事情.又說一番.不想惱了潘金蓮.抽身竟走.喃喃噥噥.竟自去了.那薛姑子聽了.就站將起來.合掌叫聲:『佛阿.老爹你這等樣好心作福.怕不的壽年千歲.五男二女.七子團圓.只是我還有一件說與你老人家.這箇因果費不甚多.更自獲福無量.咦.老檀越.你若干了這件功德.就是那老瞿曇雪山修道.迦葉尊散發鋪地.二祖師投崖飼虎.給孤老滿地黃金.也比不得你功德哩.』

西門慶笑道:『姑姑且坐下.細說甚麼功果.我便依你.』

薛姑子就說:『我們佛祖留下一卷〖陀羅經〗專一勸人生西方淨土.因為那肉眼凡夫不生尊信.故此佛祖演說此經.勸你專心念佛.竟往西方.永永不落輪回.那佛祖說的好.如有人持誦此經.或將此經印刷抄寫.轉勸一人至千萬人持誦.獲福無量.況且此經裡面又有〖護諸童子經〗兒.凡有人家生育男女.必要從此發心.方得易長易養.災去福來.如今這副經板現在.只沒人印刷施行.老爹只消破些工料印上幾千卷.裝釘完成.普施十方.那箇功德真是大的緊.』

西門慶道:『這也不難.只不知這一卷經要多少紙劄.多少裝釘.多少印刷.有箇細數才好動彈.』

薛姑子又道:『老爹.你那裡去細細算他.止消先付九兩銀子.叫經坊裡印造幾千萬卷.裝釘完滿.㠯後一攪果算還他就是了.』

正說的熱鬧.只見陳敬濟要與西門慶說話.尋到卷棚底下.剛剛湊巧遇著了潘金蓮憑欄獨惱.猛抬頭兒見了敬濟.就是貓兒見了魚鮮飯一般.不覺把一天愁悶都改做春風和氣.兩箇見沒有人來.就執手相偎.剝嘴咂舌頭.兩箇肉麻頑了一回.又恐怕西門慶出來撞見.連算帳的事情也不提了.一雙眼又象老鼠兒防貓.左顧右盼.要做事又沒箇方便.只得一溜煙出去了.

且說西門慶聽了薛姑子的話頭.不覺又動了一片善心.就叫玳安拿拜匣.取出一封銀子.准准三十兩.便交付薛姑子與王姑子:『即便同去經坊裡.與我印下五千卷經.待完了.我就算帳找他.』

正話間.只見書童忙忙來報導:『請的各位客人都到了.』

少不的是吳大舅.花大舅.謝希大.常峙節這一班.西門慶忙整衣出外迎接升堂.就叫小廝擺下桌兒.請眾人一行兒分班列次.各敘長幼坐的.不一時.大魚大肉.時新果品.一齊兒捧將出來.只見酒逢知己.形跡都忘.猜枚的.打鼓的.催花的.三拳兩謊的.歌的歌.唱的唱.頑不盡少年場光景.說不了醉鄉裡日月.正是:

秋月春花隨處有.賞心樂事此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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