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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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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隋书  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四  外戚 历观前代外戚之家,乘母后之权以取高位厚秩者多矣,然而鲜有克终之美,必罹颠覆之患,何哉?皆由乎无德而尊,不知纪极,忽于满盈之戒,罔念高危之咎,故鬼瞰其室,忧必及之。夫其诚著艰难,功宣社稷,不以谦冲自牧,未免颠蹶之祸。而况道不足以济时,仁不足以利物,自矜于己,以富贵骄人者乎!此吕、霍、上官、阎、梁、窦、邓所以继踵而亡灭者也。
昔文皇潜跃之际,献后便相推毂,炀帝大横方兆,萧妃密勿经纶,是以恩礼绸缪,始终不易。然内外亲戚,莫预朝权,昆弟在位,亦无殊宠。至于居擅玉堂,家称金穴,晖光戚里,重灼四方,将三司以比仪,命五侯而同拜者,终始一代,寂无闻焉。考之前王,可谓矫其弊矣。故虽时经扰攘,无有陷于不义,市朝迁贸,而皆得以保全。比夫凭借宠私,阶缘恩泽,乘其非据,旋就颠陨者,岂可同日而言哉!此所谓爱之以礼,能改覆车。辄叙其事,为外戚传云。
高祖外家吕氏
高祖外家吕氏,其族盖微,平齐之后,求访不知所在。至开皇初,济南郡上言,有男子吕永吉,自称有姑字苦桃,为杨忠妻。勘验知是舅子,始追赠外祖双周为上柱国、太尉、八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封齐郡公,谥曰敬,外祖母姚氏为齐敬公夫人。诏并改葬,于齐州立庙,置守冢十家。以永吉袭爵,留在京师。大业中,授上党郡太守,性识庸劣,职务不理。后去官,不知所终。
永吉从父道贵,性尤顽𫘤,言词鄙陋。初自乡里征入长安,上见之悲泣。道贵略无戚容,但连呼高祖名,云:‘种末定不可偷,大似苦桃姊。’是后数犯忌讳,动致违忤,上甚耻之。乃命高颎厚加供给,不许接对朝士。拜上仪同三司,出为济南太守,令即之任,断其入朝。道贵还至本郡,高自崇重,每与人言,自称皇舅。数将仪卫出入闾里,从故人游宴,官民咸苦之。后郡废,终于家,子孙无闻焉。
独孤罗弟陀
独孤罗字罗仁,云中人也。父信,初仕魏为荆州刺史。武帝之入关也,信弃父母妻子西归长安,历职显贵,罗由是遂为高氏所囚。信后仕周为大司马。及信为宇文护所诛,罗始见释,寓居中山,孤贫无以自给。齐将独孤永业以宗族之故,见而哀之,为买田宅,遗以资畜。初,信入关之后,复娶二妻,郭氏生子六人,善、穆、藏、顺、陀、整,崔氏生献皇后。及齐亡,高祖为定州总管,献皇后遣人寻罗,得之,相见悲不自胜,侍御者皆泣。于是厚遗车马财物。未几,周武帝以罗功臣子,久沦异域,征拜楚安郡太守。以疾去官,归于京师。诸弟见罗少长贫贱,每轻侮之,不以兄礼事也。然性长者,亦不与诸弟校竞长短,后由是重之。
及高祖为丞相,拜仪同,常置左右。既受禅,下诏追赠罗父信官爵曰:‘褒德累行,往代通规,追远慎终,前王盛典。故柱国信,风宇高旷,独秀生民,叡哲居宗,清献映世。宏谋长策,道著于弼谐,纬义经仁,事深于拯济。方当宣风廊庙,亮采台阶,而运属艰危,功高弗赏,眷言令范,事切于心。今景运初开,椒闱肃建,载怀涂山之义,无忘褒、纪之典。可赠太师、上柱国、冀定等十州刺史、赵国公,邑万户。’其诸弟以罗母没齐,先无夫人之号,不当承袭。上以问后,后曰:‘罗诚嫡长,不可诬也。’于是袭爵赵国公。以其弟善为河内郡公,穆为金泉县公,藏为武平县公,陀为武喜县公,整为千牛备身。擢拜罗为左领左右将军,寻迁左卫将军,前后赏赐不可胜计。久而出为凉州总管,进位上柱国。仁寿中,征拜左武卫大将军。炀帝嗣位,改封蜀国公。未几,卒官,谥曰恭。
子纂嗣,仕至河阳郡尉。纂弟武都,大业末,亦为河阳郡尉。庶长子开远,宇文化及之弑逆也,裴虔通率贼入成象殿,宿卫兵士皆从逆,开远时为千牛,与独孤盛力战于阁下,为贼所执,贼义而舍之。善后官至柱国。卒,子览嗣,仕至左候卫将军,大业末卒。
独孤陀字黎邪。仕周胥附上士,坐父徙蜀郡十余年。宇文护被诛,始归长安。高祖受禅,拜上开府、右领左右将军。久之,出为郢州刺史,进位上大将军,累转延州刺史。
好左道。其妻母先事猫鬼,因转入其家。上微闻而不之信也。会献皇后及杨素妻郑氏俱有疾,召医者视之,皆曰:‘此猫鬼疾也。’上以陀后之异母弟,陀妻杨素之异母妹,由是意陀所为,阴令其兄穆以情喻之。上又避左右讽陀,陀言无有。上不悦,左转迁州刺史。出怨言。上令左仆射高颎、纳言苏威、大理正皇甫孝绪、大理丞杨远等杂治之。陀婢徐阿尼言,本从陀母家来,常事猫鬼。每以子日夜祀之。言子者鼠也。其猫鬼每杀人者,所死家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陀尝从家中索酒,其妻曰:‘无钱可酤。’陀因谓阿尼曰:‘可令猫鬼向越公家,使我足钱也。’阿尼便咒之归。数日,猫鬼向素家。十一年,上初从并州还,陀于园中谓阿尼曰:‘可令猫鬼向皇后所,使多赐吾物。’阿尼复咒之,遂入宫中。杨远乃于门下外省遣阿尼呼猫鬼。阿尼于是夜中置香粥一盆,以匙扣而呼之曰:‘猫女可来,无住宫中。’久之,阿尼色正青,若被牵曳者,云猫鬼已至。上以其事下公卿,奇章公牛弘曰:‘妖由人兴,杀其人可以绝矣。’上令以犊车载陀夫妻,将赐死于其家。陀弟司勋侍中整诣阙求哀,于是免陀死,除名为民,以其妻杨氏为尼。先是,有人讼其母为人猫鬼所杀者,上以为妖妄,怒而遣之。及此,诏诛被讼行猫鬼家。陀未几而卒。
炀帝即位,追念舅氏,听以礼葬,乃下诏曰:‘外氏衰祸,独孤陀不幸早世,迁卜有期。言念渭阳之情,追怀伤切,宜加礼命,允备哀荣。可赠正议大夫。’帝意犹不已,复下诏曰:‘舅氏之尊,戚属斯重,而降年弗永,凋落相继。缅惟先往,宜崇徽秩。复赠银青光禄大夫。’有二子:延福、延寿。
陀弟整,官至幽州刺史,大业初卒,赠金紫光禄大夫、平乡侯。
萧岿
萧岿字仁远,梁昭明太子统之孙也。父詧,初封岳阳王,镇襄阳。侯景之乱,其兄河东王誉与其叔父湘东王绎不协,为绎所害。及绎嗣位,察称藩于西魏,乞师请讨绎。周太祖以察为梁主,遣柱国于谨等率骑五万袭绎,灭之。察遂都江陵,有荆郡、其西平州延袤三百里之地,称皇帝于其国,车服节文一同王者。仍置江陵总管,以兵戍之。察薨,岿嗣立,年号天保。岿俊辩,有才学,兼好内典。周武帝平齐之后,岿来贺,帝享之甚欢。亲弹琵琶,令岿起舞,岿曰:‘陛下亲御五弦,臣敢不同百兽!’
高祖受禅,恩礼弥厚,遣使赐金五百两,银千两,布帛万匹,马五百匹。岿来朝,上甚敬焉,诏岿位在王公之上。岿被服端丽,进退闲雅,天子瞩目,百僚倾慕。赏赐以亿计。月余归藩,帝亲饯于浐水之上。后备礼纳其女为晋王妃,又欲以其子玚尚兰陵公主。由是渐见亲待。献皇后言于上曰:‘梁主通家,腹心所寄,何劳猜防也。’上然之,于是罢江陵总管,岿专制其国。岁余,岿又来朝,赐缣万匹,珍玩称是。及还,上亲执手曰:‘梁主久滞荆楚,未复旧都,故乡之念,良轸怀抱。朕当振旅长江,相送旋反耳。’岿拜谢而去。其年五月,寝疾,临终上表曰:‘臣以庸暗,曲荷天慈,宠冠外藩,恩逾连山,爰及子女,尚主婚王。每愿躬擐甲胄,身先士卒,扫荡逋寇,上报明时。而摄生乖舛,遽罹痾疾,属纩在辰,顾阴待谢。长违圣世,感恋呜咽,遗嗣孤藐,特乞降慈。伏愿圣躬与山岳同固,皇基等天日俱永,臣虽九泉,实无遗恨。’并献所服金装劔,上览而嗟悼焉。岿在位二十三年,年四十四薨,梁之臣子谥曰孝明皇帝,庙号世宗。子琮嗣。岿著孝经、周易义记及大小乘幽微十四卷,行于世。
琮字温文,性宽仁,有大度,倜傥不羁,博学有文义。兼善弓马,遣人伏地著帖,琮驰马射之,十发十中,持帖者亦不惧。初封东阳王,寻立为梁太子。及嗣位,上赐玺书曰:‘负荷堂构,其事甚重,虽穷忧劳,常须自力。辑谐内外,亲任才良,聿遵世业,是所望也。彼之疆守,咫尺陈人,水潦之时,特宜警备。陈氏比日虽复朝聘相寻,疆埸之间犹未清肃,唯当恃我必不可干,勿得轻人而不设备。朕与梁国积世相知,重以亲姻,情义弥厚。江陵之地,朝寄非轻,为国为民,深宜抑割,恒加𫗴粥,以礼自存。’又赐梁之大臣玺书,诫勉之。时琮年号广运,有识者曰:‘运之为字军走也,吾君将奔走乎?’其年,琮遣大将军戚昕以舟师袭陈公安,不克而还。征琮叔父岑入朝,拜为大将军,封怀义公,因留不遣。复置江陵总管以监之。琮所署大将军许世武密以城召陈将宜黄侯陈纪,谋泄,琮诛之。后二岁,上征琮入朝,率其臣下二百余人朝于京师,江陵父老莫不陨涕相谓曰:‘吾君其不反矣!’上以琮来朝,遣武乡公崔弘度将兵戍之。军至鄀州,琮叔父岩及弟𤩽等惧弘度掩袭之,遂引陈人至城下,虏居民而叛。于是废梁国。上遣左仆射高颎安集之,曲赦江陵死罪,给民复十年。梁二主各给守墓十户。拜琮为柱国,赐爵莒国公。
炀帝嗣位,以皇后之故,甚见亲重。拜内史令,改封梁公。琮之宗族,缌麻以上,并随才擢用,于是诸萧昆弟布列朝廷。琮性澹雅,不以职务自婴,退朝纵酒而已。内史令杨约与琮同列,帝令约宣旨诫励,约复以私情喻之。琮荅曰:‘琮若复事事,则何异于公哉!’约笑而退。约兄素,时为尚书令,见琮嫁从父妹于钳耳氏,因谓琮曰:‘公,帝王之族,望高戚美,何乃适妹钳耳氏乎?’琮曰:‘前已嫁妹于侯莫陈氏,此复何疑!’素曰:‘钳耳,羌也,侯莫陈,虏也,何得相比!’素意以虏优羌劣。琮曰:‘以羌异虏,未之前闻。’素惭而止。琮虽羁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尝与贺若弼深相友善,弼既被诛,复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而卒。赠左光禄大夫。子铉,襄城通守。复以琮弟子钜为梁公。
钜小名藏,炀帝甚昵之,以为千牛,与宇文皛出入宫掖,伺察内外。帝每有游宴,钜未尝不从焉,遂于宫中多行淫秽。江都之变,为宇文化及所杀。
𤩽字钦文,少聦敏,解属文。在梁为荆州刺史,颇有能名。崔弘度以兵至鄀州,𤩽惧,与其叔父岩奔于陈。陈主以为侍中、安东将军、吴州刺史,甚得物情,三吴父老皆曰:‘吾君子也。’及陈亡,吴人推𤩽为主。吴人见梁武、简文及察、岿等兄弟并第三而践尊位,𤩽自以岿之第三子也,深自矜负。有谢异者,颇知废兴,梁、陈之际,言无不验,江南人甚敬信之。及陈主被擒,异奔于𤩽,由是益为众所归。褒国公宇文述以兵讨之,𤩽遣王哀守吴州,自将拒述。述遣兵别道袭吴州,哀惧,衣道士服,弃城而遁。𤩽众闻之,悉无斗志,与述一战而败。𤩽将左右数人逃于太湖,匿于民家,为人所执,送于述所,斩之长安,时年二十一。
弟璟,为朝请大夫、尚衣奉御。玚,历卫尉卿、秘书监、陶丘侯。瑀,历内史侍郎、河池太守。
史臣曰:三、五哲王,防深虑远,舅甥之国,罕执钧衡,母后之家,无闻倾败。爰及汉、晋,颠覆继轨,皆由乎进不以礼,故其毙亦速。若使独孤权侔吕、霍,必败于仁寿之前,萧氏势均梁、窦,岂全于大业之后!今或不陨旧基,或更隆先构,岂非处之以道,不预权宠之所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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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隋书  卷八十‧列传第四十五  列女 自昔贞专淑媛,布在方策者多矣。妇人之德,虽在于温柔,立节垂名,咸资于贞烈。温柔,仁之本也;贞烈,义之资也。非温柔无以成其仁,非贞烈无以显其义。是以诗书所记,风俗所在,图像丹青,流声竹素,莫不守约以居正,杀身以成仁者也。若文伯、王陵之母,白公、杞植之妻,鲁之义姑,梁之高行,卫君灵主之妾,夏侯文宁之女,或抱信以含贞,或蹈忠而践义,不以存亡易心,不以盛衰改节,其修名彰于既往,徽音传于不朽,不亦休乎!或有王公大人之妃偶,肆情于淫僻之俗,虽衣绣衣,食珍膳,坐金屋,乘玉辇,不入彤管之书,不霑良史之笔,将草木以俱落,与麋鹿而同死,可胜道哉!永言载思,实庶姬之耻也。观夫今之静女,各励松筠之操,甘于玉折兰摧,足以无绝今古。故述其雅志,以纂前代之列女云。
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字阿五,高祖第五女也。美姿仪,性婉顺,好读书,高祖于诸女中特所钟爱。初嫁仪同王奉孝,卒,适河东柳述,时年十八。诸姊并骄贵,主独折节遵于妇道,事舅姑甚谨,遇有疾病,必亲奉汤药。高祖闻之大悦。由是述渐见宠遇。
初,晋王广欲以主配其妃弟萧玚,高祖初许之,后遂适述,晋王因不悦。及述用事,弥恶之。高祖既崩,述徙岭表。炀帝令主与述离绝,将改嫁之。公主以死自誓,不复朝谒,上表请免主号,与述同徙。帝大怒曰:‘天下岂无男子,欲与述同徙耶?’主曰:‘先帝以妾适于柳家,今其有罪,妾当从坐,不愿陛下屈法申恩。’帝不从,主忧愤而卒,时年三十二。临终上表曰:‘昔共姜自誓,著美前诗,鄎妫不言,传芳往诰。妾虽负罪,窃慕古人。生既不得从夫,死乞葬于柳氏。’帝览之愈怒,竟不哭,乃葬主于洪渎川,资送甚薄。朝野伤之。
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者,炀帝之长女也。美风仪,有志节,造次必以礼。年十四,嫁于许国公宇文述子士及,以谨肃闻。及述病且卒,主亲调饮食,手自奉上,世以此称之。
及宇文化及杀逆,主随至聊城,而化及为窦建德所败,士及自济北西归大唐。时隋代衣冠并在其所,建德引见之,莫不惶惧失常,唯主神色自若。建德与语,主自陈国破家亡,不能报怨雪耻,泪下盈襟,声辞不辍,情理切至。建德及观听者莫不为之动容陨涕,咸肃然敬异焉。及建德诛化及,时主有一子,名禅师,年且十岁。建德遣武贲郎将于士澄谓主曰:‘宇文化及躬行杀逆,人神所不容。今将族灭其家,公主之子,法当从坐,若不能割爱,亦听留之。’主泣曰:‘武贲既是隋室贵臣,此事何须见问!’建德竟杀之。主寻请建德削发为尼。
及建德败,将归西京,复与士及遇于东都之下,主不与相见。士及就之,立于户外,请复为夫妻。主拒之曰:‘我与君仇家。今恨不能手刃君者,但谋逆之日察君不预知耳。’因与告绝,诃令速去。士及固请之,主怒曰:‘必欲就死,可相见也。’士及见其言切,知不可屈,乃拜辞而去。
襄城王恪妃
襄城王恪妃者,河东柳氏女也。父旦,循州刺史。妃姿仪端丽,年十余,以良家子合法相,娉以为妃。未几而恪被废,妃修妇道,事之愈敬。炀帝嗣位,恪复徙边,帝令使者杀之于道。恪与辞诀,妃曰:‘若王死,妾誓不独生。’于是相对恸哭。恪既死,棺敛讫,妃谓使者曰:‘妾誓与杨氏同穴。若身死之后得不别埋,君之惠也。’遂抚棺号恸,自经而卒。见者莫不为之涕流。
华阳王楷妃
华阳王楷妃者,河南元氏之女也。父岩,性明敏,有气干。仁寿中,为黄门侍郎,封龙涸县公。炀帝嗣位,坐与柳述连事,除名为民,徙南海。后会赦,还长安。有人谮岩逃归,收而杀之。妃有姿色,性婉顺,初以选为妃。未几而楷被幽废,妃事楷逾谨,每见楷有忧惧之色,辄陈义理以慰谕之,楷甚敬焉。及江都之乱,楷遇宇文化及之逆,以妃赐其党元武达。武达初以宗族之礼,置之别舍,后因醉而逼之。妃自誓不屈,武达怒,挞之百余,辞色弥厉。因取甓自毁其面,血泪交下,武达释之。妃谓其徒曰:‘我不能早死,致令将见侵辱,我之罪也。’因不食而卒。
谯国夫人
谯国夫人者,高凉洗氏之女也。世为南越首领,跨据山洞,部落十余万家。夫人幼贤明,多筹略,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每劝亲族为善,由是信义结于本乡。越人之俗,好相攻击,夫人兄南梁州刺史挺,恃其富强,侵掠傍郡,岭表苦之。夫人多所规谏,由是怨隙止息,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洞。梁大同初,罗州刺史冯融闻夫人有志行,为其子高凉太守宝娉以为妻。融本北燕苗裔。初,冯弘之投高丽也,遣融大父业以三百人浮海归宋,因留于新会。自业及融,三世为守牧,他乡羁旅,号令不行。至是,夫人诫约本宗,使从民礼。每共宝参决辞讼,首领有犯法者,虽是亲族,无所舍纵。自此政令有序,人莫敢违。
遇侯景反,广州都督萧勃征兵援台。高州刺史李迁仕据大皋口,遣召宝。宝欲往,夫人止之曰:‘刺史无故不合召太守,必欲诈君共为反耳。’宝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刺史被召援台,乃称有疾,铸兵聚众,而后唤君。今者若往,必留质,追君兵众。此意可见,愿且无行,以观其势。’数日,迁仕果反,遣主帅杜平虏率兵入灨石。宝知之,遽告,夫人曰:‘平虏,骁将也,领兵入灨石,即与官兵相拒,势未得还。迁仕在州,无能为也。若君自往,必有战斗。宜遣使诈之,卑辞厚礼,云身未敢出,欲遣妇往参。彼闻之喜,必无防虑。于是我将千余人,步担杂物,唱言输赕,得至栅下,贼必可图。’宝从之,迁仕果大喜,觇夫人众皆担物,不设备。夫人击之,大捷。迁仕遂走,保于宁都。夫人总兵与长城侯陈霸先会于灨石。还谓宝曰:‘陈都督大可畏,极得众心。我观此人必能平贼,君宜厚资之。’
及宝卒,岭表大乱,夫人怀集百越,数州晏然。至陈永定二年,其子仆年九岁,遣帅诸首领朝于丹阳,起家拜阳春郡守。后广州刺史欧阳纥谋反,召仆至高安,诱与为乱。仆遣使归告夫人,夫人曰‘我为忠贞,经今两代,不能惜汝辄负国家。’遂发兵拒境,帅百越酋长迎章昭达。内外逼之,纥徒溃散。仆以夫人之功,封信都侯,加平越中郎将,转石龙太守。诏使持节册夫人为中郎将、石龙太夫人,赉绣幰油络驷马安车一乘,给鼓吹一部,并麾幢旌节,其卤簿一如刺史之仪。至德中,仆卒。后遇陈国亡,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夫人,号为圣母,保境安民。
高祖遣总管韦洸安抚岭外,陈将徐璒以南康拒守。洸至岭下,逡巡不敢进。初,夫人以扶南犀杖献于陈主,至此,晋王广遣陈主遗夫人书,谕以国亡,令其归化,并以犀杖及兵符为信。夫人见杖,验知陈亡,集首领数千,尽日恸哭。遣其孙魂帅众迎洸,入至广州,岭南悉定。表魂为仪同三司,册夫人为宋康郡夫人。
未几,番禺人王仲宣反,首领皆应之,围洸于州城,进兵屯衡岭。夫人遣孙暄帅师救洸。暄与逆党陈佛智素相友善,故迟留不进。夫人知之,大怒,遣使执暄,系于州狱。又遣孙盎出讨佛智,战克,斩之。进兵至南海,与鹿愿军会,共败仲宣。夫人亲被甲,乘介马,张锦伞,领彀骑,卫诏使裴矩巡抚诸州,其苍梧首领陈坦、冈州冯岑翁、梁化邓马头、藤州李光略、罗州庞靖等皆来参谒。还令统其部落,岭表遂定。高祖异之,拜盎为高州刺史,仍赦出暄,拜罗州刺史。追赠宝为广州总管、谯国公,册夫人为谯国夫人。以宋康邑回授仆妾洗氏。仍开谯国夫人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降敕书曰:‘朕抚育苍生,情均父母,欲使率土清净,兆庶安乐。而王仲宣等辄相聚结,扰乱彼民,所以遣往诛翦,为百姓除害。夫人情在奉国,深识正理,遂令孙盎斩获佛智,竟破群贼,甚有大功。今赐夫人物五千段。暄不进愆,诚合罪责,以夫人立此诚效,故特原免。夫人宜训导子孙,敦崇礼教,遵奉朝化,以副朕心。’皇后以首饰及宴服一袭赐之,夫人并盛于金箧,并梁、陈赐物各藏于一库。每岁时大会,皆陈于庭,以示子孙,曰:‘汝等宜尽赤心向天子。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今赐物具存,此忠孝之报也,愿汝皆思念之。’
时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俚獠多有亡叛。夫人遣长史张融上封事,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状,不可以招怀远人。上遣推讷,得其赃贿,竟致于法。降敕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宣述上意,谕诸俚獠,所至皆降。高祖嘉之,赐夫人临振县汤沐邑,一千五百户。赠仆为崖州总管、平原郡公。仁寿初,卒,赙物一千段,谥为诚敬夫人。
郑善果母
郑善果母者,清河崔氏之女也。年十三,出适郑诚,生善果。而诚讨尉迥,力战死于阵。母年二十而寡,父彦穆欲夺其志,母抱善果谓彦穆曰:‘妇人无再见男子之义。且郑君虽死,幸有此儿。弃儿为不慈,背死为无礼。宁当割耳截发以明素心,违礼灭慈,非敢闻命。’善果以父死王事,年数岁,拜使持节、大将军,袭爵开封县公,邑一千户。开皇初,进封武德郡公。年十四,授沂州刺史,转景州刺史,寻为鲁郡太守。
母性贤明,有节操,博涉书史,通晓治方。每善果出听事,母恒坐胡床,于鄣后察之。闻其剖断合理,归则大悦,即赐之坐,相对谈笑。若行事不允,或妄瞋怒,母乃还堂,蒙被而泣,终日不食。善果伏于床前,亦不敢起。母方起谓之曰:‘吾非怒汝,乃愧汝家耳。吾为汝家妇,获奉洒扫,如汝先君,忠勤之士也,在官清恪,未尝问私,以身徇国,继之以死,吾亦望汝副其此心。汝既年小而孤,吾寡妇耳,有慈无威,使汝不知礼训,何可负荷忠臣之业乎?汝自童子承袭茅土,位至方伯,岂汝身致之邪?安可不思此事而妄加瞋怒,心缘骄乐,堕于公政!内则坠尔家风,或亡失官爵,外则亏天子之法,以取罪戾。吾死之日,亦何面目见汝先人于地下乎?’
母恒自纺绩,夜分而寐。善果曰:‘儿封侯开国,位居三品,秩俸幸足,母何自勤如是邪?’荅曰:‘呜呼!汝年已长,吾谓汝知天下之理,今闻此言,故犹未也。至于公事,何由济乎?今此秩俸,乃是天子报尔先人之徇命也。当须散赡六姻,为先君之惠,妻子奈何独擅其利,以为富贵哉!又丝枲纺织,妇人之务,上自王后,下至大夫士妻,各有所制。若堕业者,是为骄逸。吾虽不知礼,其可自败名乎?’
自初寡,便不御脂粉,常服大练。性又节俭,非祭祀賔客之事,酒肉不妄陈于前。静室端居,未尝辄出门阁。内外姻戚有吉凶事,但厚加赠遗,皆不诣其家。非自手作及庄园禄赐所得,虽亲族礼遗,悉不许入门。
善果历任州郡,唯内自出馔,于衙中食之,公廨所供,皆不许受,悉用修治廨宇及分给僚佐。善果亦由此克己,号为清吏。炀帝遣御史大夫张衡劳之,考为天下最。征授光禄卿。其母卒后,善果为大理卿,渐骄姿,清公平允遂不如畴昔焉。
孝女王舜
孝女王舜者,赵郡王子春之女也。子春与从兄长忻不协,属齐灭之际,长忻与其妻同谋杀子春。舜时年七岁,有二妹,粲年五岁,璠年二岁,并孤苦,寄食亲戚。舜抚育二妹,恩义甚笃。而舜阴有复仇之心,长忻殊不为备。姊妹俱长,亲戚欲嫁之,辄拒不从。乃密谓其二妹曰:‘我无兄弟,致使父仇不复。吾辈虽是女子,何用生为?我欲共汝报复,汝意如何?’二妹皆垂泣曰:‘唯姊所命。’是夜,姊妹各持刀逾墙而入,手杀长忻夫妻,以告父墓。因诣县请罪,姊妹争为谋首,州县不能决。高祖闻而嘉叹,特原其罪。
韩觊妻
韩觊妻者,洛阳于氏女也,字茂德。父实,周大左辅。于氏年十四,适于觊。虽生长膏腴,家门鼎盛,而动遵礼度,躬自俭约,宗党敬之。年十八,觊从军战没,于氏哀毁骨立,恸感行路。每至朝夕奠祭,皆手自捧持。及免丧,其父以其幼少无子,将嫁之。誓无异志。复令家人敦喻,于氏昼夜涕泣,截发自誓。其父喟然伤感,遂不夺其志焉。因养夫之孽子世隆为嗣,身自抚育,爱同己生,训导有方,卒能成立。自孀居已后,唯时或归宁,至于亲族之家,绝不来往。有尊卑就省谒者,送迎皆不出户庭。蔬食布衣,不听声乐,以此终身。高祖闻而嘉叹,下诏褒美,表其门闾,长安中号为节妇阙。终于家,年七十二。
陆让母
陆让母者,上党冯氏女也。性仁爱,有母仪,让即其孽子也。仁寿中,为番州刺史,数有聚敛,赃货狼籍,为司马所奏。上遣使按之皆验,于是囚诣长安,亲临问。让称冤,上复令治书侍御史抚按之,状不易前。乃命公卿百僚议之,咸曰‘让罪当死’。诏可其奏。
让将就刑,冯氏蓬头垢面诣朝堂数让曰:‘无汗马之劳,致位刺史,不能尽诚奉国,以荅鸿恩,而反违犯宪章,赃货狼籍。若言司马诬汝,百姓百官不应亦皆诬汝。若言至尊不怜愍汝,何故治书覆汝?岂诚臣?岂孝子?不诚不孝,何以为人!’于是流涕呜咽,亲持盂粥劝让令食。既而上表求哀,词情甚切,上愍然为之改容。献皇后甚奇其意,致请于上。治书侍御史柳彧进曰:‘冯氏母德之至,有感行路。如或杀之,何以为劝?’上于是集京城士庶于朱雀门,遣舍人宣诏曰:‘冯氏以嫡母之德,足为世范,慈爱之道,义感人神,特宜矜免,用奖风俗。让可减死,除名为民。’复下诏曰:‘冯氏体备仁慈,夙闲礼度。孽让非其所生,往犯宪章,宜从极法,躬自诣阙,为之请命,匍匐顿颡。朕哀其义,特免死辜。使天下妇人皆如冯者,岂不闺门雍睦,风俗和平!朕每嘉叹不能已。宜摽扬优赏,用章有德。可赐物五百段。’集诸命妇,与冯相识,以宠异之。
刘昶女
刘昶女者,河南长孙氏之妇也。昶在周,尚公主,官至柱国、彭国公,数为将帅,位望隆显。与高祖有旧。及受禅,甚亲任,历左武卫大将军、庆州总管。其子居士,为太子千牛备身,聚徒任侠,不遵法度,数得罪。上以昶故,每辄原之。居士转恣,每大言曰:‘男儿要当辫头反缚,籧篨上作獠舞。’取公卿子弟膂力雄健者,辄将至家,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殆死能不屈者,称为壮士,释而与交。党与三百人,其趫捷者号为饿鹘队,武力者号为蓬转队。每韝鹰绁犬,连骑道中,殴击路人,多所侵夺。长安市里无贵贱,见之者皆辟易,至于公卿妃主,莫敢与校者。其女则居士之姊也,每垂泣诲之,殷勤垦恻。居士不改,至破家产。昶年老,奉养甚薄。其女时寡居,哀昶如此,每归宁于家,躬勤纺绩,以致其甘脆。
有人告居士与其徒游长安城,登故未央殿基,南向坐,前后列队,意有不逊,每相约曰:‘当为一死耳。’又时有人言居士遣使引突厥令南寇,当于京师应之。上谓昶曰:‘今日之事,当复如何?’昶犹恃旧恩,不自引咎,直前曰:‘黑白在于至尊。’上大怒,下昶狱,捕居士党与,治之甚急。宪司又奏昶事母不孝。其女知昶必不免,不食者数日,每亲调饮食,手自捧持,诣大理饷其父。见狱卒,长跪以进,歔欷呜咽,见者伤之。居士坐斩,昶竟赐死于家。诏百僚临视。时其女绝而复苏者数矣,公卿慰谕之。其女言父无罪,坐子以及于祸。词情哀切,人皆不忍闻见。遂布衣蔬食以终其身。上闻而叹曰:‘吾闻衰门之女,兴门之男,固不虚也!’
锺士雄母
锺士雄母者,临贺蒋氏女也。士雄仕陈,为伏波将军。陈主以士雄岭南酋帅,虑其反复,每质蒋氏于都下。及晋王广平江南,以士雄在岭表,欲以恩义致之,遣蒋氏归临贺。既而同郡虞子茂、锺文华等作乱,举兵攻城,遣人召士雄,士雄将应之。蒋氏谓士雄曰:‘我前在扬都,备尝辛苦。今逢圣化,母子聚集,没身不能上报,焉得为逆哉!汝若禽兽其心,背德忘义者,我当自杀于汝前。’士雄于是遂止。蒋氏复为书与子茂等,谕以祸福。子茂不从,寻为官军所败。上闻蒋氏,甚异之,封为安乐县君。
时尹州寡妇胡氏者,不知何氏妻也。甚有志节,为邦族所重。当江南之乱,讽谕宗党,皆守险不从叛逆,封为密陵郡君。
孝妇覃氏
孝妇覃氏者,上郡锺氏妇也。与其夫相见未几而夫死,时年十八。事后姑以孝闻。数年之间,姑及伯叔皆相继而死,覃氏家贫,无以葬。于是躬自节俭,昼夜纺绩,蓄财十年,而葬八丧,为州里所敬。上闻而赐米百石,表其门闾。
元务光母
元务光母者,范阳卢氏女也。少好读书,造次以礼。盛年寡居,诸子幼弱,家贫不能就学,卢氏每亲自教授,勖以义方,世以此称之。仁寿末,汉王谅举兵反,遣将綦良往山东略地。良以务光为记室。及良败,慈州刺史上官政簿籍务光之家,见卢氏,悦而逼之,卢氏以死自誓。政为人凶悍,怒甚,以烛烧其身。卢氏执志弥固,竟不屈节。
裴伦妻
裴伦妻,河东柳氏女也,少有风训。大业末,伦为渭源令。属薛举之乱,县城为贼所陷,伦遇害。柳时年四十,有二女及儿妇三人,皆有美色。柳氏谓之曰:‘我辈遭逢祸乱,汝父已死,我自念不能全汝。我门风有素,义不受辱于群贼,我将与汝等同死,如何?’其女等皆垂泣曰:‘唯母所命。’柳氏遂自投于井,其女及妇相继而下,皆重死于井中。
赵元楷妻
赵元楷妻者,清河崔氏之女也。父儦,在文学传。家有素范,子女皆遵礼度。元楷父为仆射,家富于财,重其门望,厚礼以聘之。元楷甚敬崔氏,虽在宴私,不妄言笑,进止容服,动合礼仪。
化及之反也,元楷随至河北,将归长安。至滏口,遇盗攻掠,元楷仅以身免。崔氏为贼所拘,贼请以为妻,崔氏谓贼曰:‘我士大夫女,为仆射子妻,今日破亡,自可即死。遣为贼妇,终必不能。’群贼毁裂其衣,形体悉露,缚于床箦之上,将凌之。崔氏惧为所辱,诈之曰:‘今力已屈,当听处分,不敢相违,请解缚。’贼遽释之。崔因着衣,取贼佩刀,倚树而立曰:‘欲杀我,任加刀锯。若死,可来相逼!’贼大怒,乱射杀之。元楷后得杀妻者,支解之,以祭崔氏之柩。
史臣曰:夫称妇人之德,皆以柔顺为先,斯乃举其中庸,未臻其极者也。至于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志不可夺,唯义所在,考之图史,亦何世而无哉。兰陵主质迈寒松,南阳主心逾匪石,洗媪、孝女之忠壮,崔、冯二母之诚恳,足使义勇惭其志烈,兰玉谢其贞芳。襄城、华阳之妃,裴伦、元楷之妇,时逢艰阻,事乖好合,甘心同穴,颠沛靡它。志励冰霜,言逾皎日,虽诗咏共姜之自誓,传述伯姬之守死,其将复何以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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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隋书  卷八十一‧列传第四十六  东夷 高丽
高丽之先,出自夫余。夫余王尝得河伯女,因闭于室内,为日光随而照之,感而遂孕,生一大卵,有一男子破壳而出,名曰朱蒙。夫余之臣以朱蒙非人所生,咸请杀之,王不听。及壮,因从猎,所获居多,又请杀之。其母以告朱蒙,朱蒙弃夫余东南走。遇一大水,深不可越。朱蒙曰:‘我是河伯外孙,日之子也。今有难,而追兵且及,如何得渡?’于是鱼鳖积而成桥,朱蒙遂渡。追骑不得济而还。
朱蒙建国,自号高句丽,以高为氏。朱蒙死,子闾达嗣。至其孙莫来兴兵,遂并夫余。至裔孙位宫,以魏正始中入寇西安平,毌丘俭拒破之。位宫玄孙之子曰昭列帝,为慕容氏所破,遂入丸都,焚其宫室,大掠而还。昭列帝后为百济所杀。其曾孙琏,遣使后魏。琏六世孙汤,在周遣使朝贡,武帝拜汤上开府、辽东郡公、辽东王。高祖受禅,汤复遣使诣阙,进授大将军,改封高丽王。岁遣使朝贡不绝。
其国东西二千里,南北千余里。都于平壤城,亦曰长安城,东西六里,随山屈曲,南临𬇙水。复有国内城、汉城,并其都会之所,其国中呼为‘三京’。与新罗每相侵夺,战争不息。官有太大兄,次大兄,次小兄,次对卢,次意侯奢,次乌拙,次太大使者,次大使者,次小使者,次褥奢,次翳属,次仙人,凡十二等。复有内评、外评、五部褥萨。人皆皮冠,使人加插鸟羽。贵者冠用紫罗,饰以金银。服大袖衫,大口袴,素皮带,黄革屦。妇人裙襦加。兵器与中国略同。每春秋校猎,王亲临之。人税布五匹,谷五石。游人则三年一税,十人共细布一匹。租户一石,次七斗,下五斗。反逆者缚之于柱,爇而斩之,籍没其家。盗则偿十倍。用刑既峻,罕有犯者。乐有五弦、琴、筝、筚篥、横吹、箫、鼓之属,吹芦以和曲。每年初,聚戏于𬇙水之上,王乘腰舆,列羽仪以观之。事毕,王以衣服入水,分左右为二部,以水石相溅掷,諠呼驰逐,再三而止。俗好蹲踞,洁净自喜,以趋走为敬,拜则曳一脚,立各反拱,行必摇手。性多诡伏。父子同川而浴,共室而寝。妇人淫奔,俗多游女。有婚嫁者,取男女相悦,然即为之,男家送猪酒而已,无财聘之礼。或有受财者,人共耻之。死者殡于屋内,经三年,择吉日而葬。居父母及夫之丧,服皆三年,兄弟三月。初终哭泣,葬则鼓舞作乐以送之。埋讫,悉取死者生时服玩车马置于墓侧,会葬者争取而去。敬鬼神,多淫祠。
开皇初,频有使入朝。及平陈之后,汤大惧,治兵积谷,为守拒之策。十七年,上赐汤玺书曰:
朕受天命,爱育率土,委王海隅,宣扬朝化,欲使圆首方足各遂其心。王每遣使人,岁常朝贡,虽称藩附,诚节未尽。王既人臣,须同朕德,而乃驱逼靺鞨,固禁契丹。诸藩顿颡,为我臣妾,忿善人之慕义,何毒害之情深乎?太府工人,其数不少,王必须之,自可闻奏。昔年潜行财货,利动小人,私将弩手逃窜下国。岂非修理兵器,意欲不臧,恐有外闻,故为盗窃?时命使者,抚慰王藩,本欲问彼人情,教彼政术。王乃坐之空馆,严加防守,使其闭目塞耳,永无闻见。有何阴恶,弗欲人知,禁制官司,畏其访察?又数遣马骑,杀害边人,屡骋奸谋,动作邪说,心在不賔。
朕于苍生悉如赤子,赐王土宇,授王官爵,深恩殊泽,彰著遐迩。王专怀不信,恒自猜疑,常遣使人密觇消息,纯臣之义岂若是也?盖当由朕训导不明,王之愆违,一已宽恕,今日以后,必须改革。守藩臣之节,奉朝正之典,自化尔藩,勿忤他国,则长享富贵,实称朕心。彼之一方,虽地狭人少,然普天之下,皆为朕臣。今若黜王,不可虚置,终须更选官属,就彼安抚。王若洒心易行,率由宪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劳别遣才彦也?昔帝王作法,仁信为先,有善必赏,有恶必罚,四海之内,具闻朕旨。王若无罪,朕忽加兵,自余藩国谓朕何也!王必虚心纳朕此意,慎勿疑惑,更怀异图。
往者陈叔宝代在江阴,残害人庶,惊动我烽候,抄掠我边境。朕前后诫敕,经历十年,彼则恃长江之外,聚一隅之众,惛狂骄傲,不从朕言。故命将出师,除彼凶逆,来往不盈旬月,兵骑不过数千。历代逋寇,一朝清荡,遐迩乂安,人神胥悦。闻王叹恨,独致悲伤,黜陟幽明,有司是职,罪王不为陈灭,赏王不为陈存,乐祸好乱,何为尔也?王谓辽水之广何如长江?高丽之人多少陈国?朕若不存含育,责王前愆,命一将军,何待多力!殷勤晓示,许王自新耳。宜得朕怀,自求多福。
汤得书惶恐,将奉表陈谢,会病卒。子元嗣立。高祖使使拜元为上开府、仪同三司,袭爵辽东郡公,赐衣一袭。元奉表谢恩,并贺祥瑞,因请封王。高祖优册元为王。
明年,元率靺鞨之众万余骑寇辽西,营州总管韦冲击走之。高祖闻而大怒,命汉王谅为元帅,总水陆讨之,下诏黜其爵位。时馈运不继,六军乏食,师出临渝关,复遇疾疫,王师不振。及次辽水,元亦惶惧,遣使谢罪,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云云。上于是罢兵,待之如初,元亦岁遣朝贡。
炀帝嗣位,天下全盛,高昌王、突厥启人可汗并亲诣阙贡献,于是征元入朝。元惧,藩礼颇阙。大业七年,帝将讨元之罪,车驾渡辽水,上营于辽东城,分道出师,各顿兵于其城下。高丽率兵出拒,战多不利,于是皆婴城固守。帝令诸军攻之,又敕诸将:‘高丽若降者,即宜抚纳,不得纵兵。’城将陷,贼辄言请降,诸将奉旨不敢赴机,先令驰奏。比报至,贼守御亦备,随出拒战。如此者再三,帝不悟。由是食尽师老,转输不继,诸军多败绩,于是班师。是行也,唯于辽水西拔贼武厉逻,置辽东郡及通定镇而还。
九年,帝复亲征之,乃敕诸军以便宜从事。诸将分道攻城,贼势日蹙。会杨玄感作乱,反书至,帝大惧,即日六军并还。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丽,高丽具知事实,悉锐来追,殿军多败。十年,又发天下兵,会盗贼蜂起,人多流亡,所在阻绝,军多失期。至辽水,高丽亦困弊,遣使乞降,囚送斛斯政以赎罪。帝许之,顿于怀远镇,受其降款。仍以俘囚军实归。至京师,以高丽使者亲告于太庙,因拘留之。仍征元入朝,元竟不至。帝敕诸军严装,更图后举,会天下大乱,遂不克复行。
百济
百济之先,出自高丽国。其国王有一侍婢,忽怀孕,王欲杀之。婢云:‘有物状如鸡子,来感于我,故有娠也。’王舍之。后遂生一男,弃之厕溷,久而不死,以为神,命养之,名曰东明。及长,高丽王忌之,东明惧,逃至淹水,夫余人共奉之。东明之后,有仇台者,笃于仁信,始立其国于带方故地。汉辽东太守公孙度以女妻之,渐以昌盛,为东夷强国。初以百家济海,因号百济。历十余代,代臣中国,前史载之详矣。开皇初,其王余昌遣使贡方物,拜昌为上开府、带方郡公、百济王。
其国东西四百五十里,南北九百余里,南接新罗,北拒高丽。其都曰居拔城。官有十六品:长曰左平,次大率,次恩率,次德率,次杅率,次奈率,次将德,服紫带;次施德,皂带;次固德,赤带;次李德,青带;次对德以下,皆黄带;次文督,次武督,次佐军,次振武,次克虞,皆用白带。其冠制并同,唯奈率以上饰以银花。长史三年一交代。畿内为五部,部有五巷,士人居焉。五方各有方领一人,方佐贰之。方有十郡,郡有将。其人杂有新罗、高丽、倭等,亦有中国人。其衣服与高丽略同。妇人不加粉黛,女辫发垂后,已出嫁则分为两道,盘于头上。俗尚骑射,读书史,能吏事,亦知医药、蓍龟、占相之术。以两手据地为敬。有僧尼,多寺塔。有鼓角、箜篌、筝、竽、箎、笛之乐,投壶、围棋、樗蒲、握槊、弄珠之戏。行宋元嘉历,以建寅月为岁首。国中大姓有八族,沙氏、燕氏、刕氏、解氏、贞氏、国氏、木氏、苖氏。婚娶之礼,略同于华。丧制如高丽。有五谷、牛、猪、鸡,多不火食。厥田下湿,人皆山居。有巨栗。每以四仲之月,王祭天及五帝之神。并其始祖仇台庙于国城,岁四祠之。国西南人岛居者十五所,皆有城邑。
平陈之岁,有一战船漂至海东牟罗国,其船得还,经于百济,昌资送之甚厚,并遣使奉表贺平陈。高祖善之,下诏曰:‘百济王既闻平陈,远令奉表,往复至难,若逢风浪,便致伤损。百济王心迹淳至,朕已委知。相去虽远,事同言面,何必数遣使来相体悉。自今以后,不须年别入贡,朕亦不遣使往,王宜知之。’使者舞蹈而去。
开皇十八年,昌使其长史王辩那来献方物,属兴辽东之役,遣使奉表,请为军导。帝下诏曰:‘往岁为高丽不供职贡,无人臣礼,故命将讨之。高元君臣恐惧,畏服归罪,朕已赦之,不可致伐。’厚其使而遣之。高丽颇知其事,以兵侵掠其境。
昌死,子余宣立,死,子余璋立。
大业三年,璋遣使者燕文进朝贡。其年,又遣使者王孝邻入献,请讨高丽。炀帝许之,令觇高丽动静。然璋内与高丽通和,挟诈以窥中国。七年,帝亲征高丽,璋使其臣国智牟来请军期。帝大悦,厚加赏锡,遣尚书起部郎席律诣百济,与相知。明年,六军渡辽,璋亦严兵于境,声言助军,实持两端。寻与新罗有隙,每相战争。十年,复遣使朝贡。后天下乱,使命遂绝。
其南海行三月,有 2822d.gif 牟罗国,南北千余里,东西数百里,土多麞鹿,附庸于百济。百济自西行三日,至貊国云。
新罗
新罗国,在高丽东南,居汉时乐浪之地,或称斯罗。魏将毌丘俭讨高丽,破之,奔沃沮。其后复归故国,留者遂为新罗焉。故其人杂有华夏、高丽、百济之属,兼有沃沮、不耐、韩、獩之地。其王本百济人,自海逃入新罗,遂王其国。传祚至金真平,开皇十四年,遣使贡方物。高祖拜真平为上开府、乐浪郡公、新罗王。其先附庸于百济,后因百济征高丽,高丽人不堪戎役,相率归之,遂致强盛,因袭百济附庸于迦罗国。
其官有十七等:其一曰伊罚干,贵如相国;次伊尺干,次迎干,次破弥干,次大阿尺干,次阿尺干,次乙吉干,次沙咄干,次及伏干,次大奈摩干,次奈摩,次大舍,次小舍,次吉土,次大乌,次小乌,次造位。外有郡县。其文字、甲兵同于中国。选人壮健者悉入军,烽、戍、逻俱有屯管部伍。风俗、刑政、衣服,略与高丽、百济同。每正月旦相贺,王设宴会,班赉群官。其日拜日月神。至八月十五日,设乐,令官人射,赏以马布。其有大事,则聚群官详议而定之。服色尚素。妇人辫发绕头,以杂彩及珠为饰。婚嫁之礼,唯酒食而已,轻重随贫富。新婚之夕,女先拜舅姑,次即拜夫。死有棺敛,葬起坟陵。王及父母妻子丧,持服一年。田甚良沃,水陆兼种。其五谷、果菜、鸟兽物产,略与华同。大业以来,岁遣朝贡。新罗地多山险,虽与百济构隙,百济亦不能图之。
靺鞨
靺鞨,在高丽之北,邑落俱有酋长,不相总一。凡有七种:其一号粟末部,与高丽相接,胜兵数千,多骁武,每寇高丽中。其二曰伯咄部,在粟末之北,胜兵七千。其三曰安车骨部,在伯咄东北。其四曰拂涅部,在伯咄东。其五曰号室部,在拂涅东。其六曰黑水部,在安车骨西北。其七曰白山部,在粟末东南。胜兵并不过三千,而黑水部尤为劲健。自拂涅以东,矢皆石镞,即古之肃慎氏也。所居多依山水,渠帅曰大莫弗瞒咄,东夷中为强国。有徒太山者,俗甚敬畏,上有熊罴豹狼,皆不害人,人亦不敢杀。地卑湿,筑土如堤,凿穴以居,开口向上,以梯出入。相与偶耕,土多粟麦穄。水汽咸,生盐于木皮之上。其畜多猪。嚼米为酒,饮之亦醉。妇人服布,男子衣猪狗皮。俗以溺洗手面,于诸夷最为不洁。其俗淫而妒,其妻外淫,人有告其夫者,夫辄杀妻,杀而后悔,必杀告者,由是奸淫之事终不发扬。人皆射猎为业,角弓长三尺,箭长尺有二寸。常以七八月造毒药,傅矢以射禽兽,中者立死。
开皇初,相率遣使贡献。高祖诏其使曰:‘朕闻彼土人庶多能勇捷,今来相见,实副朕怀。朕视尔等如子,尔等宜敬朕如父。’对曰:‘臣等僻处一方,道路悠远,闻内国有圣人,故来朝拜。既蒙劳赐,亲奉圣颜,下情不胜欢喜,愿得长为奴仆也。’其国西北与契丹相接,每相劫掠。后因其使来,高祖诫之曰:‘我怜念契丹与尔无异,宜各守土境,岂不安乐?何为辄相攻击,甚乖我意!’使者谢罪。高祖因厚劳之,令宴饮于前。使者与其徒皆起舞,其曲折多战斗之容。上顾谓侍臣曰:‘天地间乃有此物,常作用兵意,何其甚也!’然其国与隋悬隔,唯粟末、白山为近。
炀帝初与高丽战,频败其众,渠帅度地稽率其部来降。拜为右光禄大夫,居之柳城,与边人来往。悦中国风俗,请被冠带,帝嘉之,赐以锦绮而褒宠之。及辽东之役,度地稽率其徒以从,每有战功,赏赐优厚。十三年,从帝幸江都,寻放归柳城。在涂遇李密之乱,密遣兵邀之,前后十余战,仅而得免。至高阳,复没于王须拔。未几,遁归罗艺。
流求国
流求国,居海岛之中,当建安郡东,水行五日而至。土多山洞。其王姓欢斯氏,名渴剌兜,不知其由来有国代数也。彼土人呼之为可老羊,妻曰多拔荼。所居曰波罗檀洞,堑栅三重,环以流水,树棘为藩。王所居舍,其大一十六间,雕刻禽兽。多斗镂树,似橘而叶密,条纤如发,然下垂。国有四五帅,统诸洞,洞有小王。往往有村,村有鸟了帅,并以善战者为之,自相树立,理一村之事。男女皆以白纻绳缠发,从项后盘绕至额。其男子用鸟羽为冠,装以珠贝,饰以赤毛,形制不同。妇人以罗纹白布为帽,其形正方。织斗镂皮并杂色纻及杂毛以为衣,制裁不一。缀毛垂螺为饰,杂色相间,下垂小贝,其声如珮。缀铛施钏,悬珠于颈。织藤为笠,饰以毛羽。有刀、矟、弓、箭、劔、铍之属。其处少铁,刃皆薄小,多以骨角辅助之。编纻为甲,或用熊豹皮。王乘木兽,令左右舆之而行,导从不过数十人。小王乘机,镂为兽形。国人好相攻击,人皆骁健善走,难死而耐创。诸洞各为部队,不相救助。两阵相当,勇者三五人出前跳噪,交言相骂,因相击射。如其不胜,一军皆走,遣人致谢,即共和解。收取斗死者,共聚而食之,仍以髑髅将向王所。王则赐之以冠,使为队帅。无赋敛,有事则均税。用刑亦无常准,皆临事科决。犯罪皆断于鸟了帅;不伏,则上请于王,王令臣下共议定之。狱无枷锁,唯用绳缚。决死刑以铁锥,大如箸,长尺余,钻顶而杀之。轻罪用杖。俗无文字,望月亏盈以纪时节,候草药枯以为年岁。
人深目长鼻,颇类于胡,亦有小慧。无君臣上下之节,拜伏之礼。父子同床而寝。男子拔去髭鬓,身上有毛之处皆亦除去。妇人以墨黥手,为虫蛇之文。嫁娶以酒肴珠贝为娉,或男女相悦,便相匹偶。妇人产乳,必食子衣,产后以火自灸,令汗出,五日便平复。以木槽中暴海水为盐,木汁为酢,酿米面为酒,其味甚薄。食皆用手。偶得异味,先进尊者。凡有宴会,执酒者必待呼名而后饮。上王酒者,亦呼王名。衔杯共饮,颇同突厥。歌呼蹋蹄,一人唱,众皆和,音颇哀怨。扶女子上膊,摇手而舞。其死者气将绝,举至庭,亲賔哭泣相吊。浴其尸,以布帛缠之,裹以苇草,亲土而殡,上不起坟。子为父者,数月不食肉。南境风俗少异,人有死者,邑里共食之。
有熊罴豺狼,尤多猪鸡,无牛羊驴马。厥田良沃,先以火烧而引水灌之。持一插,以石为刃,长尺余,阔数寸,而垦之。土宜稻、粱、 221f2.gif 黍、麻、豆、赤豆、胡豆、黑豆等,木有枫、栝、樟、松、楩、楠、杉、梓,竹、藤、果、药同于江表,风土气候与岭南相类。
俗事山海之神,祭以酒肴,斗战杀人,便将所杀人祭其神。或依茂树起小屋,或悬髑髅于树上,以箭射之,或累石系幡以为神主。王之所居,壁下多聚髑髅以为佳。人间门户上必安兽头骨角。
大业元年,海师何蛮等,每春秋二时,天清风静,东望依希,似有烟雾之气,亦不知几千里。三年,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入海求访异俗,何蛮言之,遂与蛮俱往,因到流求国。言不相通,掠一人而返。明年,帝复令宽慰抚之,流求不从,宽取其布甲而还。时倭国使来朝,见之曰:‘此夷邪久国人所用也。’帝遣武贲郎将陈棱、朝请大夫张镇州率兵自义安浮海击之。至高华屿,又东行二日至鼊屿,又一日便至流求。初,棱将南方诸国人从军,有昆仑人颇解其语,遣人慰谕之,流求不从,拒逆官军。棱击走之,进至其都,频战皆败,焚其宫室,虏其男女数千人,载军实而还。自尔遂绝。
倭国
倭国,在百济、新罗东南,水陆三千里,于大海之中依山岛而居。魏时,译通中国。三十余国,皆自称王。夷人不知里数,但计以日。其国境东西五月行,南北三月行,各至于海。其地势东高西下。都于邪靡堆,则魏志所谓邪马台者也。古云去乐浪郡境及带方郡并一万二千里,在会稽之东,与儋耳相近。汉光武时,遣使入朝,自称大夫。安帝时,又遣使朝贡,谓之倭奴国。桓、灵之间,其国大乱,递相攻伐,历年无主。有女子名卑弥呼,能以鬼道惑众,于是国人共立为王。有男弟,佐卑弥理国。其王有侍婢千人,罕有见其面者,唯有男子二人给王饮食,通传言语。其王有宫室楼观,城栅皆持兵守卫,为法甚严。自魏至于齐、梁,代与中国相通。
开皇二十年,倭王姓阿每,字多利思比孤,号阿辈鸡弥,遣使诣阙。上令所司访其风俗。使者言倭王以天为兄,以日为弟,天未明时出听政,跏趺坐,日出便停理务,云委我弟。高祖曰:‘此太无义理。’于是训令改之。王妻号鸡弥,后宫有女六七百人。名太子为利歌弥多弗利。无城郭。内官有十二等:一曰大德,次小德,次大仁,次小仁,次大义,次小义,次大礼,次小礼,次大智,次小智,次大信,次小信,员无定数。有军尼一百二十人,犹中国牧宰。八十户置一伊尼翼,如今里长也。十伊尼翼属一军尼。其服饰,男子衣裙襦,其袖微小,履如屦形,漆其上,系之于脚。人庶多跣足。不得用金银为饰。故时衣横幅,结束相连而无缝。头亦无冠,但垂发于两耳上。至隋,其王始制冠,以锦彩为之,以金银镂花为饰。妇人束发于后,亦衣裙襦,裳皆有襈。攕竹为梳,编草为荐,杂皮为表,缘以文皮。有弓、矢、刀、矟、弩、 408e.gif 、斧,漆皮为甲,骨为矢镝。虽有兵,无征战。其王朝会,必陈设仪仗,奏其国乐。户可十万。
其俗杀人强盗及奸皆死,盗者计赃酬物,无财者没身为奴。自余轻重,或流或杖。每讯究狱讼,不承引者,以木压膝,或张强弓,以弦锯其项。或置小石于沸汤中,令所竞者探之,云理曲者即手烂。或置蛇瓮中,令取之,云曲者即螫手矣。人颇恬静,罕争讼,少盗贼。乐有五弦、琴、笛。男女多黥臂点面文身,没水捕鱼。无文字,唯刻木结绳。敬佛法,于百济求得佛经,始有文字。知卜筮,尤信巫觋。每至正月一日,必射戏饮酒,其余节略与华同。好棋博、握槊、樗蒲之戏。气候温暖,草木冬青,土地膏腴,水多陆少。以小环挂鸬鹚项,令入水捕鱼,日得百余头。俗无盘俎,藉以檞叶,食用手𫗦之。性质直,有雅风。女多男少,婚嫁不取同姓,男女相悦者即为婚。妇入夫家,必先跨犬,乃与夫相见。妇人不淫妒。死者敛以棺椁,亲賔就尸歌舞,妻子兄弟以白布制服。贵人三年殡于外,庶人卜日而瘗。及葬,置尸船上,陆地牵之,或以小舆。有阿苏山,其石无故火起接天者,俗以为异,因行祷祭。有如意宝珠,其色青,大如鸡卵,夜则有光,云鱼眼精也。新罗、百济皆以倭为大国,多珍物,并敬仰之,恒通使往来。
大业三年,其王多利思比孤遣使朝贡。使者曰:‘闻海西菩萨天子重兴佛法,故遣朝拜,兼沙门数十人来学佛法。’其国书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云云。帝览之不悦,谓鸿胪卿曰:‘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明年,上遣文林郎裴清使于倭国。度百济,行至竹岛,南望罗国,经都斯麻国,迥在大海中。又东至一支国,又至竹斯国,又东至秦王国,其人同于华夏,以为夷洲,疑不能明也。又经十余国,达于海岸。自竹斯国以东,皆附庸于倭。倭王遣小德阿辈台,从数百人,设仪仗,鸣鼓角来迎。后十日,又遣大礼哥多毗,从二百余骑郊劳。既至彼都,其王与清相见,大悦,曰:‘我闻海西有大隋,礼义之国,故遣朝贡。我夷人,僻在海隅,不闻礼义,是以稽留境内,不即相见。今故清道饰馆,以待大使,冀闻大国惟新之化。’清荅曰:‘皇帝德并二仪,泽流四海,以王慕化,故遣行人来此宣谕。’既而引清就馆。其后清遣人谓其王曰:‘朝命既达,请即戒涂。’于是设宴享以遣清,复令使者随清来贡方物。此后遂绝。
史臣曰:广谷大川异制,人生其间异俗,嗜欲不同,言语不通,圣人因时设教,所以达其志而通其俗也。九夷所居,与中夏悬隔,然天性柔顺,无犷暴之风,虽绵邈山海,而易以道御。夏、殷之代,时或来王。暨箕子避地朝鲜,始有八条之禁,疏而不漏,简而可久,化之所感,千载不绝。今辽东诸国,或衣服参冠冕之容,或饮食有俎豆之器,好尚经术,爱乐文史,游学于京都者,往来继路,或亡没不归。非先哲之遗风,其孰能致于斯也?故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诚哉斯言。其俗之可采者,岂徒楛矢之贡而已乎?自高祖抚有周余,惠此中国,开皇之末,方事辽左,天时不利,师遂无功。二代承基,志包宇宙,频践三韩之域,屡发千钧之弩。小国惧亡,敢同困兽,兵连不戢,四海骚然,遂以土崩,丧身灭国。兵志有之曰:‘务广德者昌,务广地者亡。’然辽东之地,不列于郡县久矣。诸国朝正奉贡,无阙于岁时,二代震而矜之,以为人莫若己,不能怀以文德,遽动干戈。内恃富强,外思广地,以骄取怨,以怒兴师。若此而不亡,自古未之闻也。然则四夷之戒,安可不深念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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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隋书  卷八十二‧列传第四十七  南蛮 南蛮杂类,与华人错居,曰蜒,曰獽,曰俚,曰獠,曰 340c.gif ,俱无君长,随山洞而居,古先所谓百越是也。其俗断发文身,好相攻讨,浸以微弱,稍属于中国,皆列为郡县,同之齐人,不复详载。大业中,南荒朝贡者十余国,其事迹多湮灭而无闻。今所存录,四国而已。
林邑
林邑之先,因汉末交阯女子征侧之乱,内县功曹子区连杀县令,自号为王。无子,其甥范熊代立,死,子逸立。日南人范文因乱为逸仆隶,遂教之筑宫室,造器械。逸甚信任,使文将兵,极得众心。文因间其子弟,或奔或徙。及逸死,国无嗣,文自立为王。其后范佛为晋扬威将军戴桓所破。宋交州刺史檀和之将兵击之,深入其境。至梁、陈,亦通使往来。
其国延袤数千里,土多香木金宝,物产大抵与交阯同。以塼为城,蜃灰涂之,东向户。尊官有二:其一曰西那婆帝,其二曰萨婆地歌。其属官三等:其一曰伦多姓,次歌伦致帝,次乙他伽兰。外官分为二百余部。其长官曰弗罗,次曰可轮,如牧宰之差也。王戴金花冠,形如章甫,衣朝霞布,珠玑璎珞,足蹑革履,时复锦袍。良家子侍卫者二百许人,皆执金装刀。有弓、箭、刀、槊,以竹为弩,傅毒于矢。乐有琴、笛、琵琶、五弦,颇与中国同。每击鼓以警众,吹蠡以即戎。
其人深目高鼻,发拳色黑。俗皆徒跣,以幅布缠身。冬月衣袍。妇人椎髻。施椰叶席。每有婚媾,令媒者赍金银钏、酒二壶、鱼数头至女家。于是择日,夫家会亲賔,歌舞相对。女家请一婆罗门,送女至男家,婿盥手,因牵女授之。王死七日而葬,有官者三日,庶人一日。皆以函盛尸,鼓舞导从,舆至水次,积薪焚之。收其余骨,王则内金罂中,沉之于海;有官者以铜罂,沉之于海口;庶人以瓦,送之于江。男女皆截发,随丧至水次,尽哀而止,归则不哭。每七日,然香散花,复哭,尽哀而止,尽七七而罢,至百日、三年,亦如之。人皆奉佛,文字同于天竺。
高祖既平陈,乃遣使献方物,其后朝贡遂绝。时天下无事,群臣言林邑多奇宝者。仁寿末,上遣大将军刘方为驩州道行军总管,率钦州刺史甯长真、驩州刺史李晕、开府秦雄步骑万余及犯罪者数千人击之。其王梵志率其徒乘巨象而战,方军不利。方于是多掘小坑,草覆其上,因以兵挑之。梵志悉众而阵,方与战,伪北,梵志逐之,至坑所,其众多陷,转相惊骇,军遂乱。方纵兵击之,大破之。频战辄败,遂弃城而走。方入其都,获其庙主十八枚,皆铸金为之,盖其有国十八叶矣。方班师,梵志复其故地,遣使谢罪,于是朝贡不绝。
赤土
赤土国,扶南之别种也。在南海中,水行百余日而达所都。土色多赤,因以为号。东波罗剌国,西婆罗娑国,南诃罗旦国,北拒大海,地方数千里。其王姓瞿昙氏,名利富多塞,不知有国近远。称其父释王位出家为道,传位于利富多塞,在位十六年矣。有三妻,并邻国王之女也。居僧祗城,有门三重,相去各百许步。每门图画飞仙、仙人、菩萨之像,县金花铃毦,妇女数十人,或奏乐,或捧金花。又饰四妇人,容饰如佛塔边金刚力士之状,夹门而立。门外者持兵仗,门内者执白佛。夹道垂素网,缀花。王宫诸屋悉是重阁,北户,北面而坐。坐三重之榻。衣朝霞布,冠金花冠,垂杂宝璎珞。四女子立侍,左右兵卫百余人。王榻后作一木龛,以金银五香木杂钿之。龛后悬一金光焰,夹榻又树二金镜,镜前并陈金瓮,瓮前各有金香炉。当前置一金伏牛,牛前树壹宝盖,盖左右皆有宝扇。婆罗门等数百人,东西重行,相向而坐。其官有萨陀迦罗一人,陀拏达釜二人,迦利蜜迦三人,共掌政事;俱罗末帝一人,掌刑法。每城置那邪迦一人,钵帝十人。
其俗等皆穿耳剪发,无跪拜之礼。以香油涂身。其俗敬佛,尤重婆罗门。妇人作髻于项后。男女通以朝霞、朝云杂色布为衣。豪富之室,恣意华靡,唯金锁非王赐不得服用。每婚嫁,择吉日,女家先期五日,作乐饮酒,父执女手以授婿,七日乃配焉。既娶则分财别居,唯幼子与父同居。父母兄弟死则剔发素服,就水上构竹木为棚,棚内积薪,以尸置上。烧香建幡,吹蠡击鼓以送之,纵火焚薪,遂落于水。贵贱皆同。唯国王烧讫,收灰贮以金瓶,藏于庙屋。冬夏常温,雨多霁少,种植无时,特宜稻、穄、白豆、黑麻,自余物产多同于交阯。以甘蔗作酒,杂以紫瓜根。酒色黄赤,味亦香美。亦名椰浆为酒。
炀帝即位,募能通绝域者。大业三年,屯田主事常骏、虞部主事王君政等请使赤土。帝大悦,赐骏等帛各百匹,时服一袭而遣。赍物五千段,以赐赤土王。其年十月,骏等自南海郡乘舟,昼夜二旬,每值便风。至焦石山而过,东南泊陵伽钵拔多洲,西与林邑相对,上有神祠焉。又南行,至师子石,自是岛屿连接。又行二三日,西望见狼牙须国之山,于是南达鸡笼岛,至于赤土之界。其王遣婆罗门鸠摩罗以舶三十艘来迎,吹蠡击鼓,以乐隋使,进金锁以缆骏船。月余,至其都,王遣其子那邪迦请与骏等礼见。先遣人送金盘,贮香花并镜镊,金合二枚,贮香油,金瓶八枚,贮香水,白叠布四条,以拟供使者盥洗。其日未时,那邪迦又将象二头,持孔雀盖以迎使人,并致金花、金盘以藉诏函。男女百人奏蠡鼓,婆罗门二人导路,至王宫。骏等奉诏书上阁,王以下皆坐。宣诏讫,引骏等坐,奏天竺乐。事毕,骏等还馆,又遣婆罗门就馆送食,以草叶为盘,其大方丈。因谓骏曰:‘今是大国中人,非复赤土国矣。饮食疏薄,愿为大国意而食之。’后数日,请骏等入宴,仪卫导从如初见之礼。王前设两床,床上并设草叶盘,方一丈五尺,上有黄白紫赤四色之饼,牛、羊、鱼、鳖、猪、蝳蝐之肉百余品。延骏升床,从者坐于地席,各以金锺置酒,女乐迭奏,礼遗甚厚。寻遣那邪迦随骏贡方物,并献金芙蓉冠、龙脑香。以铸金为多罗叶,隐起成文以为表,金函封之,令婆罗门以香花奏蠡鼓而送之。既入海,见绿鱼群飞水上。浮海十余日,至林邑东南,并山而行。其海水阔千余步,色黄气腥,舟行一日不绝,云是大鱼粪也。循海北岸,达于交阯。骏以六年春与那邪迦于弘农谒,帝大悦,赐骏等物二百段,俱授秉义尉,那邪迦等官赏各有差。
真腊
真腊国,在林邑西南,本扶南之属国也。去日南郡舟行六十日,而南接车渠国,西有朱江国。其王姓刹利氏,名质多斯那。自其祖渐已强盛,至质多斯那,遂兼扶南而有之。死,子伊奢那先代立。居伊奢那城,郭下二万余家。城中有一大堂,是王听政之所。总大城三十,城有数千家,各有部帅,官名与林邑同。其王三日一听朝,坐五香七宝床,上施宝帐。其帐以文木为竿,象牙、金钿为壁,状如小屋,悬金光焰,有同于赤土。前有金香𬬻,二人侍侧。王著朝霞古贝,瞒络腰腹,下垂至胫,头戴金宝花冠,被真珠璎珞,足履革屣,耳悬金珰。常服白叠,以象牙为𪨗。若露发,则不加璎珞。臣人服制,大抵相类。有五大臣,一曰孤落支,二曰高相凭,三曰婆何多陵,四曰舍摩陵,五曰髯多娄,及诸小臣。朝于王者,辄以阶下三稽首。王唤上阶,则跪,以两手抱膊,绕王环坐。议政事讫,跪伏而去。阶庭门阁,侍卫有千余人,被甲持仗。其国与参半、朱江二国和亲,数与林邑、陀桓二国战争。其人行止皆持甲仗,若有征伐,因而用之。其俗非王正妻子,不得为嗣。王初立之日,所有兄弟并刑残之,或去一指,或劓其鼻,别处供给,不得仕进。
人形小而色黑。妇人亦有白者。悉拳发垂耳,性气捷劲。居处器物颇类赤土。以右手为净,左手为秽。每旦澡洗,以杨枝净齿,读诵经咒。又澡洒乃食,食罢还用杨枝净齿,又读经咒。饮食多苏酪、沙糖、秔粟、米饼。欲食之时,先取杂肉羹与饼相和,手擩而食。娶妻者,唯送衣一具,择日遣媒人迎妇。男女二家各八日不出,昼夜燃灯不息。男婚礼毕,即与父母分财别居。父母死,小儿未婚者,以余财与之。若婚毕,财物入官。其丧葬,儿女皆七日不食,剔发而哭,僧尼、道士、亲故皆来聚会,音乐送之。以五香木烧尸,收灰以金银瓶盛,送于大水之内。贫者或用瓦,而以彩色画之。亦有不焚,送尸山中,任野兽食者。
其国北多山阜,南有水泽,地气尤热,无霜雪,饶瘴疠毒蠚。土宜粱稻,少黍粟,果菜与日南、九真相类。异者有婆那娑树,无花,叶似柿,实似冬瓜;菴罗树,花叶似枣,实似李;毗野树,花似木瓜,叶似杏,实似楮;婆田罗树,花叶实并似枣而小异;歌毕他树,花似林檎,叶似榆而厚大,实似李,其大如升。自余多同九真。海中有鱼名建同,四足,无鳞,其鼻如象,吸水上喷,高五六十尺。有浮胡鱼,其形似 4c49.gif ,嘴如鹦鹉,有八足。多大鱼,半身出水,望之如山。
每五六月中,毒气流行,即以白猪、白牛、白羊于城西门外祠之。不然者,五谷不登,六畜多死,人众疾疫。近都有陵伽钵婆山,上有神祠,每以兵五千人守卫之。城东有神名婆多利,祭用人肉。其王年别杀人,以夜祀祷,亦有守卫者千人。其敬鬼如此。多奉佛法,尤信道士,佛及道士并立像于馆。
大业十二年,遣使贡献,帝礼之甚厚,其后亦绝。
婆利
婆利国,自交阯浮海,南过赤土、丹丹,乃至其国。国界东西四月行,南北四十五日行。王姓刹利邪伽,名护滥那婆。官曰独诃邪挐,次曰独诃氏挐。国人善投轮刀,其大如镜,中有窍,外锋如锯,远以投人,无不中。其余兵器与中国略同。俗类真腊,物产同于林邑。其杀人及盗,截其手,奸者锁其足,期年而止。祭祀必以月晦,盘贮酒肴,浮之流水。每十一月,必设大祭。海出珊瑚。有鸟名舍利,解人语。
大业十二年,遣使朝贡,后遂绝。于时南荒有丹丹、盘盘二国,亦来贡方物,其风俗物产,大抵相类云。
史臣曰:礼云:‘南方曰蛮,有不火食者矣。’书称:‘蛮夷猾夏。’诗曰:‘蠢尔蛮荆。’种类实繁,代为纷梗。自秦并二楚,汉平百越,地穷丹徼,景极日南,水陆可居,咸为郡县。暨乎境分吴、蜀,时经晋、宋,道有污隆,服叛不一。高祖受命,克平九宇,炀帝纂业,威加八荒。甘心远夷,志求珍异,故师出于流求,兵加于林邑,威振殊俗,过于秦、汉远矣。虽有荒外之功,无救域中之败。传曰:‘非圣人,外宁必内忧。’诚哉斯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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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隋书  卷八十三‧列传第四十八  西域 汉氏初开西域,有三十六国,其后分立五十五王,置校尉、都护以抚纳之。王莽篡位,西域遂绝。至于后汉,班超所通者五十余国,西至西海,东西四万里,皆来朝贡,复置都护、校尉以相统摄。其后或绝或通,汉朝以为劳弊中国,其官时废时置。暨魏、晋之后,互相吞灭,不可详焉。
炀帝时,遣侍御史韦节、司隶从事杜行满使于西蕃诸国。至 262fa.gif 賔,得码碯杯;王舍城,得佛经;史国,得十舞女、师子皮、火鼠毛而还。帝复令闻喜公裴矩于武威、张掖间往来以引致之。其有君长者四十四国。矩因其使者入朝,啖以厚利,令其转相讽谕。大业年中,相率而来朝者三十余国,帝因置西域校尉以应接之。寻属中国大乱,朝贡遂绝。然事多亡失,今所存录者,二十国焉。
吐谷浑
吐谷浑,本辽西鲜卑徒河涉归子也。初,涉归有二子,庶长曰吐谷浑,少曰若洛廆。涉归死,若洛廆代统部落,是为慕容氏。吐谷浑与若洛廆不协,遂西度陇,止于甘松之南,洮水之西,南极白兰山,数千里之地,其后遂以吐谷浑为国氏焉。当魏、周之际,始称可汗。都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有城郭而不居,随逐水草。官有王公、仆射、尚书、郎中、将军。其主以皂为帽,妻戴金花。其器械衣服略与中国同。其王公贵人多戴羃 4366.gif ,妇人裙襦辫发,缀以珠贝。国无常税。杀人及盗马者死,余坐则征物以赎罪。风俗颇同突厥。丧有服制,葬讫而除。性皆贪忍。有大麦、粟、豆。青海周回千余里,中有小山,其俗至冬辄放牝马于其上,言得龙种。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騘驹,能日行千里,故时称青海騘焉。多牦牛,饶铜、铁、朱砂。地兼鄯善、且末。西北有流沙数百里,夏有热风,伤毙行旅。风之将至,老驼预知之,则引项而鸣,聚立,以口鼻埋沙中。人见则知之,以毡拥蔽口鼻而避其患。
其主吕夸,在周数为边寇,及开皇初,以兵侵弘州。高祖以弘州地旷人梗,因而废之。遣上柱国元谐率步骑数万击之。贼悉发国中兵,自曼头至于树敦,甲骑不绝。其所署河西总管、定城王锺利房及其太子可博汗,前后来拒战。谐频击破之,俘斩甚众。吕夸大惧,率其亲兵远遁。其名王十三人,各率部落而降。上以其高宁王移兹裒素得众心,拜为大将军,封河南王,以统降众,自余官赏各有差。未几,复来寇边,旭州刺史皮子信出兵拒战,为贼所败,子信死之。汶州总管梁远以锐卒击之,斩千余级,奔退。俄而入寇廓州,州兵击走之。
吕夸在位百年,屡因喜怒废其太子而杀之。其后太子惧见废辱,遂谋执吕夸而降,请兵于边吏。秦州总管、河间王弘请将兵应之,上不许。太子谋泄,为其父所杀,复立其少子嵬王诃为太子。叠州刺史杜粲请因其衅而讨之,上又不许。六年,嵬王诃复惧其父诛之,谋率部落万五千人户将归国,遣使诣阙,请兵迎接。上谓侍臣曰:‘浑贼风俗,特异人伦,父既不慈,子复不孝。朕以德训人,何有成其恶逆也!吾当教之以义方耳。’乃谓使者曰:‘朕受命于天,抚育四海,望使一切生人皆以仁义相向。况父子天性,何得不相亲爱也!吐谷浑主既是嵬王之父,嵬王是吐谷浑主太子,父有不是,子须陈谏。若谏而不从,当令近臣亲戚内外讽谕。必不可,泣涕而道之。人皆有情,必当感悟。不可潜谋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是朕臣妾,各为善事,即称朕心。嵬王既有好意,欲来投朕,朕唯教嵬王为臣子之法,不可远遣兵马,助为恶事。’嵬王乃止。八年,其名王拓拔木弥请以千余家归化。上曰:‘溥天之下,皆曰朕臣,虽复荒遐,未识风教,朕之抚育,俱以仁孝为本。浑贼惛狂,妻子怀怖,并思归化,自救危亡。然叛夫背父,不可收纳。又其本意,正自避死,若今遣拒,又复不仁。若更有意信,但宜慰抚,任其自拔,不须出兵马应接之。其妹夫及甥欲来,亦任其意,不劳劝诱也。’是岁河南王移兹裒死,高祖令其弟树归袭统其众。平陈之后,吕夸大惧,遁逃保险,不敢为寇。
十一年,吕夸卒,子伏立。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藩,并献方物,请以女备后庭。上谓滕王曰:‘此非至诚,但急计耳。’乃谓无素曰:‘朕知浑主欲令女事朕,若依来请,他国闻之,便当相学。一许一塞,是谓不平。若并许之,又非好法。朕情存安养,欲令遂性,岂可聚敛子女以实后宫乎?’竟不许。十二年,遣刑部尚书宇文抚慰之。十六年,以光化公主妻伏,伏上表称公主为天后,上不许。
明年,其国大乱,国人杀伏,立其弟伏允为主。使使陈废立之事,并谢专命之罪,且请依俗尚主,上从之。自是朝贡岁至,而常访国家消息,上甚恶之。
炀帝即位,伏允遣其子顺来朝。时铁勒犯塞,帝遣将军冯孝慈出敦煌以御之,孝慈战不利。铁勒遣使谢罪,请降,帝遣黄门侍郎裴矩慰抚之,讽令击吐谷浑以自效。铁勒许诺,即勒兵袭吐谷浑,大败之。伏允东走,保西平境。帝复令观王雄出浇河、许公宇文述出西平以掩之,大破其众。伏允遁逃,部落来降者十万余口,六畜三十余万。述追之急,伏允惧,南遁于山谷间。其故地皆空,自西平临羌城以西,且末以东,祁连以南,雪山以北,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置郡县镇戍,发天下轻罪徙居之。于是留顺不之遣。伏允无以自资,率其徒数千骑客于党项。帝立顺为主,送出玉门,令统余众,以其大宝王尼洛周为辅。至西平,其部下杀洛周,顺不果入而还。大业末,天下乱,伏允复其故地,屡寇河右,郡县不能御焉。
党项
党项羌者,三苗之后也。其种有宕昌、白狼,皆自称猕猴种。东接临洮、西平,西拒叶护,南北数千里,处山谷间。每姓别为部落,大者五千余骑,小者千余骑。织牦牛尾及 26369.gif 437d.gif 毛以为屋。服裘褐,披毡以为上饰。俗尚武力,无法令,各为生业,有战阵则相屯聚。无徭赋,不相往来。牧养牦牛、羊、猪以供食,不知稼穑。其俗淫秽蒸报,于诸夷中最为甚。无文字,但候草木以记岁时。三年一聚会,杀牛羊以祭天。人年八十以上死者,以为令终,亲戚不哭。少而死者,则云大枉,共悲哭之。有琵琶、横吹,击缶为节。
魏、周之际,数来扰边。高祖为丞相时,中原多故,因此大为寇掠。蒋公梁睿既平王谦,请因还师以讨之,高祖不许。开皇四年,有千余家归化。五年,拓拔宁丛等各率众诣旭州内附,授大将军,其部下各有差。十六年,复寇会州,诏发陇西兵以讨之,大破其众。又相率请降,愿为臣妾,遣子弟入朝谢罪。高祖谓之曰:‘还语尔父兄,人生须有定居,养老长幼。而乃乍还乍走,不羞乡里邪!’自是朝贡不绝。
高昌
高昌国者,则汉车师前王庭也,去敦煌十三日行。其境东西三百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大山。昔汉武帝遣兵西讨,师旅顿敝,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其地有汉时高昌垒,故以为国号。初,蠕蠕立阚伯周为高昌王。伯周死,子义成立,为从兄首归所杀。首归自立为高昌王,又为高车阿伏至罗所杀。以敦煌人张孟明为主。孟明为国人所杀,更以马儒为王,以巩顾、麹嘉二人为左右长史。儒又通使后魏,请内属。内属人皆恋土,不愿东迁,相与杀儒,立嘉为王。嘉字灵凤,金城榆中人,既立,又臣于茹茹。及茹茹主为高车所杀,嘉又臣于高车。属焉耆为挹怛所破,众不能自统,请主于嘉。嘉遣其第二子为焉耆王,由是始大,益为国人所服。嘉死,子坚立。
其都城周回一千八百四十步,于坐室画鲁哀公问政于孔子之像。国内有城十八。官有令尹一人,次公二人,次左右卫,次八长史,次五将军,次八司马,次侍郎、校郎、主簿、从事、省事。大事决之于王,小事长子及公评断,不立文记。男子胡服,妇人裙襦,头上作髻。其风俗政令与华夏略同。地多石碛,气候温暖,谷麦再熟,宜蚕,多五果。有草名为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出赤盐如朱,白盐如玉。多蒲陶酒。俗事天神,兼信佛法。国中羊马牧于隐僻之处,以避外寇,非贵人不知其所。北有赤石山,山北七十里有贪汗山,夏有积雪。此山之北,铁勒界也。从武威西北,有捷路,度沙碛千余里,四面茫然,无有蹊径。欲往者,寻有人畜骸骨而去。路中或闻歌哭之声,行人寻之,多致亡失,盖魑魅魍魉也。故商客往来,多取伊吾路。
开皇十年,突厥破其四城,有二千人来归中国。坚死,子伯雅立。其大母本突厥可汗女,其父死,突厥令依其俗,伯雅不从者久之。突厥逼之,不得已而从。
炀帝嗣位,引致诸蕃。大业四年,遣使贡献,帝待其使甚厚。明年,伯雅来朝。因从击高丽,还尚宗女华容公主。八年冬归蕃,下令国中曰:‘夫经国字人,以保存为贵,宁邦缉政,以全济为大。先者以国处边荒,境连猛狄,同人无咎,被发左衽。今大隋统御,宇宙平一,普天率土,莫不齐向。孤既沐浴和风,庶均大化,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辫削衽。’帝闻而甚善之,下诏曰:‘彰德嘉善,圣哲所隆,显诚遂良,典谟贻则。光禄大夫、弁国公、高昌王伯雅识量经远,器怀温裕,丹款夙著,亮节遐宣。本自诸华,历祚西壤,昔因多难,沦迫獯戎,数穷毁冕,翦为胡服。自我皇隋平一宇宙,化偃九围,德加四表。伯雅逾沙忘阻,奉賮来庭,观礼容于旧章,慕威仪之盛典。于是袭缨解辫,削衽曳裾,变夷从夏,义光前载。可赐衣冠之具,仍班制造之式。并遣使人部领将送。被以采章,复见车服之美,弃彼毡毳,还为冠带之国。’然伯雅先臣铁勒,而铁勒恒遣重臣在高昌国,有商胡往来者,则税之送于铁勒。虽有此令取悦中华,然竟畏铁勒而不敢改也。自是岁令使人贡其方物。
康国
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恒故地,然自汉以来相承不绝。其王本姓温,月氏人也。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遂有其国。支庶各分王,故康国左右诸国并以昭武为姓,示不忘本也。王字代失毕,为人宽厚,甚得众心。其妻突厥达度可汗女也。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城多众居。大臣三人共掌国事。其王索发,冠七宝金花,衣绫罗锦绣白叠。其妻有髻,幪以皂巾。丈夫翦发锦袍。名为强国,而西域诸国多归之。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有胡律,置于祅祠,决罚则取而断之。重罪者族,次重者死,贼盗截其足。
人皆深目高鼻,多须髯。善于商贾,诸夷交易多凑其国。有大小鼓、琵琶、五弦、箜篌、笛。婚姻丧制与突厥同。国立祖庙,以六月祭之,诸国皆来助祭。俗奉佛,为胡书。气候温,宜五谷,勤修园蔬,树木滋茂。出马、驼、骡、驴、封牛、黄金、铙沙、香、阿萨那香、瑟瑟、麖皮、氍 3ca3.gif 、锦叠。多蒲陶酒,富家或致千石,连年不败。
大业中,始遣使贡方物,后遂绝焉。
安国
安国,汉时安息国也。王姓昭武氏,与康国王同族,字设力登。妻,康国王女也。都在那密水南,城有五重,环以流水。宫殿皆为平头。王坐金驼座,高七八尺。每听政,与妻相对,大臣三人评理国事。风俗同于康国,唯妻其姊妹,及母子递相禽兽,此为异也。炀帝即位之后,遣司隶从事杜行满使于西域,至其国,得五色盐而返。国之西百余里有毕国,可千余家。其国无君长,安国统之。大业五年,遣使贡献,后遂绝焉。
石国
石国,居于药杀水,都城方十余里。其王姓石,名涅。国城之东南立屋,置座于中,正月六日、七月十五日以王父母烧余之骨,金瓮盛之,置于床上,巡绕而行,散以花香杂果,王率臣下设祭焉。礼终,王与夫人出就别帐,臣下以次列坐,享宴而罢。有粟麦,多良马。其俗善战,曾贰于突厥,射匮可汗兴兵灭之,令特勤甸职摄其国事。南去䥽汗六百里,东南去瓜州六千里。甸职以大业五年遣使朝贡,其后不复至。
女国
女国,在葱岭之南,其国代以女为王。王姓苏毗,字末羯,在位二十年。女王之夫,号曰金聚,不知政事。国内丈夫唯以征伐为务。山上为城,方五六里,人有万家。王居九层之楼,侍女数百人,五日一听朝。复有小女王,共知国政。其俗贵妇人,轻丈夫,而性不妒忌。男女皆以彩色涂面,一日之中,或数度变改之。人皆被发,以皮为鞋,课税无常。气候多寒,以射猎为业。出𨱎石、朱砂、麝香、牦牛、骏马、蜀马。尤多盐,恒将盐向天竺兴贩,其利数倍。亦数与天竺及党项战争。其女王死,国中则厚敛金钱,求死者族中之贤女二人,一为女王,次为小王。贵人死,剥取皮,以金屑和骨肉置于瓶内而埋之。经一年,又以其皮内于铁器埋之。俗事阿修罗神,又有树神,岁初以人祭,或用猕猴。祭毕,入山祝之,有一鸟如雌雉,来集掌上,破其腹而视之,有粟则年丰,沙石则有灾,谓之鸟卜。开皇六年,遣使朝贡,其后遂绝。
焉耆
焉耆国,都白山之南七十里,汉时旧国也。其王姓龙,字突骑。都城方二里。国内有九城,胜兵千余人。国无纲维。其俗奉佛书,类婆罗门。婚姻之礼有同华夏。死者焚之,持服七日。男子剪发。有鱼盐蒲苇之利。东去高昌九百里,西去龟兹九百里,皆沙碛。东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龟兹
龟兹国,都白山之南百七十里,汉时旧国也。其王姓白,字苏尼咥。都城方六里。胜兵者数千。俗杀人者死,劫贼断其一臂,并刖一足。俗与焉耆同。王头系彩带,垂之于后,坐金师子座。土多稻、粟、菽、麦,饶铜、铁、铅、麖皮、氍、铙沙、盐绿、雌黄、胡粉、安息香、良马、封牛。东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阗千四百里,西去疏勒千五百里,西北去突厥牙六百余里,东南去瓜州三千一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疏勒
疏勒国,都白山南百余里,汉时旧国也。其王字阿弥厥,手足皆六指。产子非六指者,即不育。都城方五里。国内有大城十二,小城数十,胜兵者二千人。王戴金师子冠。土多稻、粟、麻、麦、铜、铁、锦、雌黄,每岁常供送于突厥。南有黄河,西带葱岭,东去龟兹千五百里,西去䥽汗国千里,南去朱俱波八九百里,东北去突厥牙千余里,东南去瓜州四千六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于阗
于阗国,都葱岭之北二百余里。其王姓王,字卑示闭练。都城方八九里。国中大城有五,小城数十,胜兵者数千人。俗奉佛,尤多僧尼,王每持斋戒。城南五十里有赞摩寺者,云是罗汉比丘比卢旃所造,石上有辟支佛徒跣之迹。于阗西五百里有比摩寺,云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俗无礼义,多贼盗淫纵。王锦帽,金鼠冠,妻戴金花。其王发不令人见。俗云,若见王发,年必俭。土多麻、麦、粟、稻、五果,多园林,山多美玉。东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国三千里,西去朱俱波千里,北去龟兹千四百里,东北去瓜州二千八百里。大业中,频遣使朝贡。
䥽汗
䥽汗国,都葱岭之西五百余里,古渠搜国也。王姓昭武,字阿利柒。都城方四里。胜兵数千人。王坐金羊床,妻戴金花。俗多朱砂、金、铁。东去疏勒千里,西去苏对沙那国五百里,西北去石国五百里,东北去突厥牙二千余里,东去瓜州五千五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吐火罗
吐火罗国,都葱岭西五百里,与挹怛杂居。都城方二里。胜兵者十万人,皆习战。其俗奉佛。兄弟同一妻,迭寝焉,每一人入房,户外挂其衣以为志。生子属其长兄。其山穴中有神马,每岁牧牝马于穴所,必产名驹。南去漕国千七百里,东去瓜州五千八百里。大业中,遣使朝贡。
挹怛
挹怛国,都乌浒水南二百余里,大月氏之种类也。胜兵者五六千人。俗善战。先时国乱,突厥遣通设字诘强领其国。都城方十余里。多寺塔,皆饰以金。兄弟同妻。妇人有一夫者,冠一角帽,夫兄弟多者,依其数为角。南去漕国千五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米国
米国,都那密水西,旧康居之地也。无王。其城主姓昭武,康国王之支庶,字闭拙。都城方二里。胜兵数百人。西北去康国百里,东去苏对沙那国五百里,西南去史国二百里,东去瓜州六千四百里。大业中,频贡方物。
史国
史国,都独莫水南十里,旧康居之地也。其王姓昭武,字逖遮,亦康国王之支庶也。都城方二里。胜兵千余人。俗同康国。北去康国二百四十里,南去吐火罗五百里,西去那色波国二百里,东北去米国二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曹国
曹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之地也。国无主,康国王令子乌建领之。都城方三里。胜兵千余人。国中有得悉神,自西海以东诸国并敬事之。其神有金人焉,金破罗阔丈有五尺,高下相称。每日以驼五头、马十匹、羊一百口祭之,常有千人食之不尽。东南去康国百里,西去何国百五十里,东去瓜州六千六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何国
何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之地也。其王姓昭武,亦康国王之族类,字敦。都城方二里。胜兵千人。其王坐金羊座。东去曹国百五十里,西去小安国三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七百五十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乌那曷
乌那曷国,都乌浒水西,旧安息之地也。王姓昭武,亦康国种类,字佛食。都城方二里。胜兵数百人。王坐金羊座。东北去安国四百里,西北去穆国二百余里,东去瓜州七千五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穆国
穆国,都乌浒河之西,亦安息之故地,与乌那曷为邻。其王姓昭武,亦康国王之种类也,字阿滥密。都城方三里。胜兵二千人。东北去安国五百里,东去乌那曷二百余里,西去波斯国四千余里,东去瓜州七千七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波斯
波斯国,都达曷水之西苏蔺城即条支之故地也。其王字库萨和。都城方十余里。胜兵二万余人,乘象而战。国无死刑,或断手刖足,没家财,或剃去其须,或系排于项,以为标异。人年三岁已上,出口钱四文。妻其姊妹。人死者,弃尸于山,持服一月。王著金花冠,坐金师子座,傅金屑于须上以为饰。衣锦袍,加璎珞于其上。土多良马,大驴,师子,白象,大鸟卵,真珠,颇黎,兽魄,珊瑚,琉璃,码碯,水精,瑟瑟,呼洛羯,吕腾,火齐,金刚,金,银,瑜石,铜,镔铁,锡,锦叠,细布,氍,毾 3caa.gif ,护那,越诺布,檀,金缕织成,赤皮,朱沙,水银,薰陆、郁金、苏合、青木等诸香,胡椒,毕拨,石蜜,半蜜,千年枣,附子,诃黎勒,无食子,盐绿,雌黄。突厥不能至其国,亦羁縻之。波斯每遣使贡献。西去海数百里,东去穆国四千余里,西北去拂菻四千五百里,东去瓜州万一千七百里。
炀帝遣云骑尉李昱使通波斯,寻遣使随昱贡方物。
漕国
漕国,在葱岭之北,汉时賔国也。其王姓昭武,字顺达,康国王之宗族。都城方四里。胜兵者万余人。国法严整,杀人及贼盗皆死。其俗淫祠。葱岭山有顺天神者,仪制极华,金银鍱为屋,以银为地,祠者日有千余人。祠前有一鱼脊骨,其孔中通,马骑出入。国王戴金鱼头冠,坐金马座。土多稻、粟、豆、麦;饶象,马,封牛,金,银,镔铁,氍,朱砂,青黛,安息、青木等香,石蜜,半蜜,黑盐,阿魏,没药,白附子。北去帆延七百里,东去劫国六百里,东北去瓜州六千六百里。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附国
附国者,蜀郡西北二千余里,即汉之西南夷也。有嘉良夷,即其东部,所居种姓自相率领,土俗与附国同,言语少殊,不相统一。其人并无姓氏。附国王字宜缯。其国南北八百里,东南千五百里,无城栅,近川谷,傍山险。俗好复仇,故垒石为 25558.gif 上方二三步,状似浮图。于下级开小门,从内上通,夜必关闭,以防贼盗。国有二万余家,号令自王出。嘉良夷政令系之酋帅,重罪者死,轻刑罚牛。
人皆轻捷,便于击劔。漆皮为牟甲,弓长六尺,以竹为弦。妻其群母及嫂,儿弟死,父兄亦纳其妻。好歌舞,鼓簧,吹长笛。有死者,无服制,置尸高床之上,沐浴衣服,被以牟甲,覆以兽皮。子孙不哭,带甲舞劔而呼云:‘我父为鬼所取,我欲报冤杀鬼。’自余亲戚哭三声而止。妇人哭,必以两手掩面。死家杀牛,亲属以猪酒相遗,共饮啖而瘗之。死后十年而大葬,其葬必集亲賔,杀马动至数十匹。立其祖父神而事之。其俗以皮为帽,形圆如钵,或带羃。衣多毛毼皮裘,全剥牛脚皮为靴。项系铁锁,手贯铁钏。王与酋帅,金为首饰,胸前悬一金花,径三寸。其土高,气候凉,多风少雨。土宜小麦、青梁。山出金、银、多白雉。水有嘉鱼,长四尺而鳞细。
大业四年,其王遣使素福等八人入朝。明年,又遣其弟子宜林率嘉良夷六十人朝贡。欲献良马,以路险不通,请开山道以修职贡。炀帝以劳人不许。
嘉良有水,阔六七十丈,附国有水,阔百余丈,并南流,用皮为舟而济。
附国南有薄缘夷,风俗亦同。西有女国。其东北连山,绵亘数千里,接于党项。往往有羌:大、小左封,昔卫,葛延,白狗,向人,望族,林台,春桑,利豆,迷桑,婢药,大硖,白兰,叱利摸徒,那鄂,当迷,渠步,桑悟,千碉,并在深山穷谷,无大君长。其风俗略同于党项,或役属吐谷浑,或附附国。
大业中,来朝贡。缘西南边置诸道总管,以遥管之。
史臣曰:自古开远夷,通绝域,必因宏放之主,皆起好事之臣。张骞凿空于前,班超投笔于后,或结之以重宝,或慑之以利劔,投躯万死之地,以要一旦之功,皆由主尚来远之名,臣殉轻生之节。是知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也。炀帝规摹宏侈,掩吞秦、汉,裴矩方进西域图记以荡其心,故万乘亲出玉门关,置伊吾、且末,而关右暨于流沙,骚然无聊生矣。若使北狄无虞,东夷告捷,必将修轮台之戍,筑乌垒之城,求大秦之明珠,致条支之鸟卵,往来转输,将何以堪其敝哉!古者哲王之制,方五千里,务安诸夏,不事要荒。岂威不能加,德不能被?盖不以四夷劳中国,不以无用害有用也。是以秦戍五岭,汉事三边,或道殣相望,或户口减半。隋室恃其强盛,亦狼狈于青海。此皆一人失其道,故亿兆罹其毒。若深思即叙之义,固辞都护之请,返其千里之马,不求白狼之贡,则七戎九夷,候风重译,虽无辽东之捷,岂及江都之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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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隋书  卷八十四‧列传第四十九  北狄 突厥
突厥之先,平凉杂胡也,姓阿史那氏。后魏太武灭沮渠氏,阿史那以五百家奔茹茹,世居金山,工于铁作。金山状如兜鍪,俗呼兜鍪为‘突厥’,因以为号。或云,其先国于西海之上,为邻国所灭,男女无少长尽杀之。至一儿,不忍杀,刖足断臂,弃于大泽中。有一牝狼,每衔肉至其所,此儿因食之,得以不死。其后遂与狼交,狼有孕焉。彼邻国者,复令人杀此儿,而狼在其侧。使者将杀之,其狼若为神所凭,欻然至于海东,止于山上。其山在高昌西北,下有洞穴,狼入其中,遇得平壤茂草,地方二百余里。其后狼生十男,其一姓阿史那氏,最贤,遂为君长,故牙门建狼头纛,示不忘本也。
有阿贤设者,率部落出于穴中,世臣茹茹。至大叶护,种类渐强。当后魏之末,有伊利可汗,以兵击铁勒,大败之,降五万余家,遂求婚于茹茹。茹茹主阿那瓌大怒,遣使骂之。伊利斩其使,率众袭茹茹,破之。卒,弟逸可汗立,又破茹茹。病且卒,舍其子摄图,立其弟俟斗,称为木杆可汗。木杆勇而多智,遂击茹茹,灭之,西破挹怛,东走契丹,北方戎狄悉归之,抗衡中夏。后与西魏师入侵东魏,至于太原。
其俗畜牧为事,随逐水草,不恒厥处。穹庐毡帐,被发左衽,食肉饮酪,身衣裘褐,贱老贵壮。官有叶护,次设特勤,次俟利发,次吐屯发,下至小官,凡二十八等,皆世为之。有角弓、鸣镝、甲、矟、刀、劔。善骑射,性残忍。无文字,刻木为契。候月将满,辄为寇抄。谋反叛杀人者皆死,淫者割势而腰斩之。斗伤人目者偿之以女,无女则输妇财,折支体者输马,盗者则偿赃十倍。有死者,停尸帐中,家人亲属多杀牛马而祭之,绕账号呼,以刀划面,血泪交下,七度而止。于是择日置尸马上而焚之,取灰而葬。表木为茔,立屋其中,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经战阵之状。尝杀一人,则立一石,有至千百者。父兄死,子弟妻其群母及嫂。五月中,多杀羊马以祭天。男子好樗蒲,女子踏鞠,饮马酪取醉,歌呼相对。敬鬼神,信巫觋,重兵死而耻病终,大抵与匈奴同俗。
木杆在位二十年,卒,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是为佗钵可汗。佗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统其东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子为步离可汗,居西方。时佗钵控弦数十万,中国惮之,周、齐争结姻好,倾府藏以事之。佗钵益骄,每谓其下曰:‘我在南两儿常孝顺,何患贫也!’齐有沙门彝琳,被掠入突厥中,因谓佗钵曰:‘齐国富强者,为有佛法耳。’遂说以因缘果报之事。佗钵闻而信之,建一伽蓝,遣使聘于齐氏,求净名、涅槃、华严等经,并十诵律。佗钵亦躬自斋戒,绕塔行道,恨不生内地。在位十年,病且卒,谓其子菴罗曰:‘吾闻亲莫过于父子。吾兄不亲其子,委地于我。我死,汝当避大逻便也。’及佗钵卒,国中将立大逻便,以其母贱,众不服。菴罗母贵,突厥素重之。摄图最后至,谓国中曰:‘若立菴罗者,我当率兄弟以事之;如立大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矣。’摄图长而且雄,国人皆惮,莫敢拒者,竟立菴罗为嗣。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菴罗,每遣人骂辱之。菴罗不能制,因以国让摄图。国中相与议曰:‘四可汗之子,摄图最贤。’因迎立之,号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一号沙钵略。治都斤山。菴罗降居独洛水,称第二可汗。大逻便乃请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尔今极尊,我独无位,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还领所部。
沙钵略勇而得众,北夷皆归附之。及高祖受禅,待之甚薄,北夷大怨。会营州刺史高宝宁作乱,沙钵略与之合军,攻陷临渝镇。上敕缘边修保鄣,峻长城,以备之,仍命重将出镇幽、并。沙钵略妻,宇文氏之女,曰千金公主,自伤宗祀绝灭,每怀复隋之志,日夜言之于沙钵略。由是悉众为寇,控弦之士四十万。上令柱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李长叉守临洮,上柱国李崇屯幽州,达奚长儒据周槃,皆为虏所败。于是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天子震怒,下诏曰:
往者魏道衰敝,祸难相寻,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齐氏西虞,惧周交之厚。谓虏意轻重,国逐安危,非徒并有大敌之忧,思减一边之防。竭生民之力,供其来往,倾府库之财,弃于沙漠,华夏之地,实为劳扰。犹复劫剥烽戍,杀害吏民,无岁月而不有也。恶积祸盈,非止今日。
朕受天明命,子育万方,愍臣下之劳,除既往之弊。以为厚敛兆庶,多惠豺狼,未尝感恩,资而为贼,违天地之意,非帝王之道。节之以礼,不为虚费,省徭薄赋,国用有余。因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道路之民,务于耕织。清边制胜,成策在心。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乘昔世之骄,结今时之恨。近者尽其巢窟,俱犯北边,朕分置军旅,所在邀截,望其深入,一举灭之。而远镇偏师,逢而摧翦,未及南上,遽已奔北,应弦染锷,过半不归。且彼渠帅,其数凡五,昆季争长,父叔相猜,外示弥缝,内乖心腹,世行暴虐,家法残忍。东夷诸国,尽挟私仇,西戎群长,皆有宿怨。突厥之北,契丹之徒,切齿磨牙,常伺其便。达头前攻酒泉,其后于阗、波斯、挹怛三国一时即叛。沙钵略近趣周槃,其部内薄孤、束纥罗寻亦翻动。往年利稽察大为高丽、靺鞨所破,娑毗设又为纥支可汗所杀。与其为邻,皆愿诛剿。部落之下,尽异纯民,千种万类,仇敌怨偶,泣血拊心,衔悲积恨。圆首方足,皆人类也,有一于此,更切朕怀。
彼地咎征妖作,年将一纪,乃兽为人语,人作神言,云其国亡,讫而不见。每冬雷震,触地火生,种类资给,惟藉水草。去岁四时,竟无雨雪,川枯蝗暴,卉木烧尽,饥疫死亡,人畜相半。旧居之所,赤地无依,迁徙漠南,偷存晷刻。斯盖上天所忿,驱就齐斧,幽明合契,今也其时。故选将治兵,赢粮聚甲,义士奋发,壮夫肆愤,愿取名王之首,思挞单于之背,云归雾集,不可数也。东极沧海,西尽流沙,纵百胜之兵,横万里之众,亘朔野之追蹑,望天崖而一扫。此则王恢所说,其犹射痈,何敌能当,何远不服!
但皇王旧迹,北止幽都,荒遐之表,文轨所弃。得其地不可而居,得其民不忍皆杀,无劳兵革,远规溟海。诸将今行,义兼含育,有降者纳,有违者死。异域殊方,被其拥抑,放听复旧。广辟边境,严治关塞,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卧鼓息烽,暂劳终逸,制御夷狄,义在斯乎!何用侍子之朝,宁劳渭桥之拜。普告海内,知朕意焉。
于是以河间王弘、上柱国豆卢𪟝、窦荣定、左仆射高颎、右仆射虞庆则并为元帅,出塞击之。沙钵略率阿波、贪汗二可汗等来拒战,皆败走遁去。时虏饥甚,不能得食,于是粉骨为粮,又多灾疫,死者极众。
既而沙钵略以阿波骁悍,忌之,因其先归,袭击其部,大破之,杀阿波之母。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可汗。达头者,名玷厥,沙钵略之从父也,旧为西面可汗。既而大怒,遣阿波率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又有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沙钵略从弟地勤察别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连兵不已,各遣使诣阙,请和求援,上皆不许。
会千金公主上书,请为一子之例,高祖遣开府徐平和使于沙钵略。晋王广时镇并州,请因其衅而乘之,上不许。沙钵略遣使致书曰:‘辰年九月十日,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使人开府徐平和至,辱告言语,具闻也。皇帝是妇父,即是翁,此是女夫,即是儿例。两境虽殊,情义是一。今重叠亲旧,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不断,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所有羊马,都是皇帝畜生,彼有缯彩,都是此物,彼此有何异也!’高祖报书曰:‘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得书,知大有好心向此也。既是沙钵略妇翁,今日看沙钵略共儿子不异。即以亲旧厚意,常使之外,今特别遣大臣虞庆则往彼看女,复看沙钵略也。’沙钵略陈兵,列其宝物,坐见庆则,称病不能起,且曰:‘我父伯以来,不向人拜。’庆则责而喻之。千金公主私谓庆则曰:‘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啮人。’长孙晟说谕之,摄图辞屈,乃顿颡跪受玺书,以戴于首。既而大惭,其群下因相聚恸哭。庆则又遣称臣,沙钵略谓其属曰:‘何名为臣?’报曰:‘隋国称臣,犹此称奴耳。’沙钵略曰:‘得作大隋天子奴,虞仆射之力也。’赠庆则马千匹,并以从妹妻之。
时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东畏契丹,遣使告急,请将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川内,有诏许之。诏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以车服鼓吹。沙钵略因西击阿波,破擒之。而阿拔国部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所获悉与沙钵略。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
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臣摄图言:大使尚书右仆射虞庆则至,伏奉诏书,兼宣慈旨,仰惟恩信之著,逾久愈明,徒知负荷,不能荅谢。伏惟大隋皇帝之有四海,上契天心,下顺民望,二仪之所覆载,七曜之所照临,莫不委质来賔,回首面内。实万世之一圣,千年之一期,求之古昔,未始闻也。
突厥自天置以来,五十余载,保有沙漠,自王蕃隅。地过万里,士马亿数,恒力兼戎夷,抗礼华夏,在于北狄,莫与为大。顷者气候清和,风云顺序,意以华夏其有大圣兴焉。况今被霑德义,仁化所及,礼让之风,自朝满野。窃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伏惟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便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永为藩附。虽复南瞻魏阙,山川悠远,北面之礼,不敢废失。当令侍子入朝,神马岁贡,朝夕恭承,唯命是视。至于削衽解辫,革音从律,习俗已久,未能改变。阖国同心,无不衔荷,不任下情欣慕之至。谨遣第七儿臣窟含真等奉表以闻。
高祖下诏曰:‘沙钵略称雄漠北,多历世年,百蛮之大,莫过于此。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情深义厚,朕甚嘉之。荷天之休,海外有截,岂朕薄德所能致此!已敕有司肃告郊庙,宜普颁天下,咸使知闻。’自是诏荅诸事并不称其名以异之。其妻可贺敦周千金公主,赐姓杨氏,编之属籍,改封大义公主。策拜窟含真为柱国,封安国公,宴于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沙钵略大悦,于是岁时贡献不绝。
七年正月,沙钵略遣其子入贡方物,因请猎于恒、代之间,又许之,仍遣人赐其酒食。沙钵略率部落再拜受赐。沙钵略一日手杀鹿十八头,赍尾舌以献。还至紫河镇,其牙帐为火所烧,沙钵略恶之,月余而卒。上为废朝三日,遣太常吊祭焉。赠物五千段。
初,摄图以其子雍虞闾性懦,遗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以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也。’雍虞闾又遣使谓处罗侯曰:‘叔与我父,共根连体,我是枝叶。宁有我作主,令根本反同枝叶,令叔父之尊下我卑稚!又亡父之命,其可废乎!愿叔勿疑。’相让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叶护可汗。以雍虞闾为叶护。遣使上表言状,上赐之鼓吹幡旗。
处罗侯长颐偻背,眉目疏朗,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征阿波。敌人以为得隋兵所助,多来降附,遂生擒阿波。既而上书请阿波死生之命,上下其议。左仆射高颎进曰:‘骨肉相残,教之蠹也。存养以示宽大。’上曰:‘善。’颎因奉觞进曰:‘自轩辕以来,獯粥多为边患。今远穷北海,皆为臣妾,此之盛事,振古未闻,臣敢再拜上寿。’
其后处罗侯又西征,中流矢而卒。其众奉雍虞闾为主,是为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雍虞闾遣使诣阙,赐物三千段。每岁遣使朝贡。时有流人杨钦亡入突厥中,谬云彭国公刘昶与宇文氏谋反,令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执钦以闻,并贡葧布、鱼胶。其弟钦羽设部落强盛,都蓝忌而击之,斩首于阵。其年,遣其母弟褥但特勤献于阗玉杖,上拜褥但为柱国、康国公。明年,突厥部落大人相率遣使贡马万匹,羊二万口,驼、牛各五百头。寻遣使请缘边置市,与中国贸易,诏许之。
平陈之后,上以陈叔宝屏风赐大义公主,主心恒不平,因书屏风为诗,叙陈亡自寄。其辞曰:‘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上闻而恶之,礼赐益薄。公主复与西面突厥泥利可汗连结,上恐其为变,将图之。会主与所从胡私通,因发其事,下诏废黜之。恐都蓝不从,遣奇章公牛弘将美妓四人以啖之。时沙钵略子曰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令裴矩谓之曰:‘当杀大义主者,方许婚。’突利以为然,复谮之,都蓝因发怒,遂杀公主于帐。都蓝与达头可汗有隙,数相征伐,上和解之,各引兵而去。
十七年,突利遣使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离间北夷,故特厚其礼,遣牛弘、苏威、斛律孝卿相继为使,突厥前后遣使入朝三百七十辈。突利本居北方,以尚主之故,南徙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雍虞闾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朝贡遂绝,数为边患。十八年,诏蜀王秀出灵州道以击之。明年,又遣汉王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颎率将军王察、上柱国赵仲卿并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率柱国李彻、韩僧寿出灵州,上柱国燕荣出幽州,以击之。雍虞闾与玷厥举兵攻染干,尽杀其兄弟子侄,遂度河,入蔚州。染干夜以五骑与隋使长孙晟归朝。上令染干与雍虞闾使者因头特勤相辩诘,染干辞直,上乃厚待之。雍虞闾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敕染干与都速六摴蒲,稍稍输以宝物,用慰其心。
夏六月,高颎、杨素击玷厥,大破之。拜染干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华言‘意智健’也。启民上表谢恩曰:‘臣既蒙竖立,复改官名,昔日奸心,今悉除去,奉事至尊,不敢违法。’上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居之。是时安义主已卒,上以宗女义成公主妻之,部落归者甚众。雍虞闾又击之,上复令入塞。雍虞闾侵掠不已,迁于河南,在夏、胜二州之间,发徒掘堑数百里,东西拒河,尽为启民畜牧之地。于是遣越国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大将军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
师未出塞,而都蓝为其麾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其国大乱。遣太平公史万岁出朔州以击之,遇达头于大斤山,虏不战而遁,追斩首虏二千余人。晋王广出灵州,达头遁逃而去。寻遣其弟子俟利伐从碛东攻启民。上又发兵助启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碛。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莫缘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也,如地无不载也。诸姓蒙威恩,赤心归服,并将部落归投圣人可汗来也。或南入长城,或住白道,人民羊马,遍满山谷。染干譬如枯木重起枝叶,枯骨重生皮肉,千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也。’
仁寿元年,代州总管韩洪为虏所败于恒安,废为庶人。诏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率启民北征。斛薛等诸姓初附于启民,至是而叛。素军河北,值突厥阿勿思力俟斤等南度,掠启民男女六千口、杂畜二十余万而去。素率上大将军梁默轻骑追之,转战六十余里,大破俟斤,悉得人畜以归启民。素又遣柱国张定和、领军大将军刘昇别路邀击,并多斩获而还。兵既度河,贼复掠启民部落,素率骠骑范贵于窟结谷东南奋击,复破之,追奔八十余里。是岁,泥利可汗及叶护俱被铁勒所败。步迦寻亦大乱,奚、霫五部内徙,步迦奔吐谷浑。启民遂有其众,岁遣朝贡。
大业三年四月,炀帝幸榆林,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前后献马三千匹。帝大悦,赐物万二千段。启民上表曰:‘已前圣人先帝莫缘可汗存在之日,怜臣,赐臣安义公主,种种无少短。臣种末为圣人先帝怜养,臣兄弟姤恶,相共杀臣,臣当时无处去,向上看只见天,下看只见地,实忆圣人先帝言语,投命去来。圣人先帝见臣,大怜臣,死命养活,胜于往前,遣臣作大可汗坐着也。其突厥百姓,死者以外,还聚作百姓也。至尊今还如圣人先帝,捉天下四方坐也。还养活臣及突厥百姓,实无少短。臣今忆想圣人及至尊养活事,具奏不可尽,并至尊圣心里在。臣今非是旧日边地突厥可汗,臣即是至尊臣民,至尊怜臣时,乞依大国服饰法用,一同华夏。臣今率部落,敢以上闻伏愿天慈不违所请。’表奏,帝下其议,公卿请依所奏。帝以为不可,乃下诏曰:‘先王建国,夷夏殊风,君子教民,不求变俗。断发文身,咸安其性,旃裘卉服,各尚所宜,因而利之,其道弘矣。何必化诸削衽,縻以长缨,岂遂性之至理,非包含之远度。衣服不同,既辨要荒之叙,庶类区别,弥见天地之情。’仍玺书荅启民,以为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使好心孝顺,何必改变衣服也。
帝法驾御千人大帐,享启民及其部落酋长三千五百人,赐物二十万段,其下各有差。复下诏曰:‘德合天地,覆载所以弗遗,功格区宇,声教所以咸洎。至于梯山航海,请受正朔,袭冠解辫,同彼臣民。是故王会纳贡,义彰前册,呼韩入臣,待以殊礼。突厥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志怀沈毅,世修藩职。往者挺身违难,拔足归仁,先朝嘉此款诚,授以徽号。资其甲兵之众,收其破灭之余,复祀于既亡之国,继绝于不存之地。斯固施均亭育,泽渐要荒者矣。朕以薄德,祗奉灵命,思播远猷,光融令绪,是以亲巡朔野,抚宁藩服。启民深委诚心,入奉朝觐,率其种落,拜首轩墀,言念丹款,良以嘉尚。宜隆荣数,式优恒典。可赐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帝亲巡云内,溯金河而东,北幸启民所居。启民奉觞上寿,跪伏甚恭。帝大悦,赋诗曰:‘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膻肉,韦韝献酒杯。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帝赐启民及主金瓮各一,及衣服被褥锦彩,特勤以下各有差。
先是,高丽私通使启民所,启民推诚奉国,不敢隐境外之交。是日,将高丽使人见,敕令牛弘宣旨谓之曰:‘朕以启民诚心奉国,故亲至其所。明年当往涿郡。尔还日,语高丽王知,宜早来朝,勿自疑惧。存育之礼,当同于启民。如或不朝,必将启民巡行彼土。’使人甚惧。启民仍扈从入塞,至定襄,诏令归藩。
明年,朝于东都,礼赐益厚。是岁,疾终,上为之废朝三日,立其子咄吉世,是为始毕可汗。表请尚公主,诏从其俗。十一年,来朝于东都。其年,车驾避暑汾阳宫,八月,始毕率其种落入寇,围帝于雁门。诏诸郡发兵赴行在所,援军方至,始毕引去。由是朝贡遂绝。明年,复寇马邑,唐公以兵击走之。
隋末乱离,中国人归之者无数,遂大强盛,势陵中夏。迎萧皇后,置于定襄。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之徒,虽僭尊号,皆北面称臣,受其可汗之号。使者往来,相望于道也。
西突厥
西突厥者,木杆可汗之子大逻便也。与沙钵略有隙,因分为二,渐以强盛。东拒都斤,西越金山,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大逻便为处罗侯所执,其国立鞅素特勤之子,是为泥利可汗。卒,子达漫立,号泥撅处罗可汗。其母向氏,本中国人,生达漫而泥利卒,向氏又嫁其弟婆实特勤。开皇末,婆实共向氏入朝,遇达头乱,遂留京师,每舍之鸿胪寺。处罗可汗居无恒处,然多在乌孙故地。复立二小可汗,分统所部。一在石国北,以制诸胡国。一居龟兹北,其地名应娑。官有俟发、阎洪达,以评议国事,自余与东国同。每五月八日,相聚祭神,岁遣重臣向其先世所居之窟致祭焉。
当大业初,处罗可汗抚御无道,其国多叛,与铁勒屡相攻,大为铁勒所败。时黄门侍郎裴矩在敦煌引致西域,闻国乱,复知处罗思其母氏,因奏之。炀帝遣司朝谒者崔君肃赍书慰谕之。处罗甚踞,受诏不肯起。君肃谓处罗曰:‘突厥本一国也,中分为二,自相仇敌。每岁交兵,积数十年而莫能相灭者,明知启民与处罗国其势敌耳。今启民举其部落,兵且百万,入臣天子,甚有丹诚者,何也?但以切恨可汗而不能独制,故卑事天子以借汉兵,连二大国,欲灭可汗耳。百官兆庶咸请许之,天子弗违,师出有日矣。顾可汗母向氏,本中国人,归在京师,处于賔馆。闻天子之诏,惧可汗之灭,旦夕守阙,哭泣悲哀。是以天子怜焉,为其辍策。向夫人又匍匐谢罪,因请发使以召可汗,令入内属,乞加恩礼,同于启民。天子从之,故遣使到此。可汗若称藩拜诏,国乃永安,而母得延寿;不然者,则向夫人为诳天子,必当取戮而传首虏庭。发大隋之兵,资北蕃之众,左提右挈,以击可汗,死亡则无日矣。奈何惜两拜之礼,剿慈母之命,吝一句称臣,丧匈奴国也!’处罗闻之,矍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诏书。君肃又说处罗曰:‘启民内附,先帝嘉之,赏赐极厚,故致兵强国富。今可汗后附,与之争宠,须深结于天子,自表至诚。既以道远,未得朝觐,宜立一功,以明臣节。’处罗曰:‘如何?’君肃曰:‘吐谷浑者,启民少子莫贺咄设之母家也。今天子又以义成公主妻于启民,启民畏天子之威而与之绝。吐谷浑亦因憾汉故,职贡不修。可汗若请诛之,天子必许。汉击其内,可汗攻其外,破之必矣。然后身自入朝,道路无阻,因见老母,不亦可乎?’处罗大喜,遂遣使朝贡。
帝将西狩,六年,遣侍御史韦节召处罗,令与车驾会于大斗拔谷。其国人不从,处罗谢使者,辞以他故。帝大怒,无如之何。适会其酋长射匮遣使来求婚,裴矩因奏曰:‘处罗不朝,恃强大耳。臣请以计弱之,分裂其国,即易制也。射匮者,都六之子,达头之孙,世为可汗,君临西面。今闻其失职,附隶于处罗,故遣使来,以结援耳。愿厚礼其使,拜为大可汗,则突厥势分,两从我矣。’帝曰:‘公言是也。’因遣裴矩朝夕至馆,微讽谕之。帝于仁风殿召其使者,言处罗不顺之意,称射匮有好心,吾将立为大可汗,令发兵诛处罗,然后当为婚也。帝取桃竹白羽箭一枝以赐射匮,因谓之曰:‘此事宜速,使疾如箭也。’使者返,路经处罗,处罗爱箭,将留之,使者谲而得免。射匮闻而大喜,兴兵袭处罗,处罗大败,弃妻子,将左右数千骑东走。在路又被劫掠,遁于高昌东,保时罗漫山。高昌王麹伯雅上状,帝遣裴矩将向氏亲要左右,驰至玉门关晋昌城。矩遣向氏使诣处罗所,论朝廷弘养之义,丁宁晓谕之,遂入朝,然每有怏怏之色。
以七年冬,处罗朝于临朔宫,帝享之。处罗稽首谢曰:‘臣总西面诸蕃,不得早来朝拜,今参见迟晚,罪责极深,臣心里悚惧,不能道尽。’帝曰:‘往者与突厥相侵扰,不得安居。今四海既清,与一家无异,朕皆欲存养,使遂性灵。譬如天上止有一个日照临,莫不宁帖;若有两个三个日,万物何以得安?比者亦知处罗总摄事繁,不得早来相见。今日见处罗,怀抱豁然欢善,处罗亦当豁然,不烦在意。’明年元会,处罗上寿曰:‘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唯有圣人可汗。今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岁万岁常如今日也。’诏留其累弱万余口,令其弟达度阙牧畜会宁郡。
处罗从征高丽,赐号为曷萨那可汗,赏赐甚厚。十年正月,以信义公主嫁焉,赐锦彩袍千具,彩万匹。帝将复其故地,以辽东之役,故未遑也。每从巡幸。江都之乱,随化及至河北。化及将败,奔归京师,为北蕃突厥所害。
铁勒
铁勒之先,匈奴之苗裔也,种类最多。自西海之东,依据山谷,往往不绝。独洛河北有仆骨、同罗、韦纥、拔也古、覆罗并号俟斤,蒙陈、吐如纥、斯结、浑、斛薛等诸姓,胜兵可二万。伊吾以西,焉耆之北,傍白山,则有契弊、薄落职、乙咥、苏婆、那曷、乌讙、纥骨、也咥、于尼讙等,胜兵可二万。金山西南有薛延陀、咥勒儿、十槃、达契等,一万余兵。康国北,傍阿得水,则有诃咥、曷巀、拨忽、比干、具海、曷比悉、何嵯苏、拔也未渴达等,有三万许兵。得嶷海东西有苏路羯、三索咽、蔑促、〔一八〕隆忽等诸姓,八千余。拂菻东则有恩屈、阿兰、北褥九离、伏嗢昏等,近二万人。北海南则都波等。虽姓氏各别,总谓为铁勒。并无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居无恒所,随水草流移。人性凶忍,善于骑射,贪婪尤甚,以寇抄为生。近西边者,颇为艺植,多牛羊而少马。自突厥有国,东西征讨,皆资其用,以制北荒。
开皇末,晋王广北征,纳启民,大破步迦可汗,铁勒于是分散。大业元年,突厥处罗可汗击铁勒诸部,厚税敛其物,又猜忌薛延陀等,恐为变,遂集其魁帅数百人,尽诛之。由是一时反叛,拒处罗,遂立俟利发俟斤契弊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居贪汗山。复立薛延陀内俟斤,字也咥,为小可汗。处罗可汗既败,莫何可汗始大。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高昌、焉耆诸国悉附之。
其俗大抵与突厥同,唯丈夫婚毕,便就妻家,待产乳男女,然后归舍,死者埋殡之,此其异也。大业三年,遣使贡方物,自是不绝云。

奚本曰库莫奚,东部胡之种也。为慕容氏所破,遗落者窜匿松、漠之间。其俗甚为不洁,而善射猎,好为寇钞。初臣于突厥,后稍强盛,分为五部:一曰辱纥王,二曰莫贺弗,三曰契个,四曰木昆,五曰室得。每部俟斤一人为其帅。随逐水草,颇同突厥。有阿会氏,五部中为盛,诸部皆归之。每与契丹相攻击,虏获财畜,因而得赏。死者以苇薄裹尸,悬之树上。自突厥称藩之后,亦遣使入朝,或通或绝,最为无信。大业时,岁遣使贡方物。
契丹
契丹之先,与库莫奚异种而同类,并为慕容氏所破,俱窜于松、漠之间。其后稍大,居黄龙之北数百里。其俗颇与靺鞨同。好为寇盗。父母死而悲哭者,以为不壮,但以其尸置于山树之上,经三年之后,乃收其骨而焚之。因酹而祝曰:‘冬月时,向阳食。若我射猎时,使我多得猪鹿。’其无礼顽嚚,于诸夷最甚。
当后魏时,为高丽所侵,部落万余口求内附,止于白貔河。其后为突厥所逼,又以万家寄于高丽。开皇四年,率诸莫贺弗来谒。五年,悉其众款塞,高祖纳之,听居其故地。六年,其诸部相攻击,久不止,又与突厥相侵,高祖使使责让之。其国遣使诣阙,顿颡谢罪。其后契丹别部出伏等背高丽,率众内附。高祖纳之,安置于渴奚那颉之北。开皇末,其别部四千余家背突厥来降。上方与突厥和好,重失远人之心,悉令给粮还本,敕突厥抚纳之。固辞不去。部落渐众,遂北徙逐水草,当辽西正北二百里,依托纥臣水而居。东西亘五百里,南北三百里,分为十部。兵多者三千,少者千余,逐寒暑,随水草畜牧。有征伐,则酋帅相与议之,兴兵动众合符契。突厥沙钵略可汗遣吐屯潘垤统之。
室韦,契丹之类也。其南者为契丹,在北者号室韦,分为五部,不相总一,所谓南室韦、北室韦、钵室韦、深末怛室韦、太室韦。并无君长,人民贫弱,突厥常以三吐屯总领之。
南室韦在契丹北三千里,土地卑湿,至夏则移向西北贷勃、欠对二山,多草木,饶禽兽,又多蚊蚋,人皆巢居,以避其患。渐分为二十五部,每部有余莫弗瞒咄,犹酋长也。死则子弟代立,嗣绝则择贤豪而立之。其俗丈夫皆被发,妇人槃发,衣服与契丹同。乘牛车,籧篨为屋,如突厥毡车之状。渡水则束薪为筏,或以皮为舟者。马则织草为鞯,结绳为辔。寝则屈为屋,以籧篨覆上,移则载行。以猪皮为席,编木为藉。妇女皆抱膝而坐。气候多寒,田收甚薄,无羊,少马,多猪牛。造酒食啖,与靺鞨同俗。婚嫁之法,二家相许,婿辄盗妇将去,然后送牛马为娉,更将归家。待有娠,乃相随还舍。妇人不再嫁,以为死人之妻难以共居。部落共为大棚,人死则置尸其上。居丧三年,年唯四哭。其国无铁,取给于高丽。多貂。
南室韦北行十一日至北室韦,分为九部落,绕吐纥山而居。其部落渠帅号乞引莫贺咄,每部有莫何弗三人以贰之。气候最寒,雪深没马。冬则入山,居土穴中,牛畜多冻死。饶麞鹿,射猎为务,食肉衣皮。凿冰,没水中而网射鱼鳖。地多积雪,惧陷坑阱,骑木而行。俗皆捕貂为业,冠以狐貉,衣以鱼皮。
又北行千里,至钵室韦,依胡布山而住,人众多北室韦,不知为几部落。用桦皮盖屋,其余同北室韦。
从钵室韦西南四日行,至深末怛室韦,因水为号也。冬月穴居,以避太阴之气。
又西北数千里,至大室韦,径路险阻,语言不通。尤多貂及青鼠。
北室韦时遣使贡献,余无至者。
史臣曰:四夷之为中国患也久矣,北狄尤甚焉。种落实繁,迭雄边塞,年代遐邈,非一时也。五帝之世,则有獯粥焉;其在三代,则猃狁焉;逮乎两汉,则匈奴焉;当涂、典午,则乌丸、鲜卑焉;后魏及周,则蠕蠕、突厥焉。此其酋豪,相继互为君长者也。皆以畜牧为业,侵钞为资,倏来忽往,云飞鸟集。智谋之士,议和亲于庙堂之上,折冲之臣,论奋击于塞垣之下。然事无恒规,权无定势,亲疏因其强弱,服叛在其盛衰。衰则款塞顿颡,盛则弯弓寇掠,屈申异态,强弱相反。正朔所不及,冠带所不加,唯利是视,不顾盟誓。至于莫相救让,骄黠凭陵,和亲约结之谋,行师用兵之事,前史论之备矣,故不详而究焉。及蠕蠕衰微,突厥始大,至于木杆,遂雄朔野。东极东胡旧境,西尽乌孙之地,弯弓数十万,列处于代阴,南向以临周、齐。二国莫之能抗,争请盟好,求结和亲。乃与周合从,终亡齐国。高祖迁鼎,厥徒孔炽,负其众力,将蹈秦郊。内自相图,遂以乖乱,达头可汗远遁,启民愿保塞下。于是推亡固存,返其旧地,助讨余烬,部众遂强。卒于仁寿,不侵不叛,暨乎始毕,未亏臣礼。炀帝抚之非道,始有雁门之围。俄属群盗并兴,于此寖以雄盛,豪杰虽建名号,莫不请好息民。于是分置官司,总统中国,子女玉帛,相继于道,使者之车,往来结辙。自古蕃夷骄僭,未有若斯之甚也。及圣哲膺期,扫除氛祲,暗于时变,犹怀旅拒,率其群丑,屡隳亭鄣,残毁我云、代,摇荡我太原,肆掠于泾阳,饮马于渭汭。圣上奇谋潜运,神机密动,遂使百世不羁之虏一举而灭,瀚海、龙庭之地画为九州,幽都穷发之民隶于编户。实帝皇所不及,书契所未闻。由此言之,虽天道有盛衰,亦人事之工拙也。加以为而弗恃,有而弗居,类天地之含容,同阴阳之化育,斯乃大道之行也,固无得而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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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隋书  卷八十五‧列传第五十 夫肖形天地,人称最灵,以其知父子之道,识君臣之义,异夫禽兽者也。传曰:‘人生在三,事之如一。’然则君臣父子,其道不殊,父不可以不父,子不可以不子,君不可以不君,臣不可以不臣。故曰君犹天也,天可仇乎!是以有罪归刑,见危授命,竭忠贞以立节,不临难而苟免。故闻其风者,怀夫慷慨,千载之后,莫不愿以为臣。此其所以生荣死哀,取贵前哲者矣。至于委质策名,代卿世禄,出受心膂之寄,入参帷幄之谋,身处机衡,肆赵高之奸宄,世荷权宠,行王莽之桀逆,生灵之所仇疾,犬豕不食其余。虽荐社污宫,彰必诛之衅,斲棺焚骨,明篡杀之咎,可以惩夫既往,未足深诫将来。昔孔子修春秋,而乱臣贼子知惧,抑使之求名不得,欲盖而彰者也。今故正其罪名,以冠于篇首,庶后之君子见作者之意焉。
宇文化及弟智及
宇文化及,左翊卫大将军述之子也。性凶险,不循法度,好乘肥挟弹,驰骛道中,由是长安谓之轻薄公子。炀帝为太子时,常领千牛,出入卧内。累迁至太子仆。数以受纳货贿,再三免官。太子嬖昵之,俄而复职。又以其弟士及尚南阳公主。化及由此益骄,处公卿间,言辞不逊,多所陵轹。见人子女狗马珍玩,必请托求之。常与屠贩者游,以规其利。炀帝即位,拜太仆少卿,益恃旧恩,贪冒尤甚。大业初,炀帝幸榆林,化及与弟智及违禁与突厥交市。帝大怒,囚之数月。还至青门外,欲斩之而后入城,解衣辫发,以公主故,久之乃释,并智及并赐述为奴。述薨后,炀帝追忆之,遂起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
是时李密据洛口,炀帝惧,留淮左,不敢还都。从驾骁果多关中人,久客羁旅,见帝无西意,谋欲叛归。时武贲郎将司马德戡总领骁果,屯于东城,风闻兵士欲叛,未之审,遣校尉元武达阴问骁果,知其情,因谋构逆。共所善武贲郎将元礼、直阁裴虔通互相扇惑曰‘今闻陛下欲筑宫丹阳,势不还矣。所部骁果莫不思归,人人耦语,并谋逃去。我欲言之,陛下性忌,恶闻兵走,即恐先事见诛。今知而不言,其后事发,又当族灭我矣。进退为戮,将如之何?’虔通曰:‘上实尔,诚为公忧之。’德戡谓两人曰:‘我闻关中陷没,李孝常以华阴叛,陛下收其二弟,将尽杀之。吾等家属在西,安得无此虑也!’虔通曰:‘我子弟已壮,诚不自保,正恐旦暮及诛,计无所出。’德戡曰:‘同相忧,当共为计取。骁果若走,可与俱去。’虔通等曰:‘诚如公言,求生之计,无以易此。’因递相招诱。又转告内史舍人元敏、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李覆、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等,日夜聚博,约为刎颈之交,情相款昵,言无回避,于座中辄论叛计,并相然许。时李孝质在禁,令骁果守之,中外交通,所谋益急。赵行枢者,乐人之子,家产巨万,先交智及,勋侍杨士览者,宇文甥,二人同告智及。智及素狂悖,闻之喜,即共见德戡,期以三月十五日举兵同叛,劫十二卫武马,虏掠居人财物,结党西归。智及曰:‘不然。当今天实丧隋,英雄并起,同心叛者已数万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业也。’德戡然之。行枢、薛良请以化及为主,相约既定,方告化及。化及性本驽怯,初闻大惧,色动流汗,久之乃定。
义宁二年三月一日,德戡欲宣言告众,恐以人心未一,更思谲诈以胁骁果,谓许弘仁、张恺曰:‘君是良医,国家任使,出言惑众,众必信。君可入备身府,告识者,言陛下闻说骁果欲叛,多酝毒酒,因享会尽鸩杀之,独与南人留此。’弘仁等宣布此言,骁果闻之,递相告语,谋叛逾急。德戡知计既行,遂以十日总召故人,谕以所为。众皆伏曰:‘唯将军命!’其夜,奉义主闭城门,乃与虔通相知,诸门皆不下钥。至夜三更,德戡于东城内集兵,得数万人,举火与城外相应。帝闻有声,问是何事。虔通伪曰:‘草坊被烧,外人救火,故諠嚣耳。’中外隔绝,帝以为然。孟秉、智及于城外得千余人,劫候卫武贲冯普乐,共布兵分捉郭下街巷。至五更中,德戡授虔通兵,以换诸门卫士。虔通因自开门,领数百骑,至成象殿,杀将军独孤盛。武贲郎将元礼遂引兵进,宿卫者皆走。虔通进兵,排左阁,驰入永巷,问:‘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方指云:‘在西阁。’从往执帝。帝谓虔通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虔通曰:‘臣不敢反,但将士思归,奉陛下还京师耳。’帝曰:‘与汝归。’虔通因勒兵守之。
至旦,孟秉以甲骑迎化及。化及未知事果,战栗不能言,人有来谒之者,但低头据鞍,荅云‘罪过’。时士及在公主第,弗之知也。智及遣家僮庄桃树就第杀之,桃树不忍,执诣智及,久之乃见释。化及至城门,德戡迎谒,引入朝堂,号为丞相。令将帝出江都门以示群贼,因复将入。遣令狐行达弑帝于宫中,又执朝臣不同己者数十人及诸外戚,无少长害之,唯留秦孝王子浩,立以为帝。
十余日,夺江都人舟楫,从水路西归。至显福宫,宿公麦孟才、折冲郎将沈光等谋击化及,反为所害。化及于是入据六宫,其自奉养一如炀帝故事。每于帐中南面端坐,人有白事者,默然不对。下牙时,方收取启状,共奉义、方裕、良、恺等参决之。行至徐州,水路不通,复夺人车牛,得二千两,并载宫人珍宝。其戈甲戎器,悉令军士负之。道远疲极,三军始怨。德戡失望,窃谓行枢曰:‘君大谬误我。当今拨乱,必藉英贤,化及庸暗,群小在侧,事将必败,当若之何?’行枢曰:‘在我等尔,废之何难!’因共李本、宇文导师、尹正卿等谋,以后军万余兵袭杀化及,更立德戡为主。弘仁知之,密告化及,尽收捕德戡及其支党十余人,皆杀之。引兵向东郡,通守王轨以城降之。
元文都推越王侗为主,拜李密为太尉,令击化及。密遣徐𪟝据黎阳仓。化及渡河,保黎阳县,分兵围𪟝。密壁清淇,与𪟝以烽火相应。化及每攻仓,密辄引兵救之。化及数战不利,其将军于弘达为密所擒,送于侗所,镬烹之。化及粮尽,渡永济渠,与密决战于童山,遂入汲郡求军粮,又遣使拷掠东郡吏民以责米粟。王轨怨之,以城归于李密。化及大惧,自汲郡将率众图以北诸州。其将陈智略率岭南骁果万余人,张童儿率江东骁果数千人,皆叛归李密。化及尚有众二万,北走魏县。张恺等与其将陈伯谋去之,事觉,为化及所杀。腹心稍尽,兵势日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女乐。醉后,因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强来立我。今所向无成,士马日散,负杀主之名,天下所不纳。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持其两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都不赐尤,及其将败,乃欲归罪。何不杀我以降建德?’兄弟数相斗阋,言无长幼,醒而复饮,以此为恒。其众多亡,自知必败,化及叹曰:‘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鸩杀浩,僭皇帝位于魏县,国号许,建元为天寿,署置百官。
攻元宝藏于魏州,四旬不克,反为所败,亡失千余人。乃东北趣聊城,将招携海曲诸贼。时遣士及徇济北,求馈饷。大唐遣淮安王神通安抚山东,并招化及。化及不从,神通进兵围之,十余日不克而退。窦建德悉众攻之。先是,齐州贼帅王薄闻其多宝物,诈来投附。化及信之,与共居守。至是,薄引建德入城,生擒化及,悉虏其众。先执智及、元武达、孟秉、杨士览、许弘仁,皆斩之。乃以轞车载化及之河间,数以杀君之罪,并二子承基、承趾皆斩之,传首于突厥义成公主,枭于虏庭。士及自济北西归长安。
智及幼顽凶,好与人群斗,所共游处,皆不逞之徒,相聚斗鸡,习放鹰狗。初以父功,赐爵濮阳郡公。蒸淫丑秽,无所不为。其妻长孙,妒而告述,述虽为隐,而大忿之,纤芥之愆,必加鞭棰。弟士及恃尚主,又轻忽之。唯化及每事营护,父再三欲杀,辄救免之,由是颇相亲昵。遂劝化及遣人入蕃,私为交易。事发,当诛,述独证智及罪恶,而为化及请命。帝因两释。述将死,抗表言其凶勃,必且破家。帝后思述,授智及将作少监。
其江都杀逆之事,智及之谋也。化及为丞相,以为左仆射,领十二卫大将军。化及僭号,封齐王。窦建德破聊城,获而斩之,并其党十余人,皆暴尸枭首。
司马德戡
司马德戡,扶风雍人也。父元谦,仕周为都督。德戡幼孤,以屠豕自给。有桑门释粲,通德戡母和氏,遂抚教之,因解书计。开皇中,为侍官,渐迁至大都督。从杨素出讨汉王谅,充内营左右,进止便僻,俊辩多奸计,素大善之。以勋授仪同三司。大业三年,为鹰扬郎将。从讨辽左,进位正议大夫,迁武贲郎将。炀帝甚昵之。
从至江都,领左右备身骁果万人,营于城内。因隋末大乱,乃率骁果谋反,语在化及事中。既获炀帝,与其党孟秉等推化及为丞相。化及首封德戡为温国公,邑三千户,加光禄大夫,仍统本兵。化及意甚忌之。后数日,化及署诸将,分配士卒,乃以德戡为礼部尚书,外示美迁,实夺其兵也。由是愤怨,所获赏物皆赂于智及,智及为之言。行至徐州,舍舟登陆,令德戡将后军,乃与赵行枢、李本、尹正卿、宇文导师等谋袭化及,遣人使于孟海公,结为外助。迁延未发,以待使报。许弘仁、张恺知之,以告化及,因遣其弟士及阳为游猎,至于后军。德戡不知事露,出营参谒,因命执之,并其党与。化及责之曰:‘与公戮力共定海内,出于万死。今始事成,愿得同守富贵,公又何为反也?’德戡曰:‘本杀昏主,苦其毒害。推立足下,而又甚之。逼于物情,不获已也。’化及不对,命送至幕下,缢而杀之,时年三十九。
裴虔通
裴虔通,河东人也。初,炀帝为晋王,以亲信从,稍迁至监门校尉。炀帝即位,擢旧左右,授宣惠尉,迁监门直阁。累从征役,至通议大夫。与司马德戡同谋作乱,先开宫门,骑至成象殿,杀将军独孤盛,擒帝于西阁。化及以虔通为光禄大夫、莒国公。化及引兵之北也,令镇徐州。化及败后,归于大唐,即授徐州总管,转辰州刺史,封长蛇男。寻以隋朝杀逆之罪,除名,徙于岭表而死。
王充
王充字行满,本西域人也。祖支颓 4176.gif 死,其妻少寡,与仪同王粲野合,生子曰琼,粲遂纳之以为小妻。其父收幼孤,随母嫁粲,粲爱而养之,因姓王氏,官至怀、汴二州长史。充卷发豺声,沉猜多诡诈,颇窥书传,尤好兵法,晓龟策推步盈虚,然未尝为人言也。
开皇中,为左翊卫,后以军功拜仪同,授兵部员外。善敷奏,明习法律,而舞弄文墨,高下其心。或有驳难之者,充利口饰非,辞义锋起,众虽知其不可而莫能屈,称为明辩。
炀帝时,累迁至江都郡丞。时帝数幸江都,充善候人主颜色,阿谀顺旨,每入言事,帝善之。又以郡丞领江都宫监,乃雕饰池台,阴奏远方珍物以媚于帝,由是益昵之。
大业八年,隋始乱,充内怀徼幸,卑身礼士,阴结豪俊,多收众心。江淮间人素轻悍,又属盗贼群起,人多犯法,有系狱抵罪者,充皆枉法出之,以树私恩。及杨玄感反,吴人朱燮、晋陵人管崇起兵江南以应之,自称将军,拥众十余万。帝遣将军吐万绪、鱼俱罗讨之,不能克。充募江都万余人,击频破之。每有克捷,必归功于下,所获军实,皆推与士卒,身无所受。由此人争为用,功最居多。
十年,齐郡贼帅孟让自长白山寇掠诸郡,至盱眙,有众十余万。充以兵拒之,而羸师示弱,保都梁山为五栅,相持不战。后因其懈弛,出兵奋击,大破之,乘胜尽灭贼,让以数十骑遁去,斩首万人,六畜、军资莫不尽获。帝以充有将帅才略,始遣领兵,讨诸小盗,所向皆破之。然性矫伪,诈为善,能自勤苦,以求声誉。
十一年,突厥围帝于雁门,充尽发江都人,将往赴难。在军中,反首垢面,悲泣无度,晓夜不解甲,藉草而卧。帝闻之,以为爱己,益信任之。
十二年,迁为江都通守。时厌次人格谦为盗数年,兵十余万,在豆子 4d1a.gif 中。充帅师破斩之,威振群贼。又击卢明月,破之于南阳,斩首数万,虏获极多。后还江都,帝大悦,自执杯酒以赐之。时充又知帝好内,乃言江淮良家有美女,并愿备后庭,无由自进。帝逾喜,因密令阅视诸女,姿质端丽合法相者,取正库及应入京物以娉纳之。所用不可胜计,账上云敕别用,不显其实。有合意者,则厚赏充;或不中者,又以赉之。后令以船送东京,而道路贼起,使者苦役,于淮泗中沉船溺之者,前后十数。或有发露,充为秘之,又遽简阅以供进。是后益见亲昵。
遇李密攻陷兴洛仓,进逼东都,官军数却,光禄大夫裴仁基以武牢降于密,帝恶之,大发兵,将讨焉。发中诏遣充为将军,于洛口以拒密,前后百余战,互有胜负。充乃引军渡洛水,逼仓城。李密与战,充败绩,赴水溺死者万余人。时天寒大雪,兵士既渡水,衣皆霑湿,在道冻死者又数万人,比至河阳,才以千数。充自系狱请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召令还都。收合亡散,复得万余人,屯于含嘉城中,不敢复出。
宇文化及杀帝于江都,充与太府卿元文都、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奉侗为主。侗以充为吏部尚书,封郑国公。及侗取元文都、卢楚之谋,拜李密为太尉、尚书令,密遂称臣,复以兵拒化及于黎阳,遣使告捷。众皆悦,充独谓其麾下诸将曰:‘文都之辈,刀笔吏耳。吾观其势,必为李密所擒。且吾军人每与密战,杀其父兄子弟,前后已多,一旦为之下,吾属无类矣。’出此言以激怒其众。文都知而大惧,与楚等谋,将因充入内,伏甲而杀之。期有日矣,将军段达遣其女婿张志以楚谋告之。充夜勒兵围宫城,将军费曜、田世阇等与战于东太阳门外。曜军败,充遂攻门而入,无逸以单骑遁走。获楚,杀之。时宫门尚闭,充令扣门言于侗曰:‘元文都等欲执皇帝降于李密,段达知而以告臣。臣非敢谋反,诛反者耳。’文都闻变入,奉侗于乾阳殿,陈兵卫之。令将帅乘城以拒难,兵败,又获文都杀之。侗命开门以纳充,充悉遣人代宿卫者,乃入谒,顿首流涕而言曰:‘文都等无状,谋相屠害,事急为此,不敢背国。’侗与之盟。充寻遣韦节等讽侗,令拜为尚书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又授其兄恽为内史令,入居禁中。
未几,李密破化及还,其劲兵良马多战死,士卒皆倦。充欲乘其敝而击之,恐人不一,乃假托鬼神,言梦见周公,乃立祠于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则兵皆疫死。充兵多楚人,俗信妖妄,故出此言以惑之。众皆请战。充简练精勇,得二万余人,马千余,迁营于洛水南。密军偃师北山上。时密新得志于化及,有轻充之心,不设壁垒。充夜遣二百余骑潜入北山,伏溪谷中,令军秣马蓐食。既而宵济,人奔马驰,迟明而薄密。密出兵应之,阵未成列而两军合战,其伏兵蔽山而上,潜登北原,乘高下驰,压密营。营中乱,无能拒者,即入纵火。密军大惊而溃,降其将张童儿、陈智略,进下偃师。初,充兄伟及子玄应随化及至东郡,密得而囚之于城中,至是,尽获之。又执密长史邴元真妻子、司马郑虔象之母及诸将子弟,皆抚慰之,各令潜呼其父兄。兵次洛口,邴元真、郑虔象等举仓城以应之。密以数十骑遁逸,充悉收其众。而东尽于海,南至于江,悉来归附。充又令韦节讽侗,拜为太尉,署置官属,以尚书省为其府。寻自称郑王。遣其将高略帅师攻寿安,不利而旋。又帅师攻围谷州,三日而退。明年,自称相国,受九锡备物,是后不朝侗矣。
有道士桓法嗣者,自言解图谶,充昵之。法嗣乃以孔子闭房记,画作丈夫持一干以驱羊。法嗣云:‘杨,隋姓也。干一者,王字也。居羊后,明相国代隋为帝也。’又取庄子人间世、德充符二篇上之,法嗣释曰:‘上篇言世,下篇言充,此即相国名矣。明当德被人间,而应符命为天子也。’充大悦曰:‘此天命也。’再拜受之。即以法嗣为谏议大夫。充又罗取杂鸟,书帛系其颈,自言符命而散放之。或有弹射得鸟而来献者,亦拜官爵。既而废侗于别宫,僭即皇帝位,建元曰开明,国号郑。大唐遣秦王率众围之,充频出兵,战辄不利,都外诸城相继降款。充窘迫,遣使请救于窦建德,建德率精兵援之。师至武牢,为秦王所破,擒建德以诣城下。充将溃围而出,诸将莫有应之者,自知潜窜无所,于是出降。至长安,为仇人独孤修德所杀。
段达
段达,武威姑臧人也。父严,周朔州刺史。达在周,年始三岁,袭爵襄垣县公。及长,身长八尺,美须髯,便弓马。
高祖为丞相,以大都督领亲信兵,常置左右。及践阼,为左直斋,累迁车骑将军,兼晋王参军。高智惠、李积等之作乱也,达率众一万,击定方、滁二州,赐缣千段,迁进仪同。又破汪文进等于宣州,加开府,赐奴婢五十口,绵绢四千段。仁寿初,太子左卫副率。
大业初,以蕃邸之旧,拜左翊卫将军。征吐谷浑,进位金紫光禄大夫。帝征辽东,百姓苦役,平原祁孝德、清河张金称等并聚众为群盗,攻陷城邑,郡县不能御。帝令达击之,数为金称等所挫,亡失甚多。诸贼轻之,号为段姥。后用鄃令杨善会之计,更与贼战,方致克捷。还京师,以公事坐免。
明年,帝征辽东,以达留守涿郡。俄复拜左翊卫将军。高阳魏刀儿聚众十余万,自号历山飞,寇掠燕、赵。达率涿郡通守郭绚击败之。于时盗贼既多,官军恶战,达不能因机决胜,唯持重自守,顿兵馈粮,多无克获,时皆谓之为怯懦。
十二年,帝幸江都宫,诏达与太府卿元文都留守东都。李密据洛口,纵兵侵掠城下,达与监门郎将庞玉、武牙郎将霍举率内兵出御之。颇有功,迁左骁卫大将军。王充之败也,密复进据北芒,来至上春门,达与判左丞郭文懿、尚书韦津出兵拒之。达见贼盛,不阵而走,为密所乘,军大溃,津没于阵。由是贼势日盛。
及帝崩于江都,达与元文都等推越王侗为主,署开府仪同三司,兼纳言,封陈国公。元文都等谋诛王充也,达阴告充,为之内应。及事发,越王侗执文都于充,充甚德于达,特见崇重。既破李密,达等劝越王加充九锡备物,寻讽令禅让。充僭尊号,以达为司徒。及东都平,坐诛,妻子籍没。
史臣曰:化及庸懦下才,负恩累叶,王充斗筲小器,遭逢时幸,俱蒙奖擢,礼越旧臣。既属崩剥之期,不能致身竭命,乃因利乘便,先图干纪,率群不逞,职为乱阶,拔本塞源,裂冠毁冕。或躬为戎首,或亲行鸩毒,衅深指鹿,事切食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愤。故枭獍凶魁,相寻葅戮,蛇豕丑类,继踵诛夷,快忠义于当年,垂炯戒于来叶。呜呼,为人臣者可不殷鉴哉!可不殷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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