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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休竹客

[二十四史] 南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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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四十九‧列传第三十 王奂从弟缋 张冲
王奂字彦孙,琅邪临沂人也。祖僧朗,宋左光禄、仪同。父粹,黄门郎。奂出继从祖中书令球,故字彦孙。
解褐著作佐郎,太子舍人,安陆王冠军主簿,太子洗马,本州别驾,中书郎,桂阳王司空咨议,黄门郎。元徽元年,为晋熙王征虏长史、江夏内史,迁侍中,领步兵校尉。复出为晋熙王镇西长史,加冠军将军、江夏武昌太守。征祠部尚书,转掌吏部。
昇明初,迁冠军将军、丹阳尹。初,王晏父普曜为沈攸之长史,常虑攸之举事,不得还。时奂为吏部,转普曜为内职,晏深德之。及晏仕世祖府,奂从弟蕴反,世祖谓晏曰:‘王奂宋家外戚,王蕴亲同逆党,既其群从,岂能无异意。我欲具以启闻。’晏叩头曰:‘王奂脩谨,保无异志。晏父母在都,请以为质。’世祖乃止。
出为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将军如故。寻进号征虏将军。建元元年,进号左将军。明年,迁太常,领鄱阳王师,仍转侍中,秘书监,领骁骑将军。又迁征虏将军、临川王镇西长史、领南蛮校尉、南郡内史。奂一岁三迁,上表固让南蛮曰:‘今天地初辟,万物载新,荆蛮来威,巴濮不扰。但使边民乐业,有司脩务,本府旧州,日就殷阜。臣昔游西土,较见盈虚,兼日者戎烬之后,痍毁难复。虽复缉以善政,未及来苏。今复割撤大府,制置偏校,崇望不足以助强,语实安能以相弊?且资力既分,职司增广,众劳务倍,文案滋烦。非独臣见其难,窃以为国计非允。’见许。于是罢南蛮校尉官。进号前将军。
世祖即位,征右仆射。仍转使持节监湘州军事、前将军、湘州刺史。永明二年,徙为散骑常侍、江州刺史。初省江州军府。四年,迁右仆射,本州中正。奂无学术,以事干见处。迁尚书仆射,中正如故。校籍郎王植属吏部郎孔琇之以校籍令史俞公喜求进署,矫称奂意,植坐免官。
六年,迁散骑常侍,领军将军。奂欲请车驾幸府。上晚信佛法,御膳不宰牲。使王晏谓奂曰:‘吾前去年为断杀事,不复幸诣大臣已判,无容欻尔也。’王俭卒,上用奂为尚书令,以问王晏。晏位遇已重,与奂不能相推,答上曰:‘柳世隆有重望,恐不宜在奂后。’乃转为左仆射,加给事中,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军事、镇北将军、雍州刺史。上谓王晏曰:‘奂于释氏,实自专至。其在镇或以此妨务,卿相见言次及之,勿道吾意也。’上以行北诸戍士卒多褴缕,送褶三千具,令奂分赋之。
十一年,奂辄杀宁蛮长史刘兴祖,上大怒,使御史中丞孔稚珪奏其事曰:
雍州刺史王奂启录小府长史刘兴祖,虚称‘兴祖扇动山蛮,规生逆谋,诳言诽谤,言辞不逊’。敕使送兴祖下都,奂虑所启欺妄,于狱打杀兴祖,诈启称自经死。止今体伤楗苍 2a4a0.gif ,事暴闻听。
摄兴祖门生刘倪到台辨问,列‘兴祖与奂共事,不能相和。自去年朱公恩领军征蛮失利,兴祖启闻,以启呈奂,奂因此便相嫌恨。若云兴祖有罪,便应事在民间;民间恬然,都无事迹。去十年九月十八日,奂使仗身三十人来,称敕录兴祖付狱。安定郡蛮先在郡赃私,兴祖既知其取与,即牒启,奂不问。兴祖后执录,奂仍令蛮领仗身于狱守视。兴祖未死之前,于狱以物画漆柈子中出密报家,道无罪,令启乞出都一辨,万死无恨’。又云:‘奂驻兴祖严禁信使,欲作方便,杀以除口舌。’又云:‘奂意乃可。奂第三息彪随奂在州,凡事是非皆干豫,扇构密除兴祖。’又云:‘兴祖家饷糜,中下药,食两口便觉,回乞狱子,食者皆大利。兴祖大叫道“糜中有药”。近狱之家,无人不闻。’又云:‘奂治著兴祖日急,判无济理。十一月二十一日,奂使狱吏来报兴祖家,道兴祖于狱自经死。尸出,家人共洗浴之,见兴祖颈下有伤,肩胛乌,阴下破碎,实非兴祖自经死。家人及门义共见,非是一人。’重摄检雍州都留田文喜,列与倪符同状。
兴祖在狱,嗛苦望下,既蒙降旨,欣愿始遂,岂容于此,方复自经?敕以十九日至,兴祖以二十一日死,推理检迹,灼然矫假。寻敕使送下,奂辄拒诏,所谤诸条,悉出奂意。毁故丞相若陈显达,诽讪朝事,莫此之深。彪私随父之镇,敢乱王法,罪并合穷戮。
上遣中书舍人吕文显、直阁将军曹道刚领斋仗五百人收奂。敕镇西司马曹虎从江陵步道会襄阳。
奂子彪素凶剽,奂不能制。女婿殷叡惧祸,谓奂曰:‘曹、吕今来,既不见真敕,恐为奸变,政宜录取,驰启闻耳。’奂纳之。彪辄令率州内得千余人,开镇库,取仗,配衣甲,出南堂陈兵,闭门拒守。奂门生郑羽叩头启奂,乞出城迎台使。奂曰:‘我不作贼,欲先遣启自申。政恐曹、吕辈小人相陵藉,故且闭门自守耳。’彪遂出与虎军战,其党范虎领二百人降台军,彪败走归。土人起义攻州西门,彪登门拒战,却之。奂司马黄瑶起、宁蛮长史裴叔业于城内起兵攻奂。奂闻兵入,还内礼佛,未及起,军人遂斩之。年五十九。执彪及弟爽、弼、殷叡,皆伏诛。
诏曰:‘逆贼王奂,险诐之性,自少及长。外饰廉勤,内怀凶慝,贻戾郷伍,取弃衣冠。拔其文笔之用,擢以显任,出牧樊阿,政刑弛乱。第三息彪矫弄威权,父子均势。故宁蛮长史刘兴祖忠于奉国,每事匡执,奂忿其异己,诬以讪谤,肆怒囚录,然后奏闻。朕察奂愚诈,诏送兴祖还都,乃惧奸谋发露,潜加杀害。欺罔既彰,中使辩核,遂授兵登陴,逆捍王命。天威电扫,义夫咸奋,曾未浃辰,罪人斯获,方隅克殄,汉南肃清。自非犯官兼预同逆谋,为一时所驱逼者,悉无所问。’
奂长子太子中庶子融,融弟司徒从事中郎琛,于都弃市。余孙皆原宥。
殷叡字文子,陈郡人。晋太常融七世孙也。宋元嘉末,祖元素坐染太初事诛。叡遗腹亦当从戮,外曾祖王僧朗启孝武救之,得免。叡解文义,有口才,司徒褚渊甚重之,谓之曰:‘诸殷自荆州以来,无出卿右者。’叡敛容答曰:‘殷族衰悴,诚不如昔,若此旨为虚,故不足降;此旨为实,弥不可闻。’奂为雍州,启叡为府长史。
叡族父恒,字昭度,与叡同承融后。宋司空景仁孙也。恒及父道矜,并有古风,以是见蚩于世,其事非一。恒,宋泰始初,为度支尚书,坐属父疾及身疾多,为有司所奏。明帝诏曰:‘殷道矜有生便病,比更无横病。恒因愚习惰,久妨清叙。左迁散骑常侍,领校尉。’恒历官清显,至金紫光禄大夫。建武中,卒。奂弟女为长沙王晃妃,世祖诏曰:‘奂自陷逆节,长沙王妃男女并长,且奂又出继,前代或当有准,可特不离绝。’奂从弟缋。
缋字叔素,宋车骑将军景文子也。弱冠,为秘书郎,太子舍人,转中书舍人。景文以此授超阶,令缋经年乃受。景文封江安侯,缋袭其本爵,为始平县五等男。迁秘书丞,司徒右长史。元徽末,除宁朔将军、建平王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黄门郎,宁朔将军、东阳太守。世祖为抚军,吏部尚书张岱选缋为长史,呈选牒。太祖笑谓岱曰:‘此可谓素望。’迁散骑常侍,骁骑将军。
出补义兴太守。辄录郡吏陈伯喜付阳羡狱,欲杀之,县令孔逭不知何罪,不受缋教,为有司所奏,缋坐白衣领职。迁太子中庶子,领骁骑,转长兼侍中。世祖出射雉,缋信佛法,称疾不从驾。转左民尚书,以母老乞解职,改授宁朔将军、大司马长史、淮陵太守。出为宣城太守,秩中二千石。隆昌元年,迁辅国将军、太傅长史,不拜。仍为冠军将军、豫章内史。进号征虏。又坐事免官。除冠军将军,司徒左长史,散骑常侍,随王师。除征虏将军,骠骑长史,迁散骑常侍,太常。永元元年,卒。年五十三。谥靖子。
缋女适安陆王子敬,世祖宠子。永明三年,纳妃,脩外舅姑之敬。世祖遣文惠太子相随往缋家置酒设乐,公卿皆冠冕而至,当世荣之。
张冲字思约,吴郡吴人。父柬,通直郎。冲出继从伯侍中景胤,小名查,父邵,小名梨。宋文帝戏景胤曰:‘查何如梨。’景胤答曰:‘梨是百果之宗,查何敢及。’
冲亦少有至性,辟州主簿,随从叔永为将帅,除绥远将军、盱眙太守。永征彭城,遇寒雪,军人足胫冻断者十七八,冲足指皆堕。除尚书驾部郎,桂阳王征南中兵,振威将军。历骠骑太尉南中郎参军,不拜。迁征西从事中郎,通直郎,武陵王北中郎直兵参军,长水校尉,除宁朔将军,本官如故。迁左军将军,加宁朔将军,辅国将军。冲少从戎事,朝廷以干力相待,故历处军校之官。出为马头太守,徙盱眙太守,辅国将军如故。永明六年,迁西阳王冠军司马。八年,为假节、监青冀二州刺史事,将军如故。冲父初卒,遗命曰:‘祭我必以郷土所产,无用牲物。’冲在镇,四时还吴园中取果菜,流涕荐焉。仍转刺史。
郁林即位,进号冠军将军。明帝即位,以晋寿太守王洪范代冲。除黄门郎,加征虏将军。建武二年,虏寇淮泗,假冲节,都督青冀二州北讨诸军事,本官如故。虏并兵攻司州,诏青徐出军分其兵势。冲遣军主桑系祖由渣口攻拔虏建陵、驿马、厚丘三城,多所杀获。又与洪范遣军主崔季延袭虏纪城,据之。冲又遣军主杜僧护攻拔虏虎坑、冯时、即丘三城,驱生口辎重还,至溘沟,虏救兵至,缘道要击,僧护力战,大破之。
其年,迁庐陵王北中郎司马、加冠军将军。未拜,丰城公遥昌为豫州,上虑寇难未已,徙冲为征虏长史、南梁郡太守。永泰元年,除江夏王前军长史。东昏即位,出为建安王征虏长史、辅国将军、江夏内史,行郢州府州事。永元元年,迁持节、督豫州军事、豫州刺史,代裴叔业。竟不行。明年,迁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辅国将军、南兖州刺史,持节如故。会司州刺史申希祖卒,以冲为督司州军事、冠军将军、司州刺史。裴叔业以寿春降虏,又迁冲为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南兖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并未拜。崔慧景事平,征建安王宝夤还都,以冲为督郢司二州、郢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一岁之中,频授四州,至此受任。其冬,进征虏将军。封定襄侯,食邑千户。
梁王义师起,东昏遣骁骑将军薛元嗣、制局监暨荣伯领兵及粮运百四十余船送冲,使拒西师。元嗣等惩刘山阳之败,疑冲不敢进,停住夏口浦。闻义师将至,元嗣、荣伯相率入郢城。时竟陵太守房僧寄被代还至郢,东昏敕僧寄留守鲁山,除骁骑将军。僧寄谓冲曰:‘臣虽未荷朝廷深恩,实蒙先帝厚泽。荫其树者不折其枝,实欲微立尘效。’冲深相许诺,共结盟誓。乃分部拒守。遣军主孙乐祖数千人助僧寄据鲁山岸立城垒。
明年二月,梁王出沔口,围鲁山城。遣军主曹景宗等过江攻郢城,未及尽济,冲遣中兵参军陈光静等开门出击,为义师所破,光静战死,冲固守不出。景宗于是据石桥浦,连军相续,下至加湖。东昏遣军主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吴子阳、光子衿、李文钊、陈虎牙等十三军援郢,至加湖不得进,乃筑城举烽,城内亦举火应之。而内外各自保,不能相救。
冲病死,元嗣、荣伯与冲子孜及长史江夏内史程茂固守。东昏诏赠冲散骑常侍、护军将军。假元嗣子阳节。
江水暴长,加湖城淹渍,义师乘高舰攻之,子阳等大败散。鲁山城乏粮,军人于矶头捕细鱼供食,密治轻船,将奔夏口。梁王命偏军断其取路,防备越逸。房僧寄病死,孙乐祖窘,以城降。
郢城被围二百余日,士庶病死者七八百家。鲁山既败,程茂及元嗣等议降,使孜为书与梁王。冲故吏青州治中房长瑜谓孜曰:‘前使君忠贯昊天,操逾松竹。郎君但当端坐画一,以荷析薪。若天运不与,幅巾待命,以下从使君。今若随诸人之计,非唯郢州士女失高山之望,亦恐彼所不取也。’鲁山陷后二日,元嗣等以郢城降。
东昏以程茂为督郢司二州、辅国将军、郢州刺史,元嗣为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冠军将军、雍州刺史,并持节。时郢鲁二城已降,死者相积,竟无叛散。时以冲及房僧寄比臧洪之被围也。赠僧寄益州刺史。
时新蔡太守席谦,永明中为中书郎王融所荐。父恭穆,镇西司马,为鱼复侯所害。至是谦镇盆城,闻义师东下,曰:‘我家世忠贞,殒死不二。’为陈伯之所杀。
史臣曰:石碏弃子,弘灭亲之戒;鲍永晚降,知事新之节。王奂诚在靡贰,迹允严科;张冲未达天心,守迷义运。致危之理异,为亡之事一也。
赞曰:王居北牧,子未克家。终成干纪,覆此胄华。张垒穷守,死如乱麻。为悟既晚,辩见方赊。
除青右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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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列传第三十一 文二王 明七王
文惠太子四男:安皇后生郁林王昭业;宫人许氏生海陵恭王昭文;陈氏生巴陵王昭秀;褚氏生桂阳王昭粲。
巴陵王昭秀字怀尚,太子第三子也。永明中,封曲江公,千五百户。十年,为宁朔将军、济阳太守。郁林即位,封临海郡王,二千户。隆昌元年,为使持节、都督荆雍益宁梁南北秦七州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延兴元年,征为车骑将车,卫京师,以永嘉王昭粲代之。
明帝建武二年,通直常侍庾昙隆启曰:‘周定雒邑,天子置畿内之民;汉都咸阳,三辅为社稷之卫。中晋南迁,事移威弛,近郡名邦,多有国食。宋武创业,依拟古典,神州部内,不复别封。而孝武末年,分树宠子,苟申私爱,有乖训准。隆昌之元,特开母弟之贵,窃谓非古。圣明御宇,礼旧为先,畿内限断,宜遵昔制,赐茅授土,一出外州。’诏付尚书详议。其冬,改封昭秀为巴陵王。永泰元年见杀,年十六。
桂阳王昭粲,太子第四子也。郁林立,以皇弟封永嘉郡王,南徐州刺史。延兴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荆雍益宁梁南北秦七州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明帝立,欲以闻喜公遥欣为荆州,转昭粲为右将军,中书令。建武二年,改封桂阳王。四年,迁太常,将军如故。永泰元年见杀,年八岁。
明帝十一男:敬皇后生东昏侯宝卷,江夏王宝玄,鄱阳王宝寅,和帝;殷贵嫔生巴陵隐王宝义,晋熙王宝嵩;袁贵妃生庐陵王宝源;管淑妃生邵陵王宝攸;许淑媛生桂阳王宝贞。余皆早夭。
巴陵隐王宝义字智勇,明帝长子也。本名明基。建武元年,为持节、都督扬南徐州军事、前将军、扬州刺史。封晋安郡王,三千户。宝义少有废疾,不堪出人闲,故止加除授,仍以始安王遥光代之。转宝义为右将军,领兵置佐,镇石头。二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州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东昏即位,进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给扶。永元元年,给班劔二十人。始安王遥光诛,为都督扬南徐二州军事、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持节如故。东府被兵火,屋宇烧残,帝方营宫殿,不暇脩葺,宝义镇西州。三年,进位司徒。和帝西台建,以为侍中、司空,使持节、都督、刺史如故。梁王定京邑,宣德太后令以宝义为太尉,领司徒。诏云:‘不言之化,形于自远。’时人皆云此实录也。梁受禅,封谢沐县公,寻封巴陵郡王,奉齐后。天监中薨。
江夏王宝玄字智深,明帝第三子也。建武元年,为征虏将军,领石头戍事,封江夏郡王。仍出为持节、都督郢司二州军事、西中郎将、郢州刺史。永泰元年,还为前将军,领石头戍事。未拜,东昏即位,进号镇军将军。永元元年,又进车骑将军,代晋安王宝义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军事、南徐兖二州刺史,将军如故。
宝玄娶尚书令徐孝嗣女为妃,孝嗣被诛离绝,少帝送少姬二人与之,宝玄恨望,密有异计。明年,崔慧景举兵,还至广陵,遣使奉宝玄为主。宝玄斩其使,因是发将吏防城。帝遣马军主戚平、外监黄林夫助镇京口。慧景将渡江,宝玄密与相应,杀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及平、林夫,开门纳慧景。使长史沈佚之、咨议柳憕分部军众,乘八㧏舆,手执绛麾幡,随慧景至京师,住东城,百姓多往投集。慧景败,收得朝野投宝玄及慧景军名,帝令烧之,曰:‘江夏尚尔,岂复可罪余人。’宝玄逃奔数日乃出。帝召入后堂,以步鄣裹之,令群小数十人鸣鼓角驰绕其外,遣人谓宝玄曰:‘汝近围我亦如此。’少日乃杀之。
庐陵王宝源字智渊,明帝第五子也。建武元年,为北中郎将,镇琅邪城,封庐陵郡王。迁右将军,领石头戍事,仍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军事、后将军、南兖州刺史。王敬则伏诛,徙宝源为都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军事、会稽太守,将军如故。永元元年,进号安东将军。和帝即位,以为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太守如故。未拜,中兴二年薨。
鄱阳王宝夤字智亮,明帝第六子也。建武初,封建安郡王。二年,为北中郎将,镇琅邪城。明年,出为持节、都督江州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东昏即位,为使持节、都督郢司二州军事、征虏将军、郢州刺史。寻进号前将军。永元二年,征为抚军,领石头戍事,未拜。三年,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石头。
其秋,雍州刺史张欣泰等谋起事于新亭,杀台内诸主帅,事在欣泰传。难作之日,前南谯太守王灵秀奔往石头,率城内将吏见力,去车脚载宝夤向台城,百姓数千人皆空手随后,京邑骚乱。宝夤至杜姥宅,日已欲暗,城门闭,城上人射之,众弃宝夤逃走。宝夤逃亡三日,戎服诣草市尉,尉驰以启帝,帝迎宝寅入宫问之。宝夤涕泣称:‘尔日不知何人逼使上车,仍将去,制不自由。’帝笑,乃复爵位。
和帝立,西台以宝夤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军事、卫将军、南徐州刺史。少帝以为使持节、都督荆益宁雍梁南北秦七州军事、荆州刺史,将军如故。宣德太后临朝,梁王为建安公,改封宝夤为鄱阳王。中兴二年,谋反诛。
邵陵王宝攸字智宣,明帝第九子也。建武元年,封南平郡王。二年,改封。三年,为北中郎将,镇琅邪城。永元元年,为持节、都督南北徐南兖青冀五州军事、南兖州刺史,郎将如故。未拜,迁征虏将军,领石头戍事。丹杨尹,戍事如故。陈显达事平,出为持节、督江州军事、左将军、江州刺史。以本号还京师,授中军将军,秘书监。中兴二年,谋反,宣德太后令赐死。
晋熙王宝嵩字智靖,明帝第十子也。永元二年,为冠军将军、丹杨尹。仍迁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军事、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中兴元年,和帝以为中书令。明年,谋反伏诛。
桂阳王宝贞,明帝第十一子也。永元二年,为中护军、北中郎将,领石头戍事。中兴二年,谋反伏诛。
史臣曰:春秋书‘郑伯克段于鄢’,兄弟之恩离,君臣之义正。夫逆从有势,况亲兼一体,道穷数尽,或容触啄。而宝玄自寻干戈,欣受家难。曾不悟执柯所指,跗萼相从,以此而图万全,未知其髣彿也。
赞曰:文惠二王,于嗟夭殇。明子七国,终亦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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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二‧列传第三十三  文学 丘灵鞠 檀超 卞彬 丘巨源 王智深 陆厥 崔慰祖 王逡之 祖冲之 贾渊
丘灵鞠,吴兴乌程人也。祖系,秘书监。
灵鞠少好学,善属文。与上计,仕郡为吏。州辟从事,诣领军沈演之。演之曰:‘身昔为州职,诣领军谢晦,宾主坐处,政如今日。卿将来或复如此也。’举秀才,为州主簿。累迁员外郎。
宋孝武殷贵妃亡,灵鞠献挽歌诗三首,云‘云横广阶暗,霜深高殿寒’。帝擿句嗟赏。除新安王北中郎参军,出为剡乌程令,不得志。泰始初,坐东贼党锢数年。褚渊为吴兴,谓人曰:‘此郡才士,唯有丘灵鞠及沈勃耳。’乃启申之。明帝使著大驾南讨纪论。久之,除太尉参军,转安北记室,带扶风太守,不就。为尚书三公郎,建康令,转通直郎,兼中书郎。
昇明中,迁正员郎,领本郡中正,兼中书郎如故。时方禅让,太祖使灵鞠参掌诏策。建元元年,转中书郎,中正如故,敕知东宫手笔。寻又掌知国史。明年,出为镇南长史、寻阳相,迁尚书左丞。世祖即位,转通直常侍,寻领东观祭酒。灵鞠曰:‘久居官不愿数迁,使我终身为祭酒,不恨也。’永明二年,领骁骑将军。灵鞠不乐武位,谓人曰:‘我应还东掘顾荣冢。江南地方数千里,士子风流,皆出此中。顾荣忽引诸伧渡,妨我辈涂辙,死有余罪。’改正员常侍。
灵鞠好饮酒,臧否人物,在沈渊座见王俭诗,渊曰:‘王令文章大进。’灵鞠曰:‘何如我未进时?’此言达俭。灵鞠宋世文名甚盛,入齐颇减。蓬发弛纵,无形仪,不治家业。王俭谓人曰:‘丘公仕宦不进,才亦退矣。’迁长沙王车骑长史,太中大夫,卒。著江左文章录序,起太兴,讫元熙。文集行于世。
檀超字悦祖,高平金郷人也。祖弘宗,宋南琅邪太守。
超少好文学,放诞任气,解褐州西曹。尝与别驾萧惠开共事,不为之下。谓惠开曰:‘我与卿俱起一老姥,何足相夸?’萧太后,惠开之祖姑,长沙王道怜妃,超祖姑也。举秀才。孝建初,坐事徙梁州,板宣威府参军。孝武闻超有文章,敕还直东宫,除骠骑参军、宁蛮主簿,镇北咨议。超累佐蕃职,不得志,转尚书度支郎,车骑功曹,桂阳内史。入为殿中郎,兼中书郎,零陵内史,征北骠骑记室,国子博士,兼左丞。
超嗜酒,好言咏,举止和靡,自比晋郗超,为‘高平二超’。谓人曰:‘犹觉我为优也。’太祖赏爱之。迁骁骑将军,常侍,司徒右长史。
建元二年,初置史官,以超与骠骑记室江淹掌史职。上表立条例,开元纪号,不取宋年。封爵各详本传,无假年表。立十志:律历、礼乐、天文、五行、郊祀、刑法、艺文依班固,朝会、舆服依蔡邕、司马彪,州郡依徐爰。百官依范晔,合州郡。班固五星载天文,日蚀载五行;改日蚀入天文志。以建元为始。帝女体自皇宗,立传以备甥舅之重。又立处士、列女传。诏内外详议。左仆射王俭议:‘金粟之重,八政所先,食货通则国富民实,宜加编录,以崇务本。朝会志前史不书,蔡邕称先师胡广说汉旧仪,此乃伯喈一家之意,曲碎小仪,无烦录。宜立食货,省朝会。洪范九畴,一曰五行。五行之本,先乎水火之精,是为日月五行之宗也。今宜宪章前轨,无所改革。又立帝女传,亦非浅识所安。若有高德异行,自当载在列女,若止于常美,则仍旧不书。’诏:‘日月灾隶天文,余如俭议。’超史功未就,卒官。江淹撰成之,犹不备也。
时豫章熊襄著齐典,上起十代。其序云:‘尚书尧典,谓之虞书,则附所述,故通谓之齐,名为河洛金匮。’
卞彬字士蔚,济阴冤句人也。祖嗣之,中领军。父延之,有刚气,为上虞令。
彬才操不群,文多指刺。州辟西曹主簿,奉朝请,员外郎。宋元徽末,四贵辅政。彬谓太祖曰:‘外闲有童谣云:“可怜可念尸著服,孝子不在日代哭,列管暂鸣死灭族。”公颇闻不?’时王蕴居父忧,与袁粲同死,故云尸著服也。服者衣也,褚字边衣也,孝除子,以日代者,谓褚渊也。列管,萧也。’彬退,太祖笑曰:‘彬自作此。’齐台初建,彬又曰:‘谁谓宋远,跂予望之。’太祖闻之,不加罪也。除右军参军。家贫,出为南康郡丞。
彬颇饮酒,摈弃形骸。作蚤虱赋序曰:‘余居贫,布衣十年不制。一袍之缊,有生所托,资其寒暑,无与易之。为人多病,起居甚疏,萦寝败絮,不能自释。兼摄性懈惰,懒事皮肤,澡刷不谨,澣沐失时,四体 3cb0.gif ,加以臭秽,故苇席蓬缨之间,蚤虱猥流。淫痒渭濩,无时恕肉,探揣擭撮,日不替手。虱有谚言,朝生暮孙。若吾之虱者,无汤沐之虑,绝相吊之忧,宴聚乎久襟烂布之裳,服无改换,掏啮不能加,脱略缓懒,复不懃于捕讨,孙孙息息,三十五岁焉。’其略言皆实录也。
除南海王国郎中令,尚书比部郎,安吉令,车骑记室。彬性好饮酒,以瓠壶瓢勺杬皮为肴,著帛冠十二年不改易,以大瓠为火笼,什物多诸诡异。自称‘卞田居’,妇为‘傅蚕室’。或谏曰:‘卿都不持操,名器何由得升?’彬曰:‘掷五木子,十掷辄鞬,岂复是掷子之拙。吾好掷,政极此耳。’永元中,为平越长史、绥建太守,卒官。
彬又目禽兽云:‘羊性淫而狠,猪性卑而率,鹅性顽而傲,狗性险而出。’皆指斥贵势。其虾蟆赋云:‘纡青拖紫,名为蛤鱼。’世谓比令仆也。又云:‘科斗唯唯,群浮暗水。维朝继夕,聿役如鬼。’比令史咨事也。文章传于闾巷。
永明中,琅邪诸葛勗为国子生,作云中赋,指祭酒以下,皆有形似之目。坐系东冶,作东冶徒赋,世祖见,赦之。
又有陈郡袁嘏,自重其文。谓人云:‘我诗应须大材迮之,不尔飞去。’建武末,为诸暨令,被王敬则所杀。
丘巨源,兰陵兰陵人也。宋初土断属丹阳,后属兰陵。巨源少举丹阳郡孝廉,为宋孝武所知。大明五人,敕助徐爰撰国史。帝崩,江夏王义恭取为掌书记。明帝即位,使参诏诰,引在左右。自南台御史为王景文镇军参军,宁丧还家。
元徽初,桂阳王休范在寻阳,以巨源有笔翰,遣船迎之,饷以钱物。巨源因太祖自启,敕板起巨源使留京都。桂阳事起,使于中书省撰符檄,事平,除奉朝请。
巨源望有封赏,既而不获,乃与尚书令袁粲书曰:
民信理推心,暗于量事,庶谓丹诚感达,赏报孱期;岂虞寂寥,忽焉三稔?议者必云笔记贱伎,非杀活所待;开劝小说,非否判所寄。然则先声后实,军国旧章,七德九功,将名当世。仰观天纬,则右将而左相,俯察人序,则西武而东文,固非胥祝之伦伍,巫匠之流匹矣。
去昔奇兵,变起呼吸,虽凶渠即剿,而人情更迷。茅恬开城,千龄出叛,当此之时,心膂胡、越,奉迎新亭者,士庶填路,投名朱雀者,愚智空闺,人惑而民不惑,人畏而民不畏,其一可论也。
临机新亭,独能抽刃斩贼者,唯有张敬儿;而中书省独能奋笔弗顾者,唯有丘巨源。文武相方,诚有优劣,就其死亡以决成败,当崩天之敌,抗不测之祸,请问海内,此胆何如?其二可论也。
又尔时颠沛,普唤文士,黄门中书,靡不毕集,摛翰振藻,非为乏人,朝廷洪笔,何故假手凡贱?若以此贼彊盛,胜负难测,群贤怯不染豪者,则民宜以勇获赏;若云羽檄之难,必须笔杰,群贤推能见委者,则民宜以才赐列,其三可论也。
窃见桂阳贼赏不赦之条凡二十五人,而李恒、锺爽同在此例,战败后出,罪并释然,而吴迈远族诛之。罚则操笔大祸而操戈尤害,论以赏科,则武人超越而文人埋没,其四可论也。
且迈远置辞,无乃侵慢,民作符檄,肆言詈辱,放笔出手,即就兖粉。若使桂阳得志,民若不轘裂军门,则应腰斩都市,婴孩脯脍,伊可熟念,其五可论也。
往年戎旅,万有余甲,十分之中,九分冗隶,可谓众矣。攀龙附𬴊,翻焉云翔。至若民狂夫,可谓寡矣。徒关敕旨,空然泥沈。讵其荷瞂尘末,皆是白起,操牍事始,必非鲁连邪?民傎,国算迅足,驰烽旆之机,帝择逸翰,赴 2630d.gif 罗之会。既能陵敌不殿,争先无负,宜其微赐存在,少沾饮龁。遂乃弃之沟间,如蜉如蚁,掷之言外,如土如灰。絓隶帖战,无拳无勇,并随资峻级矣;凡豫台内,不文不武,已坐拱清阶矣。抚骸如此,瞻例如彼,既非草木,何能弭声?
巨源竟不被申。
历佐诸王府,转羽林监。建元元年,为尚书主客郎,领军司马,越骑校尉。除武昌太守,拜竟,不乐江外行,世祖问之,巨源曰:‘古人云:“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臣年已老,宁死于建业。’以为余杭令。
沈攸之事,太祖使巨源为尚书符荆州,巨源以此又望赏异,自此意常不满。高宗为吴兴,巨源作秋胡诗,有讥刺语,以事见杀。
王智深字云才,琅邪临沂人也。少从陈郡谢超宗学属文。好饮酒,拙涩乏风仪。宋建平王景素为南徐州,作观法篇,智深和之,见赏,辟为西曹书佐。贫无衣,未到职而景素败。后解褐为州祭酒。太祖为镇军时,丘巨源荐之于太祖,板为府行参军,除豫章王国常侍,迁太学博士,豫章王大司马参军,兼记室。
世祖使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拟立袁粲传,以审世祖。世祖曰:‘袁粲自是宋家忠臣。’约又多载孝武、明帝诸鄙渎事,上遣左右谓约曰:‘孝武事迹不容顿尔。我昔经事宋明帝,卿可思讳恶之义。’于是多所省除。
又敕智深撰宋纪,召见芙蓉堂,赐衣服,给宅。智深告贫于豫章王,王曰:‘须卿书成,当相论以禄。’书成三十卷,世祖后召见智深于璿明殿,令拜表奏上。表未奏而世祖崩。隆昌元年,敕索其书,智深迁为竟陵王司徒参军,坐事免。江夏王锋衡阳王钧并善待之。
初,智深为司徒袁粲所接,及撰宋纪,意常依依。粲幼孤,祖母名其为愍孙,后慕荀粲,自改名,会稽贺乔讥之,智深于是著论。
家贫无人事,尝饿五日不得食,掘苋根食之。司空王僧虔及子志分其衣食。卒于家。
先是陈郡袁炳,字叔明,有文学,亦为袁粲所知。著晋书未成,卒。
颍川庾铣,善属文,见赏豫章王,引至大司马记室参军,卒。
陆厥字韩卿,吴郡吴人,扬州别驾闲子也。厥少有风概,好属文,五言诗体甚新变。永明九年,诏百官举士,同郡司徒左西掾顾暠之表荐焉。州举秀才,王晏少傅主簿,迁后军行参军。
永明末,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颙善识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沈约宋书谢灵运传后又论宫商。厥与约书曰:
范詹事自序‘性别宫商,识清浊,特能适轻重,济艰难。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斯处,纵有会此者,不必从根本中来。’沈尚书亦云‘自灵均以来,此秘未睹’。或‘暗与理合,匪由思至。张蔡曹王,曾无先觉,潘陆颜谢,去之弥远’。大旨钧使‘宫羽相变,低昂舛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辞既美矣,理又善焉。但观历代众贤,似不都暗此处,而云‘此秘未睹’,近于诬乎?
案范云‘不从根本中来’。尚书云‘匪由思至’。斯可谓揣情谬于玄黄,擿句差其音律也。范又云‘时有会此者’。尚书云‘或暗与理合’。则美咏清讴,有辞章调韵者,虽有差谬,亦有会合,推此以往,可得而言。夫思有合离,前哲同所不免,文有开塞,即事不得无之。子建所以好人讥弹,士衡所以遗恨终篇。既曰遗恨,非尽美之作,理可诋诃。君子执其诋诃,便谓合理为暗。岂如指其合理而寄诋诃为遗恨邪?
自魏文属论,深以清浊为言,刘桢奏书,大明体势之致,岨峿妥怗之谈,操末续颠之说,兴玄黄于律吕,比五色之相宣,苟此秘未睹,兹论为何所指邪?故愚谓前英已早识宫征,但未屈曲指的,若今论所申。至于掩瑕藏疾,合少谬多,则临淄所云‘人之著述,不能无病’者也。非知之而不改,谓不改则不知,斯曹、陆又称‘竭情多悔,不可力彊’者也。今许以有病有悔为言,则必自知无悔无病之地,引其不了不合为暗,何独诬其一合一了之明乎?意者亦质文时异,古今好殊,将急在情物,而缓于章句。情物,文之所急,美恶犹且相半;章句,意之所缓,故合少而谬多。义兼于斯,必非不知明矣。
长门、上林,殆非一家之赋,洛神、池雁,便成二体之作。孟坚精正,咏史无亏于东主,平子恢富,羽猎不累于凭虚。王粲初征,他文未能称是;杨脩敏捷,暑赋弥日不献。率意寡尤,则事促乎一日;翳翳愈伏,而理赊于七步。一人之思,迟速天悬;一家之文,工拙壤隔。何独宫商律吕,必责其如一邪?论者乃可言未穷其致,不得言曾无先觉也。
约答曰:
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力所举。又非止若斯而已也。十字之文,颠倒相配,字不过十,巧历已不能尽,何况复过于此者乎?灵均以来,未经用之于怀抱,固无从得其髣彿矣。若斯之妙,而圣人不尚,何邪?此盖曲折声韵之巧,无当于训义,非圣哲立言之所急也。是以子云譬之‘雕虫篆刻’,云‘壮夫不为’。
自古辞人,岂不知宫羽之殊,商征之别。虽知五音之异,而其中参差变动,所昧实多,故鄙意所谓‘此秘未睹’者也。以此而推,则知前世文士便未悟此处。
若以文章之音韵,同弦管之声曲,则美恶妍蚩,不得顿相乖反。譬由子野操曲,安得忽有阐缓失调之声,以洛神比陈思他赋,有似异手之作。故知天机启,则律吕自调;六情滞,则音律顿舛也。
士衡虽云‘炳若缛锦’,宁有濯色江波,其中复有一片是卫文之服?此则陆生之言,即复不尽者矣。韵与不韵,复有精麤,轮扁不能言,老夫亦不尽辨此。
永元元年,始安王遥光反,厥父闲被诛,厥坐系尚方,寻有赦令,厥恨父不及,感恸而卒,年二十八。文集行于世。
会稽虞炎,永明中以文学与沈约俱为文惠太子所遇,意眄殊常。官至骁骑将军。
崔慰祖字悦宗,清河东武城人也。父庆绪,永明中,为梁州刺史。
慰祖解褐奉朝请。父丧不食盐,母曰:‘汝既无兄弟,又未有子胤。毁不灭性,政当不进肴羞耳,如何绝盐!吾今亦不食矣。’慰祖不得已从之。父梁州之资,家财千万,散与宗族,漆器题为日字,日字之器,流乎远近。料得父时假贳文疏,谓族子纮曰:‘彼有,自当见还;彼无,吾何言哉!’悉火焚之。
好学,聚书至万卷,邻里年少好事者来从假借,日数十袠,慰祖亲自取与,未常为辞。
为始安王抚军墨曹行参军,转刑狱,兼记室。遥光好棋,数召慰祖对戏,慰祖辄辞拙,非朔望不见也。建武中,诏举士,从兄慧景举慰祖及平原刘孝标,并硕学。帝欲试以百里,慰祖辞不就。
国子祭酒沈约、吏部郎谢朓尝于吏部省中宾友俱集,各问慰祖地理中所不悉十余事,慰祖口吃,无华辞,而酬据精悉,一座称服之。朓叹曰:‘假使班、马复生,无以过此。’
慰祖卖宅四十五万,买者云:‘宁有减不?’答曰:‘诚惭韩伯休,何容二价。’买者又曰:‘君但责四十六万,一万见与。’慰祖曰:‘是即同君欺人,岂是我心乎?’
少与侍中江祀款,及祀贵,常来候之,而慰祖不往也。与丹阳丞刘沨素善,遥光据东府反,慰祖在城内。城未溃一日,沨谓之曰:‘卿有老母,宜其出矣。’命门者出之。慰祖诣阙自首。系尚方,病卒。
慰祖著海岱志,起太公迄西晋人物,为四十卷,半未成。临卒,与从弟纬书云:‘常欲更注迁、固二史,采史、汉所漏二百余事,在厨簏,可检写之,以存大意。海岱志良未周悉,可写数本,付护军诸从事人一通,及友人任昉、徐夤、刘洋、裴揆。’又令‘以棺亲土,不须塼,勿设灵座’。时年三十五。
王逡之字宣约,琅邪临沂人也。父祖皆为郡守。
逡之少礼学博闻。起家江夏王国常侍,大司马行参军,章安令,累至始安内史。不之官,除山阳王骠骑参军,兼治书御史,安成国郎中,吴令。
昇明末,右仆射王俭重儒术,逡之以著作郎兼尚书左丞,参定齐国仪礼。初,俭撰古今丧服集记,逡之难俭十一条。更撰世行五卷。转国子博士。国学久废,建元二年,逡之先上表立学,又兼著作,撰永明起居注。转通直常侍,骁骑将军,领博士、著作如故。出为宁朔将军、南康相,太中、光禄大夫,加侍中。逡之率素,衣裘不澣,机案尘黑,年老,手不释卷。建武二年,卒。
从弟珪之,有史学,撰齐职仪。永明九年,其子中军参军颢上启曰:‘臣亡父故长水校尉珪之,藉素为基,依儒习性。以宋元徽二年,被敕使纂集古设官历代分职,凡在坟策,必尽详究。是以等级掌司,咸加编录。黜陟迁补,悉该研记。述章服之差,兼冠佩之饰。属值启运,轨度惟新。故太宰臣渊奉宣敕旨,使速洗正。刊定未毕,臣私门凶祸。不揆庸微,谨冒启上,凡五十卷,谓之齐职仪。仰希永升天阁,长铭秘府。’诏付秘阁。
祖冲之字文远,范阳蓟人也。祖昌,宋大匠卿。父朔之,奉朝请。
冲之少稽古,有机思。宋孝武使直华林学省,赐宅宇车服。解褐南徐州迎从事,公府参军。
宋元嘉中,用何承天所制历,比古十一家为密,冲之以为尚疏,乃更造新法。上表曰:
臣博访前坟,远稽昔典,五帝次,三王交分,春秋朔气,纪年薄蚀,谈、迁载述,彪、固列志,魏世注历,晋代起居,探异今古,观要华戎。书契以降,二千余稔,日月离会之征,星度疏密之验。专功耽思,咸可得而言也。加以亲量圭尺,躬察仪漏,目尽毫牦,心穷筹䇲,考课推移,又曲备其详矣。
然而古历疏舛,类不精密,群氏纠纷,莫审其会。寻何承天所上,意存改革,而置法简略,今已乖远。以臣校之,三睹厥谬,日月所在,差觉三度,二至晷景,几失一日,五星见伏,至差四旬,留逆进退,或移两宿。分至失实,则节闰非正;宿度违天,则伺察无准。臣生属圣辰,询逮在运,敢率愚瞽,更创新历。
谨立改易之意有二,设法之情有三。改易者一:以旧法一章,十九岁有七闰,闰数为多,经二百年辄差一日。节闰既移,则应改法,历纪屡迁,寔由此条。今改章法三百九十一年有一百四十四闰,令却合周、汉,则将来永用,无复差动。其二:以尧典云‘日短星昴,以正仲冬’。以此推之,唐世冬至日,在今宿之左五十许度。汉代之初,即用秦历,冬至日在牵牛六度。汉武改立太初历,冬至日在牛初。后汉四分法,冬至日在斗二十二。晋世姜岌以月蚀检日,知冬至在斗十七。今参以中星,课以蚀望,冬至之日,在斗十一。通而计之,未盈百载,所差二度。旧法并令冬至日有定处,天数既差,则七曜宿度,渐与舛讹。乖谬既著,辄应改易。仅合一时,莫能通远。迁革不已,又由此条。今令冬至所在岁岁微差,却检汉注,并皆审密,将来久用,无烦屡改。又设法者,其一:以子为辰首,位在正北,爻应初九升气之端,虚为北方列宿之中。元气肇初,宜在此次。前儒虞喜,备论其义。今历上元日度,发自虚一。其二:以日辰之号,甲子为先,历法设元,应在此岁。而黄帝以来,世代所用,凡十一历,上元之岁,莫值此名。今历上元岁在甲子。其三:以上元之岁,历中众条,并应以此为始。而景初历交会迟疾,元首有差。又承天法,日月五星,各自有元,交会迟疾,亦并置差,裁得朔气合而已,条序纷错,不及古意。今设法日月五纬交会迟疾,悉以上元岁首为始,群流共源,庶无乖误。
若夫测以定形,据以实效。悬象着明,尺表之验可推;动气幽微,寸管之候不忒。今臣所立,易以取信。但综核始终,大存缓密,革新变旧,有约有繁。用约之条,理不自惧,用繁之意,顾非谬然。何者?夫纪闰参差,数各有分,分之为体,非不细密,臣是用深惜毫厘,以全求妙之准,不辞积累,以成永定之制,非为思而莫知,悟而弗改也。若所上万一可采,伏愿颁宣群司,赐垂详究。
事奏。孝武令朝士善历者难之,不能屈。会帝崩,不施行。出为娄县令,谒者仆射。
初,宋武平关中,得姚兴指南车,有外形而无机巧,每行,使人于内转之。昇明中,太祖辅政,使冲之追修古法。冲之改造铜机,圆转不穷,而司方如一,马均以来未有也。时有北人索驭𬴊者,亦云能造指南车,太祖使与冲之各造,使于乐游苑对共校试,而颇有差僻,乃毁焚之。永明中,竟陵王子良好古,冲之造欹器献之。
文惠太子在东宫,见冲之历法,启世祖施行,文惠寻薨,事又寝。转长水校尉,领本职。冲之造安边论,欲开屯田,广农殖。建武中,明帝使冲之巡行四方,兴造大业,可以利百姓者,会连有军事,事竟不行。
冲之解锺律,博塞当时独绝,莫能对者。以诸葛亮有木牛流马,乃造一器,不因风水,施机自运,不劳人力。又造千里船,于新亭江试之,日行百余里。于乐游苑造水碓磨,世祖亲自临视。又特善 25aeb.gif 。永元二年,冲之卒。年七十二。著易老庄义释、论语孝经注,九章造缀述数十篇。
贾渊字希镜,平阳襄陵人也。祖弼之,晋员外郎。父匪之,骠骑参军。
世传谱学。孝武世,青州人发古冢,铭云‘青州世子,东海女郎’。帝问学士鲍照、徐爰、苏宝生,并不能悉。渊对曰:‘此是司马越女,嫁苟晞儿。’检访果然。由是见遇。敕渊注郭子。
泰始初,辟丹阳郡主簿,奉朝请,太学博士,安成王抚军行参军,出为丹徒令。昇明中,太祖嘉渊世学,取为骠骑参军,武陵王国郎中令,补余姚令。未行,仍为义兴郡丞。永明初,转尚书外兵郎,历大司马司徒府参军。竟陵王子良使渊撰见客谱,出为句容令。
先是谱学未有名家,渊祖弼之广集百氏谱记,专心治业。晋太元中,朝廷给弼之令史书吏,撰定缮写,藏秘阁及左民曹。渊父及渊三世传学,凡十八州士族谱,合百帙七百余卷,该究精悉,当世莫比。永明中,卫军王俭抄次百家谱,与渊参怀撰定。
建武初,渊迁长水校尉。荒伧人王泰宝买袭琅邪谱,尚书令王晏以启高宗,渊坐被收,当极法,子栖长谢罪,稽颡流血,朝廷哀之,免渊罪。数年,始安王遥光板抚军咨议,不就,仍为北中郎参军。中兴元年,卒。年六十二。撰氏族要状及人名书,并行于世。
史臣曰:文章者,盖情性之风标,神明之律吕也。蕴思含毫,游心内运,放言落纸,气韵天成。莫不禀以生灵,迁乎爱嗜,机见殊门,赏悟纷杂。若子桓之品藻人才,仲治之区判文体,陆机辨于文赋,李充论于翰林,张视擿句褒贬,颜延图写情兴,各任怀抱,共为权衡。属文之道,事出神思,感召无象,变化不穷。俱五声之音响,而出言异句;等万物之情状,而下笔殊形。吟咏规范,本之雅什,流分条散,各以言区。若陈思代马群章,王粲飞鸾诸制,四言之美,前超后绝。少卿离辞,五言才骨,难与争鹜。桂林湘水,平子之华篇,飞馆玉池,魏文之丽篆,七言之作,非此谁先。卿、云巨丽,升堂冠冕,张、左恢廓,登高不继,赋贵披陈,未或加矣。显宗之述傅毅,简文之摛彦伯,分言制句,多得颂体。裴𬱟内侍,元规凤池,子章以来,章表之选。孙绰之碑,嗣伯喈之后,谢庄之诔,起安仁之尘,颜延杨瓒,自比马督,以多称贵,归庄为允。王褒僮约,束皙发蒙,滑稽之流,亦可奇玮。五言之制,独秀众品。习玩为理,事久则渎,在乎文章,弥患凡旧。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建安一体,典论短长互出;潘、陆齐名,机、岳之文永异。江左风味,盛道家之言,郭璞举其灵变,许询极其名理,仲文玄气,犹不尽除,谢混情新,得名未盛。颜、谢并起,乃各擅奇,休、鲍后出,咸亦标世。朱蓝共妍,不相祖述。今之文章,作者虽众,揔而为论,略有三体。一则启心闲绎,托辞华旷,虽存巧绮,终致迂回。宜登公宴,本非准的。而疏慢阐缓,膏肓之病,典正可采,酷不入情。此体之源,出灵运而成也。次则缉事比类,非对不发,博物可嘉,职成拘制。或全借古语,用申今情,崎岖牵引,直为偶说。唯睹事例,顿失清采。此则傅咸五经,应璩指事,虽不全似,可以类从。次则发唱惊挺,操调险急,雕藻淫艳,倾炫心魂。亦犹五色之有红紫,八音之有郑、卫。斯鲍照之遗烈也。三体之外,请试妄谈。若夫委自天机,参之史传,应思悱来,勿先构聚。言尚易了,文憎过意,吐石含金,滋润婉切。杂以风谣,轻唇利吻,不雅不俗,独中胸怀。轮扁斲轮,言之未尽,文人谈士,罕或兼工。非唯识有不周,道实相妨,谈家所习,理胜其辞,就此求文,终然翳夺。故兼之者鲜矣。
赞曰:学亚生知,多识前仁。文成笔下。芬藻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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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三‧列传第三十四  良政 傅琰 虞愿 刘怀慰 裴昭明 沈宪 李珪之 孔琇之
太祖承宋氏奢纵,风移百城,辅立幼主,思振民瘼。为政未期,擢山阴令傅琰为益州刺史。乃捐华反朴,恭己南面,导民以躬,意存勿扰。以山阴大邑,狱讼繁滋,建元三年,别置狱丞,与建康为比。永明继运,垂心治术。杖威善断,犹多漏网,长吏犯法,封刃行诛。郡县居职,以三周为小满。水旱之灾,辄加赈恤。明帝自在布衣,晓达吏事,君临亿兆,专务刀笔,未尝枉法申恩,守宰以之肃震。
永明之世,十许年中,百姓无鸡鸣犬吠之警,都邑之盛,士女富逸,歌声舞节,袨服华妆,桃花绿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盖以百数。及建武之兴,虏难猋急,征役连岁,不遑启居,军国糜耗,从此衰矣。
齐世善政著名表绩无几焉,位次迁升,非直止乎城邑。今取其清察有迹者,余则随以附焉。
傅琰字季珪,北地灵州人也。祖邵,员外郎。父僧祐,安东录事参军。
琰美姿仪,解褐宁蛮参军,本州主簿,宁蛮功曹。宋永光元年,补诸暨武康令,广威将军,除尚书左民郎,又为武康令,将军如故。除吴兴郡丞。
泰始六年,迁山阴令。山阴,东土大县,难为长官,僧祐在县有称,琰尤明察,又著能名。其年爵新亭侯。元徽初,迁尚书右丞。
遭母丧,居南岸,邻家失火,延烧琰屋,琰抱柩不动,邻人竞来赴救,乃得俱全。琰股髀之闲,已被烟焰。服阕,除邵陵王左军咨议,江夏王录事参军。
太祖辅政,以山阴狱讼烦积,复以琰为山阴令。卖针卖糖老姥争团丝,来诣琰,琰不辨核,䌸团丝于柱鞭之,密视有铁屑,乃罚卖糖者。二野父争鸡,琰各问‘何以食鸡’,一人云‘粟’,一人云‘豆’,乃破鸡得粟,罪言豆者。县内称神明,无敢复为偷盗。琰父子并著奇绩,江左鲜有。世云‘诸傅有治县谱,子孙相传,不以示人’。
昇明二年,太祖擢为假节、督益宁二州军事、建威将军、益州刺史、宋宁太守。建元元年,进号宁朔将军。四年,征骁骑将军,黄门郎。永明二年,迁建威将军、安陆王北中郎长史,改宁朔将军。明年,徙庐陵王安西长史、南郡内史,行荆州事。五年,卒。琰丧西还,有诏出临。
临淮刘玄明亦有吏能,为山阴令,大著名绩。琰子翙问之,玄明曰:‘我临去当告卿。’将别,谓之曰:‘作县唯日食一升飰,而莫饮酒。’
虞愿字士恭,会稽余姚人也。祖赉,给事中,监利侯。父望之,早卒。赉中庭橘树冬熟,子孙竞来取之,愿年数岁,独不取,赉及家人皆异之。
元嘉末,为国子生,再迁湘东王国常侍,转浔阳王府墨曹参军。明帝立,以愿儒吏学涉,兼蕃国旧恩,意遇甚厚。除太常丞,尚书祠部郎,通直散骑侍郎,领五郡中正,祠部郎如故。帝性猜忌,体肥憎风,夏月常著皮小衣,拜左右二人为司风令史,风起方面,辄先启闻。星文灾变,不信太史,不听外奏,敕灵台知星二人给愿,常直内省,有异先启,以相检察。
帝以故宅起湘宫寺,费极奢侈。以孝武庄严刹七层,帝欲起十层,不可立,分为两刹,各五层。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还,见帝,曰:‘卿至湘宫寺未?我起此寺,是大功德。’愿在侧曰:‘陛下起此寺,皆是百姓卖儿贴妇钱,佛若有知,当悲哭哀愍,罪高佛图,有何功德?’尚书令袁粲在坐,为之失色。帝乃怒,使人驱下殿,愿徐去无异容。以旧恩,少日中,已复召入。
帝好围碁,甚拙,去格七八道,物议共欺为第三品。与第一品王抗围碁,依品赌戏,抗每饶借之,曰:‘皇帝飞碁,臣抗不能断。’帝终不觉,以为信然,好之愈笃。愿又曰:‘尧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虽数忤旨,而蒙赏赐,犹异余人。迁兼中书郎。
帝寝疾,愿常侍医药。帝素能食,尤好逐夷,以银钵盛蜜渍之,一食数钵。谓扬州刺史王景文曰:‘此是奇味,卿颇足不?’景文曰:‘臣夙好此物,贫素致之甚难。’帝甚悦。食逐夷积多,胸腹痞胀,气将绝。左右启饮数升酢酒,乃消。疾大困,一食汁滓犹至三升,水患积久,药不复效。大渐日,正坐,呼道人,合掌便绝。愿以侍疾久,转正员郎。
出为晋平太守,在郡不治生产。前政与民交关,质录其儿妇,愿遣人于道夺取将还。在郡立学堂教授。郡旧出髯蛇胆,可为药,有饷愿蛇者,愿不忍杀,放二十里外山中,一夜蛇还床下。复送四十里外山,经宿,复还故处。愿更令远,乃不复归,论者以为仁心所致也。海边有越王石,常隐云雾。相传云:‘清廉太守乃得见。’愿往观视,清彻无隐蔽。后琅邪王秀之为郡,与朝士书曰:‘此郡承虞公之后,善政犹存,遗风易遵,差得无事。’以母老解职,除后军将军。褚渊常诣愿,不在,见其眠床上积尘埃,有书数袠。渊叹曰:‘虞君之清,一至于此。’令人扫地拂床而去。
迁中书郎,领东观祭酒。兄季,为上虞令,卒。愿从省步还家,不待诏便归东。除骁骑将军,迁廷尉,祭酒如故。愿尝事宋明帝,齐初宋神主迁汝阴庙,愿拜辞流涕。建元元年,卒。年五十四。愿著五经论问,撰会稽记,文翰数十篇。
刘怀慰字彦泰,平原平原人也。祖奉伯,元嘉中,为冠军长史。父乘民,冀州刺史。怀慰初为桂阳王征北板行参军。乘民死于义嘉事难,怀慰持丧,不食醯酱,冬月不絮衣。养孤弟妹,事寡叔母,皆有恩义。
复除邵陵王南中郎参军,广德令,尚书驾部郎。怀慰宗从善明等,太祖心腹,怀慰亦豫焉。沈攸之有旧,令为书戒喻攸之,太祖省之称善。除步兵校尉。
齐国建,上欲置齐郡于京邑,议者以江右土沃,流民所归,乃治瓜步,以怀慰为辅国将军、齐郡太守。上谓怀慰曰:‘齐邦是王业所基,吾方以为显任。经理之事,一以委卿。’又手敕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今赐卿玉环刀一口。’怀慰至郡,修治城郭,安集居民,垦废田二百顷,决沈湖灌溉。不受礼谒,民有饷其新米一斛者,怀慰出所食麦饭示之,曰:‘旦食有余,幸不烦此。’因着廉吏论以达其意。太祖闻之,手敕褒赏。进督秦、沛二郡。妻子在都,赐米三百斛。兖州刺史柳世隆与怀慰书曰:‘胶东渊化,颍川致美,以今方古,曾何足云。’在郡二年,迁正员郎,领青冀二州中正。
怀慰本名闻慰,世祖即位,以与舅氏名同,敕改之。出监东阳郡,为吏民所安。还兼安陆王北中郎司马。永明九年,卒。年四十五。明帝即位,谓仆射徐孝嗣曰:‘刘怀慰若在,朝廷不忧无清吏也。’怀慰与济阳江淹、陈郡袁彖善,亦著文翰。永明初,献皇德论云。
裴昭明,河东闻喜人,宋太中大夫松之孙也。父骃,南中郎参军。
昭明少传儒史之业。泰始中,为太学博士。有司奏:‘太子婚,纳征用玉璧虎皮,未详何所准据。’昭明议:‘礼纳征,俪皮为庭实,鹿皮也。晋太子纳妃注“以虎皮二”。太元中,公主纳征,虎豹皮各一。岂其谓婚礼不详。王公之差,故取虎豹文蔚以尊其事。虎豹虽文,而征礼所不言,熊罴虽古,而婚礼所不及,珪璋虽美,或为用各异。今宜准的经诰,凡诸僻谬,一皆详正。’于是有司参议,加珪璋,豹熊罴皮各二。
元徽中,出为长沙郡丞,罢任,刺史王蕴谓之曰:‘卿清贫,必无还资。湘中人士有须一礼之命者,我不爱也。’昭明曰:‘下官忝为邦佐,不能光益上府,岂以鸿都之事仰累清风。’历祠部通直郎。
永明三年,使虏,世祖谓之曰:‘以卿有将命之才,使还,当以一郡相赏。’还为始安内史。郡民龚玄宣,云神人与其玉印玉板书,不须笔,吹纸便成字。自称‘龚圣人’,以此惑众。前后郡守敬事之,昭明付狱治罪。及还,甚贫罄。世祖曰:‘裴昭明罢郡还,遂无宅。我不谙书,不知古人中谁比?’迁射声校尉。九年,复遣北使。
建武初,为王玄邈安北长史、广陵太守。明帝以其在事无所启奏,代还,责之。昭明曰:‘臣不欲竞执关楗故耳。’昭明历郡皆有勤绩,常谓人曰:‘人生何事须聚蓄,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若不才,我聚彼散;若能自立,则不如一经。’故终身不治产业。中兴二年,卒。
从祖弟𫖮,字彦齐。少有异操。泰始中,于揔明观听讲,不让刘秉席,秉用为参军。昇明末,为奉朝请。齐台建,世子裴妃须外戚谱,𫖮不与,遂分籍。太祖受禅,上表诽谤,挂冠去,伏诛。
沈宪字彦璋,吴兴武康人也。祖说道,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父璞之,北中郎行参军。
宪初应州辟,为主簿。少有干局,历临首、余杭令,巴陵王府佐,带襄令,除驾部郎。宋明帝与宪棋,谓宪曰:‘卿,广州刺史才也。’补乌程令,甚著政绩。太守褚渊叹之曰:‘此人方员可施。’除通直郎,都水使者。长于吏事,居官有绩。除正员郎,补吴令,尚书左丞。
昇明二年,西中郎将晃为豫州,太祖擢宪为晃长史,南梁太守,行州事。迁豫章王咨议,未拜,坐事免官。复除安成王冠军、武陵王征虏参军,迁少府卿。少府管掌市易,与民交关,有吏能者,皆更此职。迁王俭镇军长史。
武陵王晔为会稽,以宪为左军司马。太祖以山阴户众难治,欲分为两县。世祖启曰:‘县岂不可治,但用不得其人耳。’乃以宪带山阴令,政声大著。孔稚珪请假东归,谓人曰:‘沈令料事特有天才。’加宁朔将军。王敬则为会稽,宪仍留为镇军长史,令如故。
迁为冠军长史,行南豫州事,晋安王后军长史、广陵太守。西阳王子明代为南兖州,宪仍留为冠军长史,太守如故,频行州府事。永明八年,子明典签刘道济取府州五十人役自给,又役子明左右,及船仗赃私百万,为有司所奏,世祖怒,赐道济死。宪坐不纠,免官。寻复为长史、辅国将军,以疾去官。除散骑常侍,未拜,卒。当世称为良吏。
宪同郡丘仲起,先是为晋平郡,清廉自立。褚渊叹曰:‘见可欲心能不乱,此杨公所以遗子孙也。’仲起字子震,少为宪从伯领军寅之所知。宋元徽中,为太子领军长史,官至廷尉。卒。
李珪之字孔璋,江夏锺武人也。父祖皆为县令。
珪之少辟州从事。宋泰始初,蔡兴宗为郢州,以珪之为安西府佐,委以职事,清治见知。迁镇西中郎咨议,右军将军,兼都水使者。珪之历职称为清能,除游击将军,兼使者如故。转兼少府,卒。
先是,四年,荥阳毛惠素为少府卿,吏才强而治事清刻。敕市铜官碧青一千二百斤供御画,用钱六十万。有谗惠素纳利者,世祖怒,敕尚书评贾,贵二十八万余,有司奏之,伏诛。死后家徒四壁,上甚悔恨。
孔琇之,会稽山阴人也。祖季恭,光禄大夫,父灵运,著作郎。
琇之初为国子生,举孝廉。除卫军行参军,员外郎,尚书三公郎。出为乌程令,有吏能。还迁通直郎,补吴令。有小儿年十岁,偷刈邻家稻一束,琇之付狱治罪,或谏之,琇之曰:‘十岁便能为盗,长大何所不为?’县中皆震肃。
迁尚书左丞,又以职事知名。转前军将军,兼少府。迁骁骑将军,少府如故。出为宁朔将军、高宗冠军征虏长史、江夏内史。还为正员常侍,兼左民尚书、廷尉卿。出为临海太守,在任清约,罢郡还,献干姜二十斤,世祖嫌少,及知琇之清,乃叹息。除武陵王前军长史,未拜,仍出为辅国将军,监吴兴郡,寻拜太守,治称清严。
高宗辅政,防制诸蕃,致密旨于上佐。隆昌元年,迁琇之为宁朔将军、晋熙王冠军长史,行郢州事,江夏内史。琇之辞,不许。未拜,卒。
史臣曰:琴瑟不调,必解而更张也。魏晋为吏,稍与汉乖,苛猛之风虽衰,而仁爱之情亦减。局以峻法,限以常条,以必世之仁未及宣理,而期月之望已求治术。先公后私,在己未易,割民奉国,于物非难,期之救过,所利苟免。且目见可欲,嗜好方流,贪以败官,取与违义,吏之不臧,罔非由此。擿奸辩伪,诚俟异识,垂名着绩,唯有廉平。今世之治民,未有出于此也。
赞曰:蒸蒸小民,吏职长亲。棼乱须理,恤隐归仁。枉直交瞀,宽猛代陈。伊何导物,贵在清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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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四‧列传第三十五  高逸 褚伯玉 明僧绍 顾欢 臧荣绪 何求 刘虬 庾易 宗测 杜京产 沈𬴊士 吴苞 徐伯珍
易有君子之道四焉,语默之谓也。故有入庙堂而不出,徇江湖而永归。隐避纷纭,情迹万品。若道义内足,希微两亡,藏景穷岩,蔽名愚谷,解桎梏于仁义,永形神于天壤,则名教之外,别有风猷。故尧封有非圣之人,孔门谬鸡黍之客。次则揭独往之高节,重去就之虚名,激竞违贪,与世为异。或虑全后悔,事归知殆;或道有不申,行吟山泽。咸皆用宇宙而成心,借风云以为戒。果志达道,未或非然。含贞养素,文以艺业。不然,与樵者之在山,何殊别哉?故樊英就征,不称李固之望;冯恢下节,见陋张华之语。期之尘外,庶以弘多。若今十余子者,仕不求闻,退不讥俗,全身幽履,服道儒门,斯逸民之轨操,故缀为高逸篇云尔。
褚伯玉字元璩,吴郡钱唐人也。高祖含,始平太守。父逷,征虏参军。
伯玉少有隐操,寡嗜欲。年十八,父为之婚,妇入前门,伯玉从后门出。遂往剡,居瀑布山。性耐寒暑,时人比之王仲都。在山三十余年,隔绝人物。王僧达为吴郡,苦礼致之,伯玉不得已,停郡信宿,裁交数言而退。宁朔将军丘珍孙与僧达书曰:‘闻褚先生出居贵馆,此子灭景云栖,不事王侯,抗高木食,有年载矣。自非折节好贤,何以致之。昔文举栖冶城,安道入昌门,于兹而三焉。夫却粒之士,餐霞之人,乃可暂致,不宜久羁。君当思遂其高步,成其羽化。望其还策之日,暂纡清尘,亦愿助为譬说。’僧达答曰:‘褚先生从白云游旧矣。古之逸民,或留虑儿女,或使华阴成市,而此子索然,唯朋松石。介于孤峰绝岭者,积数十载。近故要其来此,冀慰日夜。比谈讨芝桂,借访荔萝,若已窥烟液,临沧洲矣。知君欲见之,辄当申譬。’
宋孝建二年,散骑常侍乐询行风俗,表荐伯玉,加征聘本州议曹从事,不就。太祖即位,手诏吴、会二郡,以礼迎遣,又辞疾。上不欲违其志,敕于剡白石山立太平馆居之。建元元年,卒。年八十六。常居一楼上,仍葬楼所。孔稚珪从其受道法,为于馆侧立碑。
明僧绍字承烈,平原鬲人也。祖玩,州治中。父略,给事中。
僧绍宋元嘉中再举秀才,明经有儒术。永光中,镇北府辟功曹,并不就。隐长广郡崂山,聚徒立学。淮北没虏,乃南渡江。明帝泰始六年,征通直郎,不就。
昇明中,太祖为太傅,教辟僧绍及顾欢、臧荣绪以旍币之礼,征为记室参军,不至。僧绍弟庆符,为青州,僧绍乏粮食,随庆符之郁洲,住弇榆山,栖云精舍,欣玩水石,竟不一入州城。建元元年冬,诏曰:‘朕侧席思士,载怀尘外。齐郡明僧绍标志高栖,耽情坟素,幽贞之操,宜加贲饰。’征为正员郎,称疾不就。其后与崔思祖书曰:‘明居士标意可重,吾前旨竟未达邪?小叙欲有讲事,卿可至彼,具述吾意,令与庆符俱归。’又曰:‘不食周粟而食周薇,古犹发议。在今宁得息谈邪?聊以为笑。’
庆符罢任,僧绍随归,住江乘摄山。太祖谓庆符曰:‘卿兄高尚其事,亦尧之外臣。朕虽不相接,有时通梦。’遗僧绍竹根如意,笋箨冠。僧绍闻沙门释僧远风德,往候定林寺,太祖欲出寺见之。僧远问僧绍曰:‘天子若来,居士若为相对?’僧绍曰:‘山薮之人,政当凿坏以遁,若辞不获命,便当依戴公故事耳。’永明元年,世祖敕召僧绍,称疾不肯见。诏征国子博士,不就,卒。子元琳,字仲璋,亦传家业。
僧绍长兄僧胤,能玄言。宋世为冀州刺史。弟僧暠,亦好学,宋孝武见之,迎颂其名,时人以为荣。泰始初,为青州刺史。
庆符,建元初,为黄门。
僧胤子惠照,元徽中,为太祖平南主簿,从拒桂阳,累至骠骑中兵,与荀伯玉对领直。建元元年,为巴州刺史,绥怀蛮蜑,上许为益州,未迁,卒。
顾欢字景怡,吴郡盐官人也。祖赳,晋隆安末,避乱徙居。欢年六七岁书甲子,有简三篇,欢析计,遂知六甲。家贫,父使驱田中雀,欢作黄雀赋而归,雀食过半,父怒,欲挞之,见赋乃止。郷中有学舍,欢贫无以受业,于舍壁后倚听,无遗忘者。八岁,诵孝经、诗、论。及长,笃志好学。母年老,躬耕诵书,夜则燃糠自照。同郡顾𫖮之临县,见而异之,遣诸子与游,及孙宪之,并受经句。欢年二十余,更从豫章雷次宗咨玄儒诸义。母亡,水浆不入口六七日,庐于墓次,遂隐遁不仕。于剡天台山开馆聚徒,受业者常近百人。欢早孤,每读诗至‘哀哀父母’。辄执书恸泣,学者由是废蓼莪篇不复讲。
太祖辅政,悦欢风教,征为扬州主簿,遣中使迎欢。及践阼,乃至。欢称山谷臣顾欢上表曰:‘臣闻举网提纲,振裘持领,纲领既理,毛目自张。然则道德,纲也;物势,目也。上理其纲,则万机时序;下张其目,则庶官不旷。是以汤、武得势师道则祚延,秦、项忽道任势则身戮。夫天门开阖,自古有之,四气相新,𫄨裘代进。今火泽易位,三灵改宪,天树明德,对时育物,搜扬仄陋,野无伏言。是以穷谷愚夫,敢露偏管,谨删撰老氏,献治纲一卷。伏愿稽古百王,斟酌时用,不以刍荛弃言,不以人微废道,则率土之赐也,微臣之幸也。幸赐一疏,则上下交泰,虽不求民而民悦,不祈天而天应,应天悦民,则皇基固矣。臣志尽幽深,无与荣势,自足云霞,不须禄养。陛下既远见寻求,敢不尽言。言既尽矣,请从此退。’
是时员外郎刘思效表陈谠言曰:‘宋自大明以来,渐见凋弊,征赋有增于往,天府尤贫于昔。兼军警屡兴,伤夷不复,戍役残丁,储无半菽,小民嗷嗷,无乐生之色。贵势之流,货室之族,车服伎乐,争相奢丽,亭池第宅,竞趣高华。至于山泽之人,不敢采饮其水草。贫富相辉,捐源尚末。陛下宜发明诏,吐德音,布惠泽,禁邪伪,薄赋敛,省傜役,绝奇丽之赂,塞郑、卫之倡,变历运之化,应质文之用,不亦大哉!又彭、汴有鸱枭之巢,青丘为狐兔之窟,虐害逾纪,残暴日滋。鬼泣旧泉,人悲故壤,童孺视编发而惭生,耆老看左衽而耻没。陛下宜仰答天人引领之望,下吊甿黎倾首之勤,授钺卫、霍之将,遗策萧、张之师,万道俱前,穷山荡谷。此即恒山不足指而倾,渤海不足饮而竭,岂徒残寇尘灭而已哉!’
上诏曰:‘朕夙旦惟夤,思弘治道,伫梦岩滨,垂精管库,旰食萦怀,其勤至矣。吴郡顾欢、散骑郎刘思效,或至自丘园,或越在冗位,并能献书金门,荐辞凤阙,辨章治体,有协朕心。今出其表,外可详择所宜,以时敷奏。欢近已加旍贲,思效可付选铨序,以显谠言。’欢东归,上赐麈尾、素琴。
永明元年,诏征欢为太学博士,同郡顾黯为散骑郎。黯字长孺,有隐操,与欢俱不就征。
欢晚节服食,不与人通。每旦出户,山鸟集其掌取食。事黄老道,解阴阳书,为数术多效验。初元嘉末,出都寄住东府,忽题柱云:‘三十年二月二十一日。’因东归。后太初弑逆,果是此年月。自知将终,赋诗言志云:‘精气因天行,游魂随物化。’克死日,卒于剡山,身体柔软,时年六十四。还葬旧墓,木连理出墓侧,县令江山图表状。世祖诏欢诸子,撰欢文议三十卷。
佛道二家,立教既异,学者互相非毁。欢著夷夏论曰:
夫辨是与非,宜据圣典。寻二教之源,故两标经句。道经云:‘老子入关之天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曰净妙,老子因其昼寝,乘日精入净妙口中,后年四月八日夜半时,剖左腋而生,坠地即行七步,于是佛道兴焉。’此出玄妙内篇。佛经云:‘释迦成佛,有尘劫之数。’出法华无量寿。或‘为国师道士,儒林之宗’。出瑞应本起。
欢论之曰:五帝、三皇,莫不有师。国师道士,无过老、庄,儒林之宗,孰出周、孔。若孔、老非佛,谁则当之。然二经所说,如合符契。道则佛也,佛则道也。其圣则符,其迹则反。或和光以明近;或曜灵以示远。道济天下,故无方而不入;智周万物,故无物而不为。其入不同,其为必异。各成其性,不易其事。是以端委搢绅,诸华之容;翦发旷衣,群夷之服。擎跽磬折,侯甸之恭;狐蹲狗踞,荒流之肃。棺殡椁葬,中夏之制;火焚水沈,西戎之俗。全形守礼,继善之教;毁貌易性,绝恶之学。岂伊同人,爰及异物。鸟王兽长,往往是佛,无穷世界,圣人代兴。或昭五典,或布三乘。在鸟而鸟鸣,在兽而兽吼。教华而华言,化夷而夷语耳。虽舟车均于致远,而有川陆之节,佛道齐乎达化,而有夷夏之别,若谓其致既均,其法可换者,而车可涉川,舟可行陆乎?今以中夏之性,效西戎之法,既不全同,又不全异。下弃妻孥,上废宗祀。嗜欲之物,皆以礼伸;孝敬之典,独以法屈。悖礼犯顺,曾莫之觉。弱丧忘归,孰识其旧?且理之可贵者,道也;事之可贱者,俗也。舍华效夷,义将安取?若以道邪?道固符合矣。若以俗邪?俗则大乖矣。
屡见刻舷沙门,守株道士,交诤小大,互相弹射。或域道以为两,或混俗以为一。是牵异以为同,破同以为异。则乖争之由,淆乱之本也。寻圣道虽同,而法有左右。始乎无端,终乎无末。泥洹仙化,各是一术。佛号正真,道称正一。一归无死,真会无生。在名则反,在实则合。但无生之教赊,无死之化切。切法可以进谦弱,赊法可以退夸强。佛教文而博,道教质而精。精非麤人所信,博非精人所能。佛言华而引,道言实而抑。抑则明者独进,引则昧者竞前。佛经繁而显,道经简而幽。幽则妙门难见,显则正路易遵。此二法之辨也。
圣匠无心,方圆有体,器既殊用,教亦异施。佛是破恶之方,道是兴善之术。兴善则自然为高,破恶则勇猛为贵。佛迹光大,宜以化物;道迹密微,利用为己。优劣之分,大略在兹。
夫蹲夷之仪,娄罗之辩,各出彼俗,自相聆解。犹虫嚾鸟聒,何足述效。
欢虽同二法,而意党道教。宋司徒袁粲托为道人通公駮之,其略曰:
白日停光,恒星隐照,诞降之应,事在老先,似非入关,方炳斯瑞。
又老、庄、周、孔,有可存者,依日末光,凭释遗法,盗牛窃善,反以成蠹,检究源流,终异吾党之为道耳。
西域之记,佛经之说,俗以膝行为礼,不慕蹲坐为恭,道以三绕为虔,不尚踞傲为肃。岂专戎土,爰亦兹方。襄童谒帝,膝行而进;赵王见周,三环而止。今佛法在华,乘者常安;戒善行交,蹈者恒通。文王造周,大伯创吴,革化戎夷,不因旧俗。岂若舟车,理无代用。佛法垂化,或因或革。清信之士,容衣不改;息心之人,服貌必变。变本从道,不遵彼俗,教风自殊,无患其乱。
孔、老、释迦,其人或同,观方设教,其道必异。孔、老治世为本,释氏出世为宗。发轸既殊,其归亦异。符合之唱,自由臆说。
又仙化以变形为上,泥洹以陶神为先。变形者白首还缁,而未能无死;陶神者使尘惑日损,湛然常存。泥洹之道,无死之地,乖诡若此,何谓其同?
欢答曰:
案道经之作,著自西周,佛经之来,始乎东汉,年逾八百,代悬数十。若谓黄老虽久,而滥在释前,是吕尚盗陈恒之齐,刘季窃王莽之汉也。
经云,戎气强犷,乃复略人颊车邪?又夷俗长跽,法与华异,翘左跂右,全是蹲踞。故周公禁之于前,仲尼戒之于后。又舟以济川,车以征陆,佛起于戎,岂非戎俗素恶邪?道出于华,岂非华风本善邪?今华风既变,恶同戎狄,佛来破之,良有以矣。佛道实贵,故戒业可遵;戎俗实贱,故言貌可弃。今诸华士女,民族弗革,而露首偏踞,滥用夷礼,云于翦落之徒,全是胡人,国有旧风,法不可变。
又若观风流教,其道必异,佛非东华之道,道非西戎之法,鱼鸟异渊,永不相关,安得老、释二教,交行八表。今佛既东流,道亦西迈,故知世有精麤,教有文质。然则道教执本以领末,佛教救末以存本。请问所异,归在何许?若以翦落为异,则胥靡翦落矣。若以立像为异,则俗巫立像矣。此非所归,归在常住。常住之象,常道孰异?
神仙有死,权便之说。神仙是大化之揔称,非穷妙之至名。至名无名,其有名者二十七品,仙变成真,真变成神,或谓之圣,各有九品,品极则入空寂,无为无名。若服食茹芝,延寿万亿,寿尽则死,药极则枯,此修考之士,非神仙之流也。
明僧绍正二教论以为‘佛明其宗,老全其生。守生者蔽,明宗者通。今道家称长生不死,名补天曹,大乖老、庄立言本理’。文惠太子、竟陵王子良并好释法。吴兴孟景翼为道士,太子召入玄圃园。众僧大会,子良使景翼礼佛,景翼不肯,子良送十地经与之。景翼造正一论。大略曰:‘宝积云“佛以一音广说法”。老子云“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一”之为妙,空玄绝于有境,神化赡于无穷,为万物而无为,处一数而无数,莫之能名,强号为一。在佛曰“实相”,在道曰“玄牝”。道之大象,即佛之法身。以不守之守守法身,以不执之执执大象。但物有八万四千行,说有八万四千法。法乃至于无数,行亦逮于无央。等级随缘,须导归一。归一曰回向,向正即无邪。邪观既遣,亿善日新。三五四六,随用而施。独立不改,绝学无忧。旷劫诸圣,共遵斯“一”。老、释未始于尝分,迷者分之而未合。亿善遍修,修遍成圣,虽十号千称,终不能尽。终不能尽,岂可思议。’司徒从事中郎张融作门律云:‘道之与佛,逗极无二。吾见道士与道人战儒墨,道人与道士狱是非。昔有鸿飞天首,积远难亮。越人以为凫,楚人以为乙,人自楚越,鸿常一耳。’以示太子仆周颙。颙难之曰:‘虚无法性,其寂虽同,位寂之方,其旨则别。论所谓“逗极无二”者,为逗极于虚无,当无二于法性耶?足下所宗之本一物为鸿乙耳。驱驰佛道,无免二末。未知高鉴缘何识本,轻而宗之,其有旨乎?’往复文多不载。
欢口不辩,善于着笔。著三名论,甚工,锺会四本之流也。又注王弼易二系,学者传之。
始兴人卢度,亦有道术。少随张永北征。永败,虏追急,阻淮水不得过。度心誓曰:‘若得免死,从今不复杀生。’须臾见两楯流来,接之得过。后隐居西昌三顾山,鸟兽随之。夜有鹿触其壁,度曰:‘汝坏我壁。’鹿应声去。屋前有池养鱼,皆名呼之,鱼次第来,取食乃去。逆知死年月,与亲友别。永明末,以寿终。
初,永明三年,征骠骑参军顾惠胤为司徒主簿。惠胤,宋镇军将军觊之弟子也。闲居养志,不应征辟。
臧荣绪,东莞莒人也。祖奉先,建陵令,父庸民,国子助教。
荣绪幼孤,躬自灌园,以供祭祀。母丧后,乃著嫡寝论,扫洒堂宇,置筵席,朔望辄拜荐,甘珍未尝先食。
纯笃好学,括东西晋为一书,纪、录、志、传百一十卷。隐居京口教授。南徐州辟西曹,举秀才,不就。太祖为扬州,征荣绪为主簿,不到。司徒褚渊少时尝命驾寻之。建元中,启太祖曰:‘荣绪,朱方隐者。昔臧质在宋,以国戚出牧彭岱,引为行佐,非其所好,谢疾求免。蓬庐守志,漏湿是安,灌蔬终老。与友关康之沈深典素,追古著书,撰晋史十袠,赞论虽无逸才,亦足弥纶一代。臣岁时往京口,早与之遇。近报其取书,始方送出,庶得备录渠阁,采异甄善。’上答曰:‘公所道臧荣绪者,吾甚志之。其有史翰,欲令入天禄,甚佳。’
荣绪惇爱五经,谓人曰:‘昔吕尚奉丹书,武王致斋降位,李、释教诫,并有礼敬之仪。因甄明至道,乃著拜五经序论。常以宣尼生庚子日,陈五经拜之。自号‘被褐先生’。又以饮酒乱德,言常为诫。永明六年,卒。年七十四。
初,荣绪与关康之俱隐在京口,世号为‘二隐’。康之字伯愉,河东人。世居丹徒。以坟籍为务。四十年不出门。不应州府辟。宋太始中,征通直郎,不就。晚以母老家贫,求为岭南小县。性清约,独处一室,稀与妻子相见。不通宾客。弟子以业传受。尤善左氏春秋。太祖为领军,素好此学,送春秋五经,康之手自点定,并得论礼记十余条。上甚悦,宝爱之。遗诏以经本入玄宫。宋末卒。
何求字子有,庐江灊人也。祖尚之,宋司空,父铄,宜都太守。
求元嘉末为宋文帝挽郎,解褐著作郎,中军卫军行佐,太子舍人,平南参军,抚军主簿,太子洗马,丹阳、吴郡丞。清退无嗜欲。又除征北参军事,司徒主簿,太子中舍人。泰始中,妻亡,还吴葬旧墓,除中书郎,不拜。仍住吴,居波若寺,足不逾户,人莫见其面。明帝崩,出奔国哀,除为司空从事中郎,不就。乃除永嘉太守。求时寄住南涧寺,不肯诣台,乞于寺拜受,见许。一夜忽乘小船逃归吴,隐虎丘山,复除黄门郎,不就。永明四年,世祖以为太中大夫,又不就。七年,卒。年五十六。
初,求母王氏为父所害,求兄弟以此无宦情。
求弟点,少不仕。宋世征为太子洗马,不就。隐居东离门卞望之墓侧。性率到,鲜狎人物。建元中,褚渊、王俭为宰相,点谓人曰:‘我作齐书已竟,赞云:“渊既世族,俭亦国华。不赖舅氏,遑恤外家。”’俭欲候之,知不可见,乃止。永明元年,征中书郎。豫章王命驾造门,点从后门逃去。竟陵王子良闻之,曰:‘豫章王尚不屈,非吾所议。’遗点叔夜酒杯、徐景山酒枪以通意。点常自得,遇酒便醉,交游宴乐不隔也。永元中,京师频有军寇,点尝结裳为袴,与崔慧景共论佛义,其语默之迹如此。
点弟胤,有儒术,亦怀隐遁之志。所居宅名为小山。隆昌中,为中书令,以皇后从叔见亲宠。明帝即位,胤卖园宅,将遂本志。建武四年,为散骑常侍、巴陵王师。闻吴兴太守谢朏致仕,虑后之,于是奉表不待报而去,隐会稽山。上大怒,令有司奏弹胤,然发优诏焉。永元二年,征散骑常侍,太常卿。
刘虬字灵预,南阳涅阳人也。旧族,徙居江陵。虬少而抗节好学,须得禄便隐。宋泰始中,仕至晋平王骠骑记室,当阳令。罢官归家,静处断谷,饵术及胡麻。
建元初,豫章王为荆州,教辟虬为别驾,与同郡宗测、新野庾易并遣书礼请,虬等各修笺答,而不应辟命。永明三年,刺史庐陵王子卿表虬及同郡宗测、宗尚之、庾易、刘昭五人,请加蒲车束帛之命。诏征为通直郎,不就。
竟陵王子良致书通意。虬答曰:‘虬四节卧病,三时营灌,畅余阴于山泽,托暮情于鱼鸟,宁非唐、虞重恩,周、邵宏施?虬进不研机入玄,无洙泗稷馆之辩;退不凝心出累,非冢间树下之节。远泽既洒,仁规先著。谨收樵牧之嫌,敬加轼躔之义。’
虬精信释氏,衣麤布衣,礼佛长斋。注法华经,自讲佛义。以江陵西沙洲去人远,乃徙居之。建武二年,诏征国子博士,不就。其冬虬病,正昼有白云徘徊檐户之内,又有香气及磬声,其日卒。年五十八。
刘昭与虬同宗。州辟祭酒从事,不就。隐居山中。
庾易字幼简,新野新野人也。徙居属江陵。祖玫,巴郡太守,父道骥,安西参军。
易志性恬隐,不交外物。建元元年,刺史豫章王辟为骠骑参军,不就。临川王映临州,独重易,上表荐之,饷麦百斛。易谓使人曰:‘民樵采麋鹿之伍,终其解毛之衣,驰骋日月之车,得保自耕之禄,于大王之恩,亦已深矣。’辞不受。永明三年,诏征太子舍人,不就。以文义自乐。安西长史袁彖钦其风,通书致遗。易以连理机竹翘书格报之。建武二年,诏复征为司徒主簿,不就。卒。
宗测字敬微,南阳人,宋征士炳孙也。世居江陵。测少静退,不乐人间。叹曰:‘家贫亲老,不择官而仕,先哲以为美谈,余窃有惑。诚不能潜感地金,冥致江鲤,但当用天道,分地利。孰能食人厚禄,忧人重事乎?’
州举秀才,主簿,不就。骠骑豫章王征为参军,测答府召云:‘何为谬伤海鸟,横斤山木?’母丧,身负土植松柏。豫章王复遣书请之,辟为参军。测答曰:‘性同鳞羽,爱止山壑,眷恋松筠,轻迷人路。纵宕岩流,有若狂者,忽不知老至,而今鬓已白,岂容课虚责有,限鱼慕鸟哉!’永明三年,诏征太子舍人,不就。
欲游名山,乃写祖炳所画尚子平图于壁上。测长子宦在京师,知父此旨,便求禄还为南郡丞,付以家事。刺史安陆王子敬、长史刘寅以下皆赠送之,测无所受。赍老子庄子二书自随。子孙拜辞悲泣,测长啸不视,遂往庐山,止祖炳旧宅。
鱼复侯子响为江州,厚遣赠遗。测曰:‘少有狂疾,寻山采药,远来至此。量腹而进松术,度形而衣薜萝,淡然已足,岂容当此横施!’子响命驾造之,测避不见。后子响不告而来,奄至所住,测不得已,巾褐对之,竟不交言,子响不悦而退。尚书令王俭饷测蒲褥。
顷之,测送弟丧还西,仍留旧宅永业寺,绝宾友,唯与同志庾易、刘虬、宗人尚之等往来讲说。刺史随王子隆至镇,遣别驾宗哲致劳问,测笑曰:‘贵贱理隔,何以及此。’竟不答。建武二年,征为司徒主簿,不就,卒。
测善画,自图阮籍遇苏门于行障上,坐卧对之。又画永业佛影台,皆为妙作。颇好音律,善易老,续皇甫谧高士传三卷。又尝游衡山七岭,著衡山、庐山记。
尚之字敬文,亦好山泽。与刘虬俱以骠骑记室不仕。宋末,刺史武陵王辟赞府,豫章王辟别驾,并不就。永明中,与刘虬同征为通直郎,和帝中兴初,又征为咨议,并不就。寿终。
杜京产字景齐,吴郡钱唐人。杜子恭玄孙也。祖运,为刘毅卫军参军,父道鞠,州从事,善弹棋,世传五斗米道,至京产及子栖。
京产少恬静,闭意荣宦。颇涉文义,专修黄老。会稽孔觊,清刚有峻节,一见而为款交。郡召主簿,州辟从事,称疾去。除奉朝请,不就。与同郡顾欢同契,始宁东山开舍授学。建元中,武陵王晔为会稽,太祖遣儒士刘𤩽入东为晔讲说,京产请𤩽至山舍讲书,倾资供待,子栖躬自屣履,为𤩽生徒下食,其礼贤如此。孔稚珪、周颙、谢蘥并致书以通殷懃。
永明十年,稚珪及光禄大夫陆澄、祠部尚书虞悰、太子右率沈约、司徒右长史张融表荐京产曰:‘窃见吴郡杜京产,洁静为心,谦虚成性,通和发于天挺,敏达表于自然。学遍玄、儒,博通史、子,流连文艺,沈吟道奥。泰始之朝,挂冠辞世,遁舍家业,隐于太平。葺宇穷岩,采芝幽涧,耦耕自足,薪歌有余。确尔不群,淡然寡欲,麻衣藿食,二十余载。虽古之志士,何以加之。谓宜释巾幽谷,结组登朝,则喦谷含懽,薜萝起抃矣。’不报。建武初,征员外散骑侍郎,京产曰:‘庄生持钓,岂为白璧所回。’辞疾不就。年六十四,永元元年,卒。
会稽孔道征,守志业不仕,京产与之友善。
永明中,会稽锺山有人姓蔡,不知名。山中养鼠数十头,呼来即来,遣去便去。言语狂易,时谓之‘谪仙’。不知所终。
沈𬴊士字云祯,吴兴武康人也。祖膺期,晋太中大夫。
𬴊士少好学,家贫,织帘诵书,口手不息。宋元嘉末,文帝令尚书仆射何尚之抄撰五经,访举学士,县以𬴊士应选。尚之谓子偃曰:‘山东故有奇士也。’少时,𬴊士称疾归郷,更不与人物通。养孤兄子,义著郷曲。
或劝𬴊士仕,答曰:‘鱼县兽槛,天下一契,圣人玄悟,所以每履吉先。吾诚未能景行坐忘,何为不希企日损。’乃作玄散赋以绝世。太守孔山士辟,不应。宗人徐州刺史昙庆、侍中怀文、左率勃来候之,𬴊士未尝答也。隐居余不吴差山,讲经教授,从学者数十百人,各营屋宇,依止其侧。𬴊士重陆机连珠,每为诸生讲之。
征北张永为吴兴,请𬴊士入郡。𬴊士闻郡后堂有好山水,乃往停数月。永欲请为功曹,使人致意。𬴊士曰:‘明府德履冲素,留心山谷,民是以被褐负杖,忘其疲病。必欲饰浑沌以蛾眉,冠越客于文冕,走虽不敏,请附高节,有蹈东海而死尔。’永乃止。
昇明末,太守王奂上表荐之,诏征为奉朝请,不就。永明六年,吏部郎沈渊、中书郎沈约又表荐𬴊士义行,曰:‘吴兴沈𬴊士,英风夙挺,峻节早树,贞粹禀于天然,综博生乎笃习。家世孤贫,藜藿不给,怀书而耕,白首无倦,挟琴采薪,行歌不辍。长兄早卒,孤侄数四,摄尪鞠稚,吞苦推甘。年逾七十,业行无改。元嘉以来,聘召仍叠,玉质逾洁,霜操日严。若使闻政王庭,服道槐掖,必能孚朝规于边鄙,播圣泽于荒垂。’诏又征为太学博士,建武二年,征著作郎,永元二年,征太子舍人,并不就。
𬴊士负薪汲水,并日而食,守操终老。笃学不倦,遭火,烧书数千卷,𬴊士年过八十,耳目犹聦明,手以反故抄写,火下细书,复成二三千卷,满数十箧,时人以为养身静嘿之所致也。著周易两系庄子内篇训,注易经、礼记、春秋、尚书、论语、孝经、丧服、老子要略数十卷。以杨王孙、皇甫谧深达生死,而终礼矫伪,乃自作终制。年八十六,卒。
同郡沈俨之,字士恭,徐州刺史昙庆子,亦不仕。征太子洗马,永明元年,征中书郎。
三年,又诏征前南郡国常侍沈𫖮为著作郎,建武二年,征太子舍人,永元二年,征通直郎。𫖮字处默,宋领军寅之兄孙也。
吴苞字天盖,濮阳鄄城人也。儒学,善三礼及老、庄。宋泰始中,过江聚徒教学。冠黄葛巾,竹麈尾,蔬食二十余年。隆昌元年,诏曰:‘处士濮阳吴苞,栖志穹谷,秉操贞固,沈情味古,白首弥厉。征太学博士。’不就。始安王遥光、右卫江祏于蒋山南为立馆,自刘𤩽卒后,学者咸归之。以寿终。
鲁国孔嗣之,字敬伯。宋世与太祖俱为中书舍人,并非所好,自庐陵郡去官,隐居锺山,朝廷以为太中大夫。建武三年,卒。
徐伯珍字文楚,东阳太末人也。祖父并郡掾史。
伯珍少孤贫,书竹叶及地学书。山水暴出,漂溺宅舍,村邻皆奔走,伯珍累床而止,读书不辍。叔父璠之与颜延之友善,还祛蒙山立精舍讲授,伯珍往从学,积十年,究寻经史,游学者多依之。太守琅邪王昙生、吴郡张淹并加礼辟,伯珍应召便退,如此者凡十二焉。征士沈俨造膝谈论,申以素交。吴郡顾欢擿出尚书滞义,伯珍训答甚有条理,儒者宗之。
好释氏、老庄,兼明道术,岁常旱,伯珍筮之,如期雨澍。举动有礼,过曲木之下,趋而避之。早丧妻,晚不复重娶,自比曾参。宅南九里有高山,班固谓之九岩山,后汉龙丘苌隐处也。山多龙须柏,望之五采,世呼为妇人岩。二年,伯珍移居之。门前生梓树,一年便合抱。馆东石壁夜忽有赤光洞照,俄尔而灭。白雀一双栖其户牖,论者以为隐德之感焉。永明二年,刺史豫章王辟议曹从事,不就。家甚贫窭,兄弟四人,皆白首相对,时人呼为‘四皓’。建武四年,卒。年八十四。受业生凡千余人。
同郡楼幼瑜,亦儒学。著礼捃遗三十卷。官至给事中。
又同郡楼惠明,有道术。居金华山,禽兽毒螫者皆避之。宋明帝闻之,敕出住华林园,除奉朝请,固乞不受,求东归。永明三年,忽乘轻舟向临安县,众不知所以。寻而唐宇之贼破郡。文惠太子呼出住蒋山,又求归,见许。世祖敕为立馆。
史臣曰:顾欢论夷夏,优老而劣释。佛法者,理寂乎万古,迹兆乎中世,渊源浩博,无始无边,宇宙之所不知,数量之所不尽,盛乎哉!真大士之立言也。探机扣寂,有感必应,以大苞小,无细不容。若乃儒家之教,仁义礼乐,仁爱义宜,礼从乐和而已;今则慈悲为本,常乐为宗,施舍惟机,低举成敬。儒家之教,宪章祖述,引古证今,于学易悟;今树以前因,报以后果,业行交酬,连璅相袭。阴阳之教,占气步景,授民以时,知其利害;今则耳眼洞达,心智他通,身为奎井,岂俟甘石。法家之教,出自刑理,禁奸止邪,明用赏罚;今则十恶所坠,五及无间,刀树劔山,焦汤猛火,造受自贻,罔或差贰。墨家之教,遵上俭薄,磨踵灭顶,且犹非吝;今则肤同断瓠,目如井星,授子捐妻,在鹰庇鸽。从横之教,所贵权谋,天口连环,归乎适变;今则一音万解,无待户说,四辩三会,咸得吾师。杂家之教,兼有儒墨;今则五时所宣,于何不尽。农家之教,播植耕耘,善相五事,以艺九谷;今则郁单梗稻,已异阎浮,生天果报,自然饮良。道家之教,执一虚无,得性亡情,凝神勿扰;今则波若无照,万法皆空,岂有道之可名,宁余一之可得。道俗对校,真假将仇,释理奥藏,无往而不有也。能善用之,即真是俗。九流之设,用藉世教,刑名道墨,乖心异旨,儒者不学,无伤为儒;佛理玄旷,实智妙有,一物不知,不成圆圣。若夫神道应现之力,感会变化之奇,不可思议,难用言象。而诸张米道,符水先验,相传师法,祖自伯阳。世情去就,有此二学,僧尼道士,矛楯相非。非唯重道,兼亦殉利。详寻两教,理归一极。但迹有左右,故教成先后。广略为言,自生优劣。道本虚无,非由学至,绝圣弃智,已成有为。有为之无,终非道本。若使本末同无,曾何等级。佛则不然,具缚为种,转暗成明,梯愚入圣。途虽远而可践,业虽旷而有期。劝慕之道,物我无隔。而局情浅智,鲜能胜受。世途揆度,因果二门。鸡鸣为善,未必余庆;脍肉东陵,曾无厄祸。身才高妙,郁滞而靡达;器思庸卤,富厚以终生。忠反见遗;诡乃获用。观此而论,近无罪福,而业有不定,著自经文,三报开宗,斯疑顿晓。史臣服膺释氏,深信冥缘,谓斯道之莫贵也。
赞曰:含贞抱朴,履道敦学。惟兹潜隐,弃鳞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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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五‧列传第三十六  孝义 崔怀慎 公孙僧远 吴欣之 韩系伯 孙淡 华宝 韩灵敏 封延伯 吴达之 王文殊 朱谦之 萧叡明 乐颐 江泌 杜栖 陆绛
子曰:‘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义也。’人之含孝禀义,天生所同,淳薄因心,非俟学至。迟遇为用,不谢始庶之法,骄慢之性,多惭水菽之享。夫色养尽力,行义致身,甘心垄亩,不求闻达,斯即孟氏三乐之辞,仲由负米之叹也。通乎神明,理缘感召。情浇世薄,方表孝慈。故非内德者所以寄心,怀仁者所以标物矣。埋名韫节,鲜或昭著,纪夫事行,以列于篇。
崔怀慎,清河东武城人也。父邪利,鲁郡太守,宋元嘉中,没虏。怀慎与妻房氏笃爱,闻父陷没,即日遣妻,布衣蔬食,如居丧礼。邪利后仕虏中书,戒怀慎不许如此,怀慎得书更号泣。怀慎从叔模为荥阳太守,亦同沈虏,模子虽居处改节,而不废婚宦。大明中,怀慎宗人冀州刺史元孙北使,虏问之曰:‘崔邪利、模并力屈归命,二家子侄,出处不同,义将安在?’元孙曰:‘王尊驱骥,王阳回车,欲令忠孝并弘,臣子两节。’
泰始初,淮北陷没,界上流奔者,多有去就。怀慎因此入北。至桑干,邪利时已卒,怀慎绝而后苏。载丧还青州,徒跣冰雪,土气寒酷,而手足不伤,时人以为孝感。丧毕,以弟在南,建元初,又逃归,而弟亦已亡。怀慎孤贫独立,宗党哀之,日敛给其升米。永明中卒。
公孙僧远,会稽剡人也。治父丧至孝,事母及伯父甚谨,年饥谷贵,僧远省餐减食,以供母、伯。弟亡,无以葬,身贩贴与邻里,供敛送之费。躬负土,手种松柏。兄姊未婚嫁,乃自卖为之成礼。名闻郡县。太祖即位,遣兼散骑常侍虞炎等十二部使行天下,建元三年,表列僧远等二十三人,诏并表门闾,蠲租税。
吴欣之,晋陵利城人也。宋元嘉末,弟尉之为武进县戍,随王诞起义,太初遣军主华钦讨之,吏民皆散,尉之独留,见执将死。欣之诣钦乞代弟命,辞泪哀切,兄弟皆见原。建元三年,有诏蠲表。
永明初,广陵民章起之二息犯罪争死,太守刘悛表以闻。
韩系伯,襄阳人也。事父母谨孝。襄阳土俗,邻居种桑树于界上为志,系伯以桑枝荫妨他地,迁堺上开数尺,邻畔随复侵之,系伯辄更改种。久之,邻人惭愧,还所侵地,躬往谢之。建元三年,蠲租税,表门闾。以寿终。
孙淡,太原人也。居长沙,事母孝,母疾,不眠食,以差为期。母哀之,后有疾,不使知也。豫章王领湘州,辟骠骑行参军。建元三年,蠲租税,表门闾。卒于家。
华宝,晋陵无锡人也。父豪,义熙末,戍长安,宝年八岁。临别,谓宝曰:‘须我还,当为汝上头。’长安陷虏,豪殁。宝年至七十,不婚冠,或问之者,辄号恸弥日,不忍答也。
同郡薛天生,母遭艰菜食,天生亦菜食,母未免丧而死,天生终身不食鱼肉。与弟有恩义。
又同郡刘怀胤与弟怀则,年十岁,遭父丧,不衣絮帛,不食盐菜。建元三年,并表门闾。
韩灵敏,会稽剡人也。早孤,与兄灵珍并有孝性,寻母又亡,家贫无以营凶,兄弟共种众半亩,朝采众子,暮已复生,以此遂办葬事。灵珍亡,无子,妻卓氏守节不嫁,虑家人夺其志,未尝告归,灵敏事之如母。
晋陵吴康之妻赵氏,父亡弟幼,值岁饥,母老病笃,赵诣郷里自卖,言辞哀苦,郷里怜之,人人分升米相救,遂得免。及嫁康之,少时夫亡,家欲更嫁,誓死不贰。
义兴蒋隽之妻黄氏,夫亡不重嫁,逼之,欲赴水自杀,乃止。建元三年,诏蠲租赋,表门闾。
永明元年,会稽永兴倪翼之母丁氏,少丧夫,性仁爱,遭年荒,分衣食以饴里中饥饿者,邻里求借,未尝违。同里陈穰父母死,孤单无亲戚,丁氏收养之,及长,为营婚娶。又同里王礼妻徐氏,荒年客死山阴,丁为买棺器,自往敛葬。元徽末,大雪,商旅断行,村里比屋饥饿,丁自出盐米,计口分赋。同里左侨家露四丧,无以葬,丁为办冢椁。有三调不登者,代为输送。丁长子妇王氏守寡执志不再醮。州郡上言,诏表门闾,蠲租税。
又广陵徐灵礼妻遭火救儿,与儿俱焚死。太守刘悛以闻。
又会稽人陈氏,有三女,无男。祖父母年八九十,老耄无所知,父笃癃病,母不安其室。值岁饥,三女相率于西湖采菱莼,更日至市货卖,未尝亏怠。郷里称为义门,多欲取为妇,长女自伤茕独,誓不肯行。祖父母寻相继卒,三女自营殡葬,为菴舍墓侧。
又永兴概中里王氏女,年五岁,得毒病,两目皆盲。性至孝,年二十,父母死,临尸一叫,眼皆血出,小妹娥舐其血,左目即开,时人称为孝感。县令何昙秀不以闻。
又诸暨东洿里屠氏女,父失明,母痼疾,亲戚相弃,郷里不容。女移父母远住苎罗,昼樵采,夜纺绩,以供养。父母俱卒,亲营殡葬,负土成坟。忽闻空中有声云:‘汝至性可重,山神欲相驱使。汝可为人治病,必得大富。’女谓是○魅,弗敢从,遂得病。积时,邻舍人有中溪蜮毒者,女试治之,自觉病便差,遂以巫道为人治疾,无不愈。家产日益,郷里多欲娶之,以无兄弟,誓守坟墓不肯嫁,为山贼劫杀。县令于琳之具言郡,太守王敬则不以闻。
建武三年,吴兴乘公济妻姚氏生二男,而公济及兄公愿、干伯并卒,各有一子欣之、天保,姚养育之,卖田宅为娶妇,自与二男寄止邻家。明帝诏为其二子婚,表门闾,复徭役。
吴郡范法恂妻褚氏,亦勤苦执妇业。宋昇明中,孙昙瓘谋反亡命,褚谓其子僧简曰:‘孙越州先姑之姊子,与汝父亲则从母兄弟,交则义重古人。逃窜脱不免,汝宜收之。’昙瓘寻伏法,褚氏令僧简往敛葬。年七十余,永明中卒。僧简在都,闻病驰归,未至而褚已卒,将殡,举尸不起,寻而僧简至焉。
封延伯字仲琏,渤海人也。有学行,不与世人交,事寡嫂甚谨。州辟主簿,举秀才,不就。后乃仕。垣崇祖为豫州,启太祖用为长史,带梁郡太守。以疾自免,侨居东海,遂不至京师。三世同财,为北州所宗附。豫章王辟中兵,不就,卒。
建元三年,大使巡行天下,义兴陈玄子四世一百七十口同居。武陵郡邵荣兴、文献叔八世同居。东海徐生之、武陵范安祖、李圣伯、范道根五世同居。零陵谭弘宝、衡阳何弘、华阳阳黑头疏从四世同居,并共衣食。诏表门闾,蠲租税。又蜀郡王续祖、华阳郝道福并累世同爨。建武三年,明帝诏表门闾,蠲调役。
吴达之,义兴人也。嫂亡无以葬,自卖为十夫客,以营冢椁。从祖弟敬伯夫妻荒年被略卖江北,达之有田十亩,货以赎之,与之同财共宅。郡命为主簿,固以让兄。又让世业旧田与族弟,弟亦不受,田遂闲废。建元三年,诏表门闾。
河南辛普明侨居会稽,自少与兄共处一帐,兄亡,以帐施灵座,夏月多蚊,普明不以露寝见色。兄将葬,邻人嘉其义,赙助甚多,普明初受,后皆反之。赠者甚怪,普明曰:‘本以兄墓不周,故不逆来意。今何忍亡者余物以为家财。’后遭母丧,几至毁灭。扬州刺史豫章王辟为议曹从事。年五十,卒。
又有何伯玙,弟幼玙,俱厉节操。养孤兄子,及长为婚,推家业尽与之。安贫枯槁,诲人不倦,郷里呼为人师。郡守下车,莫不修谒。永明十一年,伯玙卒。幼玙少好佛法,翦落长斋,持行精苦。梁初卒。兄弟年并八十余。
王文殊,吴兴故鄣人也。父没虏,文殊思慕泣血,蔬食山谷三十余年。太守谢 24162.gif 板为功曹,不就。永明十一年,太守孔琇之表曰:‘文殊性挺五常,心符三教。以父没獯庭,抱终身之痛,专席恒居,衔罔极之恤。服纻缟以经年,饵蔬菽以俟命,婚义灭于天情,官序空于素抱。傥降甄异之恩,榜其闾里。’郁林诏榜门,改所居为‘孝行里’。
朱谦之字处光,吴郡钱唐人也。父昭之,以学解称于郷里。谦之年数岁,所生母亡,昭之假葬田侧,为族人朱幼方燎火所焚。同产姊密语之,谦之虽小,便哀戚如持丧。年长不婚娶。永明中,手刃杀幼方,诣狱自系。县令申灵勗表上,别驾孔稚珪、兼记室刘琎、司徒左西掾张融笺与刺史豫章王曰:‘礼开报仇之典,以申孝义之情;法断相杀之条,以表权时之制。谦之挥刃斩冤,既申私礼;系颈就死,又明公法。今仍杀之,则成当世罪人;宥而活之,即为盛朝孝子。杀一罪人,未足弘宪;活一孝子,实广风德。张绪陆澄,是其郷旧,应具来由。融等与谦之并不相识,区区短见,深有恨然。’豫章王言之世祖,时吴郡太守王慈、太常张绪、尚书陆澄并表论其事,世祖嘉其义,虑相复报,乃遣谦之随曹虎西行。将发,幼方子恽于津阳门伺杀谦之,谦之之兄选之又刺杀恽,有司以闻。世祖曰:‘此皆是义事,不可问。’悉赦之。吴兴沈𫖮闻而叹曰:‘弟死于孝,兄殉于义。孝友之节,萃此一门。’选之字处林,有志节,著辩相论。幼时顾欢见而异之,以女妻焉。官至江夏王参军。
萧叡明,南兰陵人。领军将军谌从祖兄弟也。父孝孙,左军。叡明初仕员外殿中将军。少有至性,奉亲谨笃。母病躬祷,夕不假寐,及亡,不胜哀而卒。永明五年,世祖诏曰:‘龙骧将军、安西中兵参军、松滋令萧叡明,爱敬淳深,色养尽礼,丧过乎哀,遂致毁灭。虽未达圣教,而一至可愍。宜加荣命,以矜善人。可赠中书郎。’
乐颐字文德,南阳涅阳人。世居南郡。少而言行和谨,仕为京府参军。父在郢州病亡,颐忽思父涕泣,因请假还,中路果得父凶问。颐便徒跣号咷,出陶家后渚,遇商人附载西上,水浆不入口数日。尝遇病,与母隔壁,忍痛不言,啮被至碎,恐母之哀己也。
湘州刺史王僧虔引为主簿,以同僚非人,弃官去。吏部郎庾杲之尝往候,颐为设食,枯鱼菜菹而已。杲之曰:‘我不能食此。’母闻之,自出常膳鱼羹数种。杲之曰:‘卿过于茅季伟,我非郭林宗。’仕至郢州治中,卒。
弟预亦孝,父临亡,执其手以托郢州行事王奂,预悲感闷绝,吐血数升,遂发病。官至骠骑录事。隆昌末,预谓丹阳尹徐孝嗣曰:‘外传藉藉,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托付之重,恐不得同人此举。人笑褚公,至今齿冷。’孝嗣心甚纳之。建武中,为永世令,民怀其德。卒官。有一老妪行担斛蔌叶将诣市,闻预死,弃担号泣。
雁门解仲恭,亦侨居南郡。家行敦睦,得纤豪财利,辄与兄弟平分。母病经时不差,入山采药,遇一老父语之曰:‘得丁公藤,病立愈。此藤近在前山际高树垂下便是也。’忽然不见。仲恭如其言得之,治病,母即差。至今江陵人犹有识此藤者。
江泌字士清,济阳考城人也。父亮之,员外郎。泌少贫,昼日斫屟,夜读书,随月光握卷升屋。性行仁义,衣弊,恐虱饥死,乃复取置衣中。数日闲,终身无复虱。母亡后,以生阙供养,遇鲑不忍食。食菜不食心,以其有生意也。
历仕南中郎行参军,所给募吏去役,得时病,莫有舍之者,吏扶杖投泌,泌亲自隐恤,吏死,泌为买棺。无僮役,兄弟共舆埋之。领国子助教。乘牵车至染乌头,见老翁步行,下车载之,躬自步去。
世祖以为南康王子琳侍读。建武中,明帝害诸王后,泌忧念子琳,诣志公道人问其祸福。志公覆香𬬻灰示之,曰:‘都尽。无所余。’及子琳被害,泌往哭之,泪尽,继之以血。亲视殡葬,乃去。时广汉王侍读严桓之亦哭王尽哀。
泌寻卒。泌族人兖州治中泌,黄门郎悆子也,与泌同名。世谓泌为‘孝江泌’以别之。
杜栖字孟山,吴郡钱唐人,征士京产子也。同郡张融与京产相友,每相造言论,栖常在侧。融指栖曰:‘昔陈太丘之召元方,方之为劣。以今方古,古人何贵。’栖出京师,从儒士刘𤩽受学。善清言,能弹琴饮酒,名儒贵游多敬待之。中书郎周颙与京产书曰:‘贤子学业清标,后来之秀。嗟爱之怀,岂知云已。所谓人之英彦,若己有之也。’刺史豫章王闻其名,辟议曹从事,仍转西曹佐。竟陵王子良数致礼接。国子祭酒何胤治礼,又重栖,以为学士,掌婚冠仪。
以父老归养,怡情垄亩。栖肥白长壮,及京产疾,旬日闲便皮骨自支。京产亡,水浆不入口七日,晨夕不罢哭,不食盐菜。每营买祭奠,身自看视,号泣不自持。朔望节岁,绝而复续,吐血数升。时何胤、谢朏并隐东山,遗书敦譬,诫以毁灭。至祥禫,暮梦见其父,恸哭而绝。初,胤兄点见栖叹曰:‘卿风韵如此,虽获嘉誉,不永年矣。’卒时年三十六。当世咸嗟惜焉。
建武二年,剡县有小儿,年八岁,与母俱得赤班病。母死,家人以小儿犹恶,不令其知。小儿疑之,问云:‘母尝数问我病,昨来觉声羸,今不复闻,何谓也?’因自投下床,匍匐至母尸侧,顿绝而死。郷邻告之县令宗善才,求表庐,事竟不行。
陆绛字魏卿,吴郡人也。父闲,字遐业,有风概,与人交,不苟合。少为同郡张绪所知,仕至扬州别驾。明帝崩,闲谓所亲曰:‘宫车晏驾,百司将听于冢宰。主王地重才弱,必不能振,难将至矣。’乃感心疾,不复预州事。刺史始安王遥光反,事败,闲以纲佐被召至杜姥宅,尚书令徐孝嗣启闲不预逆谋,未及报,徐世檦令杀之。绛时随闲,抱闲颈乞代死,遂并见杀。
史臣曰:浇风一起,人伦毁薄,抑引之教徒闻,珪璋之璞罕就。若令事长移忠,傥非行举,姜桂辛酸,容迁本质。而旌闾变里,问饩存牢,不过鳏寡齐矜,力田等劝。其于扶奖名教,未为多也。
赞曰:孝为行首,义实因心。白华秉节,寒木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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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六‧列传第三十七  幸臣 纪僧真 刘系宗 茹法亮 吕文显 吕文度
有天象,必有人事焉。幸臣一星,列于帝座。经礼立教,亦著近臣之服。亲幸之义,其来已久。爰自衰周,侯伯专命,桓、文霸主,至于战国,宠用近习,不乏于时矣。汉文幸邓通,虽钱遍天下,位止郎中。孝武韩嫣、霍去病,遂至侍中大司马。迄于魏、晋,世任权重,才位稍爽,而信幸唯均。
中书之职,旧掌机务。汉元以令仆用事,魏明以监令专权,及在中朝,犹为重寄。陈准归任上司,荀勗恨于失职。晋令舍人位居九品,江左置通事郎,管司诏诰。其后郎还为侍郎,而舍人亦称通事。元帝用琅邪刘超,以谨慎居职。宋文世,秋当、周纠并出寒门。孝武以来,士庶杂选,如东海鲍照,以才学知名。又用鲁郡巢尚之,江夏王义恭以为非选。帝遣尚书二十余牒,宣敕论辩,义恭乃叹曰:‘人主诚知人。’及明帝世,胡母颢、阮佃夫之徒,专为佞幸矣。
齐初亦用久劳,及以亲信。关谳表启,发署诏敕。颇涉辞翰者,亦为诏文,侍郎之局,复见侵矣。建武世,诏命殆不关中书,专出舍人。省内舍人四人,所直四省,其下有主书令史,旧用武官,宋改文吏,人数无员。莫非左右要密,天下文簿板籍,入副其省,万机严秘,有如尚书外司。领武官,有制局监,领器仗兵役,亦用寒人被恩幸者。今立幸臣篇,以继前史之末云。
纪僧真,丹阳建康人也。僧真少随逐征西将军萧思话及子惠开,皆被赏遇。惠开性苛,僧真以微过见罚,既而委任如旧。及罢益州还都,不得志,僧真事之愈谨。惠开临终叹曰:‘纪僧真方当富贵,我不见也。’乃以僧真托刘秉、周颙。初,惠开在益州,土反,被围危急,有道人谓之曰:‘城围寻解。檀越贵门后方大兴,无忧外贼也。’惠开密谓僧真曰:‘我子弟见在者,并无异才。政是道成耳。’僧真忆其言,乃请事太祖。随从在淮阴,以闲书题,令荅远近书疏。自寒官历至太祖冠军府参军、主簿。僧真梦蒿艾生满江,惊而白之。太祖曰:‘诗人采萧,萧即艾也。萧生断流,卿勿广言。’其见亲如此。
元徽初,从太祖顿新亭,拒桂阳贼。萧惠朗突入东门,僧真与左右共拒战。贼退,太祖命僧真领亲兵,游逻城中。事宁,除南台御史、太祖领军功曹。上将废立,谋之袁粲、褚渊,僧真启上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明公岂得默己,坐受夷灭。存亡之机,仰希熟虑。’太祖纳之。
太祖欲度广陵起兵,僧真又启曰:‘主上虽复狂衅,虐加万民,而累世皇基,犹固盘石。今百口北度,何必得俱。纵得广陵城,天子居深宫施号令,目明公为逆,何以避此?如其不胜,则应北走胡中,窃谓此非万全策也。’上曰:‘卿顾家,岂能逐我行耶。’僧真顿首称无贰。昇明元年,除员外郎,带东武城令。寻除给事中、邵陵王参军。
太祖坐东府高楼,望石头城,僧真在侧。上曰:‘诸将劝我诛袁、刘,我意不欲便尔。’及沈攸之事起,从太祖入朝堂。石头反夜,太祖遣众军掩讨。宫城中望石头火光及叫声甚盛,人怀不测。僧真谓众曰:‘叫声不绝,是必官军所攻。火光起者,贼不容自烧其城,此必官军胜也。’寻而启石头平。上出顿新亭,使僧真领千人在帐内。初,上在领军府,令僧真学上手迹下名,至是报荅书疏,皆付僧真,上观之,笑曰:‘我亦不复能别也。’初,上在淮阴治城,得一锡趺,大数尺,下有篆文,莫能识者。僧真曰:‘何须辨此文字,此自久远之物,九锡之征也。’太祖曰:‘卿勿妄言。’及上将拜齐公,已克日,有杨袓之谋于临轩作难。僧真更请上选吉辰,寻而祖之事觉。上曰:‘无卿言,亦当致小狼狈,此亦何异呼遝之冰。’转齐国中书舍人。
建元初,带东燕令,封新阳县男,三百户。转羽林监,加建威将军,迁尚书主客郎,太尉中兵参军,令如故。复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太祖疾甚,令僧真典遗诏。永明元年,宁丧,起为建威将军,寻除南泰山太守,又为舍人,本官如故。领诸王第事。
僧真容貌言吐,雅有士风。世祖尝目送之,笑曰:‘人何必计门户,纪僧真常贵人所不及。’诸权要中,最被盻遇。除越骑校尉,余官如故。出为建武将军,建康令。还除左右郎将,泰山太守。加先驱使。寻除前军将军。遭母丧,开冢得五色两头蛇。世祖崩,僧真号泣思慕。明帝以僧真历朝驱使,建武元年,除游击将军,兼司农,待之如旧。欲令僧真治郡,僧真启进其弟僧猛为镇蛮护军、晋熙太守。永泰元年,除司农卿。明帝崩,掌山陵事。出为庐陵内史,年五十五,卒。
宋世道人杨法持,与太祖有旧。元徽末,宣传密谋。昇明中,以为僧正。建元初,罢道,为宁朔将军,封州陵县男,三百户。二年,虏围朐山,遣法持为军主,领支军救援。永明四年,坐役使将客,夺其鲑禀,削封。卒。
刘系宗,丹阳人也。少便书画,为宋竟陵王诞子景粹侍书。诞举兵广陵,城内皆死,敕沈庆之赦系宗,以为东宫侍书。泰始中,为主书。以寒官累迁至勋品。元徽初,为奉朝请,兼中书通事舍人,员外郎。封始兴南亭侯,食邑三百七十户。带秣陵令。
太祖废苍梧,明旦,呼正直舍人虞整,醉不能起,系宗欢喜奉命。太祖曰:‘今天地重开,是卿尽力之日。’使写诸处分敕令,及四方书疏。使主书十人书吏二十人配之,事皆称旨。除羽林监,转步兵校尉。仍除龙骧将军,出为海盐令。太祖即位,除龙骧将军、建康令。永明元年,除宁朔将军,令如故。寻转右军将军、淮陵太守,兼中书通事舍人。母丧自解,起为宁朔将军,复本职。
四年,白贼唐宇之起,宿卫兵东讨,遣系宗随军慰劳,遍至遭贼郡县。百姓被驱逼者,悉无所问,还复民伍。系宗还,上曰:‘此段有征无战,以时平荡,百姓安怗,甚快也。’赐系宗钱帛。上欲脩治白下城,难于动役。系宗启谪役东民丁随宇之为逆者,上从之。后车驾讲武,上履行白下城,曰:‘刘系宗为国家得此一城。’
永明中,虏使书常令系宗题答,秘书书局皆隶之。再为少府,迁游击将军、鲁郡太守。郁林即位,除骁骑将军,仍除宁朔将军、宣城太守。系宗久在朝省,闲于职事。明帝曰:‘学士不堪治国,唯大读书耳。一刘系宗足持如此辈五百人。’其重吏事如此。建武二年,卒官,年七十七。
茹法亮,吴兴武康人也。宋大明世,出身为小史,历斋干扶。孝武末年,作酒法,鞭罚过度,校猎江右,选白衣左右百八十人,皆面首富室,从至南州,得鞭者过半。法亮忧惧,因缘启出家得为道人。明帝初,罢道,结事阮佃夫,用为兖州刺史孟次阳典签。累至太祖冠军府行参军。元徽初,除殿中将军,为晋熙王郢州典签,除长兼殿中御史。
世祖镇盆城,须旧驱使人,法亮求留为上江州典签,除南台御史,带松滋令。法亮便辟解事,善于承奉,稍见委信。从还石头。建元初,度东宫主书。除奉朝请,补东宫通事舍人。世祖即位,仍为中书通事舍人。除员外郎,带南济阴太守。永明元年,除龙骧将军。明年,诏曰:‘茹法亮近在盆城,频使衔命,内宣朝旨,外慰三军。义勇齐奋,人百其气。险阻艰难,心力俱尽。宜沾茅土,以甄忠绩。’封望蔡县男,食邑三百户。转给事中,羽林监。七年,除临淮太守,转竟陵王司徒中兵参军。
巴东王子响于荆州杀僚佐,上遣军西上,使法亮宣旨慰劳,安抚子响。法亮至江津,子响呼法亮,法亮疑畏不肯往。又求见传诏,法亮又不遣。故子响怒,遣兵破尹略军。事平,法亮至江陵,刑赏处分,皆称敕断决。军还,上悔诛子响,法亮被责。少时,亲任如旧。
郁林即位,除步兵校尉。延兴元年,为前军将军。延昌殿为世祖阴室,藏诸御服。二少帝并居西殿,高宗即位住东斋,开阴室出世祖白纱帽防身刀,法亮歔欷流涕。除游击将军。高武旧人鲜有存者,法亮以主署文事,故不见疑,位任如故。永泰元年,王敬则事平,法亮复受敕宣慰。出法亮为大司农,中书势利之职,法亮不乐去,固辞不受,既而代人已致,法亮垂涕而出。年六十四,卒官。
吕文显,临海人也。初为宋孝武斋干直长。昇明初,为太祖录尚书省事,累位至殿中侍御史,羽林监,带兰陵丞、令,龙骧将军,秣陵令。封刘阳县男。永明元年,除宁朔将军,中书通事舍人,本官如故。
文显治事以刻核被知。三年,带南清河太守。与茹法亮等迭出入为舍人,并见亲幸。四方饷遗,岁各数百万,并造大宅,聚山开池。五年,为建康令,转长水校尉,历带南泰山、南谯太守,寻为司徒中兵参军,淮南太守,直舍人省。累迁左中郎将,南东莞太守,右军将军。高宗辅政,以文显守少府,见任使。历建武、永元之世,尚书右丞,少府卿。卒。
吕文度,会稽人。宋世为细作金银库吏,竹局匠。元徽中,为射雉典事,随监莫脩宗上郢。世祖镇盆城拒沈攸之,文度仍留伏事,知军队杂役,以此见亲。从还都,为石头城监,仍度东宫。世祖即位,为制局监,位至员外郎,带南濮阳太守。殿内军队及发遣外镇人,悉关之,甚有要势。故世传越州尝缺,上觅一直事人往越州,文度启其所知费延宗合旨,上即以为刺史。永明中,敕亲近不得辄有申荐,人士免官,寒人鞭一百。
上性尊严,吕文显尝在殿侧咳声高,上使茹法亮训诘之,以为不敬,故左右畏威承意,非所隶莫敢有言也。时茹法亮掌杂驱使簿,及宣通密敕;吕文显掌谷帛事;其余舍人无别任。虎贲中郎将潘敞掌监功作。上使造禅灵寺新成,车驾临视,甚悦。敞喜,要吕文显私登寺南门楼,上知之,系敞上方,而出文显为南谯郡,久之乃复。
济阳江瞿昙、吴兴沈徽孚等,以士流舍人通事而已,无权利。徽孚粗有笔札。建武中文诏,多其辞也。官至黄门郎。
史臣曰:中世已来,宰御天下,万机碎密,不关外司。尚书八座五曹,各有恒任,系以九卿六府,事存副职。咸皆冠冕搢绅,任疏人贵,伏奏之务既寝,趋走之劳亦息。关宣所寄,属当有归,通驿内外,切自音旨。若夫环缨敛笏,俯仰晨昏,赡幄座而竦躬,陪兰槛而高眄,探求恩色,习睹威颜,迁兰变鲍,久而弥信,因城社之固,执开壅之机。长主君世,振裘持领,赏罚事殷,能不逾漏,宫省咳唾,义必先知。故能窥盈缩于望景,获骊珠于龙睡。坐归声势,卧震都鄙。贿赂日积,苞苴岁通,富拟公侯,威行州郡。制局小司,专典兵力,云陛天居,亘设兰锜,羽林精卒,重屯广卫。至于元戎启辙,式候还麾,遮迾清道,神行案辔,督察来往,驰骛辇毂,驱役分部,亲承几案,领护所摄,示总成规。若征兵动众,大兴民役,行留之仪,请托在手,断割牢禀,卖弄文符,捕叛追亡,长戍远謪,军有千龄之寿,室无百年之鬼,害政伤民,于此为蠹。况乎主幼时昏,其为谗慝,亦何可胜纪也!
赞曰:恩泽而侯,亲幸为旧。便烦左右,既贵且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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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七‧列传第三十八  魏虏 魏虏,匈奴种也,姓托跋氏。晋永嘉六年,并州刺史刘琨为屠各胡刘聦所攻,索头猗卢遣子曰利孙将兵救琨于太原,猗卢入居代郡,亦谓鲜卑。被发左衽,故呼为索头。
猗卢孙什翼犍,字郁律旃,后还阴山为单于,领匈奴诸部。太元元年,苻坚遣伪并州刺史苻洛伐犍,破龙庭,禽犍还长安,为立宅,教犍书学。分其部党君云中等四郡,诸部主帅岁终入朝,并得见犍,差税诸部以给之。
坚败,子珪,字涉圭,随舅慕容垂据中山,还领其部,后稍彊盛。隆安元年,珪破慕容宝于中山,遂有并州,僭称魏,年号天赐。追谥犍烈祖文平皇帝。珪死,谥道武皇帝,子木末立,年号太常,死,谥明元皇帝。子焘,字佛狸代立,年号太平真君。宋元嘉中。伪太子晃与大臣崔氏、寇氏不睦,崔、寇谮之。玄高道人有道术,晃使祈福七日七夜,佛狸梦其祖父并怒,手刃向之曰:‘汝何故信谗欲害太子!’佛狸惊觉,下伪诏曰:‘王者大业,纂承为重,储宫嗣绍,百王旧例。自今已往,事无巨细,必经太子,然后上闻。’晃后谋杀佛狸见杀。焘死,谥太武皇帝。立晃子濬,字乌雷直勤,年号和平。追谥晃景穆皇帝。濬死,谥文成皇帝。子弘字万民立,年号天安。景和九年,伪太子宏生,改年为皇兴。
什翼珪始都平城,犹逐水草,无城郭,木末始土著居处。佛狸破梁州、黄龙,徙其居民,大筑郭邑。截平城西为宫城,四角起楼,女墙,门不施屋,城又无堑。南门外立二土门,内立庙,开四门,各随方色,凡五庙,一世一闲,瓦屋。其西立太社。佛狸所居云母等三殿,又立重屋,居其上。饮食厨名‘阿真厨’,在西,皇后可孙恒出此厨求食。初,姚兴以塞外虏赫连勃勃为安北将军,领五部胡,屯大城,姚泓败后,入长安。佛狸攻破勃勃子昌,娶勃勃女为皇后。义熙中,仇池公杨盛表云‘索虏勃勃,匈奴正胤’是也。可孙昔妾媵之。殿西铠仗库屋四十余闲,殿北丝绵布绢库土屋一十余闲。伪太子宫在城东,亦开四门,瓦屋,四角起楼。妃妾住皆土屋。婢使千余人,织绫锦贩卖,酤酒,养猪羊,牧牛马,种菜逐利。太官八十余窖,窖四千斛,半谷半米。又有悬食瓦屋数十闲,置尚方作铁及木。其袍衣,使宫内婢为之。伪太子别有仓库。
其郭城绕宫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坊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每南坊搜检,以备奸巧。城西南去白登山七里,于山边别立父祖庙。城西有祠天坛,立四十九木人,长丈许,白帻、练裙、马尾被,立坛上,常以四月四日杀牛马祭祀,盛陈卤簿,边坛奔驰奏伎为乐。城西三里,刻石写五经及其国记,于邺取石虎文石屋基六十枚,皆长丈余,以充用。
国中呼内左右为‘直真’,外左右为‘乌矮真’,曹局文书吏为‘比德真’,檐衣人为‘朴大真’,带仗人为‘胡洛真’,通事人为‘乞万真’,守门人为‘可薄真’,伪台乘驿贱人为‘拂竹真’,诸州乘驿人为‘咸真’,杀人者为‘契害真’,为主出受辞人为‘折溃真’,贵人作食人为‘附真’。三公贵人,通谓之‘羊真’。佛狸置三公、太宰、尚书令、仆射、侍中,与太子共决国事。殿中尚书知殿内兵马仓库,乐部尚书知伎乐及角史伍伯,驾部尚书知牛马驴骡,南部尚书知南边州郡,北部尚书知北边州郡。又有俟懃地何,比尚书;莫堤,比刺史;郁若,比二千石;受别官比诸侯。诸曹府有仓库,悉置比官,皆使通虏汉语,以为传驿。兰台置中丞御史,知城内事。又置九豆和官,宫城三里内民户籍不属诸军戍者,悉属之。
其车服,有大小辇,皆五层,下施四轮,三二百人牵之,四施索,备倾倒。轺车建龙旗,尚黑。妃后则施杂彩幰,无幢络。太后出,则妇女著铠骑马近辇左右。虏主及后妃常行,乘银镂羊车,不施帷幔,皆偏坐垂脚辕中;在殿上,亦跂据。正殿施流苏帐,金博山,龙凤朱漆画屏风,织成幌。坐施氍毹褥。前施金香𬬻,琉璃钵,金碗,盛杂食器。设客长盘一尺,御馔圆盘广一丈。为四轮车,元会日,六七十人牵上殿。蜡日逐除,岁尽,城门磔雄鸡,苇索桃梗,如汉仪。
自佛狸至万民,世增雕饰。正殿西筑土台,谓之白楼。万民禅位后,常游观其上。台南又有伺星楼。正殿西又有祠屋,琉璃为瓦。宫门稍覆以屋,犹不知为重楼。并设削泥采,画金刚力士。胡俗尚水,又规划黑龙相盘绕,以为厌胜。
泰始五年,万民禅位子宏,自称太上皇。宏立,号延兴元年。至六年,万民死,谥献文皇帝。改号为承明元年,是岁元徽四年也。祖母冯氏,黄龙人,助治国事。初,佛狸母是汉人,为木末所杀,佛狸以乳母为太后,自此以来,太子立,辄诛其母。一云冯氏本江都人,佛狸元嘉二十七年南侵,略得冯氏,濬以为妾,独得全焉。明年丁巳岁,改号太和。
宋明帝末年,始与虏和好。元徽昇明之世,虏使岁通。建元元年,伪太和三年也。宏闻太祖受禅,其冬,发众遣丹阳王刘昶为太师,寇司、豫二州。明年,诏遣众军北讨。宏遣大将郁豆眷、假长命攻寿阳及锺离,为豫州刺史垣崇祖、右将军周盘龙、徐州刺史崔文仲等所破。
宏又遣伪南部尚书托跋等向司州,分兵出兖、青界,十万众围朐山,戍主玄元度婴城固守。青冀二州刺史卢绍之遣子奂领兵助之。城中无食,绍之出顿州南石头亭,隔海运粮柴供给城内。虏围断海道,缘岸攻城,会潮水大至,虏渰溺,元度出兵奋击,大破之。台遣军主崔灵建、杨法持、房灵民万余人从淮入海,船舰至夜各举两火,虏众望见,谓是南军大至,一时奔退。
初,元度自云臂上有封侯志,宋世以示世祖,时世祖在东宫,书与元度曰:‘努力成臂上之相也。’虏退,上议加封爵,元度归功于绍之,绍之又让,故并见寝。上乃擢绍之为黄门郎。郁州呼石头亭为平虏亭。绍之字子绪,范阳人,自云卢谌玄孙。宋大明中,预攻广陵,勋上,绍之拔迹自投,上以为州治中,受心腹之任。官至光禄大夫。永明八年,卒。
三年,领军将军李安民、左军将军孙文显与虏军战于淮阳,大败之。初,虏寇至,缘淮驱略,江北居民犹惩佛狸时事,皆惊走,不可禁止。乃于梁山置二军,南置三军,慈姥置一军,洌州置二军,三山置二军,白沙洲置一军,蔡州置五军,长芦置三军,菰浦置二军,徐浦置一军,内外悉班阶赏,以示威刑。
伪昌黎王冯莎向司州,荒人桓天生说莎云:‘诸蛮皆响应。’莎至,蛮竟不动。莎大怒,于淮边猎而去。及寿春摧败,朐山不拔,虏主出定州,大治道路,声欲南行,不敢进。迺与伪梁郡王计曰:‘兵出彭、泗间,无复鬬志,要当一两战得还归。’既于淮阳被破,一时奔走。青、徐间赴义民,先是或抄虏运车,更相杀掠,往往得南归者数千家。
上未遑外略,以虏既摧破,且欲示以威怀,遣后军参军车僧朗北使。虏问僧朗曰:‘齐辅宋日浅,何故便登天位?’僧朗曰:‘虞、夏登庸,亲当革禅;魏、晋匡辅,贻厥子孙。岂二圣促促于天位,两贤谦虚以独善?时宜各异,岂得一揆?苟曰事宜,故屈己应物。’虏又问:‘齐主悉有何功业?’僧朗曰:‘主上圣性宽仁,天识弘远。少为宋文皇所器遇,入参禁旅。泰始之初,四方寇叛,东平刘子房、张淹,北讨薛索儿,兼掌军国,豫司顾命。宋桂阳、建平二王阻兵内侮,一麾殄灭。苍梧王反道败德,有过桀、纣,远遵伊、霍,行废立之事。袁粲、刘秉、沈攸之同恶相济,又秉旄杖钺,大定凶党。戮力佐时,四十余载,经纶夷险,十五六年,此功此德,可谓物无异议。’虏又问:‘南国无复齐土,何故封齐?’僧朗曰:‘营丘表海,实为大国。宋朝光启土宇,谓是吕尚先封。今淮海之间,自有青、齐,非无地也。’又问:‘苍梧何故遂加斩戮?’僧朗曰:‘苍梧暴虐,书契未闻,武王斩纣,悬之黄钺,共是所闻,何伤于义?’昇明中,北使殷灵诞、苟昭先在虏,闻太祖登极,灵诞谓虏典客曰:‘宋魏通好,忧患是同。宋今灭亡,魏不相救,何用和亲?’及虏寇豫州,灵诞因请为刘昶司马,不获。僧朗至北,虏置之灵诞下,僧朗立席言曰:‘灵诞昔是宋使,今成齐民。实希魏主以礼见处。’灵诞交言,遂相忿詈,调虏曰:‘使臣不能立节本朝,诚自惭恨。’刘昶赂客解奉君于会刺杀僧朗,虏即收奉君诛之,殡敛僧朗,送丧随灵诞等南归,厚加赠赙。世祖践阼,昭先具以启闻,灵诞下狱死,赠僧朗散骑侍郎。
永明元年冬,遣骁骑将军刘缵、前军将军张谟使虏。明年冬,虏使李道固报聘,世祖于玄武湖水步军讲武,登龙舟引见之。自此岁使往来,疆埸无事。
三年,初令邻里党各置一长,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五里为党。四年,造户籍。分置州郡,雍州、凉州、秦州、沙州、泾州、华州、岐州、河州、西华州、宁州、陕州、洛州、荆州、郢州、北豫州、东荆州、南豫州、西兖州、东兖州、南徐州、东徐州、青州、齐州、济州二十五州在河南;相州、怀州、汾州、东雍州、肆州、定州、瀛州、朔州、并州、冀州、幽州、平州、司州十三州在河北。凡分魏、晋旧司、豫、青、兖、冀、并、幽、秦、雍、凉十州地,及宋所失淮北为三十八州矣。
明年,边人桓天生作乱,虏遣步骑万余人助之,至比阳,为征虏将军戴僧静等所破。荒人胡丘生起义悬瓠,为虏所击,战败南奔。伪安南将军辽东公、平南将军上谷公又攻舞阴,舞阴戍主辅国将军殷公愍拒破之。六年,虏又遣众助桓天生,与辅国将军曹虎战,大败于隔城。
至七年,遣使邢产、侯灵绍复通好。先是刘缵再使虏,太后冯氏悦而亲之。冯氏有计略,作皇诰十八篇,伪左仆射李思冲称史臣注解。是岁,冯氏死。八年,世祖还隔城所俘获二千余人。
佛狸已来,稍僭华典,胡风国俗,杂相揉乱。宏知谈义,解属文,轻果有远略。游河北至比干墓,作吊比干文云:‘脱非武发,封墓谁因?呜呼介士,胡不我臣!’宏以己巳岁立圆丘、方泽,置三夫人、九嫔。平城南有干水,出定襄堺,流入海,去城五十里,世号为索干都。土气寒凝,风砂恒起,六月雨雪。议迁都洛京。
九年,遣使李道固、蒋少游报使。少游有机巧,密令观京师宫殿楷式。清河崔元祖启世祖曰:‘少游,臣之外甥,特有公输之思。宋世陷虏,处以大匠之官。今为副使,必欲模范宫阙。岂可令毡郷之鄙,取象天宫?臣谓且留少游,令使主反命。’世祖以非和通意,不许。少游,安乐人。虏宫室制度,皆从其出。
初,佛狸讨羯胡于长安,杀道人且尽。及元嘉南寇,获道人,以铁笼盛之。后佛狸感恶疾,自是敬畏佛教,立塔寺浮图。宏父弘禅位后,黄冠素服,持戒诵经,居石窟寺。宏太和三年,道人法秀与苟儿王阿辱瑰王等谋反,事觉,囚法秀,加以笼头铁鏁,无故自解脱,虏穿其颈骨,使之曰:‘若复有神,当令穿肉不入。’遂穿而殉之,三日乃死。伪咸阳王复欲尽杀道人,太后冯氏不许。宏尤精信,粗涉义理,宫殿内立浮图。
宏既经古洛,是岁下伪诏尚书思慎曰:‘夫覆载垂化,必由四气运其功;曦曜望舒,亦须五星助其晖。仰惟圣母,睿识自天,业高旷古,将稽详典范,日新皇度。不图罪逆招祸,奄丁穷罚,追惟罔极,永无逮及。思遵先旨,敕造明堂之样。卿所制体含六合,事越中古,理圆义备,可轨之千载。信是应世之材,先固之器也。群臣瞻见模样,莫不佥然欲速造,朕以寡昧,亦思造盛礼。卿可即于今岁停宫城之作,营建此构,兴皇代之奇制,远成先志,近副朕怀。’又诏公卿参定刑律。又诏罢腊前傩,唯年一傩。又诏:‘季冬朝贺,典无成文,以袴褶事非礼敬之谓,若置寒朝服,徒成烦浊,自今罢小岁贺,岁初一贺。’又诏:‘王爵非庶姓所僭,伯号是五等常秩。烈祖之胄,仍本王爵,其余王皆为公,公转为侯,侯即为伯,子男如旧。虽名易于本,而品不异昔。公第一品,侯第二品,伯第三品,子第四品,男第五品。’
十年,上遣司徒参军萧琛、范云北使。宏西郊,即前祠天坛处也。宏与伪公卿从二十余骑戎服绕坛,宏一周,公卿七匝,谓之蹋坛。明日,复戎服登坛祠天,宏又绕三匝,公卿七匝,谓之绕天。以绳相交络,纽木枝枨,覆以青缯,形制平圆,下容百人坐,谓之为‘伞’,一云‘百子帐’也。于此下宴息。次祠庙及布政明堂,皆引朝廷使人观视。每使至,宏亲相应接,申以言义。甚重齐人,常谓其臣下曰:‘江南多好臣。’伪侍臣李元凯对曰:‘江南多好臣,岁一易主;江北无好臣,而百年一主。’宏大惭,出元凯为雍州长史,俄召复职。
世祖初,治白下,谓人曰:‘我欲以此城为上顿处。’后于石头造露车三千乘,欲步道取彭城,形迹颇著。先是八年北使颜幼明、刘思效反命,伪南部尚书李思冲曰:‘二国之和,义在庇民。如闻南朝大造舟车,欲侵淮、泗,推心相期,何应如此?’幼明曰:‘主上方弘大信于天下,不失臣妾。既与辑和,何容二三其德?疆埸之言,差不足信。且朝廷若必赫怒,使守在外,亦不近相淮𣸣。’思冲曰:‘我国之彊,经略淮东,何患不荡海东岳,政存于信誓耳。且和好既结,岂可复有不信?昔华元、子反,战伐之际,尚能以诚相告,此意良慕也。’幼明曰:‘卿未有子反之急,讵求登床之请?’
是后宏亦欲南侵徐、豫,于淮、泗间大积马。十一年,遣露布并上书,称当南寇。世祖发扬、徐州民丁,广设召募。北地人支酉,聚数千人,于长安城北西山起义。遣使告梁州刺史阴智伯。秦州人王度人起义应酉,攻获伪刺史刘藻,秦、雍间七州民皆响震,众至十万,各自保壁,望朝廷救其兵。宏遣弟伪河南王干、尚书卢阳乌击秦、雍义军,干大败。酉迎战,进至咸阳北浊谷,围伪司空长洛王缪老生,合战,又大破之,老生走还长安。梁州刺史阴智伯遣军主席德仁、张弘林等数千人应接酉等,进向长安,所至皆靡。
会世祖崩,宏闻关中危急,乃称闻丧退师。太和十七年八月,使持节、安南大将军、都督徐青齐三州诸军事、南中郎将、徐州刺史、广陵侯府长史、带淮阳太守鹿树生移齐兖州府长史府:‘奉被行所尚书符腾诏:“皇师雷举,摇旆南指,誓清江祲,志廓衡霭。以去月下旬,济次河洛。会前使人邢峦等至,审知彼有大艾。以春秋之义,闻丧寝伐。爰敕有司,辍銮止轫,休马华阳,戢戈嵩北。便肇经周制,光宅中区,永皇基于无穷,恢盛业乎万祀。宸居重正,鸿化增新,四海承休,莫不铭庆。”故以往示如律令。’并遣使吊国讳。遣伪大将杨大眼、张聦明等数万人攻酉,酉、广等并见杀。
隆昌元年,遣司徒参军刘效、车骑参军沈宏报使至北。宏称字玄览。其夏,虏平北将军鲁直清率众降,以为督洛州军事,领平戎校尉、征虏将军、洛州刺史。是岁,宏徙都洛阳,改姓元氏。初,匈奴女名托跋,妻李陵,胡俗以母名为姓,故虏为李陵之后,虏甚讳之,有言其是陵后者,辄见杀,至是乃改姓焉。
宏闻高宗践阼非正,既新移都,兼欲大示威力。是冬,自率大众分寇豫、徐、司、梁四州。遣伪荆州刺史薛真度、尚书郗祁阿婆出南阳,向沙堨,筑垒开沟,为南阳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刘思忌所破。
建武二年春,高宗遣镇南将军王广之出司州,右仆射沈文季出豫州,左卫将军崔慧景出徐州。宏自率众至寿阳,军中有黑毡行殿,容二十人坐,辇边皆三郎曷剌真,槊多白真毦,铁骑为群,前后相接。步军皆乌楯槊,缀接以黑虾蟆幡。牛车及驴骆驼载军资妓女,三十许万人。不攻城,登八公山,赋诗而去。别围锺离城,徐州刺史萧惠休、辅国将军申希祖拒守,出兵奋击,宏众败,多赴淮死。乃分军据邵阳州,栅断水路,夹筑二城。右卫将军萧坦之遣军主裴叔业攻二城,拔之。惠休又募人出烧虏攻城车,虏力竭不能克。
王奂之诛,子肃奔虏,宏以为镇南将军、南豫州刺史。遣肃与刘昶号二十万众,围义阳。司州刺史萧诞拒战,虏筑围堑栅三重,烧居民净尽,并力攻城,城中负楯而立。王广之都督救援,虏遣三万余人逆攻太子右率萧季敞于下梁,季敞战不利。司州城内告急,王广之遣军主黄门侍郎梁王闲道先进,与太子右率萧诔、辅国将军徐玄庆、荆州军主鲁休烈据贤首山,出虏不备。城内见援军至,萧诞遣长史王伯瑜及军主崔恭祖出攻虏栅,因风放火,梁王等众军自外击之,昶、肃弃围引退,追击破之。
辅国将军桓和出西阴平,伪鲁郡公郯城戍主带莫楼、为东海太守江道僧设伏路侧,和与合战,大败之。青、徐民降者百余家。青、冀二州刺史王洪范遣军主崔延攻虏纪城,并拔之。宏先又遣伪尚书卢阳乌、华州刺史韦灵智攻赭阳城,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拒守。虏攻城百余日,设以钩冲,不舍昼夜,期所杀伤数千人。台又遣军主垣历生、蔡道贵救援,阳乌等退,官军追击破之。夏,虏又攻司州栎城二戍,戍主魏僧岷、朱僧起拒败之。
伪安南将军、梁州刺史魏郡王元英十万余人通斜谷,寇南郑。梁州刺史萧懿遣军主姜山安、赵超宗等数军万余人,分据角弩、白马、沮水拒战,大败。英进围南郑,土山冲车,昼夜不息。懿率东从兵二千余人固守拒战,随手摧却。英攻城自春至夏六十余日不下,死伤甚众,军中粮尽,𢭏麹为食,畜菜叶直千钱。懿先遣军主韩嵩等征獠,回军援州城,至黄牛川,为虏所破。懿遣氐人杨元秀还仇池,说氐起兵断虏运道,氐即举众攻破虏历城、睾兰、骆谷、仇池、平洛、苏勒六戍。伪尚书北梁州刺史辛黑末战死。英遣军副仇池公杨灵珍据泥公山,武兴城主杨集始遣弟集朗与归国氐杨馥之及义军主徐曜甫迎战于黄亘,大败奔归。时梁州土豪范凝、梁季群于家请英设会,伏兵欲杀英,事觉,英执季群杀之,凝窜走。英退保浊水,闻氐众盛,与杨灵珍复俱退入斜谷,会天大雨,军马含渍,截竹煮米,于马上持炬炊而食。英至下辨,灵珍弟婆罗阿卜珍反,袭击,英众散,射中英颊。伪陵江将军悦杨生领铁骑死战救之,得免。梁、汉平。武都太守杜灵瑗、奋武将军望法憘、宁朔将军望法泰、州治中皇甫耽并拒虏战死。追赠灵瑗、法憘羽林监,法泰积射将军。
时伪洛州刺史贾异寇甲口,为上洛太守李静所破。三年,虏又攻司州栎城,为戍主魏僧岷所拒破。秋,虏遣军袭涟口,东海太守郑延祉弃西城走,东城犹固守,台遣冠军将军兖州刺史徐玄庆救援,虏引退,延祉伏罪。
初,伪太后冯氏兄昌黎王冯莎二女,大冯美而有疾,为尼,小冯为宏皇后,生伪太子询。后大冯疾差,宏纳为昭仪。宏初徙都,询意不乐,思归桑干。宏制衣冠与之,询窃毁裂,解发为编服左衽。大冯有宠,日夜谗询。宏出邺城马射,询因是欲叛北归,密选宫中御马三千疋置河阴渚。皇后闻之,召执询,驰使告宏,宏徙询无鼻城,在河桥北二里,寻杀之,以庶人礼葬。立大冯为皇后,便立伪太子恪,是岁,伪太和二十年也。
伪征北将军恒州刺史钜鹿公伏鹿孤贺鹿浑守桑干,宏从叔平阳王安寿戍怀栅,在桑乾西北。浑非宏任用中国人,与伪定州刺史冯翊公目邻、安乐公托跋阿干儿谋立安寿,分据河北。期久不遂,安寿惧,告宏。杀浑等数百人,任安寿如故。
先是伪荆州刺史薛真度、尚书祁阿婆为房伯玉所破,宏怒,以南阳小郡,誓取灭之。四年,自率军向雍州。宏先至南阳,房伯玉婴城拒守。宏从数万骑,罩黄伞,去城一里。遣伪中书舍人公孙云谓伯玉曰:‘我今荡一六合,与先行异。先行冬去春还,不为停久;今誓不有所克,终不还北,停此或三五年。卿此城是我六龙之首,无容不先攻取。远一年,中不过百日,近不过一月,非为难殄。若不改迷,当斩卿首,枭之军门。阖城无贰,幸可改祸为福。但卿有三罪,今令卿知。卿先事武帝,蒙在左右,不能尽节前主,而尽节今主,此是一罪。前岁遣偏师薛真度暂来此,卿遂破伤,此是二罪。武帝之胤悉被诛戮,初无报效,而反为今主尽节,违天害理,此是三罪。不可容恕。听卿三思,勿令阖城受苦。’伯玉遣军副乐稚柔答曰:‘承欲见攻围,期于必克,卑微常人,得抗大威,真可谓获其死所。先蒙武帝采拔,赐预左右,犬马知恩,宁容无感。但隆昌延兴,昏悖违常,圣明纂业,家国不殊。此则进不负心,退不愧幽。前岁薛真度导诱边氓,遂见陵突,既荷国恩,聊耳扑扫。回己而言,应略此责。’宏引军向城南寺前顿止,从东南角沟桥上过,伯玉先遣勇士数人著斑衣虎头帽,从伏窦下忽出,宏人马惊退,杀数人,宏呼善射将原灵度射之,应弦而倒。宏乃过。宏时大举南寇,伪咸阳王元憘、彭城王元勰、常侍王元嵩、宝掌王元丽、广陵侯元燮、都督大将军刘昶、王肃、杨大眼、奚康生、长孙稚等三十六军,前后相继,众号百万。其诸王军朱色鼓,公侯绿色鼓,伯子男黑色鼓,并有鼙角,吹唇沸地。
宏留伪咸阳王憘围南阳,进向新野,新野太守刘思忌亦拒守。台先遣军主直阁将军胡松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守赭阳城,军主鲍举助西汝南、北义阳二郡太守黄瑶起戍舞阴城。宏攻围新野城,战鬬不息。遣人谓城中曰:‘房伯玉已降,汝南何独自取糜碎?’思忌令人对曰:‘城中兵食犹多,未暇从汝小虏语也。’雍州刺史曹虎遣军至均口,不进。永泰元年,城陷,缚思忌,问之曰:‘今欲降未?’思忌曰:‘宁为南鬼,不为北臣。’乃死。赠冠军将军、梁州刺史。于是沔北大震,湖阳戍主蔡道福、赭阳城主成公期及军主胡松、舞阴城主黄瑶起及军主鲍举、从阳太守席谦并弃城走。虏追军获瑶起,王肃募人脔食其肉。追赠冠军将军、兖州刺史。数日,房伯玉以城降。伯玉,清河人。既降,虏以为龙骧将军,伯玉不肯受。高宗知其志,月给其子希哲钱五千,米二十斛。后伯玉就虏求南边一郡,为冯翊太守,生子幼,便教其骑马,常欲南归。永元末,希哲入虏,伯玉大怒曰:‘我力屈至此,不能死节,犹望汝在本朝以报国恩。我若从心,亦欲间关求反。汝何为失计?’遂卒虏中。
虏得沔北五郡。宏自将二十万骑破太子率崔慧景等于邓城,进至樊城,临沔水而去。还洛阳,闻太尉陈显达经略五郡,围马圈,宏复率大众南攻,破显达而死。丧还,未至洛四百余里,称宏诏,征伪太子恪会鲁阳。恪至,勰以宏伪法服衣之,始发丧。至洛,乃宣布州郡,举哀制服,谥孝文皇帝。
是年,王肃为虏制官品百司,皆如中国。凡九品,品各有二。肃初奔虏,自说其家被诛事状,宏为之垂涕。以第六妹伪彭城公主妻之。封肃平原郡公。为宅舍,以香涂壁。遂见信用。恪立,号景明元年,永元二年也。
豫州刺史裴叔业以寿春降虏。先是伪东徐州刺史沈陵率部曲降。陵,吴兴人,初以失志奔虏,大见任用,宏既死,故南归,频授徐、越二州刺史。时王肃伪征南将军、豫州都督。朝廷既新失大镇,荒人往来,诈云肃欲归国。少帝诏以肃为使持节、侍中、都督豫徐司三州、右将军、豫州刺史,西丰公,邑二千户。
虏既得淮南,其夏,遣伪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席法友攻北新蔡、安丰二郡太守胡景略于建安城,死者万余人,百余日,朝廷无救,城陷,虏执景略以归。其冬,虏又遣将桓道福攻随郡太守崔士招,破之。
后伪咸阳王憘以恪年少,与氐杨集始、杨灵祐、乞佛马居及虏大将支虎、李伯尚等十余人,请会鸿池陂,因恪出北芒猎,袭杀之。憘犹豫不能发,欲更克日。马居说憘曰:‘殿下若不至北芒,便可回师据洛城,闭四门。天子闻之,必走向河北桑干,仍断河桥,为河南天子。隔河而治,此时不可失也。’憘又不从。灵祐疑憘反己,即驰告恪。憘闻事败,欲走渡河,而天雨暗迷道,至孝义驿,恪已得洛城。遣弟广平王领数百骑先入宫,知无变,乃还。遣直卫三郎兵讨憘,执杀之。虏法,谋反者不得葬,弃尸北芒。王肃以疾卒。
史臣曰:齐、虏分,江南为国历三代矣。华夏分崩,旧京幅裂,观舋阻兵,事兴东晋。二庾藉元舅之盛,自许专征,元规临邾城以覆师,稚恭至襄阳而反旆。褚裒以徐、兖劲卒,壹没于邹、鲁。殷浩驱杨、豫之众,大败于山桑。桓温弱冠雄姿,因平蜀之声势,步入咸关,野战洛、邺。既而鲜卑固于负海,羌、虏割有秦、代,自为敌国,情险势分,宋武乘机,故能以次而行诛灭。及魏虏兼并,河南失境,兵马土地,非复曩时。宋文虽得之知己,未能料敌,故师帅无功,每战必殆。泰始以边臣外叛,遂亡淮北,经略不振,乃议和亲。太祖创命,未及图远,戎尘先起,侵暴方牧,淮、豫克捷,青、海摧奔,以逸待劳,坐微百胜。自四州沦没,民恋本朝,国祚惟新,歌奉威德,提戈荷甲,人自为鬬,深垒结防,想望南旗。天子习知边事,取乱而授兵律,若前师指日,远扫临、彭,而督将逗留,援接稽晚,向义之徒,倾巢尽室。既失事机,朝议北寝,偃武脩文,更思后会。永明之世,据已成之策,职问往来,关禁宁静。疆埸之民,并安堵而息窥觎,百姓附农桑而不失业者,亦由此而已也。夫荆棘所生,用武之弊,寇戎一犯,伤痍难复,岂非此之验乎?建武初运,獯雄南逼,豫、徐彊镇,婴高城,蓄士卒,不敢与之校武。胡马蹈藉淮、肥,而常自战其地。梯冲之害,鼓掠所亡,建元以来,未之前有。兼以穹庐华徙,即礼旧都,雍、司北部,亲近许、洛,平涂数百,通驿车轨,汉世驰道,直抵章陵,镳案所骛,晨往暮返。虏怀兼弱之威,挟广地之计,彊兵大众,亲自凌殄,旍鼓弥年,矢石不息。朝规懦屈,莫能救御,故南阳覆垒,新野颓隍,民户垦田,皆为狄保。虽分遣将卒,俱出淮南,未解沔北之危,已深涡阳之败。征赋内尽,民命外殚,比屋骚然,不聊生矣。夫休 20636.gif 之数,诚有天机,得失之迹,各归人事。岂不由将率相临,贪功昧赏,胜败之急,不相救让?号令不明,固中国之所短也。
赞曰:天立勍胡,窃有帝图。即安诸夏,建号称孤。齐民急病,并邑焚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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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八‧列传第三十九 蛮 东南夷
蛮,种类繁多,言语不一,咸依山谷,布荆、湘、雍、郢、司等五州界。宋世封西阳蛮梅虫生为高山侯,田治生为威山侯,梅加羊为捍山侯。太祖即位,有司奏蛮封应在解例,参议以:‘戎夷疏爵,理章列代;酋豪世袭,事炳前叶。今宸历改物,旧册枃降,而梅生等保落奉政,事须绳揔,恩命升赞,有异常品。谓宜存名以训殊俗。’诏:‘特留。’以治生为辅国将军、虎贲中郎,转建宁郡太守,将军、侯如故。
建元二年,虏侵豫、司,蛮中传虏已近,又闻官尽发民丁,南襄城蛮秦远以郡县无备,寇潼阳,县令焦文度战死。司州蛮引虏攻平昌戍,戍主苟元宾击破之。秦远又出破临沮百方砦,杀略百余人。北上黄蛮文勉德寇汶阳,太守戴元孙孤城力弱,虑不自保,弃戍归江陵。荆州刺史豫章王遣中兵参军刘伾绪领千人讨勉德,至当阳,勉德请降,收其部落,使戍汶阳所治城子,令保持商旅,付其清通,远遂逃窜。
汶阳本临沮西界,二百里中,水陆迂狭,鱼贯而行,有数处不通骑,而水白田甚肥腴。桓温时,割以为郡。西北接梁州新城,东北接南襄城,南接巴、巫二边,并山蛮凶盛,据险为寇贼。宋泰始以来,巴建蛮向宗头反,刺史沈攸之断其盐米,连讨不克。晋太兴三年,建平夷王向弘、向瓂等诣台求拜除,尚书郎张亮议:‘夷貊不可假以军号。’元帝诏特以弘为折冲将军、当平郷侯,并亲晋王,赐以朝服。宗头其后也。太祖置巴州以威静之。
其武陵酉溪蛮田思飘寇抄,内史王文和讨之,引军深入,蛮自后断其粮。豫章王遣中兵参军庄明五百人将湘州镇兵合千人救之,思飘与文和拒战,中弩矢死,蛮众以城降。
永明初,向宗头与黔阳蛮田豆渠等五千人为寇,巴东太守王图南遣府司马刘僧寿等斩山开道,攻其砦,宗头夜烧砦退走。
三年,湘川蛮陈双、李答寇掠郡县,刺史吕安国讨之不克。四年,刺史柳世隆督众征讨,乃平。
五年,雍、司州蛮与虏通,助荒人桓天生为乱。
六年,除督护北遂安左郡太守田驷路为试守北遂安左郡太守,前宁朔将军田驴王为试守宜人左郡太守,田何代为试守新平左郡太守,皆郢州蛮也。
九年,安隆内史王僧旭发民丁,遣宽城戍主万民和助八百丁村蛮伐千二百丁村蛮,为蛮所败,民和被伤,失马及器仗,有司奏免官。
西阳蛮田益宗,沈攸之时,以功劳得将领,遂为临川王防阁,叛投虏,虏以为东豫州刺史。建武三年,虏遣益宗攻司州龙城戍,为戍主朱僧起所破。
蛮俗衣布徒跣,或椎髻,或翦发。兵器以金银为饰,虎皮衣楯,便弩射,皆暴悍好寇贼焉。
东夷高丽国,西与魏虏接界。宋末,高丽王乐浪公高琏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营平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太祖建元元年,进号骠骑大将军。三年,遣使贡献,乘舶汎海,使驿常通,亦使魏虏,然彊盛不受制。
虏置诸国使邸,齐使第一,高丽次之。永明七年,平南参军颜幼明、冗从仆射刘思效使虏。虏元会,与高丽使相次。幼明谓伪主客郎裴叔令曰:‘我等衔命上华,来造卿国。所为抗敌,在乎一魏。自余外夷,理不得望我镳尘。况东夷小貊,臣属朝廷,今日乃敢与我蹑踵。’思效谓伪南部尚书李思冲曰:‘我圣朝处魏使,未尝与小国列,卿亦应知。’思冲曰:‘实如此。但主副不得升殿耳。此闲坐起甚高,足以相报。’思效曰:‘李道固昔使,正以衣冠致隔耳。魏国必缨冕而至,岂容见黜。’幼明又谓虏主曰:‘二国相亚,唯齐与魏。边境小狄,敢蹑臣踪。’
高丽俗服穷袴,冠折风一梁,谓之帻。知读五经。使人在京师,中书郎王融戏之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头上定是何物?’答曰:‘此即古弁之遗像也。’高琏年百余岁卒。隆昌元年,以高丽王乐浪公高云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营平二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高丽王、乐浪公。建武三年,原阙报功劳勤,实存名烈。假行宁朔将军臣姐瑾等四人,振竭忠效,攘除国难,志勇果毅,等威名将,可谓捍城,固蕃社稷,论功料勤,宜在甄显。今依例辄假行职。伏愿恩愍,听除所假。宁朔将军、面中王姐瑾,历赞时务,武功并列,今假行冠军将军、都将军、都汉王。建威将军、八中侯余古,弱冠辅佐,忠效夙著,今假行宁朔将军、阿错王。建威将军余历,忠款有素,文武列显,今假行龙骧将军、迈卢王。广武将军余固,忠效时务,光宣国政,今假行建威将军、弗斯侯。’
牟大又表曰:‘臣所遣行建威将军、广阳太守、兼长史臣高达,行建威将军、朝鲜太守、兼司马臣杨茂,行宣威将军、兼参军臣会迈等三人,志行清亮,忠款夙著。往泰始中,比使宋朝,今任臣使,冒涉波险,寻其至效,宜在进爵,谨依先例,各假行职。且玄泽灵休,万里所企,况亲趾天庭,乃不蒙赖。伏愿天监特愍除正。达边效夙著,勤劳公务,今假行龙骧将军、带方太守。茂志行清壹,公务不废,今假行建威将军、广陵太守。迈执志周密,屡致勤效,今假行广武将军、清河太守。’诏可,并赐军号,除太守。为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使兼谒者仆射孙副策命大袭亡祖父牟都为百济王。曰:‘於戏!惟尔世袭忠懃,诚著遐表,沧路肃澄,要贡无替。式循彝典,用纂显命。往钦哉!其敬膺休业,可不慎欤!制诏行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百济王牟大今以大袭祖父牟都为百济王,即位章绶等玉铜虎竹符四。王其拜受,不亦休乎!’
是岁,魏虏又发骑数十万攻百济,入其界,牟大遣将沙法名、赞首流、解礼昆、木干那率众袭击虏军,大破之。建武二年,牟大遣使上表曰:‘臣自昔受封,世被朝荣,忝荷节钺,克攘列辟。往姐瑾等并蒙光除,臣庶咸泰。去庚午年,猃狁弗悛,举兵深逼。臣遣沙法名等领军逆讨,宵袭霆击,匈梨张惶,崩若海荡。乘奔追斩,僵尸丹野。由是摧其锐气,鲸暴韬凶。今邦宇谧静,实名等之略,寻其功勋,宜在褒显。今假沙法名行征虏将军、迈罗王,赞首流为行安国将军、辟中王,解礼昆为行武威将军、弗中侯,木干那前有军功,又拔台舫,为行广威将军、面中侯。伏愿天恩特愍听除。’又表曰:‘臣所遣行龙骧将军、乐浪太守兼长史臣慕遗,行建武将军、城阳太守兼司马臣王茂,兼参军、行振武将军、朝鲜太守臣张塞,行扬武将军陈明,在官忘私,唯公是务,见危授命,蹈难弗顾。今任臣使,冒涉波险,尽其至诚。实宜进爵,各假行署。伏愿圣朝特赐除正。’诏可,并赐军号。
加罗国,三韩种也。建元元年,国王荷知使来献。诏曰:‘量广始登,远夷洽化。加罗王荷知款关海外,奉贽东遐。可授辅国将军、本国王。’
倭国,在带方东南大海岛中,汉末以来,立女王。土俗已见前史。建元元年,进新除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王武号为镇东大将军。
南夷林邑国,在交州南,海行三千里,北连九德,秦时故林邑县也。汉末称王。晋太康五年,始贡献。
宋永初元年,林邑王范杨迈初产,母梦人以金席藉之,光色奇丽。中国谓紫磨金,夷人谓之‘杨迈’,故以为名。杨迈死,子咄立,慕其父,复改名杨迈。
林邑有金山,金汁流出于浦。事尼乾道,铸金银人像,大十围。元嘉二十二年,交州刺史檀和之伐林邑,杨迈欲输金万斤,银十万斤,铜三十万斤,还日南地。大臣 44ef.gif 僧达谏,不听。和之进兵破其北界犬戎区栗城,获金宝无 25aeb.gif ,毁其金人,得黄金数万斤,余物称是。和之后病死,见胡神为祟。孝建二年,始以林邑长史范龙跋为扬武将军。
杨迈子孙相传为王,未有位号。夷人范当根纯攻夺其国,篡立为王。永明九年,遣使贡献金簟等物。诏曰:‘林邑虽介在遐外,世服王化。当根纯乃诚款到,率其僚职,远绩克宣,良有可嘉。宜沾爵号,以弘休泽。可持节、都督缘海诸军事、安南将军、林邑王。’范杨迈子孙范诸农率种人攻当根纯,复得本国。十年,以诸农为持节、都督缘海诸军事、安南将军、林邑王。建武二年,进号镇南将军。永泰元年,诸农入朝,海中遭风溺死,以其子文款为假节、都督缘海军事、安南将军、林邑王。
晋建兴中,日南夷帅范稚奴文数商贾,见上国制度,教林邑王范逸起城池楼殿。王服天冠如佛冠,身被香缨络。国人凶悍,习山川,善鬬。吹海蠡为角。人皆裸露。四时暄暖,无霜雪。贵女贱男,谓师君为婆罗门。群从相姻通,妇先遣娉求婿。女嫁者,迦蓝衣横幅合缝如井阑,首戴花宝。婆罗门牵婿与妇握手相付,祝愿吉利。居丧剪发,谓之孝。燔尸中野以为葬。远界有灵鹫鸟,知人将死,集其家食死人肉尽,飞去,乃取骨烧灰投海中水葬。人色以黑为美,南方诸国皆然。区栗城建八尺表,日影度南八寸。
自林邑西南三千余里,至扶南。
扶南国,在日南之南大海西湾中,广袤三千余里,有大江水西流入海。其先有女人为王,名柳叶。又有激国人混填,梦神赐弓一张,教乘舶入海。混填晨起于神庙树下得弓,即乘舶向扶南。柳叶见舶,率众欲御之。混填举弓遥射,贯船一面通中人。柳叶怖,遂降。混填娶以为妻。恶其裸露形体,乃叠布贯其首。遂治其国。子孙相传。
至王槃况死,国人立其大将范师蔓。蔓病,姊子旃篡立,杀蔓子金生。十余年,蔓少子长袭杀旃,以刃镵旃腹曰:‘汝昔杀我兄,今为父兄报汝。’旃大将范寻又杀长,国人立以为王,是吴、晋时也。晋、宋世通职贡。
宋末,扶南王姓侨陈如,名阇耶跋摩,遣商货至广州。天竺道人那伽仙附载欲归国,遭风至林邑,掠其财物皆尽。那伽仙闲道得达扶南,具说中国有圣主受命。
永明二年,阇耶跋摩遣天竺道人释那伽仙上表称扶南国王臣侨陈如阇耶跋摩叩头启曰:‘天化抚育,感动灵祇,四气调适。伏愿圣主尊体起居康豫,皇太子万福,六宫清休,诸王妃主内外朝臣普同和睦,邻境士庶万国归心,五谷丰熟,灾害不生,土清民泰,一切安稳。臣及人民,国土丰乐,四气调和,道俗济济,并蒙陛下光化所被,咸荷安泰。’又曰:‘臣前遣使赍杂物行广州货易,天竺道人释那伽仙于广州因附臣舶欲来扶南,海中风漂到林邑,国王夺臣货易,并那伽仙私财。具陈其从中国来此,仰序陛下圣德仁治,详议风化,佛法兴显,众僧殷集,法事日盛,王威严整,朝望国轨,慈愍苍生,八方六合,莫不归伏。如听其所说,则化邻诸天,非可为喻。臣闻之,下情踊悦,若暂奉见尊足,仰慕慈恩,泽流小国,天垂所感,率土之民,并得皆蒙恩祐。是以臣今遣此道人释那伽仙为使,上表问讯奉贡,微献呈臣等赤心,并别陈下情。但所献轻陋,愧惧唯深。伏愿天慈曲照,鉴其丹款,赐不垂责。’又曰:‘臣有奴名鸠酬罗,委臣逸走,别在余处,构结凶逆,遂破林邑,仍自立为王。永不恭从,违恩负义,叛主之諐,天不容载。伏寻林邑昔为檀和之所破,久已归化。天威所被,四海弥伏,而今鸠酬罗守执奴凶,自专很彊。且林邑扶南邻界相接,亲又是臣奴,犹尚逆去,朝廷遥远,岂复遵奉。此国属陛下,故谨具上启。伏闻林邑顷年表献简绝,便欲永隔朝廷,岂有师子坐而安大鼠。伏愿遣军将伐凶逆,臣亦自效微诚,助朝廷剪扑,使边海诸国,一时归伏。陛下若欲别立余人为彼王者,伏听敕旨。脱未欲灼然兴兵伐林邑者,伏愿特赐敕在所,随宜以少军助臣,乘天之威,殄灭小贼,伐恶从善。平荡之日,上表献金五婆罗。今轻此使送臣丹诚,表所陈启,不尽下情。谨附那伽仙并其伴口具启闻。伏愿愍所启。并献金镂龙王坐像一躯,白檀像一躯,牙塔二躯,古贝二双,琉璃苏𫟷二口,玳瑁槟榔柈一枚。’
那伽仙诣京师,言其国俗事摩酰首罗天神,神常降于摩耽山。土气恒暖,草木不落。其上书曰:‘吉祥利世闲,感摄于群生。所以其然者,天感化缘明。仙山名摩耽,吉树敷嘉荣。摩酰首罗天,依此降尊灵。国土悉蒙祐,人民皆安宁。由斯恩被故,是以臣归情。菩萨行忍慈,本迹起凡基。一发菩提心,二乘非所期。历生积功业,六度行大悲。勇猛超劫数,财命舍无遗。生死不为猒,六道化有缘。具脩于十地,遗果度人天。功业既已定,行满登正觉。万善智圆备,惠日照尘俗。众生感缘应,随机授法药。佛化遍十方,无不蒙济擢。皇帝圣弘道,兴隆于三宝。垂心览万机,威恩振八表。国土及城邑,仁风化清皎。亦如释提洹,众天中最超。陛下临万民,四海共归心,圣慈流无疆,被臣小国深。’诏报曰:‘具摩酰降灵,流施彼土,虽殊俗异化,遥深欣赞。知鸠酬罗于彼背叛,窃据林邑,聚凶肆掠,殊宜剪讨。彼虽介遐陬,旧脩蕃贡,自宋季多难,海译致壅,皇化惟新,习迷未革。朕方以文德来远人,未欲便兴干戈。王既款列忠到,远请军威,今诏交部随宜应接。伐叛柔服,寔惟国典,勉立殊效,以副所期。那伽仙屡衔边译,颇悉中土阔狭,令其具宣。’上报以绛紫地黄碧绿纹绫各五匹。
扶南人黠惠知巧,攻略傍邑不宾之民为奴婢,货易金银彩帛。大家男子截锦为横幅,女为贯头,贫者以布自蔽。鍜金镮银食器。伐木起屋,国王居重阁,以木栅为城。海边生大箬叶,长八九尺,编其叶以覆屋。人民亦为阁居。为船八九丈,广裁六七尺,头尾似鱼。国王行乘象,妇人亦能乘象。鬬鸡及狶为乐。无牢狱,有讼者,则以金指镮若鸡子投沸汤中,令探之,又烧鏁令赤,着手上捧行七步,有罪者手皆燋烂,无罪者不伤。又令没水,直者入即不沈,不直者即沈也。有甘蔗、诸蔗、安石榴及橘,多槟榔,鸟兽如中国。人性善,不便战,常为林邑所侵击,不得与交州通,故其使罕至。
交州斗绝海岛,控带外国,故恃险数不宾。宋泰始初,刺史张牧卒,交趾人李长仁杀牧北来部曲,据交州叛,数年病死,从弟叔献嗣事,号令未行,遣使求刺史。宋朝以南海太守沈焕为交州刺史,以叔献为焕宁远司马、武平新昌二郡太守。叔献得朝命,人情服从,遂发兵守险不纳焕,焕停郁林病卒。太祖建元元年,仍以叔献为交州刺史,就安慰之。叔献受命,既而断割外国,贡献寡少。世祖欲讨之,永明三年,以司农刘楷为交州刺史,发南康、庐陵、始兴郡兵征交州。叔献闻之,遣使愿更申数年,献十二队纯银兜鍪及孔雀毦,世祖不许。叔献惧为楷所袭,间道自湘川还朝。
六年,以始兴太守房法乘代楷。法乘至镇,属疾不理事,专好读书。长史伏登之因此擅权,改易将吏,不令法乘知。录事房季文白之,法乘大怒,系登之于狱。十余日,登之厚赂法乘妹夫崔景叔得出,将部曲袭州执法乘,谓之曰:‘使君既有疾,不宜劳。’囚之别室。法乘无事,复就登之求书读,登之曰:‘使君静处犹恐动疾,岂可看书。’遂不与。乃启法乘心疾动,不任视事,世祖仍以登之为交州刺史。法乘还至岭而卒。法乘,清河人。昇明中,为太祖骠骑中兵,至左中郎将。性方简,身长八尺三寸,行出人上,常自俯屈。青州刺史明庆符亦长与法乘等,朝廷唯此二人。
史臣曰:书称‘蛮夷猾夏’,盖揔而为言矣。至于南夷杂种,分屿建国,四方珍怪,莫此为先,藏山隐海,瓌宝溢目。商舶远届,委输南州,故交、广富实,牣积王府。充斥之事差微,声教之道可被。若夫用德以怀远,其在此乎?
赞曰:司、雍分疆,荆及衡阳。参错州部,地有蛮方。东夷海外,碣石、扶桑。南域憬远,极泛溟沧。非要乃贡,并亦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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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休竹客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南齐书  卷五十九‧列传第四十 芮芮虏 河南氐羌
芮芮虏,塞外杂胡也。编发左衽。晋世什翼圭入塞内后,芮芮逐水草,尽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土气早寒,所居为穹庐毡帐。刻木记事,不识文书。马畜丁肥,种众殷盛。常与魏虏为仇敌。
宋世其国相希利垔解星筭数术,通胡、汉语,常言南方当有姓名齐者,其人当兴。昇明二年,太祖辅政,遣骁骑将军王洪范使芮芮,克期共伐魏虏。建元元年八月,芮芮主发三十万骑南侵,去平城七百里,魏虏拒守不敢战,芮芮主于燕然山下纵猎而归。上初践阼,不遑出师。
二年、三年,芮芮主频遣使贡献貂皮杂物。与上书欲伐魏虏,谓上‘足下’,自称‘吾’。献师子皮袴褶,皮如虎皮,色白毛短。时有贾胡在蜀见之,云此非师子皮,乃扶拔皮也。国相邢基祇罗回奉表曰:
夫四象禀政,二仪改度,而万物生焉。斯盖亏盈迭袭,历数自然也。昔晋室将终,楚桓窃命,寔赖宋武匡济之功,故能扶衰定倾,休否以泰。祚流九叶,而国嗣不继。今皇天降祸于上,宋室猜乱于下。臣虽荒远,粗窥图书,数难以来,星文改度,房心受变,虚危纳祉,宋灭齐昌,此其验也。水运遘屯,木德应运,子年垂刈,刘穆之记,崏岭有不衽之山,京房谶云‘卯金十六,草肃应王’。历观图纬,休征非一,皆云庆锺萧氏,代宋者齐。会有使力法度及△此国使反,采访圣德,弥验天纵之姿。故能挟隆皇祚,光权定之业,翼亮天功,济悖主之难。树勋京师,威振海外。杖义之功,侔纵汤、武。冥绩既著,宝命因归,受终之历,归于有道。况夫帝无常族,有德必昌,时来之数,唯灵是与。陛下承乾启之机,因乘龙之运,计应符革祚,久已践极,荒裔倾戴,莫不引领。设未龙飞,不宜冲挹,上违天人之心,下乖黎庶之望。
皇芮承绪,肇自二仪,拓土载民,地越沧海,百代一族,大业天固。虽吴漠殊域,义同唇齿,方欲克期中原,龚行天罚。治兵缮甲,俟时大举。振霜戈于并、代,鸣和铃于秦、赵,扫殄凶丑,枭剪元恶。然后皇舆迁幸,光复中华,永敦邻好,侔踪齐、鲁。使四海有奉,苍生咸赖,荒余归仰,岂不盛哉!
永明元年,王洪范还京师,经途三万余里。洪范,齐郡临淄人,为太祖所亲信。建武中,为青冀二州刺史。私占丁侵虏堺,奔败结气卒。
芮芮王求医工等物,〕世祖诏报曰:‘知须医及织成锦工、指南车、漏刻,并非所爱。南方治疾,与北土不同。织成锦工,并女人,不堪涉远。指南车、漏刻,此虽有其器,工匠久不复存,不副为误。’
自芮芮居匈奴故庭,十年,丁零胡又南攻芮芮,得其故地,芮芮稍南徙。魏虏主元宏以其侵逼,遣伪平元王驾鹿浑、龙骧将军杨延数十万骑伐芮芮,大寒雪,人马死者众。
先是益州刺史刘悛遣使江景玄使丁零,宣国威德。道经鄯善、于阗,鄯善为丁零所破,人民散尽。于阗尤信佛法。丁零僭称天子,劳接景玄使,反命。
芮芮常由河南道而抵益州。
河南,匈奴种也。汉建武中,匈奴奴婢亡匿在凉州界杂种数千人,虏名奴婢为赀,一谓之‘赀虏’。鲜卑慕容廆庶兄吐谷浑为氐王。在益州西北,亘数千里。其南界龙涸城,去成都千余里。大戍有四,一在清水川,一在赤水,一在浇河,一在吐屈真川,皆子弟所治。其王治慕驾川。多畜,逐水草,无城郭。后稍为宫屋,而人民犹以毡庐百子帐为行屋。地常风寒,人行平沙中,沙砾飞起,行迹皆灭。肥地则有雀鼠同穴,生黄紫花;瘦地辄有鄣气,使人断气,牛马得之,疲汗不能行。
宋初始受爵命,至宋末,河南王吐谷浑拾寅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
建元元年,太祖即本官进号骠骑大将军。宋世遣武卫将军王世武使河南,是岁随拾寅使来献。诏答曰:‘皇帝敬问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新除骠骑大将军、河南王:宝命革授,爰集朕躬,猥当大业,祗惕兼怀。夏中增感。王世武至,得元徽五年五月二十一日表,闻之湿热,想比平安。又卿乃诚遥著,保宁遐疆。今诏升徽号,以酬忠款。遣王世武衔命拜授。又仍使王世武等往芮芮,想即资遣,使得时达。又奏所上马等物悉至,今往别牒锦绛紫碧绿黄青等纹各十匹。’
拾寅子易度侯好星文,尝求星书,朝议不给。寅卒,三年,以河南王世子吐谷浑易度侯为使持节、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镇西将军、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永明三年,诏曰:‘易度侯守职西蕃,绥怀允缉,忠绩兼举,朕有嘉焉。可进号车骑大将军。’遣给事中丘冠先使河南道,并送芮芮使。至六年乃还。得玉长三尺二寸,厚一尺一寸。
易度侯卒,八年,立其世子休留茂为使持节、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镇西将军、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复遣振武将军丘冠先拜授,并行吊礼。冠先至河南,休留茂逼令先拜,冠先厉色不肯,休留茂耻其国人,执冠先于绝岩上推堕深谷而死。冠先字道玄,吴兴人,晋吏部郎杰六世孙也。上初遣冠先,示尚书令王俭,俭答上曰:‘此人不啻堪行。’乃再衔命。及死,世祖敕其子雄曰:‘卿父受使河南,秉忠守死,不辱王命,我甚赏惜,丧尸绝域,不可复寻,于卿后宦涂无妨,甚有高比。’赐钱十万,布三十匹。
氐杨氏,与苻氐同出略阳,汉世居仇池,地号百顷。建安中,有百顷氐王是也。晋世有杨茂 247eb.gif ,后转彊盛,事见前史。仇池四方壁立,自然有楼橹却敌状,高并数丈。有二十二道可攀缘而升,东西二门,盘道可七里。上有冈阜泉源。氐于上平地立宫室果园仓库,无贵贱皆为板屋土墙,所治处名洛谷。
宋元嘉十九年,龙骧将军裴方明等伐氐,克仇池,后为魏虏所攻,失地。氐王杨难当从兄子文德聚众茄芦,宋世加以爵位。文德死,从弟僧嗣、文庆传代之。难当族弟广香先奔虏,元徽中,为虏攻杀文庆,以为阴平公、茄芦镇主。文庆从弟文弘为白水太守,屯武兴,朝议以为辅国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仇池公。
太祖即位,欲绥怀异俗。建元元年,诏曰:‘昔绝国入贽,美称前册,殊俗内款,声流往记。伪虏茄芦镇主、阴平郡公杨广香,怨结同族,舋起亲党,当宋之世,遂举地降敌。茄芦失守,华阳暂惊。近单使先驰,宣扬皇威,广香等追其远世之诚,仰我惟新之化,肉袒请附,复地千里,氐羌杂种,咸同归从。宜时领纳,厚加优恤。广香翻迷反正,可特量所授。部曲酋豪,随名酬赏。’以广香为督沙州诸军事、平羌校尉、沙州刺史。寻进号征虏将军。
梁州刺史范柏年被诛,其亲将李乌奴惧奔叛,文弘纳之。乌奴率亡命千余人攻梁州,为刺史王玄邈所破,复走还氐中。荆州刺史豫章王嶷遣兵讨乌奴,檄梁州能斩送乌奴首,赏本郡,乌奴田宅事业悉赐之。与广香书曰:
夫废兴无谬,逆顺有恒,古今共贯;贤愚同察。梁州刺史范柏年怀挟诡态,首鼠两端,既已被伐,盘桓稽命。遂潜遣李乌奴叛。杨文弘扇诱边疆荒杂。柏年今已枭禽,乌奴频被摧破,计其余烬,行自消夷。今遣参军行晋寿太守王道宝、参军事行北巴西新巴二郡太守任湜之、行宕渠太守王安会领锐卒三千,遄涂风迈,浮川电掩。又命辅国将军三巴校尉明惠照、巴郡太守鲁休烈、南巴西太守柳弘称、益州刺史傅琰,并简徒竞骛,选甲争驰。雍州水步,行次魏兴,并山东侨旧,会于南郑。或汎舟垫江,或飞旍劔道,腹背飙腾,表里震击。
文弘容纳叛戾,专为渊薮,外侮皇威,内凌国族。君弈世忠款,深识理顺,想即起义,应接大军,共为掎角,讨灭乌奴,克建忠勤,茂立诚节。沈攸之资十年之积,权百旅之众,师出境而城溃,兵未战而自屠,朝廷无遗镞之费,士民靡伤痍之弊。况蕞尔小竖,方之篾如,其取歼殄,岂延漏刻。忝以寡昧,分陕司蕃,清氛荡秽,谅惟任职。此府器械山积,戈旗林耸,士卒剽劲,蓄锐权威,除难剿寇,岂俟征习!但以剪伐萌菌,弗劳洪斧,扑彼蚊蚋,无假多力。皇上圣哲应期,恩泽广被,罪止首恶,余无所问。赏罚之科,具写如别。
使道宝步出魏兴,分军溯垫江,俱会晋寿。太祖以文弘背叛,进广香为持节、都督西秦州刺史。广香子北部镇将军郡事炅为征虏将军、武都太守。以难当正胤杨后起为持节、宁朔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镇武兴,即文弘从兄子也。
三年,文弘归降,复以为征西将军、北秦州刺史。先是广香病死,氐众半奔文弘,半诣梁州刺史崔慧景。文弘遣从子后起进据白水。白水居晋寿上流,西接涪界,东带益路,北连阴平、茄芦,为形胜之地。晋寿太守杨公则启经略之宜,上答曰:‘文弘罪不可恕,事中政应且加恩耳。卿若能袭破白水,必加厚赏。’
世祖即位,进后起号冠军将军。永明元年,以征虏将军炅为沙州刺史、阴平王,将军如故。二年,八座奏,后起勤彰款塞,忠着边城。进号征虏将军。四年,后起卒,诏曰:‘后起奄至殒逝,恻怆于怀。绥御边服,宜详其选。行辅国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集始,干局沈亮,乃心忠款,必能缉境宁民、宣扬声教。可持节、辅国将军、北秦州刺史、平羌校尉、武都王。’后起弟后明为龙骧将军、白水太守。集始弟集朗为宁朔将军。五年,有司奏集始驱狐剪棘,仰化边服。母以子贵,宜加荣宠。除集始母姜氏为太夫人,假银印。九年,八座奏,杨炅嗣勤西牧,驰款内昭,宜增戎章,用辉遐外。进号前将军。
十年,集始反,率氐、蜀杂众寇汉川,梁州刺史阴智伯遣军主宁朔将军桓卢奴、梁季群、宋△、王士隆等千余人拒之,不利,退保白马。贼众万余人纵兵火攻其城栅,卢奴拒守死战。智伯又遣军主阴仲昌等马步数千人救援。至白马城东千溪桥,相去数里,集始等悉力攻之,官军内外奋击,集始大败,十八营一时溃走,杀获数千人。集始奔入虏。
隆昌元年,以前将军杨炅为使持节、督沙州诸军事、平西将军、平羌校尉、沙州刺史。
集始入武兴,以城降虏,氐人符幼孙起义攻之。
建武二年,氐、虏寇汉中。梁州刺史萧懿遣前氐王杨后起弟子元秀收合义兵,氐众响应,断虏运道。虏亦遣伪南梁州刺史仇池公杨灵珍据泥山以相拒格。元秀病死,符幼孙领其众。高宗诏曰:‘仇池公杨元秀,氐王苗胤,乃心忠勇,丑虏凶逼,血诚弥厉,宣播朝威,招诱戎种,万里齐契,响然归从。诚效显著,寔有可嘉。不幸殒丧,凄怆于怀。夫死事加恩,阳秋明义。宜追覃荣典,以弘劝奖。赠仇池公。持归国。’
氐杨馥之聚义众屯沮水关,城白马北。集始遣弟集朗率兵迎拒州军于黄亘,战大败。集始走下辩,馥之据武兴。虏军寻退。馥之留弟昌之守武兴,自引兵据仇池。诏曰:‘氐王杨馥之,世纂忠义,率厉部曲,树绩边城,克殄奸丑。复内禀朝律,外抚戎荒,款心式昭,朕甚嘉之。以为持节、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仇池公。’
沙州刺史杨炅进号安西将军。三年,炅死,以炅子崇祖为假节、督沙州军事、征虏将军、平羌校尉、沙州刺史、阴平王。
四年,伪南梁州刺史杨灵珍与二弟婆罗、阿卜珍率部曲三万余人举城归附,送母及子双健、阿皮于南郑为质。梁州刺史阴广宗遣中兵参军王思考率众救援,为虏所得,婆罗、阿卜珍战死。灵珍攻集始于武兴,杀其二弟集同、集众。集始穷急,请降。以灵珍为持节、督陇右军事、征虏将军、北梁州刺史、仇池公、武都王。永元二年,复以集始为使持节、督秦雍二州军事、辅国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灵珍后为虏所杀。
自虏陷仇池以后,或得或失。宋以仇池为郡,故以氐封焉。
宕昌,羌种也。各有酋豪,领部众汧、陇闲。宋末,宕昌王梁弥机为使持节、督河凉二州、安西将军、东羌校尉、河凉二州刺史、陇西公。建元元年,太祖进号镇西将军。又征虏将军、西凉州刺史羌王像舒彭亦进为持节、平西将军。后叛降虏。永明元年,八座奏,前使持节、都督河凉二州军事、镇西将军,东羌校尉、河凉二州刺史、陇西公、宕昌王梁弥机,前使持节、平北将军、西凉州刺史、羌王像舒彭,并著勤西垂,宁安边境,可复先官爵。诏又可以陇右都帅羌王刘洛羊为辅国将军。
机卒。三年,诏曰:‘行宕昌王梁弥颉,忠款内附,着绩西服,宜加爵命,式隆蕃屏。可使持节、督河凉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东羌校尉、河凉二州刺史、陇西公、宕昌王。’颉卒。六年,以行宕昌王梁弥承为使持节、督河凉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东羌校尉、河凉二州刺史、宕昌王。使求军仪及伎杂书,诏报曰:‘知须军仪等九种,并非所爱。但军器种甚多,致之未易。内伎不堪涉远。秘阁图书,例不外出。五经集注、论语,今特敕赐王各一部。’俗重虎皮,以之送死,国中以为货。
史臣曰:氐、胡犷盛,乘运迭起,秦、赵僭差,相系覆灭,余类蠢蠢,被西疆而奄北际。芮芮地穷幽都,戎马天隔。氐杨密迩,华、夷分民接境,侵犯汉、漾,浸逼狼狐,疆埸之心,窥望威德,梁部多难,于斯为梗。残羌遗种,际运肇昌,尽陇凭河,远通南驿,据国称蕃,并受职命。晋氏衰败,中朝沦覆,灭余四夷,庶雪戎祸,授以兵杖,升进军麾,后代因仍,贪广声教,绥外怀远,先名后实。贸易有无,世开边利,羽毛齿革,无损于我。若夫九种之事,有△△至于此也。
赞曰:芮芮、河南,同出胡种。称王僭帝,擅彊专统。氐、羌孽余,散出河、陇。来宾往叛,放命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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