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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休竹客

[二十四史] 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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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列传第四十八 杨云翼 赵秉文 韩玉 冯璧 李献甫 雷渊 程震
杨云翼字之美,其先赞皇檀山人,六代祖忠客平定之乐平县,遂家焉。曾祖青、祖郁、考恒皆赠官于朝。云翼天资颖悟,初学语辄画地作字,日诵数千言。登明昌五年进士第一,词赋亦中乙科,特授承务郎、应奉翰林文字。承安四年,出为陕西东路兵马都緫管判官。泰和元年,召为太学博士,迁太常寺丞,兼翰林修撰。七年,签上京、东京等路按察司事,因召见,章宗咨以当世之务,称旨。大安元年,翰林承旨张行简荐其材,且精术数,召授提点司天台,兼翰林修撰,俄兼礼部郎中。崇庆元年,以病归。贞祐二年,有司上官簿,宣宗阅之,记其姓名,起授前职,兼吏部郎中。三年,转礼部侍郎,兼提点司天台。
四年,大元及西夏兵入鄜延,潼关失守,朝议以兵部尚书蒲察阿里不孙为副元帅以御之。云翼言其人言浮于实,必误大事。不听,后果败。
兴定元年六月,迁翰林侍讲学士,兼修国史,知集贤院事,兼前职,诏曰:‘官制入三品者例外除,以卿遇事敢言,议论忠谠,故特留之。’时右丞相高琪当国,人有请榷油者,高琪主之甚力,诏集百官议,户部尚书高夔等二十六人同声曰:‘可。’云翼独与赵秉文、时戬等数人以为不可,议遂格。高琪后以事谴之,云翼不恤也。二年,拜礼部尚书,兼职如故。三年,筑京师子城,役兵民数万,夏秋之交病者相籍,云翼提举医药,躬自调护,多所全济。四年,改吏部尚书。凡军兴以来,入粟补官及以战功迁授者,事定之后,有司苛为程式,或小有不合辄罢去,云翼奏曰:‘赏罚国之大信,此辈宜从宽录,以劝将来。’
是年九月,上召云翼及户部尚书夔、翰林学士秉文于内殿,皆赐坐,问以讲和之策,或以力战为言,上俯首不乐,云翼徐以孟子事大、事小之说解之,且曰:‘今日奚计哉,使生灵息肩,则社稷之福也。’上色乃和。
十一月,改御史中丞。宗室承立权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事于京兆,大臣言其不法,诏云翼就鞫之,狱成,廷奏曰:‘承立所坐皆细事,不足问。向大兵掠平凉以西,数州皆破,承立坐拥强兵,瞻望不进。鄜延帅臣完颜合达以孤城当兵冲,屡立战绩。其功如此,而承立之罪如彼,愿陛下明其功罪以诛赏之,则天下知所劝惩矣。自余小失,何足追咎。’承立由是免官,合达遂掌机务。
哀宗即位,首命云翼摄太常卿,寻拜翰林学士。正大二年二月,复为礼部尚书,兼侍读。诏集百官议省费,云翼曰:‘省费事小,户部司农足以办之。枢密专制军政,蔑视尚书。尚书出政之地,政无大小皆当緫领。今军旅大事,社稷系焉,宰相乃不得预闻,欲使利病两不相蔽得乎。’上嘉纳之。
明年设益政院,云翼为选首,每召见赐坐而不名。时讲尚书,云翼为言帝王之学不必如经生分章析句,但知为国大纲足矣。因举‘任贤’‘去邪’、‘与治同道’‘与乱同事’、‘有言逆于汝心’‘有言逊于汝志’等数条,一皆本于正心诚意,敷绎详明。上听忘倦。寻进龟鉴万年录、圣学、圣孝之类凡二十篇。
当时朝士,廷议之际多不尽言,顾望依违,寖以成俗。一日,经筵毕,因言:‘人臣有事君之礼,有事君之义。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入君门则趋,见君之几杖则起,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受命不宿于家,是皆事君之礼,人臣所当尽者也。然国家之利害,生民之休戚,一一陈之,则向所谓礼者特虚器耳。君曰可,而有否者献其否。君曰否,而有可者献其可。言有不从,虽引裾、折槛、断鞅、轫轮有不恤焉者。当是时也,姑徇事君之虚礼,而不知事君之大义,国家何赖焉。’上变色曰:‘非卿,朕不闻此言。’
云翼尝患风痹,至是稍愈,上亲问愈之之方,对曰:‘但治心耳。心和则邪气不干,治国亦然,人君先正其心,则朝廷百官莫不一于正矣。’上矍然,知其为医谏也。
夏人既通好,遣其徽猷阁学士李弁来议互市,往返不能决,朝廷以云翼往议乃定。五年卒,年五十有九,谥文献。
云翼天性雅重,自律甚严,其待人则宽,与人交分一定,死生祸福不少变。其于国家之事,知无不言。贞祐中,主兵者不能外御而欲取偿于宋,故频岁南伐。有言之者,不谓之与宋为地,则疑与之有谋。至于宰执,他事无不言者,独南伐则一语不敢及。云翼乃建言曰:‘国家之虑,不在于未得淮南之前,而在于既得淮南之后。盖淮南平则江之北尽为战地,进而争利于舟楫之间,恐劲弓良马有不得骋者矣。彼若扼江为屯,潜师于淮以断饟道,或决水以潴淮南之地,则我军何以善其后乎。’及时全倡议南伐,宣宗以问朝臣,云翼曰:‘朝臣率皆谀辞,天下有治有乱,国势有弱有强,今但言治而不言乱,言强而不言弱,言胜而不言负,此议论所以偏也。臣请两言之。夫将有事于宋者,非贪其土地也,第恐西北有警而南又缀之,则我三面受敌矣,故欲我师乘势先动,以阻其进。借使宋人失淮,且不敢来,此战胜之利也。就如所料,其利犹未可必然。彼江之南其地尚广,虽无淮南岂不能集数万之众,伺我有警而出师耶。战而胜且如此,如不胜害将若何。且我以骑当彼之步,理宜万全,臣犹恐其有不敢恃者。盖今之事势与泰和不同,泰和以冬征,今我以夏往,此天时之不同也。冬则水涸而陆多,夏则水潦而涂淖,此地利之不同也。泰和举天下全力,驱乣军以为前锋,今能之乎,此人事之不同也。议者徒见泰和之易,而不知今日之难。请以夏人观之,向日弓箭手之在西边者一遇敌则搏而战、袒而射,彼已奔北之不暇。今乃陷吾城而虏守臣,败吾军而禽主将。曩则畏我如彼,今则侮我如此。夫以夏人既非前日,奈何以宋人独如前日哉。愿陛下思其胜之之利,又思败之之害,无悦甘言,无贻后悔。’章奏不报。时全果大败于淮上,一军全没。宣宗责诸将曰:‘当使我何面目见杨云翼耶。’
河朔民十有一人为游骑所迫,泅河而南,有司论罪当死,云翼曰:‘法所重私渡者,防奸伪也。今平民为兵所迫,奔入于河,为逭死之计耳。今使不死于敌而死于法,后惟从敌而已。’宣宗悟。尽释之。哀宗以河南旱,诏遣官理冤狱,而不及陕西,云翼言:‘天地人通为一体,今人一支受病则四体为之不宁,岂可专治受病之处而置其余哉。’朝廷是之。
司天有以太乙新历上进者,尚书省檄云翼参订,摘其不合者二十余条,历家称焉。所著文集若干卷,校大金礼仪若干卷,续通鉴若干卷,周礼辨一篇,左氏、庄、列赋各一篇,五星聚井辨一篇,县象赋一篇,勾股机要、象数杂说等著藏于家。
赵秉文字周臣,磁州滏阳人也。幼颖悟,读书若夙习。登大定二十五年进士第,调安塞簿,以课最迁邯郸令,再迁唐山。丁父忧,用荐者起复南京路转运司都勾判官。
明昌六年,入为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上书论宰相胥持国当罢,宗室守贞可大用。章宗召问,言颇差异,于是命知大兴府事内族等鞫之。秉文初不肯言,诘其仆,历数交游者,秉文乃曰:‘初欲上言,尝与修撰王庭筠、御史周昂、省令史潘豹、郑赞道、高坦等私议。’庭筠等皆下狱,决罚有差。有司论秉文上书狂妄,法当追解,上不欲以言罪人,遂特免焉。当时为之语曰:‘古有朱云,今有秉文,朱云攀槛,秉文攀人。’士大夫莫不耻之。坐是久废,后起为同知岢岚军州事,转北京路转运司支度判官。承安五年冬十月,阴晦连日,宰相张万公入对,上顾谓万公曰:‘卿言天日晦冥,亦犹人君用人邪正不分,极有理。若赵秉文曩以言事降授,闻其人有才藻、工书翰,又且敢言,朕非弃不用,以北边军事方兴,姑试之耳。’泰和二年,召为户部主事,迁翰林修撰。十月,出为宁边州刺史。三年,改平定州。前政苛于用刑,每闻赦将至,先掊贼死乃拜赦,而盗愈繁。秉文为政一从宽简,旬月盗悉屏迹。岁饥,出禄粟倡豪民以赈,全活者甚众。
大安初,北兵南向,召秉文与待制赵资道论备边策,秉文言‘今我军聚于宣德,城小,列营其外,涉暑雨器械弛败,人且病,俟秋敌至将不利矣。可遣临潢一军𢭏其虚,则山西之围可解,兵法所谓“出其不意、攻其必救”者也。’卫王不能用,其秋宣德果以败闻。寻为兵部郎中,兼翰林修撰,俄转翰林直学士。
贞祐初,建言时事可行者三:一迁都,二导河,三封建。朝廷略施行之。明年,上书愿为国家守残破一州,以宣布朝廷恤民之意,且曰:‘陛下勿谓书生不知兵,颜真卿、张巡、许远辈以身许国,亦书生也。’又曰:‘使臣死而有益于国,犹胜坐縻廪禄为无用之人。’上曰:‘秉文志固可尚,然方今翰苑尤难其人,卿宿儒当在左右。’不许。
四年,拜翰林侍讲学士,言:‘宝券滞塞,盖朝廷初议更张,市肆已妄传其不用,因之抑遏,渐至废绝。臣愚以为宜立回易务,令近上职官通市道者掌之,给以银钞粟麦缣帛之类,权其低昂而出纳。’诏有司议行之。
兴定元年,转侍读学士。拜礼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同修国史,知集贤院事。又明年,知贡举,坐取进士卢亚重用韵,削两阶,因请致仕。金自泰和、大安以来,科举之文其弊益甚。盖有司惟守格法,所取之文卑陋陈腐,苟合程度而已,稍涉奇峭,即遭绌落,于是文风大衰。贞祐初,秉文为省试,得李献能赋,虽格律稍踈而词藻颇丽,擢为第一。举人遂大喧噪,愬于台省,以为赵公大坏文格,且作诗谤之,久之方息。俄而献能复中宏词,入翰林,而秉文竟以是得罪。
五年,复为礼部尚书,入谢,上曰:‘卿春秋高,以文章故须复用卿。’秉文以身受厚恩,无以自效,愿开忠言、广圣虑,每进见从容为上言,人主当俭勤、慎兵刑,所以祈天永命者,上嘉纳焉。哀宗即位,再乞致仕,不许。改翰林学士,同修国史,兼益政院说书官。以上嗣德在初,当日亲经史以自裨益,进无逸直解、贞观政要、申鉴各一通。
正大九年正月,汴京戒严,上命秉文为赦文,以布宣悔悟哀痛之意。秉文指事陈义,辞情俱尽。及兵退,大臣欲称贺,且命为表,秉文曰:‘春秋“新宫火,三日哭”。今园陵如此,酌之以礼,当慰不当贺。’遂已。时年已老,日以时事为忧,虽食息顷不能忘。每闻一事可便民,一士可擢用,大则拜章,小则为当路者言,殷勤郑重,不能自已。三月,草开兴改元诏,闾巷闲皆能传诵,洛阳人拜诏毕,举城痛哭,其感人如此。是年五月壬辰,卒,年七十四,积官至资善大夫、上护军、天水郡侯。
正大间,同杨云翼作龟鉴万年录上之。又因进讲,与云翼共集自古治术,号君臣政要为一编以进焉。秉文自幼至老未尝一日废书,著易丛说十卷,中庸说一卷,扬子发微一卷,太玄笺赞六卷,文中子类说一卷,南华略释一卷,列子补注一卷,删集论语、孟子解各一十卷,资暇录一十五卷,所著文章号滏水集者三十卷。
秉文之文长于辨析,极所欲言而止,不以绳墨自拘。七言长诗笔势纵放不拘一律,律诗壮丽,小诗精绝多以近体为之,至五言古诗则沈郁顿挫。字画则草书尤遒劲。朝使至自河、湟者,多言夏人问秉文及王庭筠起居状,其为四方所重如此。
为人至诚乐易,与人交不立崖岸,未尝以大名自居。仕五朝,官六卿,自奉养如寒士。杨云翼尝与秉文代掌文柄,时人号杨赵。然晚年颇以禅语自污,人亦以为秉文之恨云。
赞曰:杨云翼、赵秉文,金士巨擘,其文墨论议以及政事皆有足传。云翼谏伐宋一踈,宣宗虽不见听,此心何愧景略。庭筠之累,秉文所为,兹事大愧高允。
韩玉字温甫,其先相人,曾祖锡仕金,以济南尹致仕。玉明昌五年经义、辞赋两科进士,入翰林为应奉,应制一日百篇,文不加点。又作元勋传,称旨,章宗叹曰:‘勋臣何幸,得此家作传耶。’泰和中,建言开通州潞水漕渠,船运至都。升两阶,授同知陕西东路转运使事。
大安三年,都城受围。夏人连陷邠、泾,陕西安抚司檄玉以凤翔緫管判官为都统府募军,旬日得万人,与夏人战,败之,获牛马千余。时夏兵五万方围平凉,又战于北原,夏人疑大军至,是夜解去。当路者忌其功,驿奏玉与夏寇有谋,朝廷疑之,使使者授玉河平军节度副使,且觇其军。
先是,华州李公直以都城隔绝,谋举兵入援,而玉恃其军为可用,亦欲为勤王之举,乃传檄州郡云:‘事推其本,祸有所基,始自贼臣贪容奸赂,继缘二帅贪固威权。’又云:‘裹粮坐费,尽膏血于生民。弃甲复来,竭资储于国计。要权力而望形势,连岁月而守妻孥。’又云:‘人谁无死,有臣子之当然。事至于今,忍君亲之弗顾。勿谓百年身后,虚名一听史臣。只如今日目前,何颜以居人世。’公直一军行有日矣,将有违约、国朝人有不从者,辄以军法从事。京兆统军便谓公直据华州反,遣都统杨珪袭取之,遂置极刑。公直曾为书约玉,玉不预知,其书乃为安抚所得,及使者觇玉军,且疑预公直之谋,即实其罪。玉道出华州,被囚死于郡学,临终书二诗壁间,士论冤之。
子不疑,字居之。以父死非罪,誓不禄仕。藏其父临终时手书云:‘此去冥路,吾心皓然,刚直之气,必不下沈。儿可无虑。世乱时艰,努力自护,幽明虽异,宁不见尔。’读者恻然。
冯璧字叔献,真定县人。幼颖悟不凡,弱冠补太学生。承安二年经义进士,制策复优等,调莒州军事判官,宰相奏留校秘书。未几,调辽濵主簿。县有和籴粟未给价者余十万斛,散贮民居,以富人掌之,有腐败则责偿于民,民殊苦之。璧白漕司,即日罢之,民大悦。
泰和四年,调鄜州录事。明年,伐蜀,行部檄充军前检察,帅府以书檄委之。章宗欲招降吴曦,诏先以文告晓之,然后用兵。蜀人守散关不下,金兵杀获甚众,璧言:‘彼军拒守而并祸其民,无乃与诏旨相戾乎?’主帅憾之,以璧招两当溃卒,璧即日率凤州已降官属淡刚、李果偕行。道逢军士所得子女金帛牛马皆夺付刚,使归其家,军士则以违制决遣之。比到两当,军民三万余众鼓舞迎劳,璧以朝旨慰遣之。及还,主帅嘉其能,奏迁一官。五年,自东阿丞召补尚书省令史,用宗室承晖荐授应奉翰林文字,兼韩王府记室参军。俄转太学博士。至宁初,忽沙虎弑逆,遂去官。
宣宗南迁,璧时避兵东方,由单父渡河诣汴梁,时相奏复前职。贞祐三年,迁翰林修撰。时山东、河朔军六十余万口,仰给县官,率不逞辈窜名其间。诏璧摄监察御史,汰逐之。緫领撒合问冒券四百余口,劾案以闻,诏杖杀之,故所至争自首,减几及于半。复进一官。初,监察御史本温被命汰宗室从坦军于孟州,军士欲谋变,本温惧不知所为,寻有旨北军沈思忠以下四将屯卫州,余众果叛入太行。于是,密院奏以璧代本温竟其事。璧驰至卫,召四将喻以上意,思忠等挟叛者请还奏之,璧责以大义,将士惭服,不日就汰者三千人。
六月,改大理丞,与台官行关中,劾奏奸赃之尤者商州防御使宗室重福等十数人,自是权贵侧目。
兴定四年,以宋人拒使者于淮上,遣兵南伐,诏京东緫帅纥石烈牙吾塔攻盱眙,牙吾塔不从命,乃率精骑由滁州略宣化,纵兵大掠。故兵所至原野萧条,绝无所资,宋人坚壁不战,乃无功而归。行省奏牙吾塔故违节制,诏璧佩金符鞫之。璧驰入牙吾塔军,夺其金符,易以他帅摄。牙吾塔入狱,兵士哗噪,以吾帅无罪为言,璧怒责牙吾塔曰:‘元帅欲以兵抗制使耶,待罪之礼恐不如此,使者还奏,狱能竟乎。’牙吾塔伏地请死,璧曰:‘兵法,进退自专,有失机会以致覆败者斩。’即拟以闻,时议壮之。
十月,改礼部员外郎,权右司谏、治书侍御史。诏问时务所当先者,璧上六事,大略言减冗食,备选锋,缓疑似以慎刑,择公廉以检吏,屯戍革朘削之弊,权贵严请托之科。又条自治之策四,谓别贤佞,信赏罚,听览以通下情,贬损以谨天戒。
诏以东方饥馑,盗贼并起,以御史中丞完颜伯嘉为宣慰使,监察御史道远从行。道远发永城令簿奸赃,伯嘉与令有违,付令有司,释簿不问,燕语之际又许参佐克忠等台职,璧皆劾之,伯嘉竟得罪去。
初,谍者告归德行枢密院言,河朔叛军有窃谋南渡者,行院事胡土门、都水监使毛花辇易其人,不为备。一日,红衲数百联筏南渡,残下邑而去。命璧鞫之。璧以二将托疾营私,闻寇弛备,且来不战、去不追,在法皆当斩。或以为言:‘二将皆宠臣,而都水者赀累巨万,若求援禁近,必从轻典,君徒结怨权贵,果何益耶?’璧叹曰‘睢阳行阙,东藩重兵所宿,门廷之寇且不能御,有大于此者复何望乎。’即具所拟闻。
四年,迁刑部郎中。关中旱,诏璧与吏部侍郎畏忻审理冤狱。时河中帅阿虎带及僚属十数人皆以弃城罪当死,系同州狱待报。同州官僚承望风旨,问璧何以处之,璧曰:‘河中今日重地,朝议拟为驻跸之所,若失此则河南、陕西有唇亡之忧。以彼宗室勋贵故使镇之,平居无事竭民膏血为浚筑计,一旦有警乃遽焚荡而去,此而不诛,三尺法无用矣。’竟以无冤上之。
冬十月,出为归德治中。未几,改同知保静军节度使,又改同知集庆军节度使,到官即上章乞骸骨,进一官致仕。正大九年,河南破,北归,又数年卒,年七十有九。
李献甫字钦用,献能从弟也。博通书传,尤精左氏及地理学。为人有干局,心所到则绝人远甚,故时人称其精神满腹。兴定五年登进士第,历咸阳簿,辟行台令史。
正大初,夏使来请和,朝廷以翰林待制冯延登往议,时献甫为书表官,从行。夏使有口辩,延登不能折,往复数日不定,至以岁币为言,献甫不能平,从旁进曰:‘夏国与我和好百年,今虽易君臣之名为兄弟之国,使兄输币宁有据耶。’使者曰:‘兄弟且不论。宋岁输吾国币二十五万疋,典故具在,君独不知耶。金朝必欲修旧好,非此例不可。’献甫作色曰:‘使者尚忍言耶。宋以岁币饵君家而赐之姓,岸然以君父自居,夏国君臣无一悟者,诚谓使者当以为讳,乃今公言之。使者果能主此议,以从赐姓之例,弊邑虽岁捐五十万,献甫请以身任之。’夏使语塞,和议乃定。后朝廷录其功,授庆阳緫帅府经历官。
寻辟长安令。京兆行台所在,供亿甚繁,献甫处之常若有余,县民赖之以安。入为尚书省令史。天兴元年,充行六部员外郎,守备之策时相倚任之。以功迁镇南军节度副使,兼右警巡使,死于蔡州之难,年四十。
所著文章号天倪集,留汴京。献甫死,其家亦破,同年华阴王元礼购得之,传于世。
雷渊字希颜,一字季默,应州浑源人。父思,名进士,仕至同知北京转运使,注易行于世。渊庶出,年最幼,诸兄不齿,父殁不能安于家,乃发愤入太学,衣弊履穿,坐榻无席,自以跣露恒兀坐读书,不迎送賔客,人皆以为倨。其友商衡每为辩之,且赒恤焉。后从李之纯游,遂知名。登至宁元年词赋进士甲科,调泾州录事,坐高庭玉狱几死。
后改东平,河朔重兵所在,骄将悍卒倚外敌为重,自行台以下皆摩抚之,渊出入军中偃然不为屈。不数月,闾巷间多画渊像,虽大将不敢以新进书生遇之。寻迁东阿令,转徐州观察判官。
兴定末,召为英王府文学兼记室参军,转应奉翰林文字。拜监察御史,言五事称旨,又弹劾不避权贵,出巡郡邑所至有威誉,奸豪不法者立棰杀之。至蔡州,杖杀五百人,时号曰‘雷半千’,坐此为人所讼,罢去。久之,用宰相侯挚荐,起为太学博士、南京转运司户籍判官,迁翰林修撰。一夕暴卒,年四十八。
正大庚寅倒回谷之役,渊尝上书破朝臣孤注之论,引援深切,灼然易见,主兵者沮之,策竟不行。
为人躯干雄伟,髯张口哆,颜渥丹,眼如望洋,遇不平则疾恶之气见于颜间,或嚼齿大骂不休,虽痛自惩创,然亦不能变也。为文章诗喜新奇。善结交,凡当涂贵要与布衣名士无不往来。居京师,賔客踵门未尝去舍,家无余赀,及待賔客甚丰腆。莅官喜立名,初登第摄遂平县事,年少气锐,击豪右,发奸伏,一邑大震,称为神明。尝擅笞州魁吏,州檄召之不应,罢去。后凡居一职辄震耀,亦坐此不达。
程震字威卿,东胜人。与其兄鼎俱擢第。震入仕有能声。兴定初,诏百官举县令,震得陈留,治为河南第一,召拜监察御史,弹劾无所挠。时皇子荆王为宰相,家僮辈席势侵民,震以法劾之,奏曰:‘荆王以陛下之子,任天下之重。不能上赞君父,同济艰难。顾乃专恃权势,蔑弃典礼,开纳货赂,进退官吏。纵令奴隶侵渔细民,名为和市,其实胁取。诸所不法不可枚举。陛下不能正家,而欲正天下,难矣。’于是,上责荆王,出内府银以偿物直,杖大奴尤不法者数人。未几,坐为故吏所讼,罢官。岁余,呕血卒。
震为人刚直有材干,忘身徇国,不少私与,及为御史,台纲大振,以故小人侧目者众,不能久留于朝,士论惜之。
赞曰:韩玉、冯璧、李献甫、雷渊皆金季豪杰之士也。邠、泾之变,玉募兵旬日而得万人。牙吾塔之凶暴,璧以王度绳之,卒不敢动。夏人援宋例以邀岁币,献甫以宋赐夏姓一事折之,夏使语塞而和议定。渊为御史,权贵敛避,古之国士何加焉。玉以疑见冤,璧、渊疾恶太甚,议者以酷讥之,瑕岂可以掩瑜哉。程震劾荆抵罪,比踪冯、雷,然亦以群小龃龉而死,直士之不容于世也久矣。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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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一‧列传第四十九 古里甲石伦 内族讹可 撒合辇 强伸 乌林荅胡土 内族思烈 纥石烈牙吾塔
古里甲石伦,隆安人。以武举登第。为人刚悍颇自用,所在与人不合,宣宗以其勇善战,每任用之。贞祐二年,累迁副提控、太原府判官,与从宜都提控、振武军节度使完颜蒲剌都议拒守不合,措置乖方,敌因大入,几不可御。既乃交章论列以自辨其无罪,上恶其不和,诏分统其兵。
未几,迁同知太原府事。奏请招集义军,设置长校,各立等差。都统授正七品职,副统正八品,万户正九品,千户正班任使,谋克杂班。仍三十人为一谋克,五谋克为一千户,四千户为一万户,四万户为一副统,两副统为一都统,外设一緫领提控。制可。
四年,迁河东宣抚副使,上章言宣抚使乌古论礼不肯分兵御敌,且所行多不法。诏礼罢职,石伦迁绛阳军节度使,权经略使,寻知延安府事、兼鄜延路兵马都緫管。大元兵围忻州,石伦率兵往援,以兵护其民入太原,所保军民甚众。
兴定元年七月,改河平军节度、兼卫州管内观察使,诏谕曰‘朕初谓汝勇果,为国尽力,故倚以济事。寻闻汝嗜酒不法,而太原知府乌古论德升亦屡尝为朕言之,然皆琐屑,乃若不救汾州,岂细事哉。有司议罪如此,汝其悉之,益当戮力,以掩前过。’是年十一月,迁镇西军节度使、兼岚州管内观察使、行元帅府事。
二年四月,石伦言:‘去岁北兵破太原,游兵时入岚州境,而官民将士悉力捍御,卒能保守无虞。向者河东内郡皆驻以精甲,实以资储,视边城尤为完富,然兵一至相继沦没。岚兵寡而食不足,惟其上下协同,表里相应,遂获安帖。当大军初入,郡县仓皇,非此帅府控制,则隩、管保德、岢岚、宁化皆不可知矣。今防秋不远,乞朝廷量加旌赏,务令益尽心力,易以镇守。’诏有功者各迁官一级,仍给降空名宣敕,令枢密院遣授之。
三年二月,石伦奏:‘向者并、汾既破,兵入内地,臣谓必攻平阳,平阳不守,将及潞州,其还当由龙州谷以入太原。故臣尝请兵欲扼其归路,朝廷不以为然,既而皆如臣所料。始敌入河东时,郡县民皆携老幼徙居山险,后虽太原失守,而众卒不从,其意谓敌不久留,且望官军复至也。今敌居半岁,遣步骑扰诸保聚,而官军竟无至者,民其能久抗乎。夫太原,河东之要郡;平阳,陕西、河南之藩篱也。若敌兵久不去,居民尽从,屯兵积粮以固基本,而复扰吾郡县未残者,则边城指日皆下矣。北路不守,则南路为边,去陕西、河南益近,臣窃忧之,故复请兵以图战守。而枢府檄臣,并将权太原治中郭遹祖、义军李天禄等万余人,就其粮五千石,会汾州权元帅右都监抹撚胡剌复太原。臣召遹祖,欲号令其众,遹祖不从。寻得胡剌报曰:“尝问军数于遹祖,但称天禄等言之、未尝亲阅。问粮,则曰散在数处。”盖其情本欲视朝廷以己有兵粮,冀或见用,以取重职,不可指为实用也。虽然,臣已遣提控石盏吾里忻等领军以往矣。但敌势颇重,而往者皆新集白徒,绝无精锐,恐不能胜。乞于河南、陕西量分精兵,以增臣力,仍令陕西州郡近河东者给之资粮,更令南路诸军缀敌之南,以分其势,如此庶几太原可复也。’诏陕西、河东行省分粮与之,请兵之事以方伐宋不从。
三月,石伦复上言曰:‘顷者大兵破太原,招民耕稼,为久驻之基。臣以太原要镇,所当必争,遣提控石盏吾里忻引官兵义兵共图收复。又以军士有功者宜速赏之,故拟令吾里忻得注授九品之职,以是请于朝,而执政以为赏功罚罪皆须中覆。夫河东去京师甚远,移报往返不暇数十日,官军皆败亡之余,锋锐略尽,而义兵亦不习行阵,无异乌合,以重赏诱之犹恐不为用,况有功而久不见报乎。夫众不可用则不能退敌,敌不退则太原不可复,太原不可复则平阳之势日危,而境土日蹙矣。今朝廷抑而不许,不过虑其滥赏耳。借使有滥赏之弊,其与失太原之害孰重?’于是诏从其请,自太原治中及他州七品以下职、四品以下散官,并听石伦迁调焉。
是月,石伦复言:‘日者遣军潜𢭏敌垒,欲分石州兵五百权屯方山,剿杀土寇,且备岚州,而同知蒲察桓端拒而不发。又召同知宁边军节度使姚里鸦鹘与之议兵,竟不听命。近领兵将取太原,委石州刺史纳合万家权行六部,而辞以他故,几误军粮。约武州刺史郭宪率所领并进,宪亦不至。臣猥当方面之任,而所统官属并不禀从,乞朝廷严为惩诫,庶人知职分,易以责办。’宰臣恶之,乃奏曰:‘桓端、鸦鹘已经奏改,无复可议。石伦身兼行部,不自规划,而使万家往来应给,石州无人恐亦有失。武州边郡正当兵冲,使宪率军离城,敌或乘之,孰与守御。万家等不从,未为过也。’上以为然,因遣谕石伦曰:‘卿尝行院于归德,卫州防备之事非不素知,乃屡以步骑为请何耶。比授卿三品,且数免罪谴卿,尝自誓以死报国,今所为如此,岂报国之道哉!意谓河南之众必不可分,但图他日得以借口耳。卿果赤心为国,尽力经画,亦足自效。万家等若必惩戒,彼中谁复可使者,姑为容忍可也。’
闰三月,石伦驻兵太原之西,矣诸道兵至进战,闻胁从人颇有革心,上言于朝,乞降空名宜敕、金银符,许便宜迁注,以招诱之。上从其请,并给付之,仍听注五品以下官职。
六月,保德州振威军万户王章、弩军万户齐镇杀其刺史孛术鲁银术哥,仍灭其家,胁官吏军民同状白岚州帅府,言银术哥专恣惨酷,私造甲仗,将谋不轨。石伦密令同知州事把蒲剌都图之,蒲剌都乃与兵吏置酒召章等饮,擒而族诛之。至是,朝廷命行省胥鼎量宜迁赏,仍令蒲剌都摄州事,抚安其众焉。
六月,迁金安军节度使,行帅府事于葭州。时鄜州元帅内族承立虑夏人入寇,遣纳合买住以兵驻葭州,石伦辄分留买住兵千八百人,令以余兵屯绥德,而后奏之。有司论罪当绞,既而遇赦,乃止除名。元光元年,起为郑州同知防御使,与防御使裴满羊哥部内酤酒不偿直,皆除名。三月,上谕元帅监军内族讹可曰:‘石伦今以罪废,欲再起之,恐生物议,汝军前得无用之乎。此人颇善战,果可用便当遣去。古亦有白衣领职者,渠虽除名何害也。’十月,大元兵围青龙堡,诏以石伦权左都监,将兵会上党公、晋阳公往援之。兵次弹平寨东三十里,敌兵梗道不得进,会青龙堡破,召还。既而复以罪免。
正大八年,大兵入河南,州郡无不下者,朝议以权昌武军节度使粘葛仝周不知兵事,起石伦代之。石伦初赴昌武,诏谕曰:‘卿先朝宿将,甚有威望,故起拜是职。元帅苏椿、武监军皆晓兵事,今在昌武,宜与同议,勿复不睦失计也。’时北兵已至许,石伦赴镇几为游骑所获。数日,知两省军败,溃军踵来,有忠孝军完颜副统入城,两手皆折,血污满身,州人忧怖不知所出。石伦遣归顺军提控岚州人高珪往斥候,珪因持在州军马粮草数目奔大元军,仍告以城池深浅。俄大兵至城下,以凤翔府韩寿孙持檄招降,言三峰败状。石伦、苏椿不诘问即斩之市中。既而武监军偏裨何魏辈开东门,内族按春开南门,夹谷太守开西门,大元军入城,擒苏椿,问以大名南奔之事,椿曰:‘我本金朝人,无力故降,我归国得为大官,何谓反耶。’大将怒其不屈,即杀之。石伦投廨后井中,仝周自缢州廨。武监军者初不预开门之谋,何魏辈欲保全之,故言于大将曰:‘监军令我辈献门。’然亦怒其不迎军而降,亦杀之。
仝周名晖,字子阳,策论进士,兴定间为徐州行枢密院参议官,上章言:‘惟名与器不可假人,自古帝王靡不为重。今之金银牌,即古符节也,其上有太祖御画,往年得佩者甚难,兵兴以来授予颇滥,市井道路黄白相望,恐非所以示信于下也。乞宝惜之,有所甄别。’上以语宰臣,而丞相高琪等奏:‘时方多难,急于用人,驾驭之方,此其一也,如故为便。’
苏椿,大名人,初守大名,归顺于大元,正大二年九月,自大名奔汴,诏置许州,至是见杀。
完颜讹可,内族也。时有两讹可,皆护卫出身,一曰‘草火讹可’,每得贼好以草火燎之,一曰‘板子讹可’,尝误以宫中牙牌报班齐者为板子,故时人各以是目之。
正大八年九月,大兵攻河中。初,宣宗议迁都,朝臣谓可迁河中:‘河中背负关陕五路,士马全盛,南阻大河,可建行台以为右翼。前有绛阳、平阳、太原三大镇,敌兵不敢轻入。应三镇郡县之民皆聚之山寨,敌至则为昼攻夜劫之计。屯重军中条,则行在有万全之固矣。’主议者以河中在河朔,又无宫室,不及汴梁,议遂寝。
宣宗既迁河南,三二年之后,诏元帅都监内族阿禄带行帅府事。阿禄带恇怯不能军,竭民膏血为浚筑之计。未几,绛州破,阿禄带益惧,驰奏河中孤城不可守,有旨亲视,果不可守则弃之,无至资敌。阿禄带遂弃河中,烧民户官府,一二日而尽。寻有言河中重镇,国家基本所在,弃之为失策,设为敌人所据,则大河之险我不得专恃矣。宣宗悔悟,系阿禄带同州狱,累命完复之,随守随破。至是,以内族两讹可将兵三万守之。
大兵谋取宋武休关。未几,凤翔破,睿宗分骑兵三万入散关,攻破凤州,径过华阳,屠洋州,攻武休关。开生山,截焦崖,出武休东南,遂围兴元。兴元军民散走,死于沙窝者数十万。分军而西,西军由别路入沔州,取大安军路开鱼鳖山,撤屋为筏,渡嘉陵江入关堡,并江趋葭萌,略地至西水县而还。东军止屯兴元、洋州之间,遂趋饶峰。宋人弃关不守,大兵乃得入。
初,大兵期以明年正月合南北军攻汴梁,故自将攻河中。河中告急,合打蒲阿遣王敢率步兵一万救之。十二月,河中破。初,河中主将知大兵将至,惧军力不足,截故城之半守之。及被攻,行帐命筑松楼高二百尺,下瞰城中,土山地穴百道并进。至十一月,攻愈急。自王敢救军至,军士殊死鬬,日夜不休,西北楼橹俱尽,白战又半月,力尽乃陷。草讹可战数十合始被擒,寻杀之。板讹可提败卒三千夺船走,北兵追及,鼓噪北岸上,矢石如雨。数里之外有战船横截之,败军不得过,船中有赍火炮名‘震天雷’者连发之,炮火明,见北船军无几人,力斫横船开,得至潼关,遂入阌乡。寻有诏赦将佐以下,责讹可以不能死,车载入陕州,决杖二百。识者以为河中城守不下,德顺力竭而陷,非战之罪,故讹可之死人有冤之者。
初,讹可以元帅右监军、邠泾緫帅、权参知政事,奉旨于邠、泾、凤翔往来防秋,奉御六儿监战,于讹可为孙行,而讹可动为所制,意颇不平,渐生猜隙。七年九月,召赴京师,改河中緫帅,受京兆节制。此时六儿同赴召,谓讹可奉旨往来防秋,而乃畏怯避远,正与朝旨相违,上意颇罪讹可。及河中陷,苦战力尽,而北兵百倍临之,人谓虽至不守犹可以自赎,竟杖而死,盖六儿先入之言主之也。
刘祁曰:‘金人南渡之后,近侍之权尤重。盖宣宗喜用其人以为耳目,伺察百官,故奉御辈采访民间,号“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即入奏之,上因以责台官漏泄,皆抵罪。又方面之柄虽委将帅,又差一奉御在军中,号曰“监战”,每临机制变多为所牵制,遇敌辄先奔,故师多丧败。’哀宗因之不改,终至亡国。
论曰:古里甲石伦善战而好犯法,故见废者屡,晚起为将,卒死于难。金运将终,又用数奇之李广,其乏绝不亦宜乎。草讹可力战而死,板讹可亦力战,不死于阵而死于刑,论者以为有近侍先入之言。夫以御治军,既掣之肘,又信其谗以杀人,金失政刑矣。唐之亡,坐以近侍监军,金蹈其辙,哀哉。
撒合辇字安之,内族也。宣宗朝,累迁同签枢密院事。元光二年十二月庚寅夜,宣宗病笃,英王盘都先入侍,哀宗后至,东华门已闭,闻英王在宫,遣枢密院官及东宫亲卫军緫领移剌蒲阿勒兵东华门,都点检驸马都尉徒单合住奏中宫,得旨,领符钥启门。合住见上,上命撒合辇解合住刀佩之,哀宗遂入,明日即位,由是见亲信。正大元年正月庚申,以辇同判大睦亲府事,兼前职。刑部完颜素兰言:‘把胡鲁策功第一,非超拜右丞相无以酬之。’然同功数人亦有不次之望,故胡鲁之命中辍,辇犹升二品云。
四年,大元既灭西夏,进军陕西。四月丙申,召尚书温迪罕寿孙、中丞乌古孙卜吉、祭酒裴满阿虎带、直学士蒲察世达、右司谏陈规、监察乌古论四和完颜习显、同判睦亲府事撒合辇同议西事,上曰:‘已谕合达尽力决一战矣。’群臣多主和事,独辇力破和议,语在陈规传。
八月,朝廷得清水之报,令有司罢防城及修城丁壮,凡军需租调不急者权停。初,闻大兵自凤翔入京兆,关中大震,以中丞卜吉、祭酒阿忽带兼司农卿,签民兵,督秋税,令民入保为避迁计。当时议者以谓大兵未至而河南先乱,且曰:‘御史监察城洛阳,治书供帐北使,中丞下兼司农签军督税,台政可知矣。’至是,上谓撒合辇曰‘谚云,水深见长人。朝臣或欲我一战,汝独言当静以待之,与朕意合,今日有太平之望,皆汝谋也。先帝尝言汝可用,可谓知人矣。’
未几,右拾遗李大节、右司谏陈规言,撒合辇谄佞纳贿及不公事,奏帖留中不报。明惠皇后尝传旨戒曰:‘汝谄事上,上之骑鞠皆汝所教。’尉忻亦极言之,上颇悟,出为中京留守、兼行枢密院事。初,宣宗改河南府为金昌府,号中京,又拟少室山顶为御营,命移剌粘合筑之,至是撒合辇为留守。
九年正月,北兵从河清径渡,分兵至洛,出没四十余日。二月乙亥,立炮攻城。洛中初无军,得三峰溃卒三四千人,与忠孝军百余守御。时辇疽发于背,不能军,同知温迪罕斡朵罗主军务,有大事则就辇禀之。三月甲申,忠孝军百余骑入使宅,强拥辇出奔,辇不得已从之,并以官属及其子自随,才出南里城门,城上军觉,闭之瓮城中,矢石乱下,人马多死伤。辇知不能出,仰呼求救,军士知出奔非辇意,以绳引而上,送入其宅,不敢出。镇抚官缚出奔之党,欲杀之,已斩三人,辇亲为乞命,得免。
乙酉,斡朵罗赍金帛出北门,如前日巡城犒军之状,既出即沿城而西,直出外壕,城上人呼曰:‘同知讲和去矣。’军士及将领随而下者三四百人。少之,辇传令云:‘同知叛降,有再下城者斩。’凡斩三四人,乃定。丙戌夜,城东北角破,辇夺南门出不得,投濠水死。已而,大兵退,强伸复立帅府。
强伸,本河中射粮军子弟,貌极寝陋,而膂力过人。兴定初,从华州副都统安宁复潼关,以劳任使,尝监郃阳醋。后客洛下,选充官军,戍陕铁岭,军溃被虏,从都尉兀林荅胡土窜归中京。时中京已破,留守兼行枢密院使内族撒合辇死之,元帅任守真复立府事,以便宜署伸警巡使。后守真率部曲军从行省思烈入援,郑州之败守真死。
天兴元年八月,中京人推伸为府签事,领所有军二千五百人,伤残老幼半之。甫三日,北兵围之,东西北三面多树大炮,伸括衣帛为帜,立之城上,率士卒赤身而战,以壮士五十人往来救应,大叫,以‘憨子军’为号,其声势与万众无异。兵器已尽,以钱为镞,得大兵一箭截而为四,以筒鞭发之。又创遏炮,用不过数人,能发大石于百步外,所击无不中。伸奔走四应,所至必捷。得二驼及所乘马皆杀之,以犒军士,人不过一啖,而得者如百金之赐。九月,大兵退百里外。闰月,复攻,兵数倍于前。又一月,不能拔。事闻,哀宗降诏褒谕,以伸为中京留守、元帅左都监、世袭谋克、行元帅府事。
十月,参知政事内族思烈自南山领军民十余万入洛,行省事。二年二月,伸建一堂于洛川驿之东,名曰‘报恩’,刻诏文于石,愿以死自效。三月,中使至,以伸便宜从事。是月,大兵自汴驱思烈之子于东门下,诱思烈降。思烈即命左右射之,既而知崔立之变,病不能语而死。緫帅忽林荅胡土代行省事,伸行緫帅府事,月余粮尽,军民稍稍散去。
五月,大兵复来,阵于洛南,伸阵水北。有韩帅者匹马立水濵,招伸降,伸谓帅曰:‘君独非我家臣子耶?一日勤王,犹遗令名于世,君既不能,乃欲诱我降耶?我本一军卒,今贵为留守,誓以死报国耳。’遂跃而射之。帅奔阵,率步卒数百夺桥,伸军一旗手独出拒之,杀数人,伸乃手解都统银符与之佩,士卒气复振。初,筑战垒于城外四隅,至五门内外皆有屏,谓之迷魂墙。大兵以五百骑迫之,伸率卒二百鼓噪而出,大兵退。
六月,行省胡土率众走南山,鹰扬都尉献西门以降,伸知城不能守,率死士数十人突东门出,转战至偃师,力尽就执。载以一马,拥迫而行,伸宛转不肯进,强掖之,将见大帅塔察。及中京七里河,伸语不逊,兵卒相谓曰:‘此人乖角如此,若见大帅其能降乎,不若杀之。’因好语诱之曰:‘汝能北面一屈膝,吾贷汝命。’伸不从,左右力持使北面,伸拗头南向,遂杀之。
乌林荅胡土。正大九年正月戊子,北兵以河中一军由洛阳东四十里白坡渡河。白坡故河清县,河有石底,岁旱水不能寻丈。国初以三千骑由此路趋汴,是后县废为镇,宣宗南迁,河防上下千里,常以此路为忧,每冬日命洛阳一军戍之。河中破,有言此路可徒涉者,已而果然。北兵既渡,夺河阴官舟以济诸军。时胡土为破虏都尉,戍潼关,以去冬十二月被旨入援,至偃师,闻白坡径渡之耗,直趋少室,夜至少林寺。时登封县官民已迁太平顶御寨。明日,胡土使人绐县官云:‘吾军中家属辎重欲留此山,即率兵赴汴京。’因摄县官下山,使之前导,一军随之而上。山既险固,粮亦充足,遂有久住之意。寻纵军下山劫掠居民,甚于盗贼,旁近一二百里无不被害。胡土畏变,知而不禁,又所劫牛畜粮糗亦分有之。
七月,恒山公武仙、参政思烈两行省军,屯登封城南大林下,遣人约之入京。胡土百计不肯下,不得已,乃分其军四千,与思烈俱东。八月三日,两行省军溃于中牟,胡土狼狈上山,残卒三二十人外偏裨无一人至者。十二月,思烈自留山行省于中京,征兵同保洛阳,又迁延不行。思烈以檄来,言:‘若依前逗遛,自有典宪,吾不汝容矣。’胡土惧,乃挈妻子及军往中京,留其半山上以为巢穴。天兴二年三月,思烈病卒,留语胡土代行省事。六月,敌势益重,强伸方尽力战御,而胡土即领轻骑、挈妻子弃城南奔,遂失中京。
初,胡土在太平顶既顾望不进,又惧人议己,乃出榜募人为救驾军,云:‘一旅之众可以兴复国家,诸人有能奋发许国捐躯者,岂不济大事乎!’于是,不逞之徒随募而出,得泽人缉麻觜、武录事等二十余人,促令赴京,行及卢店即行劫,械至,杖之二百,人无不窃笑。
既而,走蔡州,上召见慰问,而心薄之。会宋人攻唐州,兀帅乌古论黑汉屡遣人告急,即命胡土领忠孝军百人,就征西山招抚乌古论换住、黄八儿等军赴之。胡土率兵至唐,宋人敛避,纵其半入城,夹击之,胡土大败,仅存三十骑以还,换住死焉。
既而,以胡土为殿前都点检,罢权参政。大兵围蔡,分军防守,胡土守西面。十一月,胡土之奴窃其金牌,夜缒城降,朝士喧播谓胡土纵之往,将有异志。胡土闻之,内不自安,乞解军职。上慰之曰:‘卿父子昆弟皆为帅臣,受恩不为不厚,顾肯降耶。且卿向在洛阳不即降,而千里远来降于蔡,岂人情也哉。闻卿遇奴太察,且其衣食不常给之,此盖往求温饱耳,卿何慊焉。’因赐馔以安其心。初,胡土罢机政,颇有怨言,左右劝上诛之,上不听。及令守西城,尤怏怏不乐,至是始感恩无他虑矣。
寻以緫帅孛术鲁娄室与胡土皆权参政,娄室与右丞仲德同事,胡土防守如故,复以都尉承麟为东面元帅权緫帅。先是,攻东城,娄室随机备御。二日移攻南城,乌古论镐易之,炮击城楼几仆,右丞仲德率军救援,乃罢攻。俄而四面受敌,仲德艰于独援,遂荐承麟代娄室东面,而乞与娄室同救应。初,胡土失外城,颇惭恨,声言力小不能令众,仲德亦荐之,故有是命。蔡城破,投汝水死。
赞曰:撒合辇本以佞进,乌林荅胡土战阵不武,付以孤城,望其捍御大难,岂得为知人乎。强伸一射粮卒耳,及授以兵,乃能应变制胜,远过二人,力尽乃毙,犹有烈丈夫之风焉。古人有言:‘四郊多垒,拔士为将。’使金运未去,伸足以建功名矣夫。
内族思烈,南阳郡王襄之子也。资性详雅,颇知书史。自五六岁入宫充奉御,甚见宠幸,世号曰‘自在奉御’。当宣宗入承大统,胡沙虎跋扈,思烈尚在髫龀,尝涕泣跪抱帝膝致说曰:‘愿早诛权臣,以靖王室。’帝急顾左右掩其口。自是,帝甚器重之。后由提点近侍局迁都点检。
天兴元年,汴京被围,哀宗以思烈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邓州。会武仙引兵入援,于是思烈率诸军发自汝州,过密县,遇大元兵,不用武仙阻涧之策,遂败绩于京水,语在武仙传。中京留守、元帅左监军任守真死之。上闻,罢思烈行省之职,以守中京。无何,大兵围中京未能下,崔立遣人监思烈子于中京城下,招之使降。思烈不顾,令军士射之,既而知崔立已以汴京归顺,病数日而死。
初,思烈会武仙等军入援,即与仙论议不同,仙以思烈方得君,每假借之。思烈谓仙本无入援意,特以朝廷遣一参政召兵,迫于不得已乃行耳。然仙知兵,颇以持重为事。思烈急于入京,不听仙策,于是左右司员外郎王渥乃劝思烈曰:‘武仙大小数百战,经涉不为不多,兵事当共议。’思烈疑其与仙有谋,几斩之,渥自以无愧于内,不惧也。已而,思烈果败,渥殁于阵。
渥字仲泽,后名仲泽,太原人。性明俊不羁,博学善谈论,工尺牍,字画清美,有晋人风。少游太学,长于词赋,登兴定二年进士第。为时帅奥屯邦献、完颜斜烈所知,故多在兵间。后辟宁陵令,有治迹,入为尚书省令史。因使宋至扬州,应对敏给,宋人重之。及还,为太学助教,转枢密院经历官,俄迁右司都事,稍见信用。及思烈往邓州,以渥为左右司员外郎,从行。
赞曰:思烈夙惠,请诛权奸以立主威,有甘罗、辟疆之风,所谓‘茂良不必父祖’者也。中京之围,崔立胁其子使招之降,不顾而趣射之,何愧乎桥玄。至如不从武仙之言,以至于败,此盖时人因惜王仲泽之死而有是言,仙无入援之意则非诬也。
纥石烈牙吾塔一名志。本出亲军,性刚悍喜战。贞祐间,仆散安贞为山东路宣抚使,以牙吾塔为军中提控。是时,山东群盗蜂起,安贞遣牙吾塔破巨蒙等四堌,又破马耳山砦,杀刘二祖贼党四千余人,降贼八千,虏其伪宣差程宽、招军大使程福,又降胁从民三万余人。贞祐四年六月,积功累迁栏通渡经略使。十月,为元帅左都监。十二月,行山东西路兵马都緫管府事,兼武宁军节度使、徐州管内观察使。
兴定二年正月,宋兵万余攻泗州,牙吾塔赴援,至临淮,遇宋人三百,掩杀殆尽。及泗州,宋兵八千围甚急,督众进战,大破之,溺水死者甚众,获马三百余匹,俘五十余人。又围盱眙,宋人闭门坚守不敢出。以骑兵分掠境内,而时遣羸卒薄城诱之。宋人出骑数百来拒,牙吾塔麾兵佯北,发伏击之,斩首二百。宋人复出步骑八千来援,合击败之,杀一太尉,斩首三百。寻获觇者,称青平宋兵甚众,将救盱眙。牙吾塔移兵赴之,宋兵步骑七千人突出,兵少却,旋以轻骑扼其后,初逗遛不与战,纵之走东南,薄诸河,斩首千余,溺死者无算,获马牛数百,甲仗以千计。师还,遇宋兵三千于连塘村,斩首千余级,俘五十人,获马三十五疋。宣宗以其有功,赐金带一。
三年正月,败宋人于濠州之香山村。二月,又败之于滁州,斩首千级。拔小江寨,杀统制王大篷等,斩三万,俘万余人。又拔辅嘉平山寨,斩首数千,俘五百余人,获马牛数百,粮万斛。三月,提控奥敦吾里不大败宋人于上津县,兵还至濠州,宋人以军八千拒战,牙吾塔迎击败之,获马百余疋。
五年正月,上以红袄贼助宋为害,边兵久劳苦,诏牙吾塔遗宋人书求战,略曰:‘宋与我国通好,百年于此,顷岁以来,纳我叛亡,绝我贡币,又遣红袄贼乘间窃出,跳梁边疆,使吾民不得休息。彼国若以此曹为足恃,请悉众而来,一决胜负,果能当我之锋,沿边城邑当以相奉。度不能,即宜安分保境,何必狐号鼠窃、乘阴伺夜以为此态耶?且彼之将帅亦自受钺緫戎,而临敌则望风远遁,被攻则闭垒深藏,逮吾师还,然后现形耀影以示武。夫小民尚气,女子有志者犹不尔也,切为彼国羞之。’
先是,宋将时青袭破泗州西城。二月,牙吾塔将兵取之,宋兵拒守甚力,乃募死士以梯冲并进,大败宋兵。时青乘城指麾,射中其目,遂拔众南奔。乃陈兵横绝走路击之,宋兵大溃,遂复泗州西城。三月,复出兵宋境,以报其役,破团山、贾家等诸寨,进逼濠州。牙吾塔虑州人出拒,躬率劲兵逆之,遇逻骑二百于城东,击杀过半。会侦者言前路刍粮甚艰,乃西掠定远,由涡口而还。九月,又率兵渡淮,大破宋兵于团山,诏迁官升职有差。
元光元年五月,以京东便宜緫帅兼行户、工部事,上因谓宰臣曰:‘牙吾塔性刚,人皆畏之,委之行部,无不办者。至于御下亦颇有术,提控有胡论出者,渠厚待之,常同器而食,其人感奋,遂以战死。’英王守纯曰:‘凡为将帅,驾驭人材皆当如此。’上曰:‘然。’未几,宋人三千潜渡淮,至聊林,尽伐堤柳,塞汴水以断吾粮道。牙吾塔遣精甲千余破之,获其舟及渡者七百人,汴流由是复通。
二年四月,上言:‘赏罚国之大信,帝王所以劝善而惩恶,其令一出不可中变。向官军战殁者皆廪给其家,恩至厚也。臣近抵宿州,乃知例以楮币折支,往往不给,至于失所。此殆有司出纳之吝,不能奉行朝廷德意之过也。自今愿支本色,令得赡济。’以粮储方艰,诏有司给其半。
红袄贼寇寿、颍,剽掠数日而去。牙吾塔闻之,率兵渡淮,侦知朱村、孝义村有贼各数百,分兵攻之,连破两栅,及焚其村坞数十。还遇宋兵数百,阵淮南岸,击杀其半,寻有兵千余自东南来追,复大败之。
先是,纳合六哥杀元帅蒙古纲,据邳州以叛。十月,牙吾塔围之,焚其楼橹,斩首百余。于是,宋钤辖高显、统制侯进、正将陈荣等知不能守,共诛六哥,持其首缒城降。六哥既诛,众犹拒守,方督兵进攻,宋緫领刘斌、提控黄温等缚首乱颜俊、戚谊、完颜乞哥,及枭提控金山八打首,遣其校马俊、吴珪来献。既而红袄监军徐福、统制王喜等亦遣其緫领孙成、緫押徐琦纳款。刘斌等遂率军民出降,牙吾塔入城,抚慰其众,各使安集,又招获红袄统制十有五人,将官训练百三十有九人。十一月,遣人来报,仍函六哥首以献。宣宗大喜,进牙吾塔官一阶,赐金三百两、内府重币十端,将士迁赏有差。
正大三年十一月,北兵猝入西夏,攻中兴府甚急。召陕西行省及陕州、灵宝二緫帅讹可、牙吾塔议兵。又诏谕两省曰:‘傥边方有警,内地可忧,若不早图,恐成噬脐。旦夕事势不同,随机应变,若逐旋申奏,恐失事机,并从行省从宜规划。’
四年,牙吾塔复取平阳,获马三千。是岁,大兵既灭夏国,进攻陕西德顺、秦州、清水等城,遂自凤翔入京兆,关中大震。五年,围庆阳。六年十月,上命陕省以羊酒及币赴庆阳犒北帅,为缓师计。北中亦遣唐庆等往来议和,寻遣斡骨栾为小使,径来行省。十二月,诏以牙吾塔与副枢蒲阿权签枢密院事,内族讹可将兵救庆阳。七年正月,战于大昌原,庆阳围解。诏以牙吾塔为左副元帅,屯京兆。初,斡骨栾来,行省恐泄事机,因留之。蒲阿等既解庆阳之围,志气骄满,乃遣还,谓使者曰:‘我已准备军马,可战鬬来。’语甚不逊,斡骨栾以此言上闻,太宗皇帝大怒,至应州,以九日拜天,即亲统大兵入陕西。八年,迁居民于河南,弃京兆东还。五月,至阌乡,得寒疾,汗不出,死。
‘塔’亦作‘太’,亦曰‘牙忽带’,盖女直语,无正字也。是岁九月,国信使内族乘庆自北使还,始知牙吾塔不逊激怒之语,且言庆等在旁心魄震荡,殆不忍闻。当时以帅臣不知书,误国乃尔。
塔为人鸷狠狼戾,好结小人,不听朝廷节制。尝入朝,诣省堂,诋毁宰执,宰执亦不敢言,而上倚其镇东方,亦优容之。尤不喜文士,僚属有长裾者辄以刀截去。又喜凌侮使者,凡朝廷遣使来,必以酒食困之,或辞以不饮,因并食不给,使饿而去。司农少卿张用章以行户部过宿,塔饮以酒,张辞以寒疾,塔笑曰:‘此易治耳。’趋左右持艾来,卧张于床,灸之数十。又以银符佩妓,屡往州邵取赇,州将之妻皆远迎迓,号‘省差行首’,厚贿之。御史康锡上章劾之,且曰:‘朝廷容之,适所以害之。欲保全其人,宜加裁制。’朝廷竟不治其罪。以屡败宋兵,威震淮、泗,好用鼓椎击人,世呼曰‘卢鼓椎’,其名可以怖儿啼,大概如呼‘麻胡’云。
有子名阿里合,世目曰‘小鼓椎’,尝为元帅,从哀宗至归德,与蒲察官奴作乱,伏诛。
康锡字伯禄,赵州人。至宁元年进士。正大初,由省掾拜御史,劾侯挚、师安石非相材,近侍局宗室撒合辇声势熏灼,请托公行,不可使在禁近,时论韪之。转右司都事、京南路司农丞,为河中路治中。河中破,从时帅率兵南奔,济河,船败死。为人气质重厚,公家之事知无不为,与雷渊、冀禹锡齐名。
赞曰:金自胡沙虎、高琪用事,风俗一变,朝廷矫宽厚之政,好为苛察,然为之不果,反成姑息。将帅鄙儒雅之风,好为粗豪,然用非其宜,终至跋扈。牙吾塔战胜攻取,威行江、淮,而矜暴不法,肆侮王人,此岂可制者乎?弃陕而归,死于道途,殆其幸欤。其子效尤,竟陷大僇,君子乃知康锡之言不为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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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十二‧列传第五十 完颜合达 移剌蒲阿
完颜合达名瞻,字景山。少长兵闲,习弓马,能得人死力。贞祐初,以亲卫军送岐国公主,充护卫。三年,授临潢府推官,权元帅右监军。时临潢避迁,与全、庆两州之民共壁平州。合达隶其经略使乌林荅乞住,乞住以便宜授军中都统,累迁提控,佩金符。未几,会燕南诸帅将兵复中都城,行至平州迁安县,临潢、全庆两军变,杀乞住,拥合达还平州,推为帅,统乞住军。合达以计诛首乱者数人。其年六月,北兵大将喊得不遣监战提军至平州城下,以州人黄裳入城招降,父老不从,合达引兵逆战,知事势不敌,以本军降于阵。监战以合达北上,留半岁,令还守平州。已而,谋自拔归,乃遣奉先县令纥石烈布里哥、北京教授蒲察胡里安、右三部检法蒲察蒲女涉海来报。
四年十一月,合达果率所部及州民并海西南归国。诏进官三阶,升镇南军节度使,驻益都,与元帅蒙古纲相应接,充宣差都提控。十二月,大元兵徇地博兴、乐安、寿光,东涉潍州之境,蒙古纲遣合达率兵屡战于寿光、临淄。兴定元年正月,转通远军节度使、兼巩州管内观察使。七月,改平西军节度使、兼河州管内观察使。二年正月,知延安府事、兼鄜延路兵马都緫管。
三年正月,诏伐宋,以合达为元帅右都监。三月,破宋兵于梅林关,擒统领张时。又败宋兵于马岭堡,获马百匹。又拔麻城县,获其令张倜、干办官郭守纪。
四月,夏人犯通秦寨,合达出兵安塞堡,抵隆州,夏人自城中出步骑二千逆战,进兵击之,斩首数十级,俘十人,遂攻隆州,陷其西南隅,会日暮乃还。六月,行元帅府事于唐、邓,上遣谕曰:‘以卿才干故委卿,无使敌人侵轶,第固吾圉可也。’四年正月,复为元帅右都监,屯延安。十月,夏人攻绥德州,驻兵于拄天山,合达将兵击之,别遣先锋提控樊泽等各率所部分三道以进,毕会于山颠,见夏人数万余傅山而阵,即纵兵分击,泽先登,摧其左军,诸将继攻其右,败之。
五年五月,知延安府事,兼前职。上言:‘诸军官以屡徙,故往往不知所居地形迂直险易,缓急之际恐至败事,自今乞勿徙。’又言‘河南、陕西镇防军皆分屯诸路,在营惟老稚而已。乞选老成人为各路统军以镇抚之,且督其子弟习骑射,将来可用。’皆从之。
十一月,夏人攻安塞堡,其军先至,合达与征行元帅纳合买住御之。合达策之曰:‘比北方兵至,先破夏人则后易为力。’于是潜军裹粮倍道兼进,夜袭其营,夏人果大溃,追杀四十里,坠崖谷死者不可胜计。上闻之,赐金各五十两、重币十端,且诏谕曰:‘卿等克成大功,朕闻之良喜。经画如此,彼当知畏,期之数年,卿等可以休息矣。’仍诏以合达之功遍谕河南帅臣。是月,与元帅买住又战延安,皆被重创。十二月,以保延安功赐金带一、玉吐鹘一、重币十端。
元光元年正月,迁元帅左监军,授山东西路吾改必剌世袭谋克。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京兆。未几,真拜。是年五月,上言:‘顷河中安抚司报,北将按察儿率兵入隰、吉、翼州,寖及荣、解之境,今时已暑,犹无回意,盖将蹂吾禾麦。傥如此,则河东之土非吾有也。又河南、陕西调度仰给解盐,今正漉盐之时,而敌扰之,将失其利。乞速济师,臣已拟分兵二万,与平阳、上党、晋阳三公府兵同力御之。窃见河中、荣、解司县官与军民多不相谙,守御之闲或失事机。乞从旧法,凡司县官使兼军民,庶几上下相得,易以集事。’又言盐利,‘今方敌兵迫境,不厚以分人,孰肯冒险而取之。若自输运者十与其八,则人争赴以济国用。’从之。
葭州提控王公佐言于合达曰:‘去岁十月,北兵既破葭州,构浮梁河上。公佐寓州治北石山子,招集余众得二千余人,欲复州城。以士卒皆自北逃归者,且无铠仗,故尝请兵于帅府,将焚其浮桥,以取葭州,帅府不听。又请兵援护老幼稍徙内地,而帅府亦不应。今葭州之民迫于敌境,皆有动摇之心。若是秋敌骑复来,则公佐力屈死于敌手,而遗民亦俱屠矣。’合达乃上言:‘臣愿驰至延安,与元帅买住议,以兵护公佐军民来屯吴堡,伺隙而动。’诏省院议之,于是命合达率兵取葭州。行至鄜州,千户张子政等杀万户陈纹,将掠城中。合达已勒兵为备,子政等乃出城走,合达追及之,众复来归,斩首恶数十人,军乃定。
六月,合达上言:‘累获谍者,皆云北方已约夏人,将由河中、葭州以入陕西。防秋在近,宜预为计。今陕西重兵两行省分制之,然京兆抵平凉六百余里,万一敌梗其闲,使不得通,是自孤也。宜令平凉行省内族白撒领军东下,与臣协力御敌,以屏潼、陕,敌退后复议分司为便。’诏许之。二年二月,以保凤翔之功进官,赐金币及通犀带一。是时,河中已破,合达提兵复取之。
正大二年七月,陕西旱甚,合达斋戒请雨,雨澍,是岁大稔,民立石颂德。延安既残毁,合达令于西路买牛付主者,招集散亡,助其耕垦,自是延安之民稍复耕稼之利。八月,巩州田瑞反,合达讨之,诸军进攻,合达移文谕之曰:‘罪止田瑞一身,余无所问。’不数日,瑞弟济杀瑞以降,合达如约抚定一州,民赖以宁。三年,诏迁平凉行省。四年二月,征还,拜平章政事、芮国公。七年七月庚寅朔,以平章政事妨职枢密副使。初,蒲阿面奏:‘合达在军中久,今日多事之际乃在于省,用违其长。臣等欲与枢密协力军务,擢之相位似亦未晚。’故有此授。
十月己未朔,诏合达及枢密副蒲阿救卫州。初,朝廷以恒山公仙屯卫州,公府节制不一,欲合而一之。至是,河朔诸军围卫,内外不通已连月,但见塔上时举火而已。合达等既至,先以亲卫兵三千尝之,北兵小退,翼日围解。上登承天门犒军,皆授世袭谋克,赐良马玉带,全给月俸本色,盖异恩也。
未几,以蒲阿权参知政事,同合达行省事于閺乡,以备潼关。先是,陕省言备御策,朝官集议,上策亲征,中策幸陕,下策弃秦保潼关。议者谓止可助陕西军以决一战,使陕西不守,河南亦不可保。至是,自陕以西亦不守矣。
八年正月,北帅速不攻破小关,残卢氏、朱阳,散漫百余里间。潼关緫帅纳合买住率夹谷移迪烈、都尉高英拒之,求救于二省。省以陈和尚忠孝军一千,都尉夹谷泽军一万往应,北军退,追至谷口而还。两省辄称大捷,以闻。既而北军攻凤翔,二省提兵出关二十里,与渭北军交,至晚复收兵入关,凤翔遂破。二省遂弃京兆,与牙古塔起迁居民于河南,留庆山奴守之。九月,北兵入河中,时二相防秋还陕,量以军马出冷水谷以为声援。
十一月,邓州报,北兵道饶峰关,由金州而东。于是,两省军入邓,遣提控刘天山以札付下襄阳制置司,约同御北兵,且索军食。两省以前月癸卯行,留杨沃衍军守閺乡。沃衍寻被旨取洛南路入商州,屯丰阳川备上津,与恒山公仙相掎角。合达复留御侮中郎将完颜陈和尚于閺乡南十五里,乃行。陈和尚亦随而往。沃衍军八千及商州之木瓜平,一日夜驰三百里入桃花堡,知北兵由丰阳而东,亦东还,会大军于镇平。恒山公仙万人元驻胡陵关,至是亦由荆子口、顺阳来会。十二月朔,俱至邓下,屯顺阳。乃遣天山入宋。
初,宋人于国朝君之、伯之、叔之,纳岁币将百年。南渡以后,宋以我为不足虑,绝不往来。故宣宗南伐,士马折耗十不一存,虽攻陷淮上数州,徒使骄将悍卒恣其杀虏、饱其私欲而已。又宣徽使奥敦阿虎使北方,北中大臣有以舆地图指示之曰:‘商州到此中军马几何?’又指兴元云:‘我不从商州,则取兴元路入汝界矣。’阿虎还奏,宣宗甚忧之。哀宗即位,群臣建言可因国丧遣使报哀,副以遗留物,因与之讲解,尽撤边备,共守武休之险。遂下省院议之,而当国者有仰而不能俯之疾,皆以朝廷先遣人则于国体有亏为辞。元年,上谕南鄙诸帅,遣人往滁州与宋通好,宋人每以奏禀为辞,和事遂不讲。然十年之间,朝廷屡敕边将不妄侵掠,彼我稍得休息,宋人始信之,遂有继好之意。及天山以札付至宋,札付者指挥之别名,宋制使陈该怒辱天山,且以恶语复之。报至,识者皆为窃叹。
戊辰,北兵渡汉江而北,诸将以为可乘其半渡击之,蒲阿不从。丙子,兵毕渡,战于禹山之前,北兵小却,营于三十里之外。二相以大捷驿报,百官表贺,诸相置酒省中,左丞李蹊且喜且泣曰:‘非今日之捷,生灵之祸可胜言哉。’盖以为实然也。先是,河南闻北兵出饶峰,百姓往往入城壁、保险固,及闻敌已退,至有晏然不动者,不二三日游骑至,人无所逃,悉为捷书所误。
九年正月丁酉,两省军溃于阳翟之三峰山。初,禹山之战,两军相拒,北军散漫而北,金军惧其乘虚袭京城,乃谋入援。时北兵遣三千骑趋河上,已二十余日,泌阳、南阳、方城、襄、郏至京诸县皆破,所有积聚焚毁无余。金军由邓而东无所仰给,乃并山入阳翟,既行,北兵即袭之,且行且战,北兵伤折亦多。恒山一军为突骑三千所冲,军殊死鬬,北骑退走,追奔之际,忽大雾四塞,两省命收军。少之,雾散乃前,前一大涧长阔数里,非此雾则北兵人马满中矣。明日,至三峰山,遂溃,事载蒲阿传。合达知大事已去,欲下马战,而蒲阿已失所在。合达以数百骑走钧州,北兵堑其城外攻之,走门不得出,匿窟室中,城破,北兵发而杀之。时朝廷不知其死,或云已走京兆,赐以手诏,募人访之。及攻汴,乃扬言曰:‘汝家所恃,惟黄河与合达耳。今合达为我杀,黄河为我有,不降何待。’
合达熟知敌情,习于行阵,且重义轻财,与下同甘苦,有俘获即分给,遇敌则身先之而不避,众亦乐为之用,其为人亦可知矣。左丞张行信尝荐之曰:‘完颜合达今之良将也。’
移剌蒲阿本契丹人,少从军,以劳自千户迁都统。初,哀宗为皇太子,控制枢密院,选充亲卫军緫领,佩金符。元光二年冬十二月庚寅,宣宗疾大渐,皇太子异母兄英王守纯先入侍疾,太子自东宫扣门求见,令蒲阿衷甲聚兵屯于艮岳,以备非常。哀宗即位,尝谓近臣言:‘向非蒲阿,何至于此。’遂自遥授同知睢州军州事,权枢密院判官,自是军国大计多从决之。
正大四年十二月,河朔军突入商州,残朱阳、卢氏、蒲阿逆战至灵宝东,遇游骑十余,获一人,余即退,蒲阿辄以捷闻。赏世袭谋克,仍厚赐之。人共知其罔上,而无敢言,吏部郎中杨居仁以微言取怒。
六年二月丙辰,以蒲阿权枢密副使。自去年夏,北军之在陕西者骎骎至泾州,且阻庆阳粮道。蒲阿奏:‘陕西设两行省,本以藩卫河南,今北军之来三年于兹,行省统军马二三十万,未尝对垒,亦未尝得一折箭,何用行省。’院官亦俱奏将来须用密院军马勾当,上不语者久之。是后,以丞相赛不行尚书省事于关中,召平章政事合达还朝,白撒亦召至阙,蒲阿率完颜陈和尚忠孝军一千驻邠州,且令观北势。八月丙申,蒲阿再复潞州。十月乙未朔,蒲阿东还。
十二月乙未,诏蒲阿与緫帅牙吾塔、权签枢密院事讹可救庆阳。七年正月,战北兵于大昌原,北军还,庆阳围解。诏以讹可屯邠州,蒲阿、牙吾塔还京兆。未几,以权参知政事与合达行省于閺乡。八年正月,北军入陕西,凤翔破,两行省弃京兆而东,至洛阳驿,被召议河中事,语在白华传。
十二月,北兵济自汉江,两省军入邓州,议敌所从出,谓由光化截江战为便、放之渡而战为便?张惠以‘截江为便,纵之渡,我腹空虚能不为所溃乎?’蒲阿麾之曰:‘汝但知南事,于北事何知。我向于裕州得制旨云,“使彼在沙碛且当往求之”,况今自来乎。汝等更勿似大昌原、旧卫州、扇车回纵出之。’定住、高、樊皆谓蒲阿此言为然。合达乃问按得木,木以为不然。军中以木北人,知其军情,此言为有理,然不能夺蒲阿之议。
顺阳留二十日,光化探骑至,云‘千骑已北渡’,两省是夜进军,比晓至禹山,探者续云‘北骑已尽济’。癸酉,北军将近,两省立军高山,各分据地势,步迎于山前,骑屯于山后。甲戌,日未出,北兵至,大帅以两小旗前导来观,观竟不前,散如雁翅,转山麓出骑兵之后,分三队而进,辎重外余二万人。合达令诸军,‘观今日事势不当战,且待之。’俄而北骑突前,金兵不得不战,至以短兵相接,战三交,北骑少退。北兵之在西者望蒲阿亲绕甲骑后而突之,至于三,为蒲察定住力拒而退。大帅以旗聚诸将,议良久。合达知北兵意向。时高英军方北顾,而北兵出其背拥之,英军动,合达几斩英,英复督军力战。北兵稍却观变,英军定,复拥樊泽军,合达斩一千夫长,军殊死鬬,乃却之。
北兵回阵,南向来路。两省复议,‘彼虽号三万,而辎重三之一焉。又相持二三日不得食,乘其却退当拥之。’张惠主此议,蒲阿言:‘江路已绝,黄河不冰,彼入重地,将安归乎,何以速为。’不从。乙亥,北兵忽不知所在,营火寂无一耗。两省及诸将议,四日不见军,又不见营,邓州津送及路人不绝,而亦无见者,岂南渡而归乎。己卯,逻骑乃知北军在光化对岸枣林中,昼作食,夜不下马,望林中往来,不五六十步而不闻音响,其有谋可知矣。
初,禹山战罢,有二骑迷入营,问之,知北兵凡七头项,大将统之。复有诈降者十人,弊衣羸马泣诉艰苦,两省信之,易以肥马,饮之酒,及煖衣食而置之阵后,十人者皆鞭马而去,始悟其为觇骑也。
庚辰,两省议入邓就粮,辰巳间到林后,北兵忽来突,两省军迎击,交绥之际,北兵以百骑邀辎重而去,金兵几不成列,逮夜乃入城,惧军士迷路,鸣锺招之。樊泽屯城西,高英屯城东。九年正月壬午朔,耀兵于邓城下,北兵不与战,大将使来索酒,两省与之二十瓶。
癸未,大军发邓州,趋京师,骑二万,步十三万,骑帅蒲察定住、蒲察荅吉卜,郎将按忒木,忠孝军緫领夹谷爱荅、内族达鲁欢,緫领夹谷移特剌,提控步军临淄郡王张惠,殄寇都尉完颜阿排、高英、樊泽,中军陈和尚,与恒山公武仙、杨沃衍军合。是日,次五朵山下,取鸦路,北兵以三千骑尾之,遂驻营待杨武。
杨武至,知申、裕两州已降。七日至夜,议北骑明日当复袭我,彼止骑三千,而我示以弱,将为所轻,当与之战。乃伏骑五十于邓州道。明日军行,北骑袭之如故,金以万人拥之而东,伏发,北兵南避。是日雨,宿竹林中。庚寅,顿安皋。辛卯,宿鸦路、鲁山。河西军已献申、裕,拥老幼牛羊取鸦路,金军适值之,夺其牛羊饷军。
癸巳,望钧州,至沙河,北骑五千待于河北,金军夺桥以过,北军即西首敛避。金军纵击,北军不战,复南渡沙河。金军欲盘营,北军复渡河来袭。金军不能得食,又不得休息。合昏,雨作,明旦变雪。北兵增及万人,且行且战,至黄榆店,望钧州二十五里,雨雪不能进,盘营三日。丙申,一近侍入军中传旨,集诸帅听处分,制旨云:‘两省军悉赴京师,我御门犒军,换易御马,然后出战未晚。’复有密旨云:‘近知张家湾透漏二三百骑,已迁卫、孟两州,两省当常切防备。’领旨讫,蒲阿拂袖而起,合达欲再议,蒲阿言:‘止此而已,复何所议。’盖已夺魄矣。军即行。
北军自北渡者毕集,前后以大树塞其军路,沃衍军夺路,得之。合达又议陈和尚先拥山上大势,比再整顿,金军已接竹林,去钧州止十余里矣。金军遂进,北军果却三峰之东北、西南。武、高前锋拥其西南,杨、樊拥其东北,北兵俱却,止有三峰之东。张惠、按得木立山上望北兵二三十万,约厚二十里。按得木与张惠谋曰:‘此地不战欲何为耶。’乃率骑兵万余乘上而下拥之,北兵却。
须臾雪大作,白雾蔽空,人不相觌。时雪已三日,战地多麻田,往往耕四五过,人马所践泥淖没胫。军士被甲胄僵立雪中,枪槊结冻如椽,军士有不食至三日者。北兵与河北军合,四外围之,炽薪燔牛羊肉,更递休息,乘金困惫,乃开钧州路纵之走,而以生军夹击之。金军遂溃,声如崩山,忽天气开霁,日光皎然,金军无一人得逃者。
武仙率三十骑入竹林中,杨、樊、张三军争路,北兵围之数重,及高英残兵共战于柿林村南,沃衍、泽、英皆死,惟张惠步持大枪奋战而殁。蒲阿走京师,未至,追及,擒之。七月,械至官山,召问降否,往复数百言,但曰:‘我金国大臣,惟当金国境内死耳。’遂见杀。
赞曰:金自南渡,用兵克捷之功史不绝书,然而地不加辟,杀伤相当,君子疑之。异时伐宋,唐州之役丧师七百,主将讹论匿之,而以捷闻。御史纳兰纠之,宣宗奖御史,而不罪讹论,是君臣相率而为虚声也。禹山之捷,两省为欺,遂致误国,岂非宣宗前事有以启之耶。至于三峰山之败,不可收拾,上下眙,而金事已去十九。天朝取道襄、汉,悬军深入,机权若神,又获天助,用能犯兵家之所忌,以建万世之俊功,合达虽良将,何足以当之。蒲阿无谋,独以一死无愧,犹足取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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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三‧列传第五十一 完颜赛不 白撒一名承裔 赤盏合喜
完颜赛不,始祖弟保活里之后也。状貌魁伟,沉厚有大略。初补亲卫军,章宗时,选充护卫。明昌元年八月,由宿直将军为宁化州刺史。未几,迁武卫军副都指挥使。泰和二年,转胡里改路节度使。四年,升武卫军都指挥使,寻为殿前左副都点检。
及平章仆散揆伐宋,为右翼都统。六年六月,宋将皇甫斌遣率步骑数万由确山、褒信分路侵蔡,闻郭倬、李爽之败,阻溱水不敢进。于是,揆遣赛不及副统尚厩局使蒲鲜万奴、深州刺史完颜达吉不等以骑七千往击之。会溱水涨,宋兵扼桥以拒,赛不等谋潜师夜出,达吉不以骑涉水出其右,万奴等出其左,赛不度其军毕渡,乃率副统阿鲁带以精兵直趋桥,宋兵不能遏,比明大溃,万奴以兵断真阳路,诸军追击至陈泽,斩首二万级,获战马杂畜千余。兵还,进爵一级,赐金币甚厚。
贞祐初,拜同签枢密院事。三年,迁知临洮府事,兼陕西路副统军。上召见谕曰:‘卿向在西京尽心为国,及治华州亦尝宣力,今始及三品。特升授汝此职者,以陕西安抚副使乌古论兖州不遵安抚使达吉不节制,多致败事。今已责罚兖州,命卿副之。宜益务尽心,其或不然,复当别议行之。’八月,知凤翔府事,兼本路兵马都緫管,俄为元帅右都监。四年四月,调兵拔宋木陡关。五月,夏人于来羌城界河修折桥,以兵守护,赛不遣兵焚之。八月,夏人寇结耶觜川,遣兵击走之,寻又破其众于车儿堡。
兴定元年二月,转签枢密院事。时上以宋岁币不至,且复侵盗,诏赛不讨之。四月,与宋人战于信阳,斩首八千,生擒统制周光,获马数千、牛羊五百。又遇宋人于陇山、七里山等处,前后六战,斩获甚众。寻遣兵渡淮,略中渡店,拔光山、罗山、定城等县,破光州两关,斩首万余,获马牛及布,分给将士。诏赐玉兔鹘一、内府重币十端。
七月,上章言:‘京都天下之根本,其城池宜极高深,今外城虽坚,然周六十余里,仓猝有警难于拒守。窃见城中有子城故基,宜于农隙筑而新之,为国家久长之利。及凡河南、陕西州府,皆乞量修。’从之。
二年正月,破宋人于铁山及上石店、唐县。四月,进兼西南等路招讨使、西安军节度使、陕州管内观察使。奉诏攻枣阳,宋出兵三万拒战,稍诱击之,宋兵败走城,薄诸濠,杀及溺死者三千余人,遂进兵围之。宋骑兵千、步卒万来援,逆战复大败之。七月,迁行山东西路兵马都緫管,兼武宁军节度使。三年二月,夺宋白石关,杀其守者千余人,获铠仗千计。三月,破宋兵于七口仓,又夺宋小鹘仓,获粮九千石、兵仗三十余万。是月,复败宋兵三千于石鹘崖。
四年三月,奉诏出兵河北招降,晋安权府事皇甫珪、正平县令席永坚率五千余人来归,得粮万石。时河北所在义军官民坚守堡寨,力战破敌者众。赛不上章言:‘此类忠赤可嘉,若不旌酬无以激人心。乞朝廷量加官赏,万一敌兵复来,将争先效用矣。’上览奏,召枢密官曰:‘朕与卿等亦尝有此议,以不见彼中事势,故一听帅臣规划。今观此奏,甚称朕意,其令有司迁赏之。’是年四月,迁枢密副使。
五年五月,奉诏引兵救河东,战屡捷,复晋安、平阳二城。监察御史言其不能检束士众,纵之虏略,请正其罪。上以有功,诏勿问。元光二年五月,复河中。六月,诏谕宰臣曰:‘枢密副使赛不本皇族,先世偶然脱遗。朕重其旧人,且久劳王家,已命睦亲府附于属籍矣。卿等宜知之。’
正大元年五月,拜平章政事。未几,转尚书右丞相。雅与参知政事李蹊相得,及蹊以公罪出尹京洛,赛不数荐蹊比唐魏徵,以故蹊得复相。三年,宣宗庙成,将禘祭,议配享功臣,论者纷纭。赛不为大礼使,因言‘丞相福兴死王事,七斤谨守河南以迎大驾,功宜配享’。议遂定。
四年,吏部郎中杨居仁上封事,言宰相宜择人,上语大臣曰‘相府非其人,御史谏官当言,彼吏曹何与于此。’尚书左丞颜盏世鲁素嫉居仁,亦以为僭,赛不徐进曰:‘天下有道,庶人犹得献言,况在郎官。陛下有宽弘之德,故不应言者犹言。使其言可用则行之,不可用不必示臣下也。’上是之。居仁字行之,大兴人。泰和三年进士。天兴末时北渡,举家投黄河死。
五年,行尚书省于京兆,谓都事商衡曰:‘古来宰相必用文人,以其知为相之道。赛不何所知,使居此位,吾恐他日史官书之,某时以某为相而国乃亡。’即促衡草表乞致仕。
平章政事侯挚朴直无蕴藉,朝廷鄙之,天兴元年兵事急,自致仕起为大司农,未几复致仕,徐州行尚书省无敢行者,复拜挚平章政事。都堂会议,挚以国势不支,因论数事,曰:‘只是更无擘划。’白撒怒曰:‘平章出此言,国家何望耶。’意在置之不测。赛不顾谓白撒曰:‘侯相言甚当。’白撒遂含愤而罢。
时大元兵薄汴,白撒策后日讲和或出质必首相当行,力请赛不领省事,拜为左丞相,寻复致仕。是年冬,哀宗迁归德,起复为右丞相、枢密使,兼左副元帅,封寿国公,扈从以行。河北兵溃,从至归德,又请致仕。
二年七月,复诏行尚书省事于徐州。既至,以州乏粮,遣郎中王万庆会徐、宿、灵璧兵取源州,令元帅郭恩统之。九月,恩至源州城下,败绩而还。再命卓翼攻丰县,破之。初,郭恩以败为耻,托疾不行,乃密与河北诸叛将郭野驴辈谋归国用安,执元帅商瑀父子、元帅左都监纥石烈善住,并杀之。又逐都尉斡转留奴、泥厖古桓端、蒲察世谋、元帅右都监李居仁、员外郎常忠。自是,防城与守门者皆河北义军,出入自恣。赛不先病疽,久不视事,重为贼党所制,束手听命而已。
初,源、徐交攻,郭野驴者每辞疾不行,赛不遂授野驴徐州节度副使、兼防城都緫领,实羁之也。野驴既见徐州空虚,乃约源州叛将麻琮内外相应。十月甲申,诘旦,袭破徐州。时蔡已被围,徐州将士以朝命阻绝,且逼大兵,议出降。赛不弗从,恐被执,至是投河求死,流三十余步不没,军士援出之。又五日,自缢于州第。麻琮乃遣人以州降大元。
子按春,正大中充护卫,坐与宗室女奸,杖一百收系。居许州,大兵至许,按春开南门以降。从攻京师,曹王出质,朝臣及近卫有从出者,按春极口大骂,以至指斥。是冬,复自北中逃回,诏令押入省,问事情,按春随近侍登阶作挥涕之状。诏问丞相云:‘按春自北中来,丞相好与问彼中息耗。’赛不附奏曰:‘老臣不幸生此贼,事至今日,恨不手刃之,忍与对面语乎。’十二月,车驾东狩,留后二相下开封,擒捕斩之狱中。
赞曰:赛不临阵对垒既有将略,洎秉钧衡,观其救解杨居仁、侯挚等言,殊有相度,按春之事尤有古人之风焉。晚以老病受制叛臣,致修匹夫匹妇之节,此犹大将倾,非一木之所能支也,悲夫。
内族白撒名承裔,末帝承麟之兄也,系出世祖诸孙。自幼为奉御。贞祐间,累官知临洮府事、兼本路兵马都緫管。
兴定元年,为元帅左都监,行帅府事于凤翔。是年,诏陕西行省伐宋,白撒出巩州盐川,遇宋兵于皂郊堡,败之。又遇宋兵于天水军,掩击,宋兵大溃。二年四月,复败宋兵,至鸡公山,遂拔西和州,毁其诸隘营屯。遣合扎都统完颜习涅阿不率军趋成州,宋帅罗参政、统制李大亨焚庐舍弃城遁,留千余人城守,督兵赴之,遂克焉,获粮七万斛、钱数千万。河池县守将杨九鼎亦焚县舍走保清野原。统制高千据黑谷关甚固,遣兵袭之,千遁去,获粮二万斛,器械称是,因夷其险而还。
三年,破虎头关,败宋兵于七盘子、鸡冠关。褒城县官民自焚城宇遁,因取其城。兴元府提刑兼知府事赵希昔闻兵将至,率官民遁,于是白撒遂取兴元,以驻兵焉。命提控张秀华驰视洋州,官民亦遁,又取其城。寻闻汉江之南三十里,宋兵二千据山而阵,遣提控唐括移失不击走之。行省以捷闻,宣宗大悦,进白撒官一阶。时朝议以兰州当西夏之冲,久为敌据,将遣白撒复之,白撒奏曰:‘臣近入宋境,略河池,下凤州,破兴元,抵洋州而还。经涉险阻数千里,士马疲弊,未得少休,而欲重为是举,甚非计也,不若息兵养士以备。’从之。
未几,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平凉。四年,上言:‘宋境山州宕昌东上拶一带蕃族,昔尝归附,分处德顺、镇戎之间。其后,有司不能存抚,相继亡去。近闻复有归心,然不招之亦无由自至。诚得其众,可以助兵,宁谧一方。臣以同知通远军节度使事乌古论长寿及通远军节度副使温敦永昌皆本蕃属,且久镇边鄙,深得彼心,已命遣人招之。其所遣及诸来归者皆当甄奖,请预定赏格以待之。’上是其言。
是年,夏兵三万由高峰岭入寇定西州,环城为栅,白撒遣刺史爱申阿失剌与行军提控乌古论长寿、温敦永昌出战,大败之,斩首千余,获马仗甚众。五年五月,白撒言:‘近诏臣遣官谕诸蕃族以讨西夏,臣即令临洮路緫管女奚烈古里间计约乔家丙令族首领以谕余族。又别遣权左右司都事赵梅委差官遥授合河县尉刘贞同往抚谕。未几,梅、贞报溪哥城等处诸族,与先降族共愿助兵七万八千余人,本国蕃族愿助兵九千,若更以官军继为声援,胜夏必矣。臣已令古里间将巩州兵三万,宜更择勇略之臣副之。梅、贞等既悉事势,当假以军前之职。蕃僧纳林心波亦招诱有功,乞迁官授职以奖励之。’上皆从其请。
元光元年二月,行省上言:‘近与延安元帅完颜合达、纳合买住议:河北郡县俱已残毁,陕西、河南亦经抄掠。比者西北二敌并攻鄜延,城邑随陷,惟延安孤墉仅得保全。若今秋复至,必长驱而深入,虽京兆、凤翔、庆阳、平凉已各益军,而率皆步卒,且相去阔远,卒难应援,傥关中诸镇不支,则河南亦不安矣。今二敌远去,西北少休,宜乘此隙径取蜀、汉,实国家基业万全之计。’诏枢密议之。
先是,夏兵数十万分寇龛谷、鄜延、大通诸城,上召白撒等授以方略,命发兵袭其浮桥,遂趋西凉。别遣将取大通城,出溪哥路,略夏地。白撒徐出镇戎,合达出环州,以报三道之役。白撒驰至临洮,遣緫管女奚烈古里间、积石州刺史徒单牙武各摄帅职,率兵西入,遇夏兵千余于踏南寺,击走之。夏人据大通城,因围之,分兵夺其桥,与守兵七千人战,大败之,几杀其半,入河死者不可计,余兵焚其桥西遁。乃还军攻大通,克之,斩首三千,因招来诸寺族被胁僧俗人,皆按堵如故。以河梁既焚,塞外地寒少草,师遂还。
十二月,行省言:‘近有人自北来者,称国王木华里悉兵沿渭而西,谋攻凤翔,凤翔既下乃图京兆,京兆卒不可得,留兵守之,至春蹂践二麦以困我。未几,大兵果围凤翔,帅府遣人告急。臣以为二镇唇齿也,凤翔蹉跌则京兆必危,而陕右大震矣。然平川广野实骑兵驰骋之地,未可与之争锋。已遣提控罗桓将兵二千,循南山而进,伺隙攻其栅垒,以纾城围。更乞发河南步骑以备潼关。’诏付尚书省枢密院议之。
二年冬,哀宗即位,边事益急。正大五年八月,召白撒还朝,拜尚书右丞,未几,拜平章政事。白撒居西垂几十年,当宋、夏之交,虽颇立微效,皆出诸将之力。然本恇怯无能,徒以仪体为事,性愎贪鄙,及入为相,专愎尤甚。尝恶堂食不适口,每以家膳自随,国家颠覆,初不恤也。
九年正月,诸军败绩于三峰山。大兵与白坡兵合,长驱趋汴。令史杨居仁请乘其远至击之,白撒不从,且阴怒之。遂遣完颜麻斤出、邵公茂等部民万人,开短堤,决河水,以固京城。功未毕而骑兵奄至,麻斤出等皆被害,丁壮无二三百人得反者。
壬辰,弃卫州,运守具入京。初,大兵破卫州,宣宗南迁,移州治于宜村渡,筑新城于河北岸,去河不数步,惟北面受敌,而以石包之,岁屯重兵于此,大兵屡至不能近。至是,弃之,随为大兵所据。
甲午,修京城楼橹。初,宣宗以京城阔远难守,诏高琪筑里城,公私力尽仅乃得成。至是,议所守。朝臣有言里城决不可守,外城决不可弃。大兵先得外城,粮尽救绝,走一人不出。里城或不测可用,于是决计守外城。时在城诸军不满四万,京城周百二十里,人守一乳口尚不能遍,故议避迁之民充军。又召在京军官于上清宫,平日防城得功者如内族按出虎、大和儿、刘伯纲等皆随召而出,截长补短假借而用,得百余人。又集京东西沿河旧屯两都尉及卫州已起义军,通建威得四万人,益以丁壮六万,分置四城。每面别选一千,名‘飞虎军’,以专救应,然亦不能军矣。
三月,京城被攻,大臣分守四面。白撒主西南,受攻最急,楼橹垂就辄摧,传令取竹为护帘,所司驰入城大索,竟无所得,白撒怒欲斩之。员外郎张衮附所司耳语曰:‘金多则济矣,胡不即平章府求之。’所司怀金三百两径往,赂其家僮,果得之。
已而兵退,朝廷议罢白撒,白撒不自安,乃谓令史元好问曰‘我妨贤路久矣,得退是幸,为我撰乞致仕表。’顷之,上已遣使持诏至其第,令致仕。既废,军士恨其不战误国,扬言欲杀之。白撒惧,一夕数迁,上以亲军二百阴为之卫。军士无以泄其愤,遂相率毁其别墅而去。其党元帅完颜斜捻阿不领本部军戍汴,闻之径诣其所,斩经其垣下者一人以镇之。
是时,速不等兵散屯河南,汴城粮且尽,累召援兵复无至者。冬十月,乃复起白撒为平章政事、权枢密使、兼右副元帅。于是,群臣为上画出京计,以赛不为右丞相、枢密使、兼左副元帅,内族讹出右副元帅、兼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李蹊兵部尚书、权尚书左丞,徒单百家元帅左监军、行緫帅府事。东面元帅高显,副以果毅都尉粘合咬住兵五千。南面元帅完颜猪儿,副以建威都尉完颜斡论出兵五千。西面元帅刘益、上党公张开,副以安平都尉纪纲军五千。北面元帅内族娄室,副以振威都尉张闰军五千。中翼都尉贺都喜军四千,隶緫帅百家。都尉内族久住、副都尉王简、緫领王福胤神臂军三千五百,左翼元帅内族小娄室亲卫军一千,右翼元帅完颜按出虎亲卫军一千,緫领完颜长乐、副帅温敦昌孙马军三百,郡王王义深马军一百五十,郡王范成进、緫领苏元孙圭军三千,隶緫帅百家。飞骑都尉兼合里合緫领术虎只鲁欢、緫领夹谷得伯、乣军田众家奴等百人及诸臣下,发京师。
十二月甲辰,车驾至黄陵冈,白撒先降大兵两寨,得河朔降将,上赦之,授以印及金虎符。群臣议以河朔诸将前导,鼓行入开州,取大名、东平,豪杰当有响应者,破竹之势成矣。温敦昌孙曰:‘太后、中宫皆在南京,北行万一不如意,圣主孤身欲何所为。若往归德,更五六月不能还京。不如先取卫州,还京为便。’白撒奏曰:‘圣体不便鞍马,且不可令大兵知上所在,今可驻归德。臣等率降将往东平,俟诸军到,可一鼓而下,因而经略河朔,且空河南之军。’上以为然。时上已遣官奴将三百骑探沤麻冈未还,上将御船,赐白撒剑,得便宜从事决东平之策。官奴还奏卫州有粮可取,上召白撒问之,白撒曰:‘京师且不能守,就得卫州欲何为耶。以臣观之,东平之策为便。’上主官奴之议。
明年正月朔,次黄陵冈。是日,归德守臣以粮糗三百余船来饷,遂就其舟以济南岸,未济者万人,大元将回古乃率四千骑追击之,贺都喜挥一黄旗督战,身中十六七箭,军殊死鬬,得卒十余人,大兵少却。上遣送酒百壶劳之。须臾,北风大作,舟皆吹着南岸,诸兵复击之,溺死者近千人,元帅猪儿、都尉纥石烈讹论等死之。建威都尉完颜讹论出降于大元。上于北岸望之震惧,率从官为猪儿等设祭,哭之,皆赠官,录用其子侄,斩讹论出二弟以徇。
遂命白撒攻卫州。上驻兵河上,留亲卫军三千护从,都尉高显步军一万,元帅官奴忠孝军一千,郡王范成进、王义深、上党公张开、元帅刘益等军緫帅百家緫之,各赍十日粮,听承裔节制。发自蒲城,上时已遣赛不将马军北向矣,白撒以三十骑追及,谓赛不曰:‘有旨,令我将马军。’赛不谓上曰:‘北行议已决,不可中变。’上曰:‘丞相当与平章和同。’完颜仲德持御马衔苦谏曰:‘存亡在此一举,卫州决不可攻。’上麾之曰:‘参政不知。’白撒遂攻卫州,兵至城下,御旗黄伞招之不下。其夜,北骑三千奄至,官奴、和速嘉兀地不、按出虎与之战,北兵却六十里。然自发蒲城迁延八日始至卫,而猝无攻具,缚枪为云梯,州人知不能攻,守益严。凡攻三日不克。及闻河南大兵济自张家渡至卫西南,遂班师。大兵踵其后,战于白公庙,败绩,白撒等弃军遁,刘益、张开皆为民家所杀。车驾还次蒲城东三十里,白撒使人密奏刘益一军叛去。点检抹撚兀典、緫领温敦昌孙时侍行帐中,请上登舟,上曰:‘正当决战,何遽退乎。’少顷,白撒至,仓皇言于上曰:‘今军已溃,大兵近在堤外,请圣主幸归德。’上遂登舟,侍卫皆不知,巡警如故。时夜已四更矣,遂狼狈入归德。
白撒收溃兵大桥,得二万余人,惧不敢入。上闻,遣近侍局提点移剌粘古、纥石烈阿里合、护卫二人以舟往迎之。既至,不听入见,并其子下狱。诸都尉司军以白撒不战而退,发愤出怨言。上乃暴其罪曰:‘惟汝将士,明听朕言。我初提大军次黄陵冈得捷,白撒即奏宜渡河取卫州,可得粮十万石,乘胜恢复河北。我从其计,令率诸军攻卫。去蒲城二百余里,白撒迁延八日方至,又不预备攻具,以致败衄。白撒弃军窜还蒲城,便言诸军已溃,北兵势大不可当,信从登舟,几死于水。若当时知诸军未尝溃,只河北战死亦可垂名于后。今白撒已下狱,不复录用,籍其家产以赐汝众,其尽力国家,无效此人。’囚白撒七日而饿死,发其弟承麟、子狗儿徐州安置。当时议者,卫州之举本自官奴,归之白撒则亦过矣。
初,濒河居民闻官军北渡,筑垣塞户,潜伏洞穴,及见官奴一军号令明肃,抚劳周悉,所过无丝发之犯,老幼妇子坦然相视,无复畏避。俄白撒辈纵军四出,剽掠俘虏,挑掘焚炙,靡所不至。哭声相接,尸骸盈野。都尉高禄谦、苗用秀辈仍掠人食之,而白撒诛斩在口,所过官吏残虐不胜,一饭之费有数十金不能给者,公私皇皇,日皆徯大兵至矣。
白撒目不知书,奸黠有余,簿书政事闻之即解,善谈议,多知,接人则煦煦然,好货殖,能捭阖中人主心,遂浸渍以取将相。既富贵,起第于汴之西城,规模拟宫掖,婢妾百数,皆衣金缕,奴隶月廪与列将等,犹以为未足也。上尝遣中使责之曰:‘卿汲汲于此,将无北归意耶。’白撒终不悛,以及于祸。
赞曰:白撒本非将才,恇怯误国,徒能阿合以取富贵,性愎贪鄙,当此危亡,方谋封殖以自逸,此犹大将焚而燕雀不悟者欤。
赤盏合喜,性刚愎,好自用,朝廷以其有才干任之。宣宗时,累迁兰州刺史、提控军马。贞祐四年十一月,夏人四万余骑围定西,辇致攻具,将取其城。合喜及杨斡烈等率兵鏖战走之,斩首二千级,俘数十人,获马八百余匹,器械称是,余悉遁去。兴定元年正月,以屡败夏人,遥授同知临洮府事,兼前职。是冬,陕西行省奉诏伐宋,合喜权行元帅府,驻来远寨以张声势,既而获捷。二年四月,宋兵数千侵临洮,合喜击走之,斩获甚众。三年四月,迁元帅左都监,行元帅府事于巩州。
四年四月,夏人犯边,合喜讨之,师次鹿儿原,遇夏兵千人,遣提控乌古论世显率偏师败之,都统王定亦破其众一千五百于新泉城。九月,夏人攻巩州,合喜遣兵击之,一日十余战,夏人退据南冈,遣精兵三万傅城,又击走之,生擒夏将刘打、甲玉等。讯知夏大将你思丁、兀名二人谋,以为巩帅府所在,巩既下则临洮、积石、河、洮诸城不攻自破,故先及巩,且构宋统制程信等将兵四万来攻。合喜闻之,饬兵严备。俄而兵果至,合喜督兵搏战,却之,杀数千人。攻益急,将士殊死战,杀伤者以万计。夏人焚其攻具,拔栅而去。合喜已先伏甲要地邀之,复率众蹑其后,斩首甚众。十月,以功遥授平西军节度使。
元光元年,大将萌古不花攻凤翔,朝廷以主将完颜仲元孤军不足守御,命合喜将兵援之。二年二月,木华黎国王、斜里吉不花等及夏人步骑数十万围凤翔,东自扶风、岐山,西连、陇,数百里间皆其营栅,攻城甚急,合喜尽力,仅能御之。于是,合喜以同知临洮府事颜盏虾蟆战尤力,遂以便宜升为通远军节度使,上嘉其功,许之。是岁,升签枢密院事。哀宗即位,拜参知政事、权枢密副使。
正大八年十一月,邓州驰报大元兵破峣峰关,由金州东下。报至时日已暮,省院官入奏,上曰:‘事至于此奈何。’上即位至是八年,从在东宫日立十三都尉,每尉不下万人,强壮趫捷,极为精练。步卒负担器甲粮糗重至六七斗,一日夜行二百里。忠孝军万八千人,皆回纥、河西及中州人被掠而逃归者,人有从马,以骑射选之乃得补。亲卫、骑兵、武卫、护卫,选外诸军又二十余万。故频年有大昌原、倒回谷之捷,士气既振,遂有一战之资。至是,院官同奏:‘北军冒万里之险,历二年之久,方入武休,其劳苦已极。为吾计者,以兵屯睢、郑、昌武、归德及京畿诸县,以大将守洛阳、潼关、怀、孟等处,严兵备之。京师积粮数百万斛,令河南州郡坚壁清野,百姓不能入城者聚保山砦。彼深入之师,欲攻不能,欲战不得,师老食尽,不击自归矣。’上太息曰:‘南渡二十年,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以养军士。且诸军无虑二十余万,今敌至不能迎战,徒以自保,京城虽存,何以为国,天下其谓我何。’又曰:‘存亡有天命,惟不负民可也。’乃诏合达、蒲阿等屯军襄、邓。
九年正月,两省军溃于三峰山,北兵进薄京师。三月庚子,议曹王出质。大兵北行,留速不攻城,攻具已办,既有纳质之请,即又云:‘我受命攻城,但曹王出则退,不然不罢也。’壬寅,曹王入辞,宴于宫中。癸卯,北兵立攻具,沿壕列木栅,以薪草填壕,顷刻平十余步。主兵者以议和之故不敢与战,但于城上坐视而已。
城中喧哄,上闻之,从六七骑出端门至舟桥。时新雨淖,车驾忽出,人惊愕失措,但跪于道傍,亦有望而拜者,上自麾之曰:‘勿拜,恐泥污汝衣。’仓皇中,市肆米豆狼藉于地,上敕卫士令各归其家,老幼遮拥至有误触御衣者。少顷,宰相从官皆至,进笠不受,曰:‘军士暴露,我何用此为。’所过慰劳军士,皆踊跃称万岁,臣等战死无所恨,至有感泣者。西南军士五六十辈聚而若有言者,上就问之,跪曰:‘大兵刍土填壕,功已过半,平章传令勿放一镞,恐坏和事,想岂有计耶。’上顾谓其中长者云:‘朕为生灵,称臣进奉无不从顺,止有一子,养来成长,今往作质子矣。汝等略忍,待曹王出,大兵不退,汝等死战未晚。’复有拜泣者曰:‘事急矣。圣主毋望和事。’乃传旨城上放箭。西水门千户刘寿控御马仰视曰:‘圣主无信贼臣,贼臣尽,大兵退矣。’卫士欲击之,上止之曰:‘醉矣,勿问。’是日,曹王出诣军前,大兵并力进攻。甲辰,上复出抚东门将士,太学生杨奂等前白事,上问何所欲言,曰:‘臣等皆太学生,令执炮夫之役,恐非国家百年以来待士之意。’敕记姓名,即免其役。过南薰门,值被创者,亲傅以药,手酌卮酒以赐,且出内府金帛以待有功者。是日,大兵驱汉俘及妇女老幼负薪草填壕堑,城上箭镞四下如雨,顷刻壕为之平。
龙德宫造炮石,取宋太湖、灵璧假山为之,小大各有斤重,其圆如灯球之状,有不如度者杖其工人。大兵用炮则不然,破大硙或碌碡为二三,皆用之。攒竹炮有至十三稍者,余炮称是。每城一角置炮百余枝,更递下上,昼夜不息,不数日石几与里城平。而城上楼橹皆故宫及芳华、玉谿所拆大木为之,合抱之木,随击而碎,以马粪麦秸布其上,网索旃褥固护之。其悬风板之外皆以牛皮为障,遂谓不可近。大兵以火炮击之,随即延爇不可扑救。父老所传周世宗筑京城,取虎牢土为之,坚密如铁,受炮所击唯凹而已。大兵壕外筑城围百五十里,城有乳口楼橹,壕深丈许,阔亦如之,约三四十步置一铺,铺置百许人守之。
初,白撒命筑门外短墙,委曲狭隘容二三人得过,以防大兵夺门。及被攻,诸将请乘夜斫营,军乃不能猝出,比出已为北兵所觉。后又夜募死士千人,穴城由壕径渡,烧其炮坐。城上悬红纸灯为应,约灯起渡壕,又为围者所觉。又放纸鸢,置文书其上,至北营则断之,以诱被俘者。识者谓前日纸灯、今日纸鸢,宰相以此退敌难矣。右丞世鲁命作江水曲,使城上之人静夜唱之,盖河朔先有此曲以寄讴吟之思,其谬计如此。
合喜先以守凤翔自夸,及令守西北隅,其地受攻最急,而合喜当之,语言失措,面无人色,军士特以车驾数出慰劳,人自激昂,争为效命耳。其守城之具有火炮名‘震天雷’者,铁盛药,以火点之,炮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之上,火点着甲铁皆透。大兵又为牛皮洞,直至城下,掘城为龛,间可容人,则城上不可奈何矣。人有献策者,以铁绳悬‘震天雷’者,顺城而下,至掘处火发,人与牛皮皆碎迸无迹。又飞火枪,注药以火发之,辄前烧十余步,人亦不敢近。大兵惟畏此二物云。
四月罢攻。至是十六昼夜矣,内外死者以百万计,大兵知不可下,乃谩为好语云:‘两国已讲和,更相攻耶。’朝廷亦就应之。明日,遣户部侍郎杨居仁出宜秋门以酒炙犒师,于是营幕稍稍外迁,遂退兵。
壬戌,合喜以大兵退,议入贺,诸相皆不欲,独合喜以守城为己功,持论甚力,呼令史元好问曰:‘罢攻已三日而不入贺,何也。速召翰苑官作表。’好问以白诸相,权参政内族思烈曰:‘城下之盟,诸侯以为耻,况以罢攻为可贺欤。’合喜怒曰:‘社稷不亡,帝后免难,汝等不以为喜耶。’明日,近侍局直长张天任至省,好问私以贺议告之,天任曰:‘人不知耻乃若是耶。’因谓诸相曰‘京城受兵,上深以为辱。闻百官欲入贺,诚有此否。’会学士赵秉文不肯撰表,议遂寝。
是月,以尚书省兼枢密院事,合喜罢枢密。合喜既失兵柄,意殊不乐,欲销院印,诸相谓院事仍在,印有用时,不宜毁。合喜怒,欲笞其掾。有投匿名书于御路云:‘副枢合喜、緫帅撒合、参政讹出皆国贼,朝廷不杀,众军亦须杀之,为国除害。’卫士以闻。撒合饮药死,讹出称疾不出,惟合喜坦然若无事者,上亦无所问,由是军国之事尽决于合喜矣。
初,大兵围汴,司谏陈岢屡上封事言得失,切中时病。合喜大怒,召入省,呼其名责之曰:‘子为“陈山可”耶,果如子言能退大敌,我当世世与若为奴。’闻者无不窃笑。盖不识‘岢’字,至分为两耳。
天兴元年七月,权参知政事思烈、恒山公武仙合军自汝州入援,诏以合喜为枢密使,统京城军万五千应之,且命赛不为之助。八月己酉朔,驻于近郊,候益兵乃进屯中牟古城。凡三日,闻思烈军溃,即夜弃辎重驰还,黎明至郑门,聚军乃入。言者谓:‘合喜始则抗命不出,中则逗遛不进,终则弃军先遁,委弃军资不可胜计,不斩之无以谢天下。’上贷其死,免为庶人,既而籍其家以赐军士。
既废,居汴中,常鞅鞅不乐。会大将速不遣人招之,合喜即治装欲行,崔立邀至省酌酒饯送,且以白金二百两为赆。明日,复诣省别立,方对语,适一人自归德持文书至,发视之,乃行省传哀宗语以谕合喜者,其言曰:‘卿朕老臣,中间虽废出,未尝忘卿。今崔立已变,卿处旧人尚多,若能反正,与卿世袭公相。’立怒,叱左右系之狱,是日斩之。
论曰:合喜初年用兵西夏,屡著劳效,要亦诸将颜盏虾蟆等功也。既当大任,遂自矜伐,汴城之役举措烦扰,质出兵退即图称贺,此岂有体国之诚心者乎。中牟之溃,众怒所归,幸逭一死,犹怀异图,卒殒猜疑,天盖假手于崔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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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四‧列传第五十二 白华 斜卯爱实合周附 石抹世𪟝
白华字文举,隩州人。贞祐三年进士。初为应奉翰林文字。正大元年,累迁为枢密院经历官。二年九月,武仙以真定来归,朝廷方经理河北,宋将彭义斌乘之,遂由山东取邢、洺、磁等州。华上奏曰:‘北兵有事河西,故我得少宽。今彭义斌招降河朔郡县,骎骎及于真定,宜及此大举,以除后患。’时院官不欲行,即遣华相视彰德,实挤之也,事竟不行。
三年五月,宋人掠寿州,永州桃园军失利,死者四百余人。时夏全自楚州来奔。十一月庚申,集百官议和宋。上问全所以来,华奏:‘全初在盱眙,从宋帅刘卓往楚州。州人讹言刘大帅来,欲屠城中北人耳。众军怒,杀卓以城来归。全终不自安,跳走盱眙,盱眙不纳,城下索妻孥,又不从,计无所出,乃狼狈而北,止求自免,无他虑也。’华因是为上所知。全至后,盱眙、楚州,王义深、张惠、范成进相继以城降。诏改楚州为平淮府,以全为金源郡王、平淮府都緫管,张惠临淄郡王,义深东平郡王,成进胶西郡王。和宋议寝。
四年,李全据楚州,众皆谓盱眙不可守,上不从,乃以淮南王招全,全曰:‘王义深、范成进皆我部曲而受王封,何以处我。’竟不至。
是岁,庆山奴败绩于龟山。五年秋,增筑归德城,拟工数百万,宰相奏遣华往相役,华见行院温撒辛,语以民劳,朝廷爱养之意,减工三之一。温撒,李辛赐姓也。
六年,以华权枢密院判官。上召忠孝军緫领蒲察定住、经历王仲泽、户部郎中刁璧及华谕之曰:‘李全据有楚州,睥睨山东,久必为患。今北事稍缓,合乘此隙令定住权监军,率所统军一千,别遣都尉司步军万人,以璧、仲泽为参谋,同往沂、海界招之,不从则以军马从事,卿等以为何如?’华对曰:‘臣以为李全借大兵之势,要宋人供给馈饷,特一猾寇耳。老狐穴冢待夜而出,何足介怀。我所虑者北方之强耳。今北方有事,未暇南图,一旦事定,必来攻矣。与我争天下者此也,全何预焉。若北方事定,全将听命不暇,设不自量,更有非望,天下之人宁不知逆顺,其肯去顺而从逆乎。为今计者,姑养士马,以备北方。使全果有不轨之谋,亦当发于北朝息兵之日,当此则我易与矣。’上沉思良久曰:‘卿等且退,容我更思。’明日,遣定住还屯尉氏。
时陕西兵大势已去,留脱或栾驻庆阳以扰河朔,且有攻河中之耗,而卫州帅府与恒山公府并立,虑一旦有警,节制不一,欲合二府为一,又恐其不和,命华往经画之。初,华在院屡承面谕云:‘汝为院官,不以军马责汝。汝辞辩,特以合喜、蒲阿皆武夫,一语不相入,便为龃龉,害事非细,今以汝调停之,或有乖忤,罪及汝矣。院中事当一一奏我,汝之职也。今卫州之委,亦前日调停之意。’
国制,凡枢密院上下所倚任者名奏事官,其目有三,一曰承受圣旨,二曰奏事,三曰省院议事,皆以一人主之。承受圣旨者,凡院官奏事,或上处分,独召奏事官付之,多至一二百言,或直传上旨,辞多者即与近侍局官批写。奏事者,谓事有区处当取奏裁者殿奏,其奏每嫌辞费,必欲言简而意明,退而奉行,即立文字谓之检目。省院官殿上议事则默记之,议定归院亦立检目,呈覆。有疑则复禀,无则付掾史施行。其赴省议者,议既定,留奏事官与省左右司官同立奏草,圆覆诸相无异同,则右司奏上。此三者之外又有难者,曰备顾问,如军马粮草器械、军帅部曲名数、与夫屯驻地里厄塞远近之类,凡省院一切事务,顾问之际一不能应,辄以不用心被谴,其职为甚难,故以华处之。
五月,以丞相赛不行尚书省事于关中,蒲阿率完颜陈和尚忠孝军一千驻邠州,且令审观北势。如是两月,上谓白华曰:‘汝往邠州六日可往复否?’华自量日可驰三百,应之曰:‘可。’上令密谕蒲阿才候春首,当事庆阳。华如期而还。上一日顾谓华言:‘我见汝从来凡语及征进,必有难色,今此一举特锐于平时,何也。’华曰:‘向日用兵,以南征及讨李全之事梗之,不能专意北方,故以北向为难。今日异于平时,况事至于此,不得不一举。大军入界已三百余里,若纵之令下秦川则何以救,终当一战摧之。与其战于近里之平川,不若战于近边之险隘。’上亦以为然。
七年正月,庆阳围解,大军还。白华上奏:‘凡今之计,兵食为急。除密院已定忠孝军及马军都尉司步军足为一战之资,此外应河南府州亦须签拣防城军,秋聚春放,依古务农讲武之义,各令防本州府城,以今见在九十七万,无致他日为资敌之用。’
五月,华真授枢密判官,上遣近侍局副使七斤传旨云:‘朕用汝为院官,非责汝将兵对垒,第欲汝立军中纲纪、发遣文移、和睦将帅、究察非违,至于军伍之阅习、器仗之修整,皆汝所职。其悉力国家,以称朕意。’
八年,大军自去岁入陕西,翱翔京兆、同、华之间,破南山砦栅六十余所。已而攻凤翔,金军自閺乡屯至渑池,两行省晏然不动。宰相台谏皆以枢院瞻望逗遛为言,京兆士庶横议蜂起,以至诸相力奏上前。上曰:‘合达、蒲阿必相度机会,可进而进耳。若督之使战,终出勉强,恐无益而反害也。’因遣白华与右司郎中夹谷八里门道宰相百官所言,并问以‘目今二月过半,有怠归之形,诸军何故不动’。且诏华等往复六日。华等既到同,谕两行省以上意。合达言:‘不见机会,见则动耳。’蒲阿曰:‘彼军绝无粮饷,使欲战不得,欲留不能,将自敝矣。’合达对蒲阿及诸帅则言不可动,见士大夫则言可动,人谓合达近尝得罪,又畏蒲阿方得君,不敢与抗,而亦言不可动。华等观二相见北兵势大皆有惧心,遂私问樊泽、定住、陈和尚以为何如,三人者皆曰:‘他人言北兵疲困故可攻,此言非也。大兵所在岂可轻料,是真不敢动。’华等还,以二相及诸将意奏之,上曰:‘我故知其怯不敢动矣。’即复遣华传旨谕二相云:‘凤翔围久,恐守者力不能支。行省当领军出关宿华阴界,次日及华阴,次日及华州,略与渭北军交手。计大兵闻之必当奔赴,且以少纾凤翔之急,我亦得为掣肘计耳。’二相回奏领旨。华东还及中牟,已有两行省纳奏人追及,华取报密院副本读之,言‘领旨提军出关二十里至华阴界,与渭北军交,是晚收军入关’,华为之仰天浩叹曰:‘事至于此,无如之何矣。’华至京,奏章已达,知所奏为徒然,不二三日凤翔陷,两行省遂弃京兆,与牙古塔起迁居民于河南,留庆山奴守之。
夏五月,杨妙真以夫李全死于宋,构浮桥于楚州之北,就北帅梭鲁胡吐乞师复仇。朝廷觇知之,以谓北军果能渡淮,淮与河南跬步间耳,遣合达、蒲阿驻军桃源界滶河口备之。两行省乃约宋帅赵范、赵葵为夹攻之计。二赵亦遣人报聘,俱以议和为名,以张声势。二相屡以军少为言,而省院难之,因上奏云:‘向来附关屯驻半年,适还旧屯,喘不及息,又欲以暑月东行,实无可图之事,徒自疲而已。况兼桃源、青口蚊虻湫湿之地,不便牧养,目今非征进时月,决不敢妄动。且我之所虑,特楚州浮梁耳。姑以计图之,已遣提控王锐往视可否。’奏上,上遣白华以此传谕二相,兼领王锐行。二相不悦。蒲阿遣水军虹县所屯王提控者以小船二十四只令华顺河而下,必到八里庄城门为期,且曰:‘此中望八里庄如在云间天上,省院端坐徒事口吻,今枢判亲来可以相视可否,归而奏之。’华力辞不获,遂登舟,及淮与河合流处,才及八里庄城门相直,城守者以白鹞大船五十溯流而上,占其上流以截华归路。华几不得还,昏黑得径先归,乃悟两省怒朝省不益军,谓皆华辈主之,故挤之险地耳。是夜二更后,八里庄次将遣人送款云:‘早者主将出城开船,截大金归路,某等商议,主将还即闭门不纳,渠已奔去楚州,乞发军马接应。’二相即发兵骑、开船赴约,明旦入城安慰,又知楚州大军已还河朔,宋将烧浮桥,二相附华纳奏,上大喜。
初,合达谋取宋淮阴。五月渡淮。淮阴主者胡路钤往楚州计事于杨妙真,比还,提正官郭恩送款于金,胡还不纳,恸哭而去。合达遂入淮阴,诏改归州,以行省乌古论叶里哥守之,郭恩为元帅右都监。既而,宋人以银绢五万两匹来赎盱眙龟山,宋使留馆中,郭恩谋劫而取之,或报之于盱眙帅府,即以军至,恩不果发。明日,宋将刘虎、汤孝信以船三十艘烧浮梁,因遣其将夏友谅来攻盱眙,未下。泗州緫领完颜矢哥利馆中银绢,遂反。防御使徒单塔剌闻变,扼罘山亭甬路,好谓之曰:‘容我拜辞朝廷然后死。’遂取朝服望阙拜,恸良久,投亭下水死。矢哥遂以州归杨妙真,緫帅纳合买住亦以盱眙降宋。
九月,陕西行省防秋,时大兵在河中,睿宗已领兵入界,庆山奴报粮尽,将弃京兆而东。一日,白华奏,侦候得睿宗所领军马四万,行营军一万,布置如此,‘为今计者与其就汉御之,诸军比到可行半月,不若径往河中。目今沿河屯守一日可渡,如此中得利,襄、汉军马必当迟疑不进。在北为投机,在南为掣肘,臣以为如此便’。上曰:‘此策汝画之,为得之他人?’华曰:‘臣愚见如此。’上平日锐于武事,闻华言若欣快者,然竟不行。
未几,合达自陕州进奏帖,亦为此事,上得奏甚喜。蒲阿时在洛阳,驿召之,盖有意于此矣。蒲阿至,奏对之间不及此,止言大兵前锋忒木统之,将出冷水谷口,且当先御此军。上曰:‘朕不问此,只欲问河中可𢭏否。’蒲阿不获已,始言睿宗所领兵骑虽多,计皆冗杂。大兵军少而精,无非选锋。金军北渡,大兵必遣辎重屯于平阳之北,匿其选锋百里之外,放我师渡,然后断我归路与我决战,恐不得利。’上曰:‘朕料汝如此,果然。更不须再论,且还陕州。’蒲阿曰:‘合达枢密使所言,此间一面革拨恐亦未尽,乞召至同议可否。’上曰:‘见得合达亦止此而已,往复迟滞,转致误事。’华奏合达必见机会,召至同议为便。副枢赤盏合喜亦奏蒲阿、白华之言为是。上乃从之。召合达至,上令先与密院议定,然后入见。既议,华执合达奏帖举似再三,竟无一先发言者。移时,蒲阿言:‘且勾当冷水谷一军何如。’合达曰:‘是矣。’遂入见。上问卿等所议若何,合达敷奏,其言甚多,大概言河中之事与前日上奏时势不同,所奏亦不敢自主,议遂寝。二相还陕,量以军马出冷水谷,奉行故事而已。十二月,河中府破。
九年,京城被攻,四月兵退,改元天兴。是月十六日,并枢密院归尚书省,以宰相兼院官,左右司首领官兼经历官,惟平章白撒、副枢合喜、院判白华、权院判完颜忽鲁剌退罢。忽鲁剌有口辩,上爱幸之。朝议罪忽鲁剌,而书生辈妒华得君,先尝以语撼之,用是而罢。金制,枢密院虽主兵,而节制在尚书省。兵兴以来,兹制渐改,凡在军事,省官不得预,院官独任专见,往往败事。言者多以为将相权不当分,至是始并之。
十二月朔,上遣近侍局提点曳剌粘古即白华所居,问事势至于此,计将安出。华附奏:‘今耕稼已废,粮斛将尽,四外援兵皆不可指拟,车驾当出就外兵,可留皇兄荆王使之监国,任其裁处。圣主既出,遣使告语北朝,我出非他处收整军马,止以军卒擅诛唐庆,和议从此断绝,京师今付之荆王,乞我一二州以老耳。如此则太后皇族可存,正如春秋纪季入齐为附庸之事,圣主亦得少宽矣。’于是起华为右司郎中。初,亲巡之计决,诸将皆预其议,将退,首领官张衮、聂天骥奏:‘尚有旧人谙练军务者,乃置而不用,今所用者皆不见军中事体,此为未尽。’上问未用者何人,皆曰院判白华,上颔之,故有是命。
明日,召华谕之曰:‘亲巡之计已决,但所往群议未定,有言归德四面皆水可以自保者,或言可沿西山入邓。或言设欲入邓,大将速不今在汝州,不如取陈、蔡路转往邓下。卿以为如何?’华曰‘归德城虽坚,久而食尽,坐以待毙,决不可往。欲往邓下,既汝州有速不,断不能往。以今日事势,博徒所谓孤注者也。孤注云者,止有背城之战。为今之计当直赴汝州,与之一决,有楚则无汉,有汉则无楚。汝州战不如半涂战,半涂战又不如出城战,所以然者何,我军食力犹在,马则豆力犹在。若出京益远,军食日减,马食野草,事益难矣。若我军便得战,存亡决此一举,外则可以激三军之气,内则可以慰都人之心。或止为避迁之计,人心顾恋家业,未必毅然从行。可详审之。’遂召诸相及首领官同议,禾速嘉兀地不、元帅猪儿、高显、王义深俱主归德之议,丞相赛不主邓,议竟不能决。
明日,制旨京城食尽,今拟亲出,聚集军士于大庆殿谕以此意,谕讫,诸帅将佐合辞奏曰:‘圣主不可亲出,止可命将,三军欣然愿为国家效死。’上犹豫,欲以官奴为马军帅,高显为步军帅,刘益副之,盖采舆议也,而三人者亦欲奉命。权参政内族讹出大骂云:‘汝辈把锄不知高下,国家大事,敢易承邪。’众默然,惟官奴曰:‘若将相可了,何至使我辈。’事亦中止。
明日,民间哄传车驾欲奉皇太后及妃后往归德,军士家属留后。目今食尽,坐视城中俱饿死矣。纵能至归德,军马所费支吾复得几许日。上闻之,召赛不、合周、讹出、乌古孙卜吉、完颜正夫议,余人不预。移时方出,见首领官、丞相言,前日巡守之议已定,止为一白华都改却,今往汝州就军马索战去矣。遂择日祭太庙誓师,拟以二十五日启行。是月晦,车驾至黄陵冈,复有北幸之议,语在白撒传。
天兴二年正月朔,上次黄陵冈,就归德餫船北渡,诸相共奏,京师及河南诸州闻上幸河北,恐生他变,可下诏安抚之。是时,在所父老僧道献食,及牛酒犒军者相属,上亲为拊慰,人人为之感泣。乃赦河朔,招集兵粮,赦文条画十余款,分道传送。二日,或有云:‘昨所发河南诏书,傥落大军中,奈泄事机何。’上怒,委近侍局官传旨,谓首领官张衮、白华、内族讹可当发诏时不为后虑,皆量决之。
是时,卫州军两日至蒲城,而大军徐蹑其后。十五日,宰相诸帅共议上前,郎中完颜胡鲁剌秉笔书,某军前锋,某军殿后,余事皆有条画。书毕,惟不言所往,华私问胡鲁剌,托以不知。是晚,平章及诸帅还蒲城军中。夜半,讹可、衮就华帐中呼华云:‘上已登舟,君不知之耶?’华遂问其由,讹可云:‘我昨日已知上欲与李左丞、完颜郎中先下归德,令诸军并北岸行,至凤池渡河。今夜,平章及禾速嘉、元帅官奴等来,言大军在蒲城曾与金军接战,势莫能支,遂拥主上登舟,军资一切委弃,止令忠孝军上船,马悉留营中。计舟已行数里矣。’华又问:‘公何不从往?’云:‘昨日拟定首领官止令胡鲁剌登舟,余悉随军,用是不敢。’是夜,緫帅百家领诸军舟往凤池,大军觉之,兵遂溃。
上在归德。三月,崔立以汴京降,右宣徽提点近侍局移剌粘古谋之邓,上不听。时粘古之兄瑗为邓州节度使、兼行枢密院事,其子与粘古之子并从驾为卫士。适朝廷将召邓兵入援,粘古因与华谋同之邓,且拉其二子以往,上觉之,独命华行,而粘古改之徐州。华既至邓,以事久不济,淹留于馆,遂若无意于世者。会瑗以邓入宋,华亦从至襄阳,宋署为制干,又改均州提督,后范用吉杀均之长吏送款于北朝,遂因而北归。士大夫以华夙儒贵显,国危不能以义自处为贬云。
用吉者,本姓孛术鲁,名久住。初归入宋,谒制置赵范,将以计动其心,故更姓名范用吉。赵怒其触讳,斥之,用吉犹应对如故。赵良久方悟,且利其事与己符,遂擢置左右,凡所言动略不加疑,遂易其姓曰花,使为太尉,改镇均州。未几,纳款于北。后以家人诬以欲叛,为同列所害。
赞曰:白华以儒者习吏事,以经生知兵,其所论建,屡中事机,然三军败衄之余,士气不作,其言果可行乎。从瑗归宋,声名扫地,而犹得列于金臣之传者,援蜀谯周等例云。
斜卯爱实字正之,策论进士也。正大间,累官翰林直学士,兼左司郎中。天兴元年正月,闻大兵将至,以点检夹谷撒合为緫帅,率步骑三万巡河渡,命宿直将军内族长乐权近侍局使,监其军。行至封丘而还。入自梁门,枢密副使合喜遇之,笑语撒合曰:‘吾言信矣,当为我作主人。’盖世俗酬谢之意也。明日,大兵遂合,朝廷置而不问。于是爱实上言曰:‘撒合统兵三万,本欲乘大兵远至,喘息未定而击之。出京才数十里,不逢一人骑,已畏缩不敢进。设遇大兵,其肯用命乎?乞斩二人以肃军政。’不报。盖合喜辈以京师倚此一军为命,初不敢俾之出战,特以外议哄然,故暂出以应之云。
卫绍、镐厉二王家属,皆以兵防护,且设官提控,巡警之严过于狱犴。至是,卫绍宅二十年,镐厉宅四十年。正大间,朝臣屡有言及者,不报。爱实乃上言曰:‘二族衰微,无异匹庶,假欲为不善,孰与同恶。男女婚嫁,人之大欲,岂有幽囚终世,永无伉俪之望,在他人尚且不忍,况骨肉乎。’哀宗感其言,始听自便。未几,有青城之难。
爱实愤时相非其人,尝历数曰:‘平章白撒固权市恩,击丸外百无一能。丞相赛不菽麦不分,更谓乏材,亦不至此人为相。参政兼枢密副使赤盏合喜粗暴,一马军之材止矣,乃令兼将相之权。右丞颜盏世鲁居相位已七八年,碌碌无补,备员而已。患难之际,倚注此类,欲冀中兴难矣。’于是,世鲁罢相,赛不乞致仕,而白撒、合喜不恤也。
是年四月,京城罢攻,大兵退。既而,以害唐庆事,和议遂绝。于是,再签民兵为守御备。八月,括京城粟,以转运使完颜珠颗、张俊民、曳剌克忠等置局,以推举为名,珠颗谕民曰:‘汝等当从实推唱,果如一旦粮尽,令汝妻子作军食,复能吝否。’既而,罢括粟令,复以进献取之。
前御史大夫内族合周复冀进用,建言京城括粟可得百余万石。朝廷信之,命权参知政事,与左丞李蹊緫其事。先令各家自实,壮者存石有三斗,幼者半之,仍书其数门首,敢有匿者以升斗论罪。京城三十六坊,各选深刻者主之,内族完颜久住尤酷暴。有寡妇二口,实豆六斗,内有蓬子约三升,久住笑曰:‘吾得之矣。’执而以令于众。妇泣诉曰:‘妾夫死于兵,姑老不能为养,故杂蓬秕以自食耳,非敢以为军储也。且三升,六斗之余。’不从,竟死杖下。京师闻之股栗,尽投其余于粪溷中。或白于李蹊,蹊颦蹙曰:‘白之参政。’其人即白合周,周曰:‘人云“花又不损,蜜又得成”。予谓花不损,何由成蜜。且京师危急,今欲存社稷耶,存百姓耶。’当时皆莫敢言,爱实遂上奏,大概言:‘罢括粟,则改虐政为仁政,散怨气为和气。’不报。
时所括不能三万斛,而京城益萧然矣。自是之后,死者相枕,贫富束手待毙而已。上闻之,命出太仓米作粥以食饿者,爱实闻之叹曰:‘与其食之,宁如勿夺。’为奉御把奴所告。又近侍干预朝政,爱实上章谏曰:‘今近侍权太重,将相大臣不敢与之相抗。自古仆御之臣不过供给指使而已,虽名仆臣,亦必选择正人。今不论贤否,惟以世胄或吏员为之。夫给使令之材,使预社稷大计,此辈果何所知乎。’章既上,近侍数人泣诉上前曰:‘爱实以臣等为奴隶,置至尊何地耶。’上益怒,送有司。近侍局副使李大节从容开释,乃赦之,出为中京留守,后不知所终。
合周者一名永锡。贞祐中,为元帅左监军,失援中都,宣宗削除官爵,杖之八十。已而复用。四年,以御史大夫权尚书右丞,緫兵陕西。合周留渑池数日,进及京兆,而大兵已至,合周竟不出兵,遂失潼关。有司以敌至不出兵当斩,诸皇族百余人上章救之,上曰:‘向合周救中都,未至而军溃,使宗庙山陵失守,罪当诛,朕特宽贷以全其命。寻复重职,今镇陕西,所犯乃尔,国家大法岂敢私耶。’遂再夺爵,免死除名。至是,为参知政事。性好作诗词,语鄙俚,人采其语以为戏笑。因自草括粟榜文,有‘雀无翅儿不飞,蛇无头儿不行’等语,以‘而’作‘儿’,掾史知之不敢易也。京城目之曰‘雀儿参政’。哀宗用而不悟,竟致败事。
石抹世𪟝字景略。幼勤学,为文有体裁。承安二年,以父元毅死王事,收充擎执。五年,登词赋、经义两科进士第。贞祐三年,累官为太常丞,预讲议所事。时朝廷徙河北军户河南,宰职议给以田,世𪟝上言曰:‘荒闲之田及牧马地,其始耕垦,费力当倍,一岁断不能熟。若夺民素莳者与之,则民将失所,且启不和之端。况军户率无耕牛,虽或有之,而廪给未敢遽减。彼既南来,所捐田宅为人所有,一旦北归,能无争夺。切谓宜令军户分人归守本业,收其晚禾,至春复还为固守计。’会侍御史刘元规亦言给田不便,上大悟,乃罢之。未几,迁同知金安军节度使。
兴定二年,选为华州元帅府参议官。初,右都监完颜合达行帅府于桢州,尝以前同知平凉府事卓鲁回蒲乃速为参议,及移驻华州,陕西行省请复用蒲乃速,令世𪟝副之。上曰:‘蒲乃速但能承奉人耳,余无所长,非如世𪟝可任以事。华为要镇,而轻用其人,或致败事。’遂独用世𪟝焉。
寻入为尚书省左司郎中。元光元年,夺一官,解职。初,世𪟝任华州,有荐其深通钱谷者,覆察不如所举,未籍行止中。后主者举觉,平章英王以世𪟝避都司之繁,私属治籍吏冀改他职,奏下有司,故有是责。久之,起为礼部侍郎,转司农,改太常卿。正大中,为礼部尚书,兼翰林侍讲学士。
天兴元年冬,哀宗将北渡,世𪟝率朝官刘肃、田芝等二十人求见仁安殿。上问卿等欲何言,世𪟝曰:‘臣等闻陛下欲亲出,切谓此行不便。’上曰:‘我不出,军分为二,一军守,一军出战。我出则军合为一。’世𪟝曰:‘陛下出则军分为三,一守、一战、一中军护从,不若不出为愈也。’上曰:‘卿等不知,我若得完颜仲德、恒山公武仙付之兵事,何劳我出。我岂不知今日将兵者,官奴统马兵三百止矣,刘益将步兵五千止矣,欲不自将得乎。’上又指御榻曰:‘我此行岂复有还期,但恨我无罪亡国耳。我未尝奢侈,未尝信任小人。’世𪟝应声曰:‘陛下用小人则亦有之。’上曰:‘小人谓谁?’世𪟝历数曰:‘移剌粘古、温敦昌孙、兀撒惹、完颜长乐皆小人也。陛下不知为小人,所以用之。’肃与世𪟝复多有言,良久,君臣涕泣而别。初,肃等求见,本欲数此四人。至是,世𪟝独言之,于是哀宗以世𪟝从行。自蒲城至归德。明年六月,走蔡州,次新蔡县之姜寨。
世𪟝子嵩,时为县令,拜上于马前,兵乱后父子始相见。上嘉之,授嵩应奉翰林文字,以便养亲。蔡城破,父子俱死。嵩字企隆,兴定二年经义进士。
赞曰:爱实言卫、镐家属禁锢之虐,京城括粟之暴,近侍干政之横;世𪟝言河北军户给田之不便,亲出渡河之非计;皆药石之言也。然金至斯时,病在膏肓间矣,仓扁何施焉。其为忠谠,则不可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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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五‧列传第五十三 完颜奴申 崔立 聂天骥 赤盏尉忻
完颜奴申字正甫,素兰之弟也。登策论进士第,仕历清要。正大三年八月,由翰林直学士,充益政院说书官。五年,转吏部侍郎。监察御史乌古论石鲁剌劾近侍张文寿、仁寿、李麟之受敌帅馈遗,诏奴申鞫问,得其奸状,上曲赦其罪,皆斥去,朝论快之。九月,改侍讲学士,以御史大夫奉使大元,至龙驹河,朝见太宗皇帝。十二月,还。明年六月,迁吏部尚书,复往。八年春,还。朝廷以劳拜参知政事。
天兴元年春,大兵驻郑州海滩寺,遣使招哀宗降。复以奴申往乞和,不许,攻汴益急。汴受围数月,仓库匮乏,召武仙等入援不至,哀宗惧,以曹王讹可出质,请罢攻。
冬十月,哀宗议亲出捍御,以奴申参知政事、兼枢密副使,完颜习捏阿不枢密副使、兼知开封府、权参知政事,緫诸军留守京师。又以翰林学士承旨乌古孙卜吉提控诸王府,同判大睦亲府事兼都点检内族合周管宫掖事,左副点检完颜阿撒、右副点检温敦阿里副之,户部尚书完颜珠颗兼里城四面都緫领,御史大夫裴满阿虎带兼镇抚军民都弹压,谏议大夫近侍局使行省左右司郎中乌古孙奴申兼知宫省事。又以把撒合为外城东面元帅,术甲咬住南面元帅,崔立西面元帅,孛术鲁买奴北面元帅。乙酉,除拜定,以京城付之。又以户部侍郎刁璧为安抚副使,緫招抚司,规运京外粮斛。设讲议所,受陈言文字,以大理卿纳合德辉、户部尚书仲平、中京副留守爱失等緫其事。
十二月辛丑,上出京,服绛纱袍,乘马导从如常仪。留守官及京城父老从至城外奉辞,有诏抚谕,仍以鞭揖之。速不闻上已出,复会兵围汴。初,上以东面元帅李辛跋扈出怨言,罢为兵部侍郎,将出,密喻奴申等羁絷之。上既行,奴申等召辛,辛惧,谋欲出降,弃马逾城而走,奴申等遣人追及之,斩于省门。汴民以上亲出师,日听捷报,且以二相持重,幸以无事。俄闻军败卫州,苍黄走归德,民大恐以为不救。时汴京内外不通,米升银二两,百姓粮尽,殍者相望,缙绅士女多行乞于市,至有自食其妻子者,至于诸皮器物皆煮食之,贵家第宅、市楼肆馆皆撤以爨。及归德遣使迎两宫,人情益不安,于是民间有立荆王监国以城归顺之议,而二相皆不知也。
天兴二年正月丙寅,省令史许安国诣讲议所言:‘古者有大疑,谋及卿士,谋及庶人。今事势如此,可集百官及僧道士庶,问保社稷、活生灵之计。’左司都事元好问以安国之言白奴申,奴申曰:‘此论甚佳,可与副枢议之。’副枢亦以安国之言为然。好问曰:‘自车驾出京今二十日许,又遣使迎两宫。民间汹汹,皆谓国家欲弃京城,相公何以处之?’阿不曰:‘吾二人惟有一死耳。’好问曰:‘死不难,诚能安社稷、救生灵,死而可也。如其不然,徒欲一身饱五十红衲军,亦谓之死耶。’阿不款语曰:‘今日惟吾二人,何言不可。’好问乃曰:‘闻中外人言,欲立二王监国,以全两宫与皇族耳。’阿不曰:‘我知之矣,我知之矣。’即命召京城官民,明日皆聚省中,谕以事势危急当如之何。有父老七人陈词云云,二相命好问受其词。白之奴申,顾曰:‘亦为此事也。’且问副枢‘此事谋议今几日矣’?阿不屈指曰:‘七日矣。’奴申曰:‘归德使未去,慎勿泄。’或曰是时外围不解,如在陷阱,议者欲推立荆王以城出降,是亦春秋纪季入齐之义,况北兵中已有曹王也。众愤二人无策,但曰‘死守’而已。忽闻召京城士庶计事,奴申拱立无语,独阿不反复申谕,‘国家至此无可奈何,凡有可行当共议之’,且继以涕泣。
明日戊辰,西面元帅崔立与其党孛术鲁长哥、韩铎、药安国等为变,率甲卒二百横刀入省中,拔剑指二相曰:‘京城危困已极,二公坐视百姓饿死,恬不为虑何也?’二相大骇,曰:‘汝辈有事,当好议之,何遽如是。’立麾其党先杀阿不,次杀奴申及左司郎中纳合德辉等,余见崔立传。
刘祁曰:‘金自南渡之后,为宰执者往往无恢复之谋,临事相习低言缓语互相推让,以为养相体。每有四方灾异、民间疾苦,将奏必相谓曰:“恐圣主心困。”事至危处辄罢散,曰“俟再议”,已而复然。或有言当改革者,辄以生事抑之,故所用必择懦熟无锋铓易制者用之。每北兵压境,则君臣相对泣下,或殿上发长吁而已。兵退,则大张具,会饮黄阁中矣。因循苟且,竟至亡国。又多取浑厚少文者置之台鼎,宣宗尝责丞相仆散七斤“近来朝廷纪纲安在”?七斤不能对,退谓郎官曰:“上问纪纲安在,汝等自来何尝使纪纲见我。”故正人君子多不见用,虽用亦未久而遽退也。’祁字京叔,浑源人。
赞曰:刘京叔归潜志与元裕之壬辰杂编二书虽微有异同,而金末丧乱之事犹有足征者焉。哀宗北御,以孤城弱卒托之奴申、阿不二人,可谓难矣。虽然,即墨有安平君,玉壁有韦孝宽,必有以处此。
崔立,将陵人。少贫无行,尝为寺僧负钹鼓,乘兵乱从上党公开为都统、提控,积阶遥领太原知府。正大初,求入仕,为选曹所驳,每以不至三品为恨。围城中授安平都尉。天兴元年冬十二月,上亲出师,授西面元帅。性淫姣,常思乱以快其欲。
药安国者管州人,年二十余,有勇力。尝为岚州招抚使,以罪系开封狱,既出,贫无以为食。立将为变,潜结纳之,安国健啖,日饱之以鱼,遂与之谋。先以家置西城上,事不胜则挈以逃。日与都尉扬善入省中候动静,布置已定,召善以早食,杀之。二年正月,遂帅甲卒二百,撞省门而入。二相闻变趋出,立拔剑曰:‘京城危困,二公欲如何处之?’二相曰:‘事当好议之。’立不顾,麾其党张信之、孛术鲁长哥出省,二相遂遇害。驰往东华门,道遇点检温屯阿里,见其衷甲,杀之。即谕百姓曰:‘吾为二相闭门无谋,今杀之,为汝一城生灵请命。’众皆称快。是日,御史大夫裴满阿忽带、谏议大夫左右司郎中乌古孙奴申、左副点检完颜阿散、奉御忙哥、讲议蒲察琦、户部尚书完颜珠颗皆死。
立还省中,集百官议所立。立曰:‘卫绍王太子从恪,其妹公主在北兵中,可立之。’乃遣其党韩铎以太后命往召从恪,须臾入,以太后诰命梁王监国。百官拜舞山呼,从恪受之,遂遣送二相所佩虎符诣速不纳款。凡除拜皆以监国为辞。立自称太师、军马都元帅、尚书令、郑王,出入御乘舆,称其妻为王妃,弟倚为平章政事,侃为殿前都点检。其党孛术鲁长哥御史中丞,韩铎都元帅兼知开封府事,折希颜、药安国、张军奴并元帅,师肃左右司郎中,贾良兵部郎中兼右司都事,内府之事皆主之。初,立假安国之勇以济事,至是复忌之,闻安国纳一都尉夫人,数其违约斩之。
壬申,速不至青城,立服御衣,仪卫往见之。大帅喜,饮之酒,立以父事之。既还,悉烧京城楼橹,火起,大帅大喜,始信其实降也。立托以军前索随驾官吏家属,聚之省中,人自阅之,日乱数人犹若不足。又禁城中嫁娶,有以一女之故杀数人者。未几,迁梁王及宗室近族皆置宫中,以腹心守之,限其出入。以荆王府为私第,取内府珍玩实之。二月乙酉,以天子兖冕后服上进。又括在城金银,搜索薰灌,讯掠惨酷,百苦备至,郕国夫人及内侍高祐、京民李民望之属,皆死杖下。温屯卫尉亲属八人,不任楚毒皆自尽。白撒夫人、右丞李蹊妻子皆被掠死。同恶相济,视人如仇,期于必报而后已。人人窃相谓曰:‘攻城之后七八日之中,诸门出葬者开封府计之凡百余万人,恨不早预其数而值此不幸也。’立时与其妻入宫,两宫赐之不可胜计。立因讽太后作书陈天时人事,遣皇乳母招归德。当时冒进之徒争援刘齐故事以冀非分者,比肩接武。
四月壬辰,立以两宫、梁王、荆王及诸宗室皆赴青城,甲午北行,立妻王氏备仗卫送两宫至开阳门。是日,宫车三十七两,太后先,中宫次之,妃嫔又次之,宗族男女凡五百余口,次取三教、医流、工匠、绣女皆赴北。四月,北兵入城。立时在城外,兵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宝玉以出,立归大恸,无如之何。
李琦者山西人,为都尉,在陈州与粘哥奴申同行省事,陈州变,入京,附崔立妹婿折希颜,娶夹谷元之妻。妻年二十余,有姿色,立初拘随驾官之家属,妻舆病而往,得免。琦娶之后,有言其美者,立欲强之。琦每见立欲夺人妻,必差其夫远出,一日差琦出京,琦以妻自随,如是者再三,立遂欲杀琦。琦又数为折希颜所折辱,乃首建杀立之谋。李伯渊者宝坻人,本安平都尉司千户,美姿容,深沉有谋,每愤立不道,欲仗义杀之。李贱奴者燕人,尝以军功遥领京兆府判,壬辰冬,车驾东狩,以都尉权东面元帅。立初反,以贱奴旧与敌体,颇貌敬之。数月之后,势已固,遂视贱奴如部曲然。贱奴积不能平,数出怨言,至是与琦等合。
三年六月甲午,传近境有宋军,伯渊等阳与立谋备御之策。翌日晚,伯渊等烧外封丘门以警动立。是夜,立殊不安,一夕百卧起。比明,伯渊等身来约立视火,立从苑秀、折希颜数骑往,谕京城民十五以上、七十以下男子皆诣太庙街点集。既还,行及梳行街,伯渊欲送立还二王府,立辞数四,伯渊必欲亲送,立不疑,仓卒中就马上抱立。立顾曰:‘汝欲杀我耶?’伯渊曰:‘杀汝何伤。’即出匕首横刺之,洞而中其手之抱立处,再刺之,立坠马死。伏兵起,元帅黄掴三合杀苑秀。折希颜后至不知,见立坠马,谓与人鬬,欲前解之,随为军士所斫,被创走梁门外,追斩之。伯渊系立尸马尾,至内前号于众曰:‘立杀害劫夺,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无有,当杀之不?’万口齐应曰:‘寸斩之未称也。’乃枭立首,望承天门祭哀宗。伯渊以下军民皆恸,或剖其心生啖之。以三尸挂阙前槐树上,树忽拔,人谓树有灵亦厌其为所污。已而,有告立匿宫中珍玩,遂籍其家,以其妻王花儿赐丞相镇海帐下士。
初,立之变也,前护卫蒲鲜石鲁负祖宗御容五,走蔡。前御史中丞蒲察世达、西面元帅把撒合挈其家亦自拔归蔡。七月己巳,以世达为尚书吏部侍郎,权行六部尚书。世达尝为左司郎中,同签枢密院事,充益政院官,皆称上意。及上幸归德,遣世达督陈粮运。陈变,世达亦与胁从,寻间道之汴,至是徒往行在,上念其旧,录用之。左右司官因奏把撒合、石鲁亦宜任用,上曰‘世达曲从非出得已,然朕犹少降资级以示薄罚。彼撒合掌军一面,石鲁宿卫九重,崔立之变曾不闻发一矢,束手于人。今虽来归,待以不死足以示恩,又安得与世达等。撒合老矣,量用其子可也。石鲁但当酬其负御容之劳。’未几,以撒合为北门都尉,其子为本军都统。石鲁复充护卫。世达字正夫,泰和三年进士。
论曰:崔立纳款,使其封府库、籍人民以俟大朝之命可也。乘时僭窃,大肆淫虐,征索暴横,辄以供备大军为辞,逞欲由己,敛怨归国,其为罪不容诛矣。而其志方且要求刘豫之事,我大朝岂肯效尤金人者乎。金俘人之主,帝人之臣,百年之后适启崔立之狂谋,以成青城之烈祸。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岂不信哉。
聂天骥字元吉,五台人。至宁元年进士,调汝阴簿,历睢州司候、封丘令。兴定初,辟为尚书省令史。时胥吏擅威,士人往往附之,独天骥不少假借,彼亦不能害也。寻授吏部主事,权监察御史。夏使贺正旦,互市于会同馆,外戚有身贸易于其间者,天骥上章曰:‘大官近利,失朝廷体,且取轻外方。’遂忤太后旨。出为同知汝州防御使事,未赴,陕西行尚书省驿召,特旨遥领金安军节度副使,兼行尚书省都事。未几,入为右司员外郎,转京兆治中,寻为卫州行尚书六部事。
庆阳围急,朝廷遣宿州緫帅牙古塔救之,以天骥充经历官。围解,从别帅守邠,帅欲弃州而东,天骥力劝止之,不从,帅坐是被系逮,天骥降京兆治中。寻有讼其冤者,即召为开封签事,旬月复右司员外郎。丁母忧,未卒哭,夺哀复职。
哀宗迁归德,天骥留汴中。崔立变,天骥被创甚,卧一十余日,其女舜英谒医救疗,天骥叹曰:‘吾幸得死,儿女曹乃为谒医,尚欲我活耶。’竟郁郁以死。舜英葬其父,明日亦自缢,有传。
天骥沉静寡言,不妄交。起于田亩,能以雅道自将,践历台省若素宦然,诸人多自以为不及也。
赤盏尉忻字大用,上京人。当袭其父谋克,不愿就,中明昌五年策论进士第。后选为尚书省令史、吏部主事、监察御史,言‘诸王驸马至京师和买诸物,失朝廷体’。有诏禁止。迁镇南军节度副使、息州刺史。耕鞠场种禾,两禾合穗,进于朝,特诏褒谕。改丹州,迁郑州防御使,权许州统军使。丞相高汝砺尝荐其才可任宰相。元光二年正月,召为户部侍郎。未几,权参知政事。二月,为户部尚书,权职如故。三月,拜参知政事,兼修国史。诏谕近臣曰:‘尉忻资禀纯质,事可倚任,且其性孝,朕今相之,国家必有望,汝辈当效之也。’
正大元年五月,拜尚书右丞。哀宗欲修宫室,尉忻极谏,至以卧薪尝胆为言,上悚然从之。同判睦亲府内族撒合辇交结中外,久在禁近。哀宗为太子,有定策功,由是颇惑其言,复倚信日深,台谏每以为言。太后尝戒敕曰:‘上之骑鞠举乐皆汝教之,再犯必杖汝。’哀宗终不能去。尉忻谏曰:‘撒合辇奸谀之最,日在天子左右。非社稷福。’上悔悟,出为中京留守,朝论快之。
五年,致仕,居汴中。崔立之变明日,召家人付以后事,望睢阳恸哭,以弓弦自缢而死,时年六十三。一子名董七,没于兵间。弟秉甫字正之。
赞曰:聂天骥素履清慎,赤盏尉忻天资忠谅,在治世皆足为良臣,不幸仕乱离之朝,以得死为愿欲,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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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六‧列传第五十四 徒单兀典 石盏女鲁欢 蒲察官奴 内族承立一名庆山奴
徒单兀典,不知其所始,累官为武胜军节度使,驻邓州。寻迁中京留守,知金昌府事,驻洛阳。邓及洛阳兀典皆城之,且招亡命千人,号‘熊虎军’,以剽掠南鄙为事,宋人亦时时报复,边民为之搔动。兀典资性深刻,而以大自居,好设耳目,凡诸将官属下及民家细事,令亲昵日报之,务为不可欺。正大间,以兵部尚书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徐州。自恃得君,论议之际不少假贷,同列皆畏之。
天兴元年正月,朝廷闻大兵入饶风,移兀典行省閺乡,以备潼关。徒单百家为关陕緫帅,便宜行事。百家驰入陕,榜州民云:‘淮南透漏军马,虑其道由潼关,势不能守,县镇迁入大城,粮斛辎重聚之陕州,近山者入山寨避兵。’会阿里合传旨召兀典入援,兀典遂与潼关緫帅纳合合闰、秦蓝緫帅都点检完颜重喜、安平都尉苗秀、荡寇都尉术甲某、振武都尉张翼及虎威、鹰扬、葭州刘赵二帅,军十有一万、骑五千,尽撒秦蓝诸隘之备,从虢入陕。同、华、閺乡一带军粮数十万斛,备关船二百余艘,皆顺流东下。俄闻大兵近,粮皆不及载,船悉空下。复尽起州民,运灵宝、硖石仓粟,游骑至,杀掠不胜计。又遣陕州观察副使兼规措转运副使抹撚速也以船八十往运潼关、閺乡粮,行及灵宝北河夹滩。义军张信、侯三集壮士三百余,保老幼,立水栅。北将忽鲁罕只乘浅攻之不能克,遇速也船至即降,大兵得此船遂破侯、张,杀戮殆尽。
是时陕州同知内族探春愿从行省征进,兀典授以帅职,听招在城民充军。探春厚拟官赏,数日无一人,乃以兀典命招之,得壮士八百。宣差赵三三名伟,亦依探春招募,伟人所知识,不二日得军八百余,号‘破敌军’。兀典忌伟得众,欲挟诈坑之,完颜素兰时为同华安抚使,力谏乃止。寻以伟权兴宝军节度使,兼行元帅府事,领军三百,屯金鸡堡。
大兵既知潼关焚弃,长驱至陕,贺都喜不待命出城迎战,马蹶几为所获,兀典易以一马,遂下令不复令一人出,大兵亦去。自此潼关诸渡船筏俱尽,伟亦无船可渡矣。
初,兀典发閺乡,拜天,赏军,人白金三两,将校有差。州之库藏,军资器械,为之一空。期日进发,已而不行,日造银器及兵幕牌印,陕州及盐司牌亦夺取之。又欲劫州民财物以资军,素兰谏之而止。二月戊午,乃行。有李先生者谏曰:‘方今大兵俱在河南,河北空虚,相公可先取卫州,出其不意。彼知我军在北,必分兵北渡,京师即得少宽,相公入援亦易为矣。’兀典大怒,以为泄军机,斩之于市,遂行。军士各以老幼自随。州中亦有关中、河中迁避商贾老幼,亦倚兵力从行,妇女皆嫁士卒,军中亦有强娶夺者。
是日,军出两东门及南门,不遵洛阳路,乃由州西南径入大山冰雪中。葭州刘、赵两帅即日叛去,大兵以数百骑遥蹑其后。明日,张翼军叛往朱阳,入鹿卢关,大兵追及降之。山路积雪,昼日冻释,泥淖及胫,随军妇女弃掷幼稚,哀号盈路。军至铁岭,大兵潜召洛阳大军从西三县过卢氏,所至烧官民庐舍积聚,虑为金军所据,又反守铁岭,以断归路。金兵知必死,皆有鬬志,然已数日不食,行二百里许,困惫不支,颇亦散走。于是,完颜重喜先降,大军斩于马前。郑倜劫苗英降,英不从,杀之,携其首以降,于是士卒大溃。兀典、合闰提数十骑走山间,追骑禽得,皆杀之。
先是,兀典尝为邓州节度使,世袭谋克黄掴三合时为宣差都緫领,与兀典亲厚,故决计入邓。是役也,安平、荡寇、鹰扬、振威诸都尉,及西安、金鸡等军,脱走者百才一二。
二月,素兰窜归,有报徒单百家言‘行省至’,百家欲出迎,父老遮马前哀诉云:‘行省复来,吾州碎矣,愿无出迎。’百家晓之曰:‘前日兀典欲劫此州,为素兰力劝而止,此行省非兀典乃素兰也。’父老乃听百家出城。陕州自军出,日有逃还者,百家皆抚纳之,所得及万人。百家又募收所弃甲仗。若获二副,即以一与之,其一官出直买之。由是军稍振。
五月,緫帅副点检颜盏领军复立商州緫帅。华州人王某立虢州,权刺史。七月,制旨召百家入援,以权西安军节度使、行元帅府事阿不罕奴十剌为金安军节度使、关陕緫帅。九月,巩昌知府元帅完颜忽斜虎入陕州,诏拜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事。以河中緫帅府经历李献能充左右司员外郎。献能字钦叔,贞祐三年进士。复立山寨,安抚军民。十月朔,制旨召忽斜虎赴南阳留山寺,以阿不罕奴十剌权参知政事,行省。
时赵伟为河解元帅,屯金鸡堡,军务隶陕省,行省月给粮以赡其军,明年五月,麦熟,省札令伟计置兵食,权罢月给。十月,伟军食又尽,屡白陕省,云无粮可给,伟私谓其军言:‘我与李员外郎有隙,坐视我军饥饿,不为存恤。’于是,自往永宁劝喻,伟颇为小民所信,往往献粮,或导其发藏。南县把隘军提控以伟横恣言于行省,行省遣赵提控者权元帅,守永宁元村寨,伟还金鸡。
十一月冬至,大兵已攻破元村寨,伟攻解州不能下,于是密遣緫领王茂军士三十人入陕州,匿菜圃中凡三四日,乘夜,王茂杀北城逻卒,举号召伟军八百渡河,入城劫杀阿不罕奴十剌、李献能、提控蒲鲜某、緫领来道安,因诬奏:‘奴十剌等欲反,臣诛之矣。’朝廷知其冤而莫敢诘,就授伟元帅左监军,兼西安军节度使,行緫帅府事。食尽。括粟,粟又尽,以明年三月降大兵。
或谓伟军饷不继,以劫掠自资,一日诣李献能,献能靳之,曰:‘从宜破敌不易。’由是憾之。乃乘奴十剌宴饮不设备,选死士二十八人,夜由后河滩逾城而上,取饼炉碎石掷屋瓦门扇为箭镞声。州人疑叛军多,不敢动,遂开门纳军。杀行省以下官属二十一人,献能最为所恨,故被害尤酷。
伟之变,绛州录事张升字进之,大同人,户工部令史出身,曾为渔阳簿,迁绛州录事,谓知识者曰:‘我本小人,受国家官禄,今日国家遭不幸,我不能从反贼。’言讫赴水死,岸上数百人皆嗟惜之。
及徒单百家郑西之败,单骑间道数百里入京,为上言兀典等铁岭败状。于是籍重喜、合闰、兀典家赀,暴兀典为罪首,榜通衢云。
石盏女鲁欢,本名十六。兴定三年,以河南路统军使为元帅右都监,行平凉元帅府事。先是,陕西行省胥鼎言:‘平凉控制西垂,实为要地。都监女奚烈古里间材识凡庸,不闲军务,且以入粟补官,遂得升用,握重兵,当方面,岂能服众。防秋在迩,宜选才谋、有宿望、善将兵者代之。’故以命女鲁欢。
十一月,女鲁欢上言:‘镇戎赤沟川,东西四十里,地无险阻,当夏人往来之冲,比屡侵突,金兵常不得利。明年春,当城镇戎,彼必出兵来挠。乞于二三月间,征傍郡兵声言防护,且令鄜、巩各屯兵境上示进伐之势,以掣其肘。臣领平凉之众由镇戎而入,攻其心腹。彼自救之不暇,安能及我,如此则镇戎可城,而彼亦不敢来犯。又所在官军多河北、山西失业之人,其家属仰给县官,每患不足。镇戎土壤肥沃,又且平衍,臣裨将所统几八千人,每以迁徙不常为病。若授以荒田,使耕且战,则可以御备一方,县官省费而食亦足矣。其余边郡亦宜一体措置。’上嘉纳焉。迁昌武军节度使。
元光二年九月,又言:‘商洛重地,西控秦陕,东接河南,军务繁密,宜选才干之士为防御使、摄帅职以镇之。又旧来诸隘守御之官,并从帅府辟置,其所辟者多其亲昵,殖产营私,专事渔猎,及当代去,又复保留,此最害之甚者。宜令枢府选举,以革其弊。又州之戍兵艰于馈运,亦合依上屯田,以免转输之费。’又言:‘每年防秋,诸隘守者不过数十人,余众尽屯保安、石门、大荆、洛南以为应援,中间相距远至百里,仓猝岂能征集。宜近隘筑营,徙见兵居之,以待缓急。又南边所设巡检十员,兵率千人,此乃平时以诘奸细者,已有大军,宜悉罢去。’朝廷略施行之。
正大九年二月,以行枢密院事守归德。乙丑,大元将忒木率真定、信安、大名、东平、益都诸军来攻。是日,无云而雷,有以神武秘略占之者,曰‘其城无害’,人心稍安。适庆山奴溃军亦至,城中得之,颇有鬬志。己巳,提控张定夜出斫营,发数炮而还。定平日好谈兵,女鲁欢令自募一军,使为提控,小试而胜,上下遂恃以为可用。初患炮少,欲以泥或塼为之,议者恐为敌所轻,不复用。父老有言北门之西一菜圃中时得古炮,云是唐张巡所埋,掘之得五千有奇,上有刻字或‘大吉’字者。大兵昼夜攻城,驻营于南城外,其地势稍高。相传是安禄山将尹子奇于此攻巡、远,得睢阳。时经历冀禹锡及官属王璧、李琦、傅瑜极力守御,城得不拔。
方大兵围城,议决凤池大桥水以护城,都水官言,去岁河决敖游堌时,曾以水平量之,其地与城中龙兴塔平,果决此口则无城矣。及大兵至,不得已遣招抚陈贵往决之,才出门为游骑所钞,无一返者。三月壬午朔,攻城不能下,大军中有献决河之策者,主将从之。河既决,水从西北而下,至城西南,入故濉水道,城反以水为固。求献策者欲杀之,而不知所在。四月,以女鲁欢为緫帅,佩金虎符。罢司农司,以其官蒲察世达为集庆军节度使、行六部侍郎。温特罕道僧归德府同知,李无党府判。五月,围城稍缓,颇迁民出城就食。
十二月,哀宗次黄陵冈,遣奉职术甲搭失不、奉职权奉御粘合斜烈来归德征粮。女鲁欢遣侍郎世达,治中王元庆权郎中,仪封从宜完颜胡土权元帅,护送载粮千五百石。是月晦二更发船。二年正月,达蒲城东二十里。六军给粮尽,因留船不听归,且命张布为幄,上遂用此舟以济。
及上来归德,随驾军往往出城就粮,时城中止有马用一军近七百人。用,山西人,与李辛同乡里,尝为辛军弹压,在归德权果毅都尉,车驾至,授以帅职。此军外复有官奴忠孝军四百五十人。河北溃军至者皆纵遣之,故城中惟此两军。上时召用计事,而不及官奴,故官奴有异心。朝廷知两人不协,恐生变。三月戊辰,制旨令宰相锡宴省中,和解之。是夜,用撤备,官奴以兵乘之为乱。明日,攻用军,用败走被杀,众下城投水夺船而去者斯须而尽。
官奴在双门,驱知府女鲁欢至,言汝自车驾到府,上供不给,好酱亦不与,汝罪何辞。遂以一马载之,令军士拥至其家,检其家杂酱凡二十瓮,且出所有金具,然后杀之。即提兵入见,言‘石盏女鲁欢等反,臣杀之矣。’。上不得已,就赦其罪,且暴女鲁欢之恶。后其侄大安入蔡,上言求湔雪,上复其官,语在乌古论镐传。
禾速嘉兀底代女鲁欢为緫帅,军变,官奴无意害兀底,使二卒召之,道官奴有善意,兀底喜,各以金十星与之,同见官奴。二卒复恐受金事泄,亦杀之。
初,河北溃军至归德,粮饷不给。朝廷命孛术鲁阿海行緫帅府事,以亲军武卫皆隶之。往宿州就食,军士有不愿者,谇语道中,朝廷闲之,使问其故。或言愿入京或陈州,阿海请从其愿,以券给之,军心稍定。既而令求谇语者,阿海得四人,斩之国子监前,由是诸军汹汹。二月庚子夜,劫府民武邦杰及蒲察®住等凡九家,一军遂散。数日,遂有官奴之变。
蒲察官奴,少尝为北兵所虏,往来河朔。后以奸事系燕城狱,劫走夏津,杀回纥使者得鞍马资货,即自拔归。朝廷以其种人,特恩收充忠孝军万户。此军月给甚优,官奴日与群不逞博,为有司所劾。事闻,以其新自河朔来,未知法禁,诏勿问。
移剌蒲阿攻平阳,官奴请行,论功第一,迁本军提控,佩金符。三峰山之败,走襄阳,说宋制使以取邓州自效,制使信之,至与同燕饮。已而,知汴城罢攻,复谋北归。遣移剌留哥入邓,说邓帅粘合,称欲劫南军为北归计。留哥以情告粘合,官奴继以骑卒十余入城议事,粘合欲就瓮城中擒之。官奴知事泄,即驰还,见制使得骑兵五百,掠邓之边面小城,获牛羊数百,宋人不疑。官奴掩宋军得马三百,至邓州城下,移书粘合辨理屈直,留马于邓而去。乃缚忠孝军提控姬旺,诈为唐州太守,械送北行,随营帐取供给,因得入汴。有言其出入南北军、行数千里而不慑,其智略有可取者,宰相以为然,乃使权副都尉。未几,提军数百驰入北军猎骑中,生挟一回纥而还。遂巡黄陵、八谷等处,劫牛羊粮资甚众,寻转正都尉。又以军至黄陵,几获镇州大将,于是中外皆以为可用,遂拜为元帅,统马军。
天兴元年十二月,从哀宗北渡。上次黄陵冈,平章白撒率诸将战,官奴之功居多。及渡河朔,惟官奴一军号令明肃,秋毫无犯。明年正月,上至归德。知府石盏女鲁欢以军众食寡,惧不能给,请于上,令河北溃军至者就粮于徐、宿、陈三州,亲卫军亦遣出城就食,上不得已从之。乃召谕官奴曰:‘女鲁欢尽散卫兵,卿当小心。’
是时,惟官奴忠孝军四百五十人,马用军七百人,留府中。用本果毅都尉,上至归德始升为元帅,又尝召之谋事,而不及官奴,故官奴始有图用之志。是时,大元将忒木攻归德。官奴既緫兵柄,私与国用安谋,欲邀上幸海州。及近侍局直长阿勒根兀惹使用安回,附奏帖,谓海州可就山东豪杰以图恢复,且已具舟楫,可通辽东。上览奏不从。又尝请上北渡,再图恢复,女鲁欢沮之,自是有异心矣。且一军倚外兵肆为剽掠,官奴不之禁。于是,左丞李蹊、左右司郎中张天纲、近侍局副使李大节俱为上言官奴有反状。上窃忧之,以马军緫领纥石烈阿里合、内族习显阴察其动静,与朝臣言及,则曰‘我从官奴微贱中起为大帅,何负而反耶。卿等勿过虑。’阿里合、习显知官奴渐不能制,反泄上意。上亦惧官奴、马用相图,因以为乱,命宰执置酒和解之。用撤备。俄官奴乘隙率其军攻用,用军败走。官奴乱杀军民,以卒五十人守行宫,劫朝官皆聚于都水毛花辇宅,以兵监焉。驱参知政事石盏女鲁欢至其家,悉出所有金具,然后杀之。乃遣都尉马实被甲持刃劫直长把奴申于上前,上初握剑,见实,掷剑于地曰:‘为我言于元帅,我左右止有此人,且留侍我。’实不敢迫,逡巡而退。凡杀朝官左丞李蹊已下三百余人,军将、禁卫、民庶死者三千。郎中完颜胡鲁剌、都事冀禹锡赴水死。
禹锡字京甫,龙山人。至宁元年进士,仕历州郡有能声。归德受兵,禹锡为行院都事,经画守御一府倚重。闻变,或劝以微服免,不从,见害。
是日薄暮,官奴提兵入见,言:‘石盏女鲁欢等反,臣杀之矣。’上不得已,赦其罪,以为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
初,官奴之母,自河北军溃,北兵得之。至是,上乃命官奴因其母以计请和,故官奴密与忒木议和事,令阿里合往言,欲劫上以降。忒木信之,还其母,因定和计。官奴乃日往来讲议,或乘舟中流会饮。其遣来使者二十余辈,皆女直、契丹人,上密令官奴以金银牌与之,勿令还营。因知王家寺大将所在,故官奴画斫营之策。
先是,忠孝军都统张姓者,谓官奴决欲劫上北降,遂率本军百五十人围官奴之第,数之曰:‘汝欲献主上,我辈皆大朝不赦者,使安归乎。’官奴惧,乃以其母出质,云:‘汝等若以吾母自北中来,疑我与北有谋,即杀之,我不恨。’张意稍解,即以好语与之约曰‘果如参政所言,今后勿复言讲和,北使至即当杀之。’官奴曰:‘杀亦可,不杀亦可,奏而杀之亦可。’张乃退。官奴即聚军北草场,自言无反情,今勿复相疑也。遂画斫营之策。
五月五日,祭天。军中阴备火枪战具,率忠孝军四百五十人,自南门登舟,由东而北,夜杀外堤逻卒,遂至王家寺。上御北门,系舟待之,虑不胜则入徐州而遁。四更接战,忠孝初小却。再进,官奴以小船分军五七十出栅外,腹背攻之。持火枪突入,北军不能支,即大溃,溺水死者凡三千五百余人,尽焚其栅而还。遂真拜官奴参知政事、兼左副元帅,仍以御马赐之。
枪制,以敕黄纸十六重为筒,长二尺许,实以柳炭、铁滓、磁末、硫黄、砒霜之属,以绳系枪端。军士各悬小铁罐藏火,临阵烧之,焰出枪前丈余,药尽而筒不损。盖汴京被攻已尝得用,今复用之。
兵既退,官奴入亳州,留习显緫其军。上御照碧堂,无一人敢奏对者,日悲泣云:‘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用人,故为此奴所囚耳。’于是,内局令宋乞奴与奉御吾古孙爱实、纳兰忔荅、女奚烈完出密谋诛官奴。或言,官奴密令兀惹计构国用安,胁上传位,恢复山东。事不成则献上于宋,自赎反复之罪。
官奴以己未往亳州。辛酉,召之还,不至。再召,乃以六月己卯还。上谕以幸蔡事,官奴愤愤而出,至于扼腕顿足,意趣叵测。上决意欲诛之,遂与内侍宋乞奴处置,令裴满抄合召宰相议事,完出伏照碧堂门间。官奴进见,上呼参政,官奴即应。完出从后刺其肋,上亦拔斫之。官奴中创投阶下以走,完出叱忔荅、爱实追杀之。
忠孝军闻难皆擐甲,完出请上亲抚慰之。名呼李泰和,授以虎符,使往劳军,因召范陈僧、王山儿、白进、阿里合。进先至,杀之堂下。阿里合中路觉其事,悔发之晚,为乱箭所射而死。乞奴、爱实、忔荅皆授节度使、世袭千户,完出兼殿前右卫将军,范陈僧、王山儿忠孝军元帅。于是,上御双门,赦忠孝军以安反侧。除崔立不赦外,其余常所不原者咸赦之。
初,官奴解睢阳之围,侍从官属久苦饥窘,闻蔡州城池坚固、兵众粮广,咸劝上南幸。惟官奴以尝从点检内族斜烈过蔡,知其备御不及睢阳,力争以为不可,故号于众曰;‘敢言南迁者斩。’众以官奴为无君,讽上早为计,会其变,遂以计诛之。后遣乌古论蒲鲜如蔡,还言其城池兵粮果不足恃,上已在道,无可奈何。及蔡受兵,始悔不用官奴之言,特诏尚书省月给其母妻粮,俾无失所。
习显既党官奴,一日率忠孝军劫官库金四千两。上命归德治中温特罕道僧、帅府经历把奴申鞫问,显伏罪下狱。官奴变,显脱走,杀緫领完颜长乐于宫门,杀道僧、奴申于其家,遂奔亳。及官奴伏诛,诏点检阿勒根阿失荅即亳州斩显及忠孝军首领数人。兀惹使用安未还,伺于中路,数其罪杀之。
内族庆山奴名承立,字献甫,统军使拐山之子,平章白撒之从弟也。为人仪观甚伟,而内恇怯无所有。至宁初,宣宗自彰德赴阙,庆山奴迎见于台城。宣宗喜,遣先还中都观变。宣宗既即位,以承立为西京副留守,权近侍局直长,进官五阶,赐钱五千贯,且诏曰:‘汝虽授此职,姑留侍朕,遇阙赴之,仍给汝副留守禄。此朕特恩,宜知悉也。’贞祐初,迁武卫军副都指挥使,兼提点近侍局,胡沙虎专权僭窃,尝为宣宗言之,后胡沙虎伏诛,庆山奴愈见宠幸,以为殿前右副都点检。三年,大元兵围中都,诏以庆山奴为宣差便宜都提控,率所募兵往援。俄为元帅右都监,行帅府事,兼前职。
四年,知庆阳府事,兼庆原路兵马都緫管,以所获马驼进,诏谕曰:‘此皆军士所得,即以与之可也。朕安用哉,后勿复进。’因令遍谕诸道帅府焉。
兴定元年正月,大元兵及夏人回经宁州,庆山奴以兵邀击败之,以功进元帅左都监,兼保大军节度使,行帅府事于鄜州。二年五月,夏人率步骑三千由葭州入寇,庆山奴以兵逆之,战于马吉峰,杀百余人,斩酋首二级,生擒数十人,获马三十余疋。三年四月,夏人据通秦寨,庆山奴遣提控纳合买住讨之。夏人以步骑二万逆战,买住击败之,夏人由葭芦川遁去,凡斩首八百级。俄而,复攻寨据之,庆山奴率兵与战,斩首五千级,复其寨。诏赐庆山奴金带一,将士赏赉有差。四年四月,破夏兵于宥州,斩首千余级,遂围神堆府。庆山奴四面攻之,士卒方登陴,援兵大至,复击走之。
正大四年,李全据楚州,诏以庆山奴为元帅,同緫帅完颜讹可将兵守盱眙,且令城守勿出战。已而,全军盱眙界,二帅迎敌大败,死者万余人,委弃资仗甚众。时军无见粮,转输不继,民疲奔命,愁叹盈路。诸相不肯正言,枢密判官白华拜章乞斩之以谢天下,不报。降为定国军节度使,又以受赂夺一官。
八年正月,凤翔破,两行省徙京兆居民于河南,令庆山奴以行省守之。时京兆行省止有病卒八百、瘦马二百,承立惧不能守,屡上奏请还。每奏一帖,附其兄白撒一书,令为地,朝廷不许。十月,庆山奴弃京兆还朝,留同知乾州军州事、保义军提控苟琪守之。
庆山奴行至閺乡,哀宗遣近侍裴满七斤授以黄陵冈从宜,不听入见。未几,代徒单兀典行省事于徐州。九年正月,自徐引兵入援,选精锐一万五千,与徐帅完频兀论统之,将趋归德。义胜军緫领侯进、杜政、张兴等率所部三千人降大兵。庆山奴留睢州三日不敢进,闻大兵且至,惧此州不可守,退保归德。二月,行次杨驿店,遇小乃军,遂溃。兀论战死,庆山奴马踬被擒,惟元帅郭恩、都尉乌林荅阿督率三百余人走归德。
大兵以一马载庆山奴,拥迫而行,道中见真定史帅,承立问曰:‘君为谁?’史帅言:‘我真定五路史万户也。’承立曰:‘是天泽乎?’曰:‘然。’曰:‘吾国已残破,公其以生灵为念。’及见大帅忒木,诱之使招京城,不从,又偃蹇不屈,左右以刀斫其足折,亦不降,即杀之。议者以承立累败不能解其军职,死有余责,而能以死报国,亦足称云。
初,睢州刺史张文寿闻大兵将至,迁旁县居民入城,大聚刍粟,然无固守意,日夜谋走以自便。既而,闻承立入援,即以州事付其僚佐,托以应援徐兵,夜启关挈家走归德,庆山奴以为行部郎中,死杨驿。俄大兵围睢州,以无主将,故残破之甚也。
兀论,丞相赛不之侄,元光间例以诸帅为緫领,兀论以丞相故独不罢。金朝防近族而用踈属,故白撒、承立、兀论辈皆腹心倚之。
赞曰:官奴素行反侧,倏南倏北,若龙断然。哀宗一旦倚为腹心,终为所制,照碧之处何异幽囚,其事与梁武、侯景大同而小异。徒单兀典、庆山奴为将皆贪,宜数取败。女鲁欢无大失行,而死于官奴,哀宗犹暴其罪,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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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七‧列传第五十五 徒单益都 粘哥荆山刘均附 王賔王进等附 国用安 时青
徒单益都,不详其履历,尝累官为延安緫管。正大九年正月,行省事于徐州。时庆山奴撤东方之备入援,未至睢州,徐、邳义胜军緫领侯进、杜政、张兴率本军降大兵于永州。辛丑,大兵守徐张盆渡。益都到官才三日,惧兵少不能守,即令移剌长寿率甲士千人迎大兵。长寿军无纪律,大兵掩之,一军皆覆,徐危甚。益都籍州人及运粮埽兵得万人。乙巳,大兵傅城,烧南关而去。侯进既降北,即以为京东行省,进遂请千人来袭。二月庚申未明,大兵坎南城而上,守者皆散走,城中大呼曰:‘大兵入南门矣。’益都闻之不及甲,率州署夜直兵三百,由黄楼而南,力战御敌。乱定,迁赏有差。
由是,军势稍振,复夺张盆渡,取萧县,破白塔,战于土山,救被俘老幼五千还徐。既而,侯进亡命驻灵璧,杜政、张兴亦虑为北所害,穷窘自归。益都抚而纳之,兴留徐,杜政还邳州。
益都资禀仁厚,持大体,二子两侄为军将,颇侵渔军民。青州人王祐为埽兵緫领,将兵千七百人,益都常倚之,虽有过亦不责。以故祐亦横恣,与河间张祚、下邑令李闰、义胜都统封仙、遥授永州刺史成进忠辈,乘军政废弛,城中空虚,以六月丁巳夜烧草场作乱。时张兴卧病,祐恐事不成,起兴与同行。益都疑左右皆叛,挈妻子缒城而出,就从宜众僧奴及东面緫领刘安国军。张兴推祐为都元帅,复惧祐图己,遂诛祐,并张祚杀之,因大掠城中。壬戌,国用安以行山东路尚书省事率兵至徐,张兴率甲士迎之。用安轻骑而入,执兴与其党十余人,斩之于巿,遂以封仙为元帅,兼节度使,主徐州。
益都窘无所归,乃奔宿州,节度使纥石烈阿虎以益都为人所逐不纳,乃与诸将驻于城南。时宿之镇防军有逃还者,阿虎以为叛归亦不纳。城中镇防千户高腊哥,结小吏郭仲安,谋就徐州将士内外相应以取宿,因归杨妙真。甲戌夜半,开门纳徐州緫领王德全及妻弟高元哥军。刘安国寻亦入城,缚阿虎父子杀之。州中请益都主帅府事,益都不从曰:‘吾国家旧人,为将帅亦久,以资性踈迂不能周防,遂失重镇。今大事已去,方逃罪不暇,岂有改易髻发、夺人城池、以降外方乎。’即日,率官吏而行,至谷熟东,遇大兵,不屈而死。
徐州既归海州,邳帅兀林荅某亦让印于杜政,遂送款于用安。已而,宿州王德全、刘安国亦送款海州。惟益都不改髻发,以至于死云。
粘哥荆山,不知其所始,正大中,累官亳州节度使。九年正月己丑,游骑自邓至亳,钞鹿邑,营于卫真西北五十里。鹿邑令高昂霄知太康已降,即夜趋亳,道出卫真,呼县令楚珩约同行。知势不支,即明谕县人以避迁之意,遂同走亳。丁未,二邑皆降。是日,军至亳州城下。州止有单州兵四百人,号‘镇安军’,提控杨春、邢某、都统戴兴屯已六年。荆山悉籍城中丁壮为军,修守具,而大兵亦不暇攻。四月,拥降民而北,城门闭,不之知也。
五月,纵迁民收麦,老幼得出,丁壮悉留之。民往往不肯留而遁,数日,城为之空。荆山遣将领各诣所属招之,并将领亦不返。‘镇安’者皆红袄余党,力尽来归,变诈反复,朝廷终以盗贼待之。荆山以迁民为军,盖防之也。及召外兵不至,乃请于归德,得甲骑百余,两緫领统之。既至,‘镇安’疑其谋己,乃乘将士新到不设备,至夜,掩杀殆尽。荆山出走卫真,楚珩与之马而去,州中豪贵悉被剽略。
刘坚者,初为大兵守城父,亳州复,擒之,囚之于狱。杨春谋欲北降,乃出之,使为宣差。乙巳,大兵石緫管入州,改州为顺天府,春为緫管,戴兴为同知,刘顺治中,留党项军千人戍之。属县皆下,惟城父令李用宜不降,其妻子在亳,春以为质,竟不屈而死。春既据州,与刘坚坐楼上,召副提控邢某。邢刚直循理,将士严惮之,时卧病,闻春乱,流涕不自禁。春遣人舁致之,邢指春大骂,春惭恧无言。春欲杀荆山家,邢力劝止之,且令给道路费送之出城,邢寻病卒。
二年夏四月,北省忒木攻归德,春以戴兴提精卒以往,独与疲弱者守城,州人王賔遂反正,春渡河北遁。既而,崔七斤为乱,杀王賔,朝廷不得已,以七斤为节度使,就其兵仗入蔡。八月,刘顺攻亳州,破之,七斤为城父令所杀。未几,单州军以州人杀其家属,召大兵来攻,不能拔,杀属县民而去。既渡河,知亳人不疑,复来攻,州竟为春所破。是年六月,宋人来攻,春出降,刘坚北走。
刘均者林虑人,时为亳州观察判官。春既逐荆山,纳款大兵,胁均同降。均佯应之,归其家取朝服服之,顾谓妻子曰:‘我起身刀笔,仰荷上知,始列朝着,又佐大藩,死亦足矣。今头颅已如此,假使有十年寿,何以见先帝于地下乎。’即仰药而死。
王賔字德卿,亳州人。贞祐二年进士。外若旷达,而深有谋画。初调兰陵主簿,辟虹县令,寻入为尚书省令史,坐事罢归乡里。
天兴元年正月,亳州军变,节度使粘哥荆山出走,杨春以州出降。既而,自以羸兵守之。賔与前谯县尉王进、魏节亨、吕钧约城中军民复其州,杨春遂遁,遣节亨诣归德以闻。哀宗嘉之,授进节度使,賔同知节度使,节亨节度副使,钧观察判官。杨春复以兵来攻,月余不能拔,即渡河而北。
六月,哀宗迁蔡,賔奉迎于州北之高安,上与语大悦,恨用之晚,擢为行部尚书、世袭谋克。上初至亳,賔等适征民丁负铁甲入蔡,及会计忠孝军家属口粮,故留参知政事张天纲董之,就迁有功将士。时亳之粮储不广,賔等常吝惜,军士以此归怨。及运甲之役,复不欲行。会天纲与賔等于一楼上铨次立功等第,镇防军崔复哥、王六十之徒擐甲哗噪登楼,天纲问曰;‘即欲见杀,容我望阙拜辞。’贼曰:‘无预相公。’即拽賔及吕钧往巿中。钧且行且跪,涕泪俱下。賔岸然不惧,大叫曰:‘不过杀我。但杀,但杀。’乃并害之。节度副使魏节亨、节度判官孙良、观察副使孙九住皆被害。又数日,杀节度使王进。
进尝应荆山之募,由间道入汴京纳奏,赏以物不受,又散家所有济贫民,以死自励。至汴,以劳迁本州节度判官,赐以白金,亦不受,一时甚称之。
有李喜住者,本宿州众僧奴下宣差。天兴二年四月,进粮入归德,将还,闻亳州王进反正,制旨以喜住为振武都尉,将兵三千应援。是时,太赤围亳步骑十万,喜住以众寡不敌,独与三人间道入城,王进方议迁左军林,喜住不可,进即以兵付喜住,大兵攻八日不能下,五月壬子,兵退。
己未,官奴与阿里合提忠孝军百人至亳,与诸将议迁可否。以为不可,当留辎重于蔡,选军扈从入圣朵就武仙军,遂入关中。关中地利可恃,又有郭虾蟆等军在西可恃。五月甲子,召官奴还归德,不赴,再召,留其军半于亳乃赴。
六月壬辰,车驾舟行至亳,王进奏,:‘臣本军伍,不知治体,如李喜住扈从入蔡,则亳不守矣。乞留治此州。’诏以喜住为集庆军节度使,便宜从事,进领帅职。七月,进死。喜住先往城父督粮餫,闻乱遂不敢入亳,后投宋。
论曰:金季之乱,军士欲代其偏裨,偏裨欲代其主将,即群起而偾之,无复忌惮。益都、荆山皆忠亮之士,賔、进才略尤足取焉,而并不免于难,惜哉。
国用安先名安用,本名咬儿,淄州人。红袄贼杨安儿、李全余党也。尝归顺大元,为都元帅、行山东路尚书省事。
天兴元年六月,徐州埽兵緫领王祐、义胜军都统封仙、緫领张兴等夜烧草场作乱,逐元帅徒单益都。安用率兵入徐,执张兴与其党十余人斩之,以封仙为元帅兼节度使,主徐州。宿州镇防军千户高腊哥与东面緫帅刘安国构徐州緫帅王德全,杀宿帅纥石烈阿虎,以其州归海州。邳州从宜兀林荅某亦让州于杜政,送款海州。既而,皆归安用。
北大将阿术鲁闻安用据徐、宿、邳,大怒曰:‘此三州我当攻取,安用何人,辄受降。’遣信安、张进等率兵入徐,欲图安用,夺其军。安用惧,谋于德全,劫杀张进及海州元帅田福等数百人,与杨妙真绝,乃还邳州。会山东诸将及徐、宿、邳主帅,刑马结盟,誓归金朝。既盟,诸将皆散去,安用无所归,遂同德全、安国托从宜众僧奴自通于朝廷。众僧奴遣人上奏:‘安用以数州反正,功甚大。且其兵力强盛,材略可称。国家果欲倚用,非极品重权不足以坚其许国之心。’未报。安用率兵万人攻海州,未至,众稍散去。安国因劝安用当赤心归国,安用亦自知反复失计,事已无可奈何,于是复金朝衣冠。妙真怒其叛己,又惧为所图,悉屠安用家走益都。安用遂选兵分将,期必得妙真,自此淮海之上无宁岁矣。
未几,朝廷遣近侍局直长因世英、都事高天祐持手诏至邳,以安用为开府仪同三司、平章政事、兼都元帅、京东山东等路行尚书省事,特封兖王,赐号‘英烈戡难保节忠臣’,锡姓完颜,附属籍,改名用安,赐金镀银印、驼纽金印、金虎符、世袭千户宣命、敕样、牌样、御画体宣、空头河朔山东赦文,便宜从事,且以彭王妃诰委用安招妙真。用安始闻使者至,犹豫未决,以緫领杨懋迎使者入,监于州廨,问所以来。世英对以封建事,意颇顺。诸帅王、杜辈皆不欲宣言,欲杀使者。明日,用安乃出见使者,跪揖如等夷,坐定,语世英曰:‘予向随大兵攻汴,尝于开阳门下与侯挚议内外夹击。此时大兵病死者众,十七头项皆在京城,若从吾计出军,中兴久矣。朝廷乃无一人敢决者,今日悔将何及。’言竟而起。既而选人取朝廷赐物遍观之,喜见颜色。复与使者私议,欲不以朝礼受之,世英等不可,即设宴拜授如仪,以主事常谨等随使者奉表入谢。
上复遣世英、天祐赐以铁券一、虎符六、龙文衣一、玉鱼带一、弓矢二、封赠其父母妻诰命,及郡王宣、世袭宣、大信牌、玉兔鹘带各十,听同盟可赐者赐之。使者至邳,用安迎受如礼,始有入援意。及闻上将迁蔡州,乃遣人以蜡书言迁蔡有六不可,大率以谓:‘归德环城皆水,卒难攻击,蔡无此险,一也。归德虽乏粮储,而鱼芡可以取足,蔡若受围,廪食有限,二也。大兵所以去归德者,非畏我也,纵之出而蹑其后,舍其难而就其易者攻焉,三也。蔡去宋境不百里,万一资敌兵粮,祸不可解,四也。归德不保,水道东行犹可以去,蔡若不守,去将安之,五也。时方暑雨,千里泥淖,圣体丰泽,不便鞍马,仓卒遇敌,非臣子所敢言,六也。虽然,陛下必欲去归德,莫如权幸山东。山东富庶甲天下,臣略有其地,东连沂、海,西接徐、邳,南扼盱、楚,北控淄、齐。若銮舆少停,臣仰赖威灵,河朔之地可传檄而定。惟陛下审察。’上以其言示宰臣。宰臣奏用安反复,本无匡辅志,此必参议张介等议之,业已迁蔡,议遂寝。
初,世英等过徐,王德全、刘安国说之曰:‘朝廷恩命岂宜出自用安,郡王宣吾二人最当得者,乞就留之。’世英乃留郡王宣、世袭宣、玉带各二。由是与用安有隙,又惧为所图,皆不听其节制。十郡王者,李明德、封仙、张瑀、张友、卓翼、康琮、杜政、吴歪头、王德全、刘安国也。用安必欲取山东,累征徐、宿兵,止以勤王为辞,二帅不应。用安怒,令杜政等率兵三千,以取粮为名,袭徐、宿。既入城,德全觉之,就留杜政、封仙不遣。用安愈怒,谓德全、安国必有谋,乃执桃园帅吴某等八九人下狱鞫问。二帅遣温特罕张哥以杜政、封仙欲袭取徐州白用安,不听,驱吴帅、张哥辈九人并斩之。张哥将死大呼曰:‘国咬儿,汝无尺寸功,受国家大封爵。何负于汝,而从杜政等变乱,又杀无罪之人。今虽死,当与汝辨于地下矣。’
会上遣臧国昌以密诏征兵东方,故用安假朝命声言入援,檄刘安国为前锋,亲率兵三千驻徐州城下招德全。德全终疑见图,不出,系封仙于狱,杀之,遣杜政出城。安国既至宿州,用安复召安国还,安国不从,独与众僧奴赴援。行及临涣龙山寺,用安使人劫杀之,遂攻徐州,逾三月不能下,退归涟水。于是,因世英以用安终不赴援,乃还朝,至宿州西遇大兵,不屈而死,事闻,赠汝州防御使。
既而,用安军食不给,乞粮于宋,宋阳许之,即改从宋衣冠,而私与朝使相亲。寻益乏食,军民多亡去,乃命萧均以严刑禁亡者,血流满道。大元东平万户查剌将兵至涟水,遂降焉。查剌既渡河,趋蔡州,用安以诡计还涟水,复叛归于宋,受浙东緫管、忠州团练使,隶淮阃。甲午正月,闻大兵围沛,用安往救之,败走徐州。会移兵攻徐,用安投水死,求得其尸,面系马尾,为怨家田福一军脔食而尽。
用安形状短小无须,喜与轻薄子游,日击鞠衢巿间,顾眄自矜,无将帅大体。
介字介甫,平州人,正大元年经义进士第一,时为用安参议。
初,天祐等出汴,微服间行,经北军营幕,至通许崔桥始有义军招抚司官府,去京师二百里矣。至陈州,防御使粘葛奴申始立州事。留二日,至项城,县令朱珍立县事,有士卒千二百人。至泰和县,县令王义立县已五月矣。八月,至宿州,众僧奴得报,且知朝廷授以权宿州节度使、兼元帅左都监之命,具彩舆仪卫出城五里奉迎。时东方不知朝廷音问已八月矣,官民见使者至,且拜且哭。有张显者任侠尚气知义理,即谓天祐曰:‘东方不知朝廷音问已数月,今见使者,百姓皆感动。若不以圣旨抚慰之,恐失东民之心。我欲矫称制旨宣谕,如何。’天祐书生守规矩,不敢从,但以宰相旨集州民慰抚之,州民复大哭。明日,往徐州。
时青,滕阳人。初与叔父全俱为红袄贼,及杨安儿、刘二祖败,承赦来降,隶军中。兴定初,青为济州义军万户。是时,叔父全为行枢密院经历官。兴定二年冬,全驰驿过东平,青来见,因告全将叛入宋,全秘之。顷之,青率其众入于宋。宋人置之淮南,屯龟山,有众数万。
兴定四年,泗州行元帅府纥石烈牙吾塔遣人招之,青以书来。书曰:‘青本滕阳良民,遭时乱离,扶老携幼避地草莽。官吏不明此心,目以叛逆,无所逃死,窜匿淮海。离亲旧、去乡邑,岂人情之所乐哉。仆虽偷生寄食他国,首丘之念未尝一日忘之。如朝廷赦青之罪,乞假邳州以屯老幼。当袭取盱眙,尽定淮南,以赎往昔之过。’牙吾塔复书曰:‘公等初亦无罪,诚能为国建功,全军来归,即吾人也。邳州吾城,以吾人居之亦何不可。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公其亟图之。生还父母之邦,富贵终身,传芳后世,与其羁縻异域,目以兵虏,孰愈哉。’牙吾塔奏其事。十月,诏加青银青荣禄大夫,封滕阳公,仍为本处兵马緫领元帅、兼宣抚使。青潜表陈谢,复以邳州为请。枢密院奏:‘恐青意止欲得邳州。可谕牙吾塔,若青诚实来归,即当授之。如审其诈,可使人入宋境宣布往来之言,及所授官爵,亦行间之术也。’青既不得邳州,复为宋守。
兴定五年正月二十五日夜,青袭破泗州西城,提控王禄遇害。是时,时全为同签枢密院事,朝廷不知青袭破西城,止称宋人而已。诏全往督泗州兵取西城。全至泗州,获红袄贼一人,诘问之,乃知青为宋京东钤辖,袭破西城。全颇喜,乃杀其人以灭口。牙吾塔昼夜力战,募死士以梯冲逼城,青缒兵出拒不得前。牙吾塔遣提控王应孙穴城东北隅,青夜出兵来袭,击却之。越二日,复出又却之。攻城益急,青以舟兵二千合城中兵来犯牙吾塔营,提控斡鲁朵先知,设伏掩击,青兵大败,溺淮水死者千人,自是不复出矣。王应孙穴城将及城中,青隧地然薪逼出之。青乘城指麾,流矢中其目,余众往往被创,楼堞相继摧坏,城中恟惧,遂无固志。二月二十六日夜,青拔众走,遂复西城。
元光元年二月,全与元帅左监军讹可,节制三路军马伐宋。诏曰:‘卿等重任,毋致不和以贻丧败。其资粮可取,规取失宜不能得之,罪在讹可。既已得之,不能运致以为我用,罪在全。’全与讹可由颍、寿进渡淮,败宋人于高塘巿,攻固始县,破宋庐州将焦思忠兵。无何,获生口言,时青受宋诏与全兵相拒,全匿其事。
五月,兵还,距淮二十里,诸军将渡,全矫称密诏‘诸军且留收淮南麦’,遂下令人获麦三石以给军。众惑之,讹可及诸将佐劝之不听,军留三日。讹可谓全曰:‘今淮水浅狭,可以速济。时方暑雨,若值暴涨,宋乘其后,将不得完归矣。’全力拒之。从宜达阿、移失不、斜烈、李辛稍稍不平,全怒曰:‘讹可一帅耳,汝曹党之。汝曹致身至此,皆吾之力。吾院官也,于汝无不可者。’众乃不敢言。是夜,大雨。明日,淮水暴涨,乃为桥渡军。宋兵袭之,军遂败绩。桥坏,全以轻舟先济,士卒皆覆没。宣宗乃下诏诛之,遣官招集溃军,诏曰:‘大军渡淮,每立功效。诸将谬误,部曲散亡,流离忧苦,朕甚闵焉。各归旧营,勉图自效。’又诏曰:‘阵亡把军品官子孙,十五以上者依品官子孙例随局承应,十五以下、十岁以上者依品从随局给俸,至成人本局差使。无子孙官,依例给俸。应赠官、赙钱、军人家口当养赡者,并如旧制。’
赞曰:金自章宗季年,宋韩侂胄构难,招诱邻境亡命以挠中原,事竟无成。而青、徐、淮海之郊民心一摇,岁遇饥馑,盗贼蜂起,相为长雄,又自屠灭,害及无辜,十余年麋沸未息。宣宗不思靖难,复为伐宋之举,迄金之亡,其祸尤甚。简书所载国用安、时青等遗事,至今仁人君子读之犹蹙頞终日。当时烝黎,如鱼在釜,其何以自存乎。兵,凶器也。金以兵得国,亦以兵失国,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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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八‧列传第五十六 苗道润 王福 移剌众家奴 武仙 张甫 靖安民 郭文振 胡天作 张开 燕宁
苗道润,贞祐初,为河北义军队长。宣宗迁汴,河北土人往往团结为兵,或为群盗。道润有勇略、敢战鬬,能得众心。比战有功,略定城邑,遣人诣南京求官封。宰相难其事,宣宗召河南转运使王扩问曰:‘卿有智虑,为朕决道润事。今即以其众使为将,肯终为我尽力乎?’扩对曰:‘兼制天下者以天下为度。道润得众,有功因而封之,使自为守,羁縻使之,策之上也。今不许,彼负其众,何所不可为。’宣宗顾谓宰执曰:‘王扩之言,实契朕心。’于是,除道润宣武将军、同知顺天军节度使事。贞祐四年,复以功迁怀远大将军、同知中山府事。再阅月,复战有功,迁骠骑上将军、中都路经略使、兼知中山府事。顷之,加中都留守、兼经略使。道润前后抚定五十余城。
兴定元年,诏道润恢复中都,以山东兵益之。道润奏:‘去年十一月,臣遣緫领张子明招降蠡州独吉七斤。近日,河北东路兵马都緫管移剌铁哥移军蠡州,袭破子明军,杀数百人,子明亦被创。臣将提兵问罪,重以铁哥自拔来归,但备之而已。今欲复取都城,乞无罪铁哥,直令受臣节制,庶可集事。’宣宗以问宰相,奏曰:‘道润、铁哥不协,不可相统属。’诏以完颜宇行元帅府事,督道润复中都,和辑铁哥军。
初,道润与顺天军节度使李琛不相能,两军士兵因之相攻,琛遣兵攻满城、完州,道润军拒战,杀琛兄荣及弟明等。琛奏:‘潞州提控乌林荅吾典承道润风指,日谋侵害。山东行省数谕道润与臣通和,竟不见从,且杀臣兄荣、弟明等,恣横如此,将为后患。’又奉‘乞令河北州府官不相统摄,并听帅府节制。仍遣官增减诸路兵力,使权均势敌无相并吞,则百姓安农亩矣。’道润奏李琛以众叛,陷满城,攻完州。琛亦奏道润叛。廷议以为两人失和,故至于此,令山东行省枢密院谕琛:‘行省在彼,自当俱听节制,何待帅府。士兵本以义团结,且耕且战。今乃聚之城寨,遂相并吞。百姓不安,皆由官长无所忌惮使之然也。严为约束,依时树艺,无致生事。’有诏道润与移剌铁哥合兵抚定河北,令诸道兵互相应援。
既而,道润与贾仝、贾瑀互相攻击,诏道润、贾仝、王福、武仙、贾瑀分画各路元帅府控制之,彰德卫辉招抚司隶枢密院。贾瑀既与道润相攻,已而诈为约和,道润信之,遂伏兵刺杀道润。朝廷不能问,一军彷徨无所依,提控靖安民乞权隶潞州行元帅府,听其节制。时兴定二年也。
右丞侯挚乞以保、蠡、完三州隶真定,而蠡州旧受移剌众家奴节制,一旦改隶真定,恐因而交争。靖安民等愿隶潞州,乃令河北行省审处之。经略副使张柔奏:‘贾瑀攻易州寨,杀刺史马信及其裨校,夺所佩金符而去。’顷之,张柔攻贾瑀杀之。道润既死,靖安民代领其众,是后乃封建矣。
初,贞祐四年,右司谏术甲直敦乞封建河朔,诏尚书省议,事寝不行。兴定三年,以太原不守,河北州县不能自立,诏百官议所以为长久之利者。翰林学士承旨徒单镐等十有六人以谓‘制兵有三,一曰战,二曰和,三曰守。今欲战则兵力不足,欲和则彼不肯从,唯有守耳。河朔州郡既残毁,不可一概守之,宜取愿就迁徙者屯于河南、陕西,其不愿者许自推其长,保聚险阻。’刑部侍郎奥屯胡撒合三人曰:‘河北于河南有辅车之势,蒲、解于陕西有襟喉之要,尽徙其民,是撤其籓篱也。宜令诸郡,选才干众所推服、能纠众迁徙者,愿之河南或晋安、河中及诸险隘,量给之食,授以旷土,尽力耕稼。置侨治之官,以抚循之。择其壮者,教之战阵。敕晋安、河中守臣檄石、岚、汾、霍之兵,以谋恢复,莫大之便。’兵部尚书乌林荅与等二十一人曰:‘河朔诸州,亲民掌兵之职,择土人尝居官、有材略者授之,急则走险,无事则耕种。’宣徽使移剌光祖等三人曰:‘度太原之势,虽暂失之,顷亦可复。当募土人威望服众者,假以方面重权。能克复一道,即以本道緫管授之。能捍州郡,即以长佐授之。必能各保一方,使百姓复业。’提点尚食局石抹穆请以高爵募民,大概同光祖议。宰臣欲置公府,宣宗意未决,御史中丞完颜伯嘉曰:‘宋人以虚名致李全,遂有山东实地。苟能统众守土,虽三公亦何惜焉。’宣宗曰:‘他日事定,公府无乃多乎。’伯嘉曰:‘若事定,以三公就节镇何不可者。’宣宗意乃决。
四年二月,封沧州经略使王福为沧海公,河间路招抚使移剌众家奴为河间公,真定经略使武仙为恒山公,中都东路经略使张甫为高阳公,中都西路经略使靖安民为易水公,辽州从宜郭文振为晋阳公,平阳招抚使胡天作为平阳公,昭义军节度使完颜开为上党公,山东安抚副使燕宁为东莒公。九公皆兼宣抚使,阶银青荣禄大夫,赐号‘宣力忠臣’,緫帅本路兵马,署置官吏,征敛赋税,赏罚号令得以便宜行之。仍赐诏曰:‘乃者边防不守,河朔失宁,卿等自緫戎昭,备殚忠力,若能自效,朕复何忧。宜膺茅土之封,复赐忠臣之号。除已画定所管州县外,如能收复邻近州县者,亦听管属。’
王福,本河北义军,积战功累迁同知横海军节度使事、沧州经略副使。
兴定元年,福遣提控张聚、王进复濵、棣二州,以聚摄棣州防御使,进摄濵州刺史。久之,福与聚有隙,聚以棣州附于益都张林。
兴定三年九月,福上言:‘沧州东濵沧海,西连真定,北备大兵,可谓要地。乞选重臣为经略使,得便宜从事,以镇抚军民。’朝廷以福初率义兵复沧州,招集残民,今有众万余,器甲完具,自雄一方。与益都张林、棣州张聚皆为邻境。今利津已不守,辽东道路艰阻,且其意本欲自为使,但托词耳。因而授之,使招集濵、棣之人,通辽东音问。今若不许,宋人或以大军迫胁,或以官爵招之,将贻后悔。宣宗以为然,乃以福为本州经略使,仍令自择副使。会福有战功,迁遥授同知东平府事、权元帅右都监,经略节度如故。兴定四年,封为沧海公,以清、沧、观州,盐山、无棣、乐陵、东光、宁津、吴桥、将陵、阜城、蓨县隶焉。
四月,红袄贼李二太尉寇乐陵,棣州张聚来攻,福皆击却之。李二复寇盐山,经略副使张文与战,李二大败,擒其统制二人,斩首二千级,获马三十匹。七月,宋人与红袄贼入河北,福婴城固守。益都张林、棣州张聚日来攻掠,沧州危蹙,福将南奔,为众所止,遂纳款于张林。东平元帅府请讨福,乞益河南步卒七千、骑兵五百,滑、濬、卫州资助刍粮,先定赏格以待有功。朝廷以防秋在近,河南兵不可往,东平兵少不能独成功,待至来年春,使东平帅府与高阳公并力讨之。乃止。
移剌众家奴,积战功,累官河间路招抚使,遥授开州刺史,权元帅右都监,赐姓完颜氏。兴定四年,与张甫俱封。众家奴封河间公,以献、蠡、安、深州、河间、肃宁、安平、武强、饶阳、六家庄、郎山寨隶焉。
兴定末,所部州县皆不可守。元光元年,移屯信安,本张甫境内。张甫因奏:‘信安本臣北境,地当冲要,乞权改为府以重之。’诏改信安为镇安府。是岁,与甫合兵,复取河间府及安、蠡、献三州,与张甫皆迁金紫光禄大夫。二年,众家奴及张甫同保镇安,各当一面,别遣緫领提控孙汝楫、杨寿、提控袁德、李成分保外垣,遂全镇安。
未几,众家奴奏:‘镇安距迎乐堌海口二百余里,实辽东往来之冲。高阳公甫有海船在镇安西北,可募人直抵辽东,以通中外之意。若赏不重不足以使人,今拟应募者特迁忠显校尉,授八品职,仍赏宝泉五千贯。如官职已至忠显八品以上者,迁两官、升职一等,回日再迁两官、升职二等。’诏从之。
武仙,威州人。或曰尝为道士,时人以此呼之。贞祐二年,仙率乡兵保威州西山,附者日众,诏仙权威州刺史。兴定元年,破石海于真定,宣差招抚使惟宏请加官赏,真授威州刺史,兼真定府治中,权知真定府事。迁洺州防御使、兼同知真定府事,遥授河平军节度使。兴定四年,迁知真定府事,兼经略使,遥领中京留守,权元帅右都监。无何,封恒山公,以中山、真定府,沃、冀、威、镇宁、平定州,抱犊寨,栾城、南宫县隶焉。同时九府,财富兵强恒山最盛。
是岁,归顺于大元,副史天倪治真定。仙兄贵为安国军节度使,史天祥击之,贵亦归顺于大元。仙与史天倪俱治真定且六年,积不相能,惧天倪图己,尝欲南走。宣宗闻之,诏枢密院牒招之,仙得牒大喜,正大二年,仙贼杀史天倪,复以真定来降。大元大将笑乃讨仙,仙走。阅月,乘夜复入真定,笑乃复击之,仙乃奔汴京。
五年,召见,哀宗使枢密判官白华导其礼仪,复封为恒山公,置府卫州。七年,仙围上党,已而大兵至,仙遁归。未几,卫州被围,内外不通。诏平章政事合达、枢密副使蒲阿救之,徙仙兵屯胡岭关,扼金州路。
八年十一月,大元兵涉襄汉,合达、蒲阿驻邓州,仙由荆子口会邓州军。天兴元年正月丁酉,合达、蒲阿败绩于三峰山,仙从四十余骑走密县,趋御寨,都尉乌林荅胡土不纳,几为追骑所得。乃舍骑,步登嵩山绝顶清凉寺,谓登封兰若寨招抚使霍琢僧秀曰:‘我岂敢入汴京。一旦有急,缚我献大国矣。’遂走南阳留山,收溃军得十万人,屯留山及威远寨。立官府,聚粮食,修器仗,兵势稍振。
三月,汴京被围,哀宗以仙为参知政事、枢密副使、河南行省,诏与邓州行省思烈合兵入救。八月,至密县东,遇大元大将速不兵过之,仙即按军眉山店,报思烈曰:‘阻涧结营待仙至俱进,不然败矣。’思烈急欲至汴,不听,行至京水,大兵乘之,不战而溃。仙亦令其军散走,期会留山。仙至留山,溃军至者益众。哀宗罢思烈为中京留守,诏仙曰:‘思烈不知兵,向使从卿阻涧之策,岂有败哉。军务一以付卿,日夕以待,戮力一心以图后举。’十一月,遣刑部主事乌古论忽鲁召仙,仙不欲行,乃上踈陈利害,请缓三月,生死入援。
初,思烈至邓州,承制授宣差緫领黄掴三合五朵山一带行元帅府事、兼行六部尚书。及仙还留山,恶三合权盛,改为征行元帅,屯比阳。三合怨仙夺其权,乃归顺于大元,大将速不署三合守裕州。三合乃诈以书约仙取裕州,可以得志,仙信之。三合乃报大元大将,遣兵夹击,败仙于柳河,仙跳走圣朵寨。
初,沈丘尉曹政承制召兵西山,裕州防御使李天祥不用命,政斩之以徇。仙至圣朵,谓政曰:‘何故擅诛吾将?’政曰:‘天祥违诏逗遛不行,政用便宜斩之。’仙怒曰:‘今日宣差来起军,明日宣差来起军,因此军卒战亡殆尽矣。自今选甚人来亦不听,且教儿郎辈山中休息。’又曰:‘天祥果有罪,待我来处置,汝何人辄敢杀之。’政曰:‘参政柳河失利,不知存亡,天祥违诏,何为不杀。’仙大怒,叱左右夺政所佩银牌,令緫领杨全械系之。会赦,犹囚之,及仙败始得释,与杨全俱降宋。
是时,哀宗走归德,遣翰林修撰魏璠间道召仙。行至裕州,会仙败于柳河,璠矫诏招集溃军以待仙,仙疑璠图己。二年正月,仙阅兵,选锋尚十万,璠曰:‘主上旦夕西首望公,公不宜久留于此。’仙怒,几杀璠。璠及忽鲁剌还归德,仙乃奏请诛璠,哀宗不听,以璠为归德元帅府经历官。璠字邦彦,浑源人,贞祐二年进士云。
仙部将董祐有战功,诏赐虎符,仙畏其偪己,久不与佩。祐憾之,乃结官奴欲杀仙,犹豫未敢发。近侍局使完颜四和有谋敢断,尝征兵邓州,圉牧使移剌呆合有异志,四和以计诛之。祐使谓四和曰:‘仙终不肯入援,祐等位卑,力不能诛,惟君为国家图之。’四和曰:‘已杀呆合,复杀武仙,他日使者来,人谁肯信。’不从。仙知祐尝有此谋,使祐使河北,其后竟杀之。
三月,仙以圣朵军食不足,徙军邓州,仰给于邓州緫帅移剌瑗。邓州仓廪亦乏,乃分军新野、顺阳、淅川就食民家。遣讲议官朱概、刘琢往襄阳,借粮于宋制置使史嵩之。琢、概持两端,畏留,迺以情告史嵩之曰:‘仙兵势不复振矣。’且曰:‘名为借粮,实欲纳款,待将军一诺耳。’嵩之以为实然,遣田俊持书报仙。四月,仙遣大理少卿张伯直取粮于襄阳,屯军小江口以待之。嵩之闻张伯直至大喜,谓仙送款矣,发书乃谢状也,大怒,留伯直不遣。
仙自顺阳入邓州,移剌瑗畏逼,以女女仙,仙不疑纳之,乃还顺阳。邓州粮尽,瑗终疑仙。五月,瑗举城降宋。嵩之益知仙军虚实,使孟珙率兵五千袭仙军于顺阳。是时,仙令士卒刈麦供军,未至二里许始觉,仙率帐下百余人迎击之,孟珙不敢前。俄顷,军士稍集,有五六百人,大败珙兵。珙与数百人脱走,生擒其统制、统领数十人,获马千余。至是,概、琢妄谓将纳款于嵩之之语泄矣,仙皆诛之。
移剌瑗本名粘合,字廷玉。世袭契丹猛安,累功邓州便宜緫帅。既至襄阳,使更姓名,称归正人刘介,具将校礼谒制置使。瑗大悔恨,明年三月,疽发背死。
孟珙虽败而去,仙惧宋兵复来,七月,徙淅川之石穴。是时,哀宗在蔡州,遣近侍兀颜责仙赴难,诏曰:‘朕平日未尝负卿,国家危难至此,忍拥兵自恃,坐待灭亡邪。’将士闻之,相视哽咽,皆愿赴难与国同生死。仙惧众心有变,乃杀马牛,与将士三千人歃血盟誓,不负国家,众乃大喜。
无何,仙复谓众曰:‘蔡州道梗,吾兵食少,恐不能到。且蔡不可坚守,纵到亦无益。近遣人觇视宋金州,百姓据山为栅极险固,广袤百里,积粮约三百万石。今与汝曹共图之,可不劳而下,留老弱守此寨以为根本,然后选劲勇趋蔡,迎上西幸未晚也。’众未及应,即令戒行李。取淅川溯流而上,山路险阻,霖雨旬日水湍悍,老幼溺死者不可胜数,粮食绝,军士亡者八九。
仙计无所出,八月,乃由荆子口东还,自内乡将入圣朵寨,至峡石左右八叠秋林,闻緫领杨全已降宋,留秋林十日乃迁大和。九月,至黑谷泊,进退失据,遂谋北走,行部尚书卢芝、侍郎石玠不从。
芝字庭瑞,河东人,任子补官,以西安军节度使行尚书。玠字子坚,河中人,崇庆二年进士,以汝州防御使行侍郎。二人相与谋曰:‘吾等知仙不恤国家久矣。谏之不从,去之未可,事至今日,正欠蔡州一死耳。假若不得到蔡州,死于道中犹胜死于仙也。’既去,仙始觉,追玠杀之。芝走至南阳,为土贼所害。
甲午,蔡州破。粮且尽,将士大怨,皆散去。仙无所归,乃从十八人北渡河,又亡五人。五月,趋泽州,为泽之戍兵所杀。
张甫,赐姓完颜氏。初归顺大元。涿州刺史李瘸驴招之,兴定元年正月,甫与张进俱来降。东平行省蒙古纲承制除甫中都路经略使,进经略副使。二年,苗道润死,河北行省侯挚承制以李瘸驴权道润中都路经略使,甫与张柔为副。顷之,苗道润之众请以靖安民代道润。是时,张柔、安民实分掌道润部众,朝廷乃以瘸驴为中都东路经略使,自雄、霸以东皆隶之。
甫、进与永定军节度使贾仝不协,以兵相攻,夺据仝地,取仝马以遗经略使李瘸驴,瘸驴受之。朝廷怪瘸驴不能和辑州府,乃有向背,召瘸驴别与官职。诏东平蒙古纲讲睦甫与贾仝。纲遣同知安武军王郁、博野令高常住往平之,辄留瘸驴不遣,因奏曰:‘张甫本受瘸驴招降,情意厚善,今遣郁先与瘸驴议所以平之者然后可。况甫等不识礼义之人,瘸驴就征则皆自疑,恐生他变,故不避专擅之罪。’诏从纲奏。未几,贾仝复以兵捕甫部民,杀甫参议官邢,甫率兵攻之,贾仝败走,遂自缢死。甫请符印以安辑部众,诏与之。
无何,李瘸驴归顺大元。甫为中都东路经略使、遥授同知彰德府事、权元帅右都监。三年,张进为中都南路经略使。甫奏:‘真定兵冲,乞遣重臣与恒山公武仙并力守之。’不报。及真定不守,甫复奏:‘权元帅右都监柴茂保冀州水寨,孤立无援,若不益兵,非臣之所知也。’
四年,甫封高阳公,以雄、莫、霸州,高阳、信安、文安、大城、保定、静海、宝坻、武清、安次县隶焉。元光元年,移剌众家奴不能守河间,甫居之信安。是岁,以功进金紫光禄大夫,始赐姓完颜。二年二月,张进亦迁元帅左监军,赐姓完颜。
靖安民,德兴府永兴县人。贞祐初,充义军,历谋克、千户、緫领、万户、都统,皆隶苗道润麾下。以功遥授定安县令,迁涿州刺史,遥授顺天军节度使,充提控。兴定元年,遥授安武军节度使。
兴定二年,迁知德兴府事、中都路緫领招抚使。是岁,苗道润死,安民代领其众,行省承制以涿州刺史李瘸驴权中都路经略使。三年,诏瘸驴自雄、霸以东为中都东路经略使,自易州以西安民为中都西路经略使,西山义军屯垒诸招抚皆隶焉。
四年,遥授知德兴府事,权元帅左监军,行中都西路元帅府事。三月,安民上书曰:‘苗道润抚定州县五十余城,其功甚大。西京路经略使刘铎嫉其功,反间贾瑀、李琛与道润不协,转相攻伐,竟以阴谋杀道润。铎令所部刘智元等掠镇抚孙资孙、招抚杨德胜家人二十余口,锢之山寨。若铎常居此,恐致败事。’刘铎亦遣副使刘璋诣南京自诉,且言:‘安民侵入飞狐之境,冒滥封拜,诱惑人心,强抑緫领冯通等输银粟。索飞狐緫领王彦晖,弹压刘智元、杜贵,欲充偏裨。彦晖等拒之,辄杀贵而杖智元,竟驱彦晖而去。’又言:‘经略职卑,以致从宜李柏山等日谋见害,乞许罢去。’廷议,刘铎本行招诱逋亡,今乃与安民互相论列以起争端。苗道润死,安民实代领其众,彦晖等军本隶道润,当听安民节制。乃召铎还。顷之,封易水公,以涿、易、安肃、保州,君氏川、季鹿、三保河、北江、矾山寨、青白口、朝天寨、水谷、懽谷、东安寨隶焉。十月,安民出兵至矾山,复取檐车寨。
大元兵围安民所居山寨,守寨提控马豹等以安民妻子及老弱出降,安民军中闻之骇乱,众议欲降以保妻子,安民及经历官郝端不肯从,遂遇害。诏赠金紫光禄大夫。
郭文振字拯之,太原人。承安二年进士。累官辽州刺史。贞祐四年,昭义节度使必兰阿鲁带请升辽州为节镇,廷议辽州城郭人户不称节镇,而文振有功当迁,乃以本官充宣差从宜都提控。兴定元年,诏文振接应苗道润,恢复中都,会道润与贾仝相攻而止。
文振治辽州,深得众心。兴定三年,迁遥授中都副留守,权元帅左都监,行河东北路元帅府事,刺史、从宜如故。文振招降太原东山二百余村,迁老幼于山寨,得壮士七千,分驻营栅,防护秋获。文振奏:‘若秋高无兵,直取太原,河东可复。’优诏许之。十月,权元帅右都监、行元帅府事,与张开合坚、台州兵复取太原。四年,诏升乐平县为皋州,寿阳县西张寨为晋州,从文振之请也。
文振上踈曰:‘扬子云有言,“御得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使,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有天下者审所御而已。河朔自用兵之后,郡邑萧然,并无官长,武夫悍卒因缘而起以为得志,僭越名位,瓜分角竞以相侵攘,虽有内除之官亦不得领其职,所为不法,可胜言哉?乞行帅府擅请便宜,妄自夸张以尊大其权,包藏之心盖可知也。朝廷因而抚之,假权傅授,至与各路帅府力侔势均,不相统属。陕西行省緫为节制,相去辽远,道路梗塞,卒难闻知。故飞扬跋扈无所畏惮,邻道相望莫敢谁何。自平阳城破以来,河北不置行省,朝廷信臣不复往来布扬声教,但令曳剌行报而已。所司劳以酒食,悦以货财,借其声誉共欺朝廷。奸幸既行,遂至骄恣,变故之生何所不有,此臣所以夙夜痛心而为之忧惧也。乞分遣公廉之官遍诣访察,庶知所在利害之实。伏见泽、潞等处刍粮犹广,人民犹众,地多险阻,乞选重臣复置行省,皆听节制,上下相维可臂指使之,则国势日重,奸恶不萌矣。’是时,泽、潞已诏张开规划,不能尽用文振之言,但令南京兵马使术甲赛也行帅府于怀、孟而已。是岁,封晋阳公,河东北路皆隶焉。
文振奏:‘孟州每以豪猾不逞之人摄行州事,朝廷重于更代,就令主之。去年,伯德和摄刺史,提控伯德安杀之,夺其职。河东行省以陈景璠代安,安内不能平,因诬告景璠死罪,朝廷未及按问,安辄逐之。耻受臣节制,宣言于众,待道路稍通当隶恒山公节制。今真定已不守,安犹向慕不已。臣征兵诸郡,安辄诡辞不遣。臣若兴师,是自生一敌,非国家之便也。闻安有女,臣辄违律令为侄孙述娶之,安遂见许。臣非愿与安为姻,为公家计,屑就之耳。自结亲以来,安颇循率以从王事,法不当娶而辄娶之,敢以此罪为请。’宣宗嘉其意,遣近臣慰谕之。
文振复奏:‘武仙所统境土甚大,虽与林州元帅府共招抚之,乞更选本土州县官,重其职任,同与安集,可使还定。’宣宗用其策。
五年,文振奏:‘臣所统岚、管、隩、石、宁化、保德诸州,境土阔远,不能周知利害,恐误军国大计。伏见葭州刺史古里甲蒲察智勇过人,深悉河东事势,乞令行元帅府事,或为本路兵马都緫管,与臣分治。’诏文振就择可者处之便地,仍受文振节制。
上党公张开以厚赏诱文振将士,颇有亡归者。诏分辽、潞粟赈太原饥民,张开不与。文振奏其事,诏遣使慰谕之。文振复申前请,以葭州刺史古里甲蒲察分治岚、管以西诸州,制可,仍令防秋后再度其宜。文振请分上党粟以赡太原,诏文振与张开计度。顷之,诏以石州隶晋阳公府。
元光元年,林州行元帅府惟良得罪召还,文振奏:‘近闻惟良召还,臣窃以为不可。惟良在林州五岁,政尚宽厚,大得民心,今兹被召,军民遮路泣留。其去未几,嶬尖之众作乱,逐招抚使康瑭。乞遣惟良还林州为便。’不许。
文振上书:‘乞遣前平章政事胥鼎行省河北,诸公府、帅府并听节制,诏谕百姓使知不忘遗黎之意,然后以河南、陕西精锐并力恢复。’不报。文振复奏:‘河朔百姓引领南望,臣再四请于枢府,但以会合府兵为言。公府虽号分封,力实单弱,且不相统摄,所在被兵。朝廷不即遣兵复河北,人心将以为举河朔而弃之,甚非计也。’文振大抵欲起胥鼎为行省,定河北,朝廷不能用。
二年,诏文振应援史咏复河东。是岁,辽州不能守,徙其军于孟州,以部将郝安等为文振副,护沿山诸寨。文振辞公府,诏不许。顷之,文振部将汾州招抚使王遇与孟州防御使纳兰谋古鲁不相能,复徙卫州,然亦不可以为军,迄正大间,寓于卫而已。
胡天作字景山,管州人。初以乡兵守御本州,累功少中大夫、管州刺史。兴定二年,遥授同知太原府事,刺史如故。是岁,平阳失守,改同知平阳府事。
三年,复取平阳,天作言:‘汾、潞皆置帅府,平阳大镇,今稍完复,所管州县不下十万户,复业者相继不绝,其过汾、潞远甚,宜一体置之。’是时,晋安、岚州皆有帅府,乃以天作充便宜招抚使、权元帅左都监。四年,封平阳公,以平阳、晋安府,隰、吉州隶焉。天作请以晋安府之翼城县为翼州,以垣曲、绛县隶焉。置平水县于汾河之西,朝廷皆从之。
初,轩成本隶程琢麾下,琢死,成率众保隰州,以为同知隰州军州事、兼提控军马。成增缮器甲,招纳亡命,颇有他志。是时,隰州方用兵,未可制,天作请增置要害州县,以分其势。隰州之境蒲县最居其冲,可改为州,隰川之仵城镇可改为县,选官守备。诏升蒲县为蒲州,以大宁县隶之,仵城镇为仵城县。天作守平阳凡四年,屡有功,诏录其子定哥为奉职。
元光元年十月,青龙堡危急,诏遣古里甲石伦会张开、郭文振兵救之,次弹平寨东三十里,不得进。知府事术虎忽失来、緫领提控王和各以兵归顺,临城索其妻子,兵民皆溃,执天作出。天作已归顺,诏诛忽失来子之南京者,命天作子定哥承应如故。天作已受大元官爵,佩虎符,招抚怀、孟之民,定哥闻之乃自经死,赠信武将军、同知睢州军州事。诏张开、郭文振招天作,天作至济源欲脱走,先遣人奏表南京,大元大将恶其反复,遂诛之。
天作死后,宣宗以同知平阳府事史咏权行平阳公府事,后封平阳公。平阳初破,咏父祚、母萧氏藏于窟室,索出之,使祚招咏,祚乃自缢死,萧氏逃归。咏妻梗氏亦自死。宣宗赠祚荣禄大夫、京兆郡公,谥成忠。萧氏封京兆郡太夫人,赐号归义。梗氏赠京兆郡夫人,谥义烈。未几,咏乞内徙,徙其军于解州河中府。
张开赐姓完颜氏,景州人。至宁末,河北兵起,开团结乡兵为固守,累功遥授同知清州防御事,兼同知观州事。
贞祐四年,开率所部复取河间府及沧、献二州十有三县。开有宣抚司留付空名宣敕二百道,奏乞从权署置,就任所复州县旧官,阙者补之。诏迁同知观州军州事。开复清州,乞输盐易粮,诏与之粮。迁观州刺史、权本州经略使。至是,始赐姓完颜氏。开奏乞许便宜,及论淇门、安阳、黎阳皆作堰塞水,河运不通,乞开发水道,不报。
观州粮尽,是岁秋,徙军辉州,乞麦种三千石、驴骡三百或宝券二百贯,户部不与。御史台奏:‘开自观州转战来此,久著劳绩,欲令其军耕种以自给,有司计小费拒不与。乞断自宸衷,与之麦种,若无牛可与,给以宝券’制可。
是岁,潼关不守,被召入卫南京。兴定元年,遥授泽州刺史。二年,遥授同知彰德府、兼緫领提控。三年,充潞州招抚使。林州元帅府徙潞人实林州,既复遣还。开乞隶晋安元帅府,或与林州并置元帅府,各自为治。十月,开以权昭义军节度使、遥授孟州防御使、权元帅左都监、行元帅府事,与郭文振共复太原。四年,封上党公,以泽、潞、沁州隶焉。五年,诏复以涉县为崇州,从开请也。
元光元年,复取高平县及泽州。二年,大战壶关,有功。既而潞州危急,开奏:‘封建公府以固屏翰,今胡天作出平阳,郭文振南徙河东,公府独臣与史咏而已。乞升泽、沁二州为节镇,以重守御。’诏以泽为忠昌军,沁为义胜军。林州嶬尖寨众乱,逐招抚使康瑭,推杜仙为招抚使,开请以卢芝瑞为副,代领其众。又奏:‘比闻郭文振就食怀、孟,史咏徙解州,高伦迁葛伯寨,各自保守,民安所仰哉?臣领孤军,内无储歭,外无应援,臣不敢避失守之罪,恐益重朝廷之忧。’
正大间,潞州不守,开居南京,部曲离散,名为旧公,与匹夫无异,天兴初,起复,与刘益为西面元帅,领安平都尉纪纲军五千攻卫州,败绩于白公庙。是时,哀宗走归德,开与刘益谋收溃兵从卫,不果,遂与承裔西走,皆为民家所杀。
初置公府,开与恒山公武仙最强。后驻兵马武山,遣人间道请粮二万石,用事者难之,止给二千石。公府将佐得报皆不敢白,开闻,置酒召诸将曰:‘朝廷待某特厚,今日与诸君一醉。’诸将问故,曰:‘顷以粮竭为请,祈二万而得二千,是吾君相不以武仙辈待我也。’是时,郭文振处开西北,当兵之冲,民贫地瘠,开又不奉命以粮赈文振军。文振穷窜,开势愈孤,以至于败。
燕宁,初为莒州提控,守天胜寨,与益都田琢、东平蒙古纲相依为辅车之势,山东虽残破,犹倚三人为重。红袄贼王公喜据注子堌,率众袭据沂州。宁击走之,遂复沂州,语在田琢传。宁既屡破红袄贼,招降胡七、胡八,引为腹心,贼中闻之多有欲降者。累官遥授同知安化军节度使事、山东安抚副使。兴定四年,封东莒公,益都府路皆隶焉。
五年,与蒙古纲、王庭玉保全东平,以功迁金紫光禄大夫。还天胜,战死。蒙古纲奏:‘宁克尽忠孝,虽位居上公,祖考未有封爵,身没之后老稚无所衣食,乞降异恩以励节义之士。’诏赠故祖皋银青荣禄大夫,祖母张氏范阳郡夫人,父希迁金紫光禄大夫,母彭氏、继母许氏、妻霍氏皆为范阳郡夫人,族属五十二人皆廪给之。
自益都张林逐田琢,继而宁死,蒙古纲势孤,徙军邳州,山东不复能守矣。
赞曰:苗道润死,中分其地,靖安民有其西之半,中分以东者其后张甫有之,然无北境矣。大凡九公封建,宣宗实录所载如此。他书载沧海公张进、河间公移剌中哥、易水公张进、晋阳公郭栋,此必正大间继封,如史咏继胡天作者,然不可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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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金史   卷一百一十九‧列传第五十七 粘葛奴申刘天起附 完颜娄室 乌古论镐 张天纲 完颜仲德
粘葛奴申,由任子入官,或曰策论进士。天兴初,倅开封府,以严干称。其年五月,擢为陈州防御使。时兵戈抢攘,道路不通,奴申受命,毅然策孤骑由间道以往。陈自兵兴,军民皆避迁他郡,奴申为之择官吏,明号令,完城郭,立庐舍,实仓廪,备器械。未几,聚流亡数十万口,米一斛直白金四两,市肆喧哄如汴之阛阓,京城危困之民望而归者不绝,遂指以为东南生路。
明年,哀宗走归德,改陈州为金兴军,驰使褒谕,以奴申为节度使。俄拜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于陈。于是,奴申立五都尉以将其兵,建威来猪粪、虎威蒲察合达、振武李顺儿、振威王义、果毅完颜某,凡招抚司至者皆使隶都尉司。
是时,交战无虚日,州所屯军十万有余。奴申与官属谋曰:‘大兵日至,而吾州粮有尽,奈何。’乃减军所给,月一斛五斗者作一斛,又作八斗,又作六斗。将领则不给。人心稍怨。故李顺儿、崔都尉因而有异志,刘提控及完颜不如哥提控者预焉。
奴申知其谋,常以兵自防。及闻大元兵往朱仙镇市易,奴申遣五都尉军各二百人,以李顺儿、副都尉崔某将之,袭项城寨。令孙镇抚者召顺儿议兵事,孙至其家,顺儿已擐甲,孙欲观其刀,顺儿拔示之,孙色动,即出门奔去。顺儿追杀之,乃上马,引兵二百人入省,说军士曰:‘行省克减军粮,汝辈欲饱食则从我,不欲则从行省。’于是,省中军士皆坐不起。奴申闻变走后堂,追杀之。提控刘某加害,解其虎符以与顺儿,并杀其子侄婿及乡人王都尉。顺儿令五都尉军皆甲,守街曲。自称行省,署元帅,都尉。以刘提控语不顺,斩之坐中。明日,遂遣克石烈正之送款于汴。崔立乃遣其弟倚就加顺儿淮阳军节度使,行省如故。
未几,虎威都尉蒲察合达与高元帅者尽杀顺儿之徒,举城走蔡州。大兵觉,追及孙家林,老幼数十万少有脱者。
初,奴申闻崔立之变,遣人探其事情,而顺儿、崔都尉亦密令人结构崔立,适与奴申所遣者同往同还。顺儿惧其谋泄,故发之益速。奴申亦知其谋,故遣袭项城,欲因其行袭杀之,然已为所先。
刘天起者起于匹夫,初甚庸鄙。汴京戒严,尝上书以干君相,愿暂假一职以自效。每言战国兵法,平章白撒等信之,令景德寺监造革车三千两。天兴元年,授都招抚使,佩金符。召见,乞往陈州运粮,上从之,一时皆窃笑其侥幸。及至陈,行军殊有方略,每出战数有功,陈人甚倚重之。顺儿之变,天起偃蹇不从,为所杀。同时一唐括招抚者亦不屈而死。
完颜娄室三人,皆内族也,时以其名同,故各以长幼别之。
正大八年,庆山奴弃京兆,适鹰扬都尉大娄室运军器至白鹿原,遇大兵与战,兵刃既尽,以绦系掉金牌,力战而死。
九年正月,大兵至襄城,元帅中娄室、小娄室以马军三千遇之于汝坟。时大兵以三四十骑入襄城,驱驿马而出,又入东营,杀一千夫长,金人始觉之。两娄室以正旦饮将校,皆醉不能军,遂败,退走许州。会中使召入京师。天兴二年正月,河朔军溃,哀宗走归德,中娄室为北面緫帅,小娄室左翼元帅,收溃卒及将军夹谷九十奔蔡州。蔡帅乌古论栲栳知其跋扈不纳,遂走息州,息帅石抹九住纳之。
时白华以上命送虎符于九住为息州行帅府事。九住出近侍,好自标致,驺从盈路。三人者妒之,各以招集勤王军士为名,得五六百人,州以甲仗给之。久之,渐生猜贰,九住亦招负贩牙侩数百人为‘虎子军’,夜则擐甲为备。一日,九住使一万户巡城,三帅执而驱之,使大呼云‘勿学我欲开西门反’,即斩之。乃召九住,九住欲不往,惧州人及祸,乃从三百卒以往。三帅令甲士守街曲,九住从者过,处处执之。九住独入,三帅问汝何为欲反,九住曰:‘我何缘反。’三帅怒,欲杀者久之,小娄室意稍解,颇为救护得不杀,使人锁之。以夹谷九十为帅,兼权息州。
蔡帅栲栳闻九住为三帅所诬,上奏辨之,三帅亦捃摭九住之过上闻。朝廷主栲栳之辨,且不直三帅。六月,赦至蔡,栲栳惧九住为三帅所诛,遣二卒驰送诏书于息,及得免。及上将幸蔡,密召中娄室引兵来迓,娄室迟疑久之,乃率所招卒奉迎。七月,上遣近侍局使入息州括马,即召九住。九住至,与中娄室辨于上前。时中娄室已授同签枢密院事,上不欲使之终讼,乃罢九住帅职,授户部郎中,以乌古论忽鲁为息州刺史。
时有土豪刘秃儿、马安抚者自蔡朝还,以军储不给叛入宋,州之北关为所焚毁。是时,城中军无几,日有叛去者,且觇知宋人有窥息之意,息帅惧,上奏请益兵为备。朝廷以参知政事抹撚兀典行省事于息州,中娄室以同签枢密院事为緫帅,小娄室以副点检为元帅,王进为弹压帅,夹谷九十为都尉,以忠孝马军二百、步军五百属之,行省、院于息。将行,上谕之曰:‘北兵所以常取全胜者,恃北方之马力,就中国之技巧耳。我实难与之敌,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纵横江、淮间有余力矣。卿等勉之。’
八月壬辰,行省遣人奏中渡店之捷。初,兀典等赴息,既至之夜,潜遣忠孝军百余骑袭宋营于中渡。我军皆北语,又散漫似之,宋人望之骇愕奔溃,斩获甚众。复奏元帅张闰不遵约束,失亡军士,乞正典刑。娄室表闰无罪,上遣人赦之,比至,已死狱中。盖闰为娄室腹心,九住之狱皆闰发之,兀典廉得其事,因其失律而诛之也。九月,以忽鲁退缩,不能抚御,民多叛去,夺其职,以夹谷九十权息州事。
十一月,宋人以军二万来攻。城中食尽,乃和籴,既而括之,每石止留一斗,并括金帛衣物,城中皆无聊矣。前两月,蔡州以军护老幼万口来就食,北兵觉之,追及于二十里之外,至息者才十余人。至是,蔡问不通。行省及诸帅日以歌酒为事,声乐不绝。下及军士强娶寡妇幼女,绝灭人理,无所不至。
三年甲午正月,蔡凶问至,诸帅杀之以灭口,然民间亦颇有知者。初,诸帅欲北降,而递相猜忌,无敢先发者。数日,蔡信哄然,诸帅屏人聚议,皆言送款南中为便。时李裕为睦亲府同佥桓端国信使下经历官,乃使送款于宋。遂发丧设祭,谥哀宗曰昭宗。州民奉行省为领省,丞相、緫帅、左平章皆娶妇。十三日,举城南迁,宋人焚州楼橹。州人老幼渡淮南行,入罗山,委曲之信阳。北兵见火起,追及之,无有免者,且诛索行省已下官属于宋。宋人令官属入城,托以犒赏,从万户以上六七百人皆杀之,军中亦有夺命死敌者。宋人谕诸军,行省已下有罪已处置,汝等就迷魂寨安屯,遂以军防之。既而与北军接,南军敛避,一军悉为所杀。
乌古论镐本名栲栳,东北路招讨司人。由护卫起身,累官庆阳緫管。
天兴初,迁蔡、息、陈、颍等州便宜緫帅。二年,哀宗在归德,蒲察官奴、国用安欲上幸海州,未决。会镐餫米四百余斛至归德,且请幸蔡,上意遂决。先遣直学士乌古论蒲鲜如蔡,告蔡人以临幸之意。六月,征蔡、息军马来迓,以蔡重镇,且虑有不测,诏镐勿远迎。
辛卯,车驾发归德,时久雨,朝士扈从者徒行泥水中,掇青枣为粮,数日足胫尽,参政天纲亦然。壬辰,至亳,上黄衣皂笠金兔鹘带,以青黄旗二导前,黄伞拥后,从者二三百人,马五十余匹而已。行次城中,僧道父老拜伏道左,上遣近侍谕以‘国家涵养汝辈百有余年,今朕无德,令尔涂炭。朕亦无足言者,汝辈无忘祖宗之德可也’。皆呼万岁,泣下。留一日。进亳之南六十里,避雨双沟寺中,蒿艾满目,无一人迹,上太息曰:‘生灵尽矣。’为之一恸。是日,小娄室自息来迓,得马二百。己亥,入蔡。蔡之父老千人罗拜于道,见上仪卫萧条,莫不感泣,上亦歔欷者久之。
七月,以镐为御史大夫,緫帅如故。初,镐守蔡,门禁甚严,男女樵采必以墨识其面,人有以钱出者,十取一分有半以赡军。上至蔡,或言其非便,即弛其禁。时大兵去远,商贩颇集,小民鼓舞以为复见太平,公私宿酿一日俱尽。
郾城土豪卢进杀其长吏,自称招抚使,以前关、陕帅府经历范天保为副。至是,天保来见,进麦三百石及獐鹿脯、茶、蜜等物,遂赐进金牌,加天保官,自是进物者踵至。既而,遣内侍殿头宋珪与镐妻选室女备后宫,已得数人,右丞忽斜虎谏曰:‘小民无知,将谓陛下驻跸以来不闻恢复远略,而先求处女以示久居。民愚而神不可不畏。’上曰:‘朕以六宫失散,左右无人,故令采择。今承规诲,敢不敬从。止留解文义者一人,余皆放遣。’
是时,从官近侍率皆穷乏,悉取给于镐,镐亦不能人满其欲,日夕交谮于上,甚以尚食阙供为言。上怒,虽擢拜大夫,而召见特踈。小娄室之在息州也,与石抹九住有隙,怨镐为九住辨曲直。及上幸蔡,娄室见于双沟,因厚诬镐罪,上颇信之。镐自知被谗,忧愤郁抑,常称疾在告。会前参知政事石盏女鲁欢侄大安来,以女鲁欢无反状,为官奴所杀,白尚书省求改正,尚书省以闻。上曰:‘朕尝谓女鲁欢反邪,而无迹可寻。谓不反邪,朕方暴露,遣人征援兵,彼留精锐自防,发其羸弱者以来。既到睢阳,彼厚自奉养,使朕醯酱有阙。朕为人君,不当语此细事,但四海郡县孰非国家所有?坐保一城,臣子之分,彼乃自负而有骄君上之心,非反而何。然朕方驾驭人材以济艰难,录功忘过此其时也,其厘正之。’群臣知上意之在镐也,数为右丞仲德言之。仲德每见上必称镐功业,宜令预参机务,又荐以自代,上怒少解。及参政抹撚兀典行省息州,镐遂以御史大夫权参知政事。
九月,大兵围蔡,镐守南面,忠孝军元帅蔡八儿副之。未几,城破被执,以招息州不下,杀之。
乌古论先生者,本贵人家奴,为全真师。佯为狂态,裸颠露足,缀麻为衣,人亦谓之‘麻帔先生’。宣宗尝召入宫,问以秘术。因出入大长主家,殊有秽迹,上微闻之,敕有司掩捕,已逃去。正大末,从镐来官汝南。人皆知与其妻通,而镐不知。生不自安,求出,镐为营道宇,亲率僧道送使居之。车驾将至蔡,生欲遁无所往。因自言能使军士服气不费粮。右丞仲德知其妄,乃奏:‘欲如田单假神师退敌之意,授一真人之号,旋出奇计,北兵信巫必骇异之,或可以有成功。’参政天纲以为不可,遂止。复求入见,言有诡计可以退敌。及见,长揖不拜,且多大言,欲出说大帅喷盏为脱身计。时郎中移剌克忠、员外郎王鹗具以向者‘麻帔’为言,上怒杀之。
赞曰:晋刘越石长于抚纳,短于驾驭,以故取败。粘葛奴申陈州之事,殆类之矣。三娄室皆金内族,唯大娄室死得其所,其两娄室谗贼人也,襄城事急,醉不能军,乃逭一死,金失政刑一至于是,乌古论镐幸蔡之请,虽非至谋,区区效忠以谗见忌,哀宗之明盖可知矣。
张天纲字正卿,霸州益津人也。至宁元年词赋进士。性宽厚端直,论议醇正,造次不少变。累官咸宁、临潼令,入补尚书省令史,拜监察御史,以鲠直闻。升户部郎中,权左右司员外郎。哀宗东幸,迁左右司郎中,扈从至归德,改吏部侍郎。知元帅官奴有反状,屡为上言之,上不从,官奴果变,遂擢天纲权参知政事。及从上迁蔡,留亳州,适军变,天纲以便宜授作乱者官,州赖之以安。及蔡,转御史中丞,仍权参政。
扶沟县招抚司知事刘昌祖上封事,请大举伐宋,其略云:‘官军在前,饥民在后,南践江、淮,西入巴、蜀。’颇合上意。上命天纲面诘其蕴藉,召与语无可取者,然重违上命,且恐闭塞言路,奏以为尚书省委差官。
护卫女奚烈完出、近侍局直长粘合斜烈、奉御陈谦、权近侍局直长内族泰和四人,以食不给出怨言,乞往陈州就食。天纲奏令监之出门任所往。才出及汝南岸,遇北兵皆见杀,时人快之。
妖人乌古论先生者自言能使军士服气,可不费粮。右丞仲德援田单故事,欲假其术以骇敌,语在乌古论镐传。上颇然之,天纲力辨以为不可,遂止,且曰:‘向非张天纲,几为此贼所诳。’军吏石抹虎儿者求见仲德,自谓有奇计退敌,出马面具如狮子状而恶,别制青麻布为足、尾,因言:‘北兵所恃者马而已,欲制其人,先制其马。如我军进战,寻少却,彼必来追。我以驯骑百余皆此状,仍系大铃于颈,壮士乘之,以突彼骑,骑必惊逸,我军鼓噪继其后,此田单所以破燕也。’天纲曰:‘不可。彼众我寡,此不足恃,纵使惊去,安保其不复来乎。恐徒费工物,秪取敌人笑耳。’乃罢之。
蔡城破,为宋将孟珙得之,槛车械至临安,备礼告庙。既而,命临安知府薛琼问曰:‘有何面目到此?’天纲对曰:‘国之兴亡,何代无之。我金之亡,比汝二帝何如?’琼大叱曰:‘曳去。’明日,遂奏其语,宋主召问曰:‘天纲真不畏死耶?’对曰:‘大丈夫患死之不中节尔,何畏之有。’因祈死不已。宋主不听。初,有司令供状必欲书虏主,天纲曰:‘杀即杀,焉用状为。’有司不能屈,听其所供,天纲但书故主而已。闻者怜之。后不知所终。
完颜仲德本名忽斜虎,合懒路人。少颖悟不群,读书习策论,有文武才。初试补亲卫军,虽备宿卫而学业不辍。中泰和三年进士第,历仕州县。贞祐用兵,辟充军职,尝为大元兵所俘,不逾年尽解其语,寻率诸降人万余来归。宣宗召见,奇之,授邳州刺史、兼从宜。增筑城壁,汇水环之,州由是可守。哀宗即位,遥授同知归德府事,同签枢密院事,行院于徐州。徐州城东西北三面皆黄河而南独平陆,仲德叠石为基,增城之半,复浚隍引水为固,民赖以安。
正大五年,诏关陕以南行元帅府事,以备小关及扇车回。时北兵叩关,仲德适与前帅奥屯阿里不酌酒更代,而兵猝至,遂驱而东。阿里不素无守御之策,为有司所劾,罪当死。仲德上书引咎,以谓‘北兵越关之际,符印已交,安得归罪前帅,臣请受戮’。上义之,止杖阿里不而贳其死。
六年,移知巩昌府,兼行緫帅府事。时陕西诸郡已残,仲德招集散亡,得军数万,依山为栅,屯田积谷,人多归焉。一方独得小康,号令明肃,至路不拾遗。八年四月,诏授仲德巩昌行省及虎符、银印。
天兴元年九月,拜工部尚书、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事于陕州。时兀典新败,陕州残破,仲德复立山寨,安抚军民。会上以蜡丸书征诸道兵入援,行省院帅府往往观望不进,或中道遇兵而溃,惟仲德提孤军千人,历秦、蓝、商、邓,撷果菜为食,间关百死至汴。至之日,适上东迁。妻子在京师五年矣。仲德不入其家,趋见上于宋门,问东幸之意。知欲北渡,力谏云:‘北兵在河南,而上远徇河北,万一无功,得完归乎。国之存亡,在此一举,愿加审察。臣尝屡遣人奏,秦、巩之间山岩深固,粮饷丰赡。不若西幸,依险固以居,命帅臣分道出战,然后进取兴元,经略巴蜀,此万全策也。’上已与白撒议定,不从,然素重仲德,且嘉其赴难,进拜尚书省右丞、兼枢密副使,军次黄陵冈。
二年正月,车驾至归德,以仲德行尚书省于徐州。既至,遣人与国用安通问。沛县卓翼、孙璧冲者初投用安,用安封翼为东平郡王,璧冲博平公,升沛县为源州。已而,翼、璧冲来归,仲德畀之旧职,令统河北诸砦,行源州帅府事。用安累檄王德全入援,不赴,仲德至徐,德全大恐,求赴归德。仲德留之,遣人纳奏帖云:‘徐州重地,德全不宜离镇。’仲德虚州廨不居,亦无兵卫自防,日以观书为事,而德全自疑益甚。
二月,鱼山緫领张𤩽作乱,杀元帅完颜胡土降北。仲德累议讨之,德全不从,即领麾下十许人,亲劝民兵得三百人,径往鱼山,而从宜岩禄已诛𤩽反正,仲德抚慰军民而还。有曹緫领者,盗御马东行,制旨谕行省讨之,仲德既杀贼,德全欲功出己,杀曹党四十八人。
三月,阿术鲁攻萧县,游骑至徐,德全马悉为所邀。仲德时往宿州,德全以失马故始议救萧县,遣张元哥、苗秀昌率骑八百以往。未及交战,元哥退走,北兵掩之,皆为所擒杀之,萧县遂破。四月,仲德阳以关粮往邳州,州官出迎,就执德全并其子杀之,余党之外一无所问,阖郡称快。
初,完颜胡土以遥授徐州节度,往帅严禄军于永州北保安镇。时禄已为从宜,在砀山数年,又得士心。忽土到,军士不悦,二月辛卯夜,遂为緫领张𤩽、崔振所害。吏部郎中张敏修,忽土下经历官,乃以军变胁严禄降北。禄佯应之,阴召永州守陈立、副招抚郭昇,会诸义军赴保安镇诛作乱者。军夜至,禄遣敏修召𤩽、振计事,二人不疑,介胄而至,及其党与皆为禄所杀。徐州去保安百里,行省闻之来讨,会禄已反正,乃以便宜授禄行元帅左都监,就佩忽土虎符。朝廷复授禄遥领归德知府、兼行帅府事。未几,大元将阿术鲁兵至保安,禄夜遁。后禄闻官奴变,一军顿徐、宿间几一月,遂投涟水,敏修入徐。
五月,诏仲德赴行在。时官奴已变,官属惧为所绐,劝勿往。仲德曰:‘君父之命,岂辨真伪耶,死亦当行。’寻使者至,果官奴之诈。六月,官奴诛,诏仲德议迁蔡,仲德雅欲奉上西幸,因赞成之。及蔡,领省院,事无钜细率亲为之,选士括马,缮治甲兵,未尝一日无西志。近侍左右久困睢阳,幸即汝阳之安,皆娶妻营业不愿迁徙,日夕为上言西行不便。未几,大兵梗路,竟不果行。仲德每深居燕坐,瞑目太息,以不得西迁为恨。
是月,上至蔡,命有司修见山亭及同知衙,为游息之所。仲德谏曰:‘自古人君遭难,播越于外,必痛自刻苦贬损,然后可以克复旧物。况今诸郡残破,保完者独一蔡耳。蔡之公廨固不及宫阙万一,方之野处露宿则有加矣。且上初行幸已尝劳民葺治,今又兴土木之役以求安逸,恐人心解弛,不足以济大事。’上遽命止之。
七月,定进马迁赏格,每甲马一匹或二匹以上,迁赏有差。自是,西山帅臣范真、姬汝作等各以马进,凡得千余匹,以抹撚阿典领之。又遣使分诣诸道征兵赴蔡,得精锐万人。又以器甲不完,命工部侍郎术甲咬住监督修缮,不逾月告成。军威稍振,扈从诸人苟一时之安,遂以蔡为可守矣。
鲁山元帅元志领军千余来援。时诸帅往往拥兵自固,志独冒险数百里,且战且行,比至蔡几丧其半。上表异之,赐以大信牌,升为緫帅。息州忠孝军帅蔡八儿、王山儿亦来援。
壬午,忠孝军提控李德率十余人乘马入省大呼,以月粮不优,几于骂詈。郎中移剌克忠白之仲德,仲德大怒,缚德堂下,杖之六十。上谕仲德曰:‘此军得力,方欲倚用,卿何不容忍,责罚乃尔。’仲德曰:‘时方多故,录功隐过自陛下之德。至于将帅之职则不然,小犯则决,大犯则诛,强兵悍卒不可使一日不在纪律。盖小人之情纵则骄,骄则难制,睢阳之祸岂独官奴之罪,亦有司纵之太过耳。今欲更易前辙,不宜爱克厥威,赏必由中,罚则臣任其责。’军士闻之,至于国亡不敢有犯。
九月,蔡城戒严。行六部尚书蒲察世达以大兵将至,请谕民并收晚田,不及者践毁之,毋资敌,制可。丙辰,诏裁冗员,汰冗军,及定官吏军兵月俸,自宰执以下至于皂隶,人月支六斗。初,有司定减粮,人颇怨望。上闻之,欲分军为三,上军月给八斗,中七斗,下六斗,人复怨不均。及立射格,而上中军辄多受赏,连中者或面赐酒,人益为劝,且阴有所增而人不知,仲德之谋也。甲子,分军防守四面。
十月壬申朔,大兵壕垒成,耀兵城下,旗帜蔽天。城中骇惧,及暮,焚四关,夷其墙而退。十一月辛丑,大兵以攻具傅城,有司尽籍民丁防守,不足则括妇女壮健者,假男子衣冠使运木石。蔡既受围,仲德营画御备,未尝一至其家,拊存军士,无不得其欢心,将校有战亡者,亲为赙祭,哭之尽哀。己丑,西城破,城中前期筑栅浚濠为备,虽克之不能入也。但于城上立栅,南北相去百余步而已。仲德摘三面精锐日夕战御,终不能拔。
三年正月庚子朔,大兵以正旦会饮,鼓吹相接,城中饥窘愁叹而已。围城以来,战殁者四帅、三都尉,其余緫帅以下,不可胜纪。至是,尽出禁近,至于舍人、牌印、省部掾属,亦皆供役。戊申,大兵凿西城为五门,整军以入,督军鏖战及暮乃退,声言来日复集。
己酉,大兵果复来,仲德率精兵一千巷战,自卯及巳,俄见子城火起,闻上自缢,谓将士曰:‘吾君已崩,吾何以战为。吾不能死于乱兵之手,吾赴汝水,从吾君矣。诸君其善为计。’言讫,赴水死。将士皆曰:‘相公能死,吾辈独不能耶。’于是参政孛术鲁娄室、兀林荅胡土,緫帅元志,元帅王山儿、纥石烈柏寿、乌古论桓端及军士五百余人,皆从死焉。
仲德状貌不逾常人,平生喜怒未尝妄发,闻人过,常护讳之。虽在军旅,手不释卷,门生故吏每以名分教之。家素贫,敝衣粝食,终其身晏如也。雅好賔客,及荐举人材,人有寸长,极口称道。其掌军务,赏罚明信,号令严整,故所至军民为用,至危急死生之际,无一士有异志者。南渡以后,将相文武,忠亮始终无瑕,仲德一人而已。
赞曰:金之亡,不可谓无人才也。若完颜仲德、张天纲,岂非将相之器乎。昔者智伯死又无后,其臣豫让不忘国士之报,君子谓其无所为而为之,真义士也。金亡矣,仲德、天纲诸臣不变所守,岂愧古义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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