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韜：不一樣的『改革開放』

  來源: 聯合早報

   
　　● 魯韜
『號外！號外！朝鮮改革開放了！』
　　中國老電影中常見的這類經典場景，應該不會在朝鮮上演了。
　　韓國和日本媒體此前有關朝鮮有可能進行改革開放的猜測和評論，遭到了朝鮮當局的斷然否認，並被斥之爲『無稽之談』。
　　朝鮮祖國和平統一委員會發言人7月29日說，所謂『對朝專家』聲稱朝鮮顯示出政策改變的徵兆和改革開放，這其實是韓國在變相重提『吸收統一』的老調子。
　　這位發言人的談話，反映出朝鮮當局實際上仍是從陰謀論的角度來看待外界對朝鮮的觀察，也顯示出朝鮮對於任何外界有關其內部事務的解讀，都保持著高度的警覺。
　　不過，如果僅僅只從字面上理解朝鮮官方的回應，可能會過於簡單。長期以來，朝鮮官方對外發布消息時，外界往往都會打個問號，質疑其真實性。朝鮮官方此前有關朝核問題的若干表態，是個很好的例子。難道這次朝鮮官方出面否認要搞『改革開放』，外界就要照單全收？
朝鮮否認『改革開放』實爲維穩
　　事實上，搞清楚朝鮮官方爲何要出面否認要搞『改革開放』，他們是以何種方式加以否認這樣的問題，與研判朝鮮是不是真的出現了所謂的『改革開放』，一樣重要。
　　值得注意的是，朝鮮官方出面否認要搞『改革開放』，其實是同否認出現『政策改變』放在一起的。此外，朝鮮發言人還強調，要堅持『主體思想』和『先軍政治』毫不動搖。
　　眾所周知，『主體思想』是由朝鮮第一代領導人金日成一手創立，而現任領導人金正恩的父親、朝鮮第二代領導人金正日則是最早在1995年首先提出了『先軍政治』的說法。
　　所謂『主體思想』和『先軍政治』，主要涉及如何看待朝鮮前兩代領導人的歷史功績，而這恰恰是金正恩大部分正統性和合法性的來源所在。換言之，朝鮮當局不能容忍，也無法接受外界有關『改革開放』的解讀，被引導到挑戰金日成和金正日的歷史地位上去。任何這樣的暗示，都會被解讀爲不懷好意，尤其是從韓日這些所謂『敵對國家』媒體口中說出來。
　　有意思的是，朝鮮發言人對於朝鮮正在出現的若干新變化，持不置可否的態度，而他對於外界解讀的駁斥，也不涉及對於具體事件的評論。
　　這顯示，朝鮮當局想要傳遞的意思，絕非否定『改革開放』本身，而是對於否定朝鮮過往領導人的企圖予以斷然反駁。
　　換言之，朝鮮當局認爲，金正恩現在領導下朝鮮所做的改變，無論是好是壞，都不能用來證明其父祖過去做錯了或做得不好。
朝鮮否認『改革開放』與李英浩事件
　　朝鮮當局出面否認要搞『改革開放』，傳遞出來的另外一層意思是，朝鮮領導集團當前的核心任務，仍然是鞏固和捍衛金正恩的個人權力。無論是再次重申和強調堅持『主體思想』和『先軍政治』，還是金正恩本人此前做出的一系列展示新變化的姿態，都服從和服務於這一核心任務。當兩者出現了表面上或實質上的矛盾時，朝鮮當局就試圖從鞏固金正恩統治的角度來將兩者統一起來，或者排出優先秩序。
　　朝鮮當局對堅持『主體思想』和『先軍政治』的澄清和強調，恐怕還有一個重要的背景，就是不久前剛剛發生的李英浩被解職事件。外界對這一事件的普遍解讀是，朝鮮高層內部發生了權力鬥爭。
　　李英浩事件造成的一個直接後果是，朝鮮軍隊內部會有人因爲擔心受事件牽連遭到清洗而惴惴不安。而在李英浩事件後，金正恩頻頻在媒體露面，展示親民和開放形象，又會在朝鮮民眾中間造成當局是否真的要放棄『先軍政治』的思想混亂。
　　正如朝鮮當局對外界有關其內部權力鬥爭的否認及時而堅定一樣，朝鮮當局此次就『政策改變』和『改革開放』迅速做出反駁，同樣顯示出其維持政局穩定的決心。
　　朝鮮當局強力維穩背後的另外一種解讀是，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朝鮮內部正在出現不同尋常的變化。
金正恩或提新理論
　　在中國內地，有關朝鮮『改革開放』的傳聞，也吸引了大量媒體的關注。不過有相信是體制內的人士在微博上表示，內地有官方媒體早在十年前就有過朝鮮『改革開放』的報導，不過這樣的報導在當時遭到了朝鮮方面的『抗議』，該媒體也因而受到了內部批評。
　　對於中國媒體或是民眾而言，朝鮮若真的要搞『改革開放』，似乎聽起來格外親切，不過這就有些一廂情願了。
　　事實上，朝鮮當局一直不希望外界用所謂的『中國模式』來套用到自己身上。
　　朝鮮希望外界能夠認識到，自己是在獨立自主地處理自身事務，而不是在內政外交上都受到了來自北京的強烈影響。
　　當韓日媒體試圖用帶著強烈中國標籤的『改革開放』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和解釋朝鮮正在發生的現象時，遭到了朝鮮的斷然否定。
　　對於剛剛掌管最高權力不久的金正恩而言，避免使用『改革開放』的說法，更具有格外的意義。一方面，金正恩上台後刻意與中國保持一種禮貌的距離，避免給外界自己是北京扶持上台或傀儡的印象；另一方面，即便朝鮮真的在金正恩（或是支撐他的權力集團）領導下，走上了『改革開放』的道路，朝鮮當局更有可能的一個做法是提出一個類似『主體思想』和『先軍政治』的全新提法，這將被完全歸功於金正恩本人的發明和創造，也將被作爲『豐功偉績』用來證明金正恩能與祖父和父親並駕齊驅成爲朝鮮『偉大領導者』。
　　很顯然，從目前來看，朝鮮當局不太可能使用中國人提出的『改革開放』來形容自己的改革道路，而且以目前金正恩的資歷和處境來看，朝鮮當局似乎也不那麼著急。
作者是香港鳳凰衛視評論員，文章僅代表個人觀點
朝鮮當局一直不希望外界用所謂的『中國模式』來套用到自己身上……即便朝鮮真的在金正恩（或是支撐他的權力集團）領導下，走上了『改革開放』的道路，朝鮮當局更有可能的一個做法是提出一個類似『主體思想』和『先軍政治』的全新提法，這將被完全歸功於金正恩本人的發明和創造。
   

【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