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狗

百度

搜狗

360

搜狗

谷歌

搜狗
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新唐書

[複製鏈接]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三十二‧列傳第五十七   劉子玄 吳兢 韋述 蔣乂 柳芳 沈旣濟
劉子玄名知幾,以玄宗諱嫌,故以字行。年十二,父藏器為授古文尚書,業不進,父怒,楚督之。及聞為諸兄講春秋左氏,冒往聽,退輒辨析所疑,歎曰:「書如是,兒何怠!」父奇其意,許授左氏。踰年,遂通覽羣史。與兄知柔俱以善文詞知名。擢進士第,調獲嘉主簿。
武后證聖初,詔九品以上陳得失。子玄上書,譏「每歲一赦,或一歲再赦,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又言:「君不虛授,臣不虛受。妄受不為忠,妄施不為惠。今羣臣無功,遭遇輒遷,至都下有『車載斗量,杷椎碗脫』之諺。」又謂:「刺史非三載以上不可徙,宜課功殿,明賞罰。」后嘉其直,不能用也。
時吏橫酷,淫及善人,公卿被誅死者踵相及。子玄悼士無良而甘於禍,作思慎賦以刺時。蘇味道、李嶠見而歎曰:「陸機豪士之流乎,周身之道盡矣!」子玄與徐堅、元行沖、吳兢等善,嘗曰:「海內知我者數子耳。」
累遷鳳閣舍人,兼脩國史。中宗時,擢太子率更令,介直自守,累歲不遷。會天子西還,子玄自乞留東都,三年,或言子玄身史臣而私著述,驛召至京,領史事。遷祕書少監。時宰相韋巨源、紀處訥、楊再思、宗楚客、蕭至忠皆領監脩,子玄病長官多,意尚不一,而至忠數責論次無功,又仕偃蹇,乃奏記求罷去。因為至忠言「五不可」,曰:「古之國史,皆出一家,未聞藉功于衆。唯漢東觀集羣儒,纂述無主,條章不建。今史司取士滋多,人自為荀、袁,家自為政、駿。每記一事,載一言,閣筆相視,含毫不斷,頭白可期,汗青無日。一不可。漢郡國計書上太史,副上丞相,後漢公卿所撰,先集公府,乃上蘭臺,故史官載事為廣。今史臣唯自詢采,二史不注起居,百家弗通行狀。二不可。史局深籍禁門,所以杜顏面,防請謁也。今作者如林,儻示褒貶,曾未絕口,而朝野咸知。孫盛取嫉權門,王劭見讎貴族,常人之情,不能無畏。三不可。古者史氏各有指歸,故司馬遷退處士,進姦雄;班固抑忠臣,飾主闕。今史官注記,類稟監脩,或須直辭,或當隱惡,十羊九牧,其令難行。四不可。今監者不肯指授,脩者又不遵奉,務相推避,以延歲月。五不可。」又言:「朝廷厚用其才而薄其禮。」至忠得書,悵惜不許。楚客等惡其言詆切,謂諸史官曰:「是子作書,欲致吾何地?」
始,子玄脩武后實錄,有所改正,而武三思等不聽。自以為見用於時而志不遂,乃著史通內外四十九篇,譏評今古。徐堅讀之,歎曰:「為史氏者宜置此坐右也。」又嘗自比楊雄者四:「雄好雕蟲小伎,老而為悔;吾幼喜詩賦而壯不為,期以述者自名。雄準易作經,當時笑之;吾作史通,俗以為愚。雄著書見尤於人,作解嘲;吾亦作釋蒙。雄少為范逡、劉歆所器,及聞作經,以為必覆醬瓿;吾始以文章得譽,晚談史傳,由是減價。」其自感概如此。
子玄內負有所未盡,乃委國史於吳兢,別撰劉氏家史及譜考。上推漢為陸終苗裔,非堯後;彭城叢亭里諸劉,出楚孝王囂曾孫居巢侯般,不承元王。按據明審,議者高其博。嘗曰:「吾若得封,必以居巢紹司徒舊邑。」後果封居巢縣子。鄉人以其兄弟六人俱有名,號其鄉曰高陽,里曰居巢。
累遷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館學士。皇太子將釋奠國學,有司具儀:從臣著衣冠,乗馬。子玄議:「古大夫以上皆乗車,以馬為騑服。魏、晉後以牛駕車。江左尚書郎輒輕乗馬,則御史劾治。顏延年罷官,乗馬出入閭里,世稱放誕。此則乗馬宜從褻服之明驗。今陵廟巡謁、王公冊命、士庶親迎,則盛服冠履,乗輅車。他事無車,故貴賤通乗馬。比法駕所幸,侍臣皆馬上朝服。且冠履惟可配車,故博帶褒衣、革履高冠,是車中服。襪而鐙,跣而鞍,非唯不師於古,亦自取驚流俗。馬逸人顛,受嗤行路。」太子從之,因著為定令。
開元初,遷左散騎常侍。嘗議孝經鄭氏學非康成注,舉十二條左證其謬,當以古文為正;易無子夏傳,老子書無河上公注,請存王弼學。宰相宋璟等不然其論,奏與諸儒質辯。博士司馬貞等阿意,共黜其言,請二家兼行,惟子夏易傳請罷。詔可。會子貺為太樂令,抵罪,子玄請於執政,玄宗怒,貶安州別駕。卒,年六十一。
子玄領國史且三十年,官雖徙,職常如舊。禮部尚書鄭惟忠嘗問:「自古文士多,史才少,何耶?」對曰:「史有三長:才、學、識,世罕兼之,故史者少。夫有學無才,猶愚賈操金,不能殖貨;有才無學,猶巧匠無楩柟斧斤,弗能成室。善惡必書,使驕君賊臣知懼,此為無可加者。」時以為篤論。子玄善持論,辯據明銳,視諸儒皆出其下,朝有論著輒豫。歿後,帝詔河南就家寫史通,讀之稱善。追贈工部尚書,謚曰文。
六子:貺、餗、彙、秩、迅、迥。
貺字惠卿。好學,多所通解。子玄卒,有詔訪其後,擢起居郎。歷右拾遺內供奉。獻續說苑十篇,以廣漢劉向所遺,而刊落怪妄。貺嘗以竹書紀年序諸侯列會皆舉謚,後人追脩,非當時正史。如齊人殲于遂,鄭棄其師,皆孔子新意,師春一篇錄卜筮事,與左氏合,知按春秋經傳而為也,因著外傳云。子滋、浹。
滋字公茂。通經術,喜持論。以蔭歷漣水令。楊綰薦材堪諫官,累授左補闕。久之,去,養親東都。河南尹李廙奏補功曹,母喪解。服除,以司勳員外郎判南曹,勤職奉法,進至給事中。興元元年,以吏部侍郎知南選。時大盜後,旱蝗相仍,吏不能詣京師,故命滋至洪州調補,以振職聞。貞元二年,擢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相無所設施,廉抑畏慎而已。明年罷。又明年,復為吏部侍郎,遷尚書。會御史中丞韋貞伯劾奏:「吏選不實,澄覆疏舛,吏因得為姦。」詔與侍郎杜黃裳奪階。卒,贈陝州大都督,謚曰貞。
浹亦有學稱。生子敦儒,家東都。母病狂易,非笞掠人不能安,左右皆亡去,敦儒日侍疾,體常流血,母乃能下食,敦儒怡然不為痛隱。留守韋夏卿表其行,詔標闕于閭。元和中,權德輿復薦之,乃授左龍武軍兵曹參軍,分司東都。在母喪,毀瘠幾死,時謂劉孝子。後為起居郎,達禮好古,有祖風云。
餗字鼎卿。天寶初,歷集賢院學士,兼知史官。終右補闕。父子三人更涖史官,著史例,頗有法。
彙,左散騎常侍,終荊南節度使。子贊,以蔭仕為鄠丞。杜鴻漸自劍南還,過鄠,廚驛豐給。楊炎薦彙名儒子,擢浙西觀察判官。炎入相,進歙州刺史,政幹彊濟。野媼將為虎噬,幼女呼號搏虎,俱免。觀察使韓滉表贊治有異行,加金紫,徙常州。滉輔政,分所統為三道,以贊為宣州刺史、都團練觀察使,治宣十年。贊本無學,弟以剛猛立威,官吏重足一跡。宣旣富饒,即厚斂,廣貢奉以結恩。又不能訓子,皆驕傲不度,素業衰矣。卒,贈吏部尚書,謚曰敬。
迥以剛直稱,第進士,歷殿中侍御史,佐江淮轉運使。時新更安史亂,迥餽運財賦,力于職。大曆初,為吉州刺史,治行尤異。累遷給事中。
秩字祚卿。開元末,歷左監門衛錄事參軍事,稍遷憲部員外郎。坐小累,下除隴西司馬。安祿山反,哥舒翰守潼關,楊國忠欲奪其兵,秩上言:「翰兵天下成敗所繫,不可忽。」房琯見其書,以比劉更生。至德初,遷給事中。久之,出為閬州刺史。貶撫州長史,卒。所著政典、止戈記、至德新議等凡數十篇。
迅字捷卿。歷京兆功曹參軍事。常寢疾,房琯聞,憂不寐,曰:「捷卿有不諱,天理欺矣!」陳郡殷寅名知人,見迅歎曰:「今黃叔度也!」劉晏每聞其論,曰:「皇王之道盡矣!」上元中,避地安康,卒。迅續詩、書、春秋、禮、樂五說。書成,語人曰:「天下滔滔,知我者希。」終不以示人云。
吳兢,汴州浚儀人。少厲志,貫知經史,方直寡諧比,惟與魏元忠、朱敬則游。二人者當路,薦兢才堪論譔,詔直史館,脩國史。遷右拾遺內供奉。
神龍中,改右補闕。節閔太子難,姦臣誣構安國相王與謀,朝廷大恐。兢上言:「文明後,皇運不殊如帶。陛下龍興,恩被骨肉,相王與陛下同氣,親莫加焉。今賊臣日夜陰謀,必欲寘之極法。相王仁孝,遭荼苦哀毀,以陛下為命,而自託於手足。若信邪佞,委之於法,傷陛下之恩,失天下望。芟刈股肱,獨任胸臆,可為寒心。自昔翦伐宗支,委任異姓,未有不亡者。秦任趙高,漢任王莽,晉家自相魚肉,隋室猜忌子弟,海內麋沸,驗之覆車,安可重跡?且根朽者葉枯,源涸者游竭。子弟,國之根源,可使枯竭哉!皇家枝幹,夷芟略盡。陛下即位四年,一子弄兵被誅,一子以罪謫去,惟相王朝夕左右。『斗粟』之刺,蒼蠅之詩,不可不察。伏願陛下全常棣之恩,慰罔極之心,天下幸甚!」
累遷起居郎,與劉子玄、徐堅等並職。玄宗初立,收還權綱,銳於決事,羣臣畏伏。兢慮帝果而不及精,乃上疏曰:
自古人臣不諫則國危,諫則身危。臣愚食陛下祿,不敢避身危之禍。比見上封事者,言有可采,但賜束帛而已,未嘗蒙召見,被拔擢。其忤旨,則朝堂決杖,傳送本州,或死於流貶。由是臣下不敢進諫。古者設誹謗木,欲聞己過。今封事,謗木比也。使所言是,有益於國;使所言非,無累於朝。陛下何遽加斥逐,以杜塞直言?道路流傳,相視怪愕。夫漢高帝赦周昌桀、紂之對,晉武帝受劉毅桓、靈之譏,況陛下豁達大度,不能容此狂直耶?夫人主居尊極之位,顓生殺之權,其為威嚴峻矣。開情抱,納諫諍,下猶懼不敢盡,奈何以為罪?且上有所失,下必知之。故鄭人欲毀鄉校,而子產不聽也。陛下初即位,猶有褚無量、張廷珪、韓思復、辛替否、柳澤、袁楚客等數上疏爭時政得失。自頃上封事,往往得罪,諫者頓少。是鵲巢覆而鳳不至,理之然也。臣誠恐天下骨鯁士以讜言為戒,橈直就曲,斲方為刓,偷合苟容,不復能盡節忘身,納君於道矣。
夫帝王之德,莫盛於納諫。故曰:「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又曰:「朝有諷諫,猶髮之有梳。猛虎在山林,藜藿為之不采。」忠諫之有益如此。自古上聖之君,恐不聞己過,故堯設諫鼓,禹拜昌言。不肖之主,自謂聖智,拒諫害忠,桀殺關龍逢而滅於湯,紂殺王子比干而滅於周,此其驗也。夫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道罔不亡。人將疾,必先不甘魚肉之味;國將亡,必先不甘忠諫之說。嗚呼,惟陛下深監于茲哉!隋煬帝驕矜自負,以為堯、舜莫己若,而諱亡憎諫,乃曰:「有諫我者,當時不殺,後必殺之。」大臣蘇威欲開一言,不敢發,因五月五日獻古文尚書,帝以為訕己,即除名。蕭瑀諫無伐遼,出為河池郡守。董純諫無幸江都,就獄賜死。自是蹇諤之士,去而不顧,外雖有變,朝臣鉗口,帝不知也。身死人手,子孫剿絕,為天下笑。太宗皇帝好悅至言,時有魏徵、王珪、虞世南、李大亮、岑文本、劉洎、馬周、褚遂良、杜正倫、高季輔,咸以切諫,引居要職。嘗謂宰相曰:「自知者為難。如文人巧工,自謂己長,若使達者大匠詆訶商略,則蕪辭拙跡見矣。天下萬機,一人聽斷,雖甚憂勞,不能盡善。今魏徵隨事諫正,多中朕失,如明鑑照形,美惡畢見。」當是時,有上書益於政者,皆黏寢殿之壁,坐望卧觀,雖狂瞽逆意,終不以為忤。故外事必聞,刑戮幾措,禮義大行。陛下何不遵此道,與聖祖繼美乎?夫以一人之意,綜萬方之政,明有所不燭,智有所不周,上心未諭於下,下情未達於上。伏惟以虛受人,博覽兼聽,使深者不隱,遠者不塞,所謂「闢四門,明四目」也。其能直言正諫不避死亡之誅者,特加寵榮,待以不次,則失之東隅,冀得之桑榆矣。
尋以母喪去官。服除,自陳脩史有緒,家貧不能具紙筆,願得少祿以終餘功。有詔拜諫議大夫,復脩史。睿宗崩,實錄留東都,詔兢馳驛取進梓宮。以父喪解,宰相張說用趙冬曦代之。終喪,為太子左庶子。
開元十三年,帝東封太山,道中數馳射為樂。兢諫曰:「方登岱告成,不當逐狡獸,使有垂堂之危、朽株之殆。」帝納之。明年六月,大風,詔羣臣陳得失。兢上疏曰:「自春以來,亢陽不雨,乃六月戊午,大風拔樹,壞居人廬舍。傳曰:『敬德不用,厥災旱。上下蔽隔,庶位踰節,陰侵於陽,則旱災應。』又曰:『政悖德隱,厥風發屋壞木。』風,陰類,大臣之象。恐陛下左右有姦臣擅權,懷謀上之心。臣聞百王之失,皆由權移於下,故曰:『人主與人權,猶倒持太阿,授之以柄。』夫天降災異,欲人主感悟,願深察天變,杜絕其萌。且陛下承天后、和帝之亂,府庫未充,冗員尚繁,戶口流散,法出多門,賕謁大行,趨競彌廣。此獘未革,寔陛下庶政之闕也,臣不勝惓惓。願斥屏羣小,不為慢游,出不御之女,減不急之馬,明選舉,慎刑罰,杜僥倖,存至公,雖有旱風之變,不足累聖德矣。」
始,兢在長安、景龍間任史事,時武三思、張易之等監領,阿貴朋佞,釀澤浮辭,事多不實。兢不得志,私撰唐書、唐春秋,未就。至是,丐官筆札,冀得成書。詔兢就集賢院論次。時張說罷宰相,在家脩史。大臣奏國史不容在外,詔兢等赴館撰錄。進封長垣縣男。久之,坐書事不當,貶荊州司馬,以史草自隨。蕭嵩領國史,奏遣使者就兢取書,得六十餘篇。
累遷洪州刺史,坐累下除舒州。天寶初,入為恒王傅。雖年老衰僂甚,意猶願還史職。李林甫嫌其衰,不用。卒,年八十。
兢敘事簡核,號良史。晚節稍疏牾,時人病其太簡。初與劉子玄撰定武后實錄,敘張昌宗誘張說誣證魏元忠事,頗言「說已然可,賴宋璟等邀勵苦切,故轉禍為忠,不然,皇嗣且殆」。後說為相,讀之,心不善,知兢所為,即從容謬謂曰:「劉生書魏齊公事,不少假借,奈何?」兢曰:「子玄已亡,不可受誣地下。兢實書之,其草故在。」聞者歎其直。說屢以情蘄改,辭曰:「徇公之情,何名實錄?」卒不改。世謂今董狐云。
韋述,弘機曾孫。家廚書二千卷,述為兒時,誦憶略遍。父景駿,景龍中為肥鄉令,述從到官。元行沖,景駿姑子也,為時儒宗,常載書數車自隨。述入其室觀書,不知寢食,行沖異之,試與語前世事,孰復詳諦,如指掌然。使屬文,受紙輒就。行沖曰:「外家之寶也。」舉進士,時述方少,儀質陋侻,考功員外郎宋之問曰:「童子何業?」述曰:「性嗜書,所撰唐春秋三十篇,恨未畢,它唯命。」之問曰:「本求茂才,乃得遷、固。」遂上第。
開元初,為櫟陽尉。祕書監馬懷素奏述與諸儒即祕書續七志,五年而成。述好譜學,見柳沖所撰姓族系錄,每私寫懷之,還舍則又繕錄,故於百氏源派為詳,乃更撰開元譜二十篇。累除右補闕。張說旣領集賢院,薦述為直學士,遷起居舍人。從封太山,奏東封記,有詔褒美。先是,詔脩六典,徐堅構意歲餘,歎曰:「吾更脩七書,而六典歷年未有所適。」及蕭嵩引述撰定,述始摹周六官領其屬,事歸於職,規制遂定。初,令狐德棻、吳兢等譔武德以來國史,皆不能成。述因二家參以後事,遂分紀、傳,又為例一篇。嵩欲蚤就,復奏起居舍人賈登、著作佐郎李銳助述紬績。逮成,文約事詳,蕭穎士以為譙周、陳壽之流。改國子司業,充集賢學士,累遷工部侍郎,封方城縣侯。
述典掌圖書,餘四十年,任史官二十年,澹榮利,為人純厚長者,當世宗之。接士無貴賤與均。蓄書二萬卷,皆手校定,黃墨精謹,內祕書不逮也。古草隸帖、祕書、古器圖譜無不備。安祿山亂,剽失皆盡,述獨抱國史藏南山。身陷賊,污偽官。賊平,流渝州,為刺史薛舒所困,不食死。廣德初,甥蕭直為李光弼判官,詣闕奏事稱旨。因理述「蒼卒奔逼,能存國史,賊平,盡送史官于休烈,以功補過,宜蒙恩宥」。有詔贈右散騎常侍。
韋氏之顯者,孝友、詞學則承慶、嗣立,邃音樂有萬石,達禮儀則叔夏,史才博識有述。所著書二百餘篇行於時。弟逌、迪,學業亦亞述。與逌對為學士,與迪並禮官,搢紳高之。時趙冬曦兄弟亦各有名。張說嘗曰「韋、趙兄弟,人之杞梓」云。
蔣乂字德源,常州義興人,徙家河南。祖瓌,開元中弘文館學士。父將明,天寶末,辟河中使府。安祿山反,以計佐其帥,全并、潞等州。兩京陷,被拘,乃陽狂以免。虢王巨引致幕府,歷侍御史,擢左司郎中、國子司業、集賢殿學士。
乂性銳敏,七歲時,見庾信哀江南賦,再讀輒誦。外祖吳兢位史官,乂幼從外家學,得其書,博覽彊記。逮冠,該綜羣籍,有史才,司徒楊綰尤稱之。將明在集賢,值兵興,圖籍殽舛,白宰相請引乂入院,助力整比。宰相張鎰亦奇之,署集賢小職。乂料次踰年,各以部分,得善書二萬卷。再遷王屋尉,充太常禮院脩撰。貞元九年,擢右拾遺、史館脩撰。德宗重其職,先召見延英,乃命之。
張孝忠子茂宗尚義章公主,母亡,遺占丐成禮。帝念孝忠功,即日召為左衛將軍,許主下降。乂上疏,以為:「墨縗禮本緣金革,未有奪喪尚主者。繆盭典禮,違人情,不可為法。」帝令中使者諭茂宗之母之請,乂意殊堅。帝曰:「卿所言,古禮也。今俗借吉而婚不為少。」對曰:「俚室窮人子,旁無至親,乃有借吉以嫁,不聞男冒凶而娶。陛下建中詔書,郡、縣主當婚,皆使有司循典故,毋用俗儀。公主春秋少,待年不為晚,請茂宗如禮便。」帝曰:「更思之。」會太常博士韋彤、裴堪諫曰:「婚禮,主人几筵聽命,稱事立文,謂之嘉,所以承宗廟,繼後嗣也。喪禮,創巨者日久,痛甚者愈遲,二十五月而畢,謂之凶,所以送死報終,示有節也。故夫義婦聽,父慈子孝。昔魯侯改服,晉襄墨縗,緣金革事則有權變。安有釋縗服,衣冕裳,去堊室,行親迎,以凶瀆嘉,為朝廷爽法?」疏入,帝迂其言,促行前詔,然心嘉乂有守。
十八年,遷起居舍人,轉司勳員外,皆兼史任。帝嘗登凌煙閣,視左壁頹剝,題文漫缺,行纔數字,命錄以問宰相,無能知者。遽召乂至,荅曰:「此聖曆中侍臣圖贊。」帝前口以誦補,不失一字。帝歎曰:「雖虞世南默寫列女傳,不是過。」會詔問神策軍建置本末,中書討求不獲,時集賢學士甚衆,悉亡以對。乃訪乂,乂條據甚詳。宰相高郢、鄭珣瑜歎曰:「集賢有人哉!」明日,詔兼判集賢院事。父子為學士,儒者榮之。
順宗旣葬,議祧廟,有司以中宗中興之君,當百代不遷。宰相問乂,乂曰:「中宗即位,春秋已壯,而母后篡奪以移神器,賴張柬之等國祚再復,蓋曰反正,不得為中興。凡非我失之,自我復之,為中興,漢光武、晉元是也。自我失之,因人復之,晉孝惠、孝安是也。今中宗與惠、安二帝同,不可為不遷主。」有司疑曰:「五王有安社稷功,若遷中宗,則配饗永絕。」乂曰:「禘祫功臣,乃合食太廟。中宗廟雖毀,而禘祫並陳太廟,此則五王配食與初一也。」由是遷廟遂定。遷兵部郎中。與許孟容、韋貫之刪正制敕三十篇,為開元格後敕。李錡誅,詔宗正削一房屬籍。宰相召乂問:「一房自大功可乎?」荅曰:「大功,錡之從父昆弟。其祖神通有功,配饗於廟,雖裔孫之惡,而忘其勳,不可。」「自期可乎?」曰:「期者錡昆弟。其父若幽死社稷,今以錡連坐,不可。」執政然之。故罪止錡及子息,無旁坐者。
未幾,改祕書少監,復兼史館脩撰,與獨孤郁、韋處厚脩德宗實錄。以勞遷右諫議大夫。裴垍罷宰相,而李吉甫惡垍,以嘗監脩,故授乂太常少卿。久之,遷祕書監,累封義興縣公。卒,年七十五,贈禮部尚書,謚曰懿。
乂在朝廷久,居史職二十年。每有大政事議論,宰相未能決,必咨訪之,乂據經義或舊章以參時事,其對允切該詳。初以是被遇,終亦忤貴近,介介不至顯官。然資質樸直,遇權臣秉政,輒數歲不遷。嘗疏裴延齡罪惡及拒王叔文,當世高之。結髮志學,老而不厭,雖甚寒暑,卷不釋于前,故能通百家學,尤明前世沿革。家藏書至萬五千卷。初名武,憲宗時因進見,請曰:「陛下今日偃武脩文,羣臣當順承上意,請改名乂。」帝悅。時討王承宗兵方罷,乂恐天子銳於武,亦因以諷。它日,帝見侍御史唐武曰:「命名固多,何必曰武?乂旣改之矣。」更曰慶。羣臣乃知帝且厭兵云。乂論譔百餘篇。
五子:係、伸、偕知名,仙、佶皆位刺史。
係善屬文,得父典實。大和初,授昭應尉,直史館。明年,拜右拾遺、史館脩撰,與沈傳師、鄭澣、陳夷行、李漢參撰憲宗實錄。轉右補闕。宋申錫被誣,文宗怒甚,係與左常侍崔玄亮涕泣苦諍,申錫得不死。歷膳部員外、工禮兵三部郎中,皆兼史職。開成末,轉諫議大夫。宰相李德裕惡李漢,以係友婿,出為桂管觀察使,人安其治。復坐漢貶唐州刺史。宣宗立,召為給事中、集賢殿學士判院事。轉吏部侍郎,歷興元、鳳翔節度使。懿宗初,拜兵部尚書,以弟伸位丞相,懇辭,乃檢校尚書右僕射,節度山南東道,封淮陽郡公。徙東都留守,卒。
子曙,字耀之。咸通末,由進士第署鄂岳團練判官,除虞、工二部員外,改起居郎。黃巢之難,曙闔門無噍類,以是絕意仕進,隱居沈痛。中和二年,表請為道士,許之。
伸字大直,第進士。大中二年,以右補闕為史館脩撰,轉駕部郎中,知制誥。白敏中領邠寧節度,表伸自副,加右庶子。入知戶部侍郎。九年,為翰林學士,進承旨。十年,改兵部侍郎,判戶部。
宣宗雅信愛伸,每見必咨天下得失。伸言:「比爵賞稍易,人且偷。」帝愕然曰:「偷則亂矣。」伸曰:「否,非遽亂,但人有覬心,亂由是生。」帝嗟嘆,伸三起三留,曰:「它日不復獨對卿矣。」伸不諭。未幾,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踰四月,解戶部,加中書侍郎。
懿宗即位,兼刑部尚書,監脩國史。咸通二年,出為河中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徙宣武。俄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七年,用為華州刺史。再遷太子太傅,表乞骸骨,以本官致仕。卒,贈太尉。
偕以父任,歷右拾遺、史館脩撰,轉補闕、主客郎中。初,柳芳作唐曆,大曆以後闕而不錄,宣宗詔崔龜從、韋澳、李荀、張彥遠及偕等分年撰次,盡元和以續云。累遷太常少卿。大中八年,與盧耽、牛叢、王渢、盧告撰次文宗實錄。蔣氏世禪儒,唯伸及係子兆能以辭章取進士第,然不為文士所多。三世踵脩國史,世稱良筆,咸云「蔣氏日曆」,天下多藏焉。
柳芳字仲敷,蒲州河東人。開元末,擢進士第,由永寧尉直史館。肅宗詔芳與韋述綴輯吳兢所次國史,會述死,芳緒成之,興高祖,訖乾元,凡百三十篇。敘天寶後事,棄取不倫,史官病之。
上元中,坐事徙黔中。後歷左金吾衛騎曹參軍、史館脩撰。然芳篤志論著,不少選忘厭。承寇亂,史籍淪缺。芳始謫時,高力士亦貶巫州,因從力士質開元、天寶及禁中事,具識本末。時國史已送官,不可追刊,乃推衍義類,倣編年法,為唐曆四十篇,頗有異聞。然不立褒貶義例,為諸儒譏訕。改右司郎中、集賢殿學士,卒。
子登、冕。
登字成伯。淹貫羣書,年六十餘,始仕宦。元和初,為大理少卿,與許孟容等刊正敕格。以病改右散騎常侍,致仕。卒,年九十餘,贈工部尚書。
子璟,字德輝。寶曆初,第進士、宏詞,三遷監察御史。時郊廟告祭,吏部以雜品攝上公。璟據開元、元和詔書,太尉以宰相攝事,司空、司徒以僕射、尚書、師、傅攝,餘司不及差限,請如舊制,從之。累遷吏部員外郎。文宗開成初,為翰林學士。初,芳永泰中按宗正諜,斷自武德,以昭穆系承撰永泰新譜二十篇。璟因召對,帝歎新譜詳悉,詔璟摭永泰後事綴成之。復為十篇,戶部供筆札稟料。遷中書舍人。武宗立,轉禮部侍郎。璟為人寬信,好接士,稱人之長,游其門者它日皆顯於世。會昌二年,再主貢部,坐其子招賄,貶信州司馬,終郴州刺史。
冕字敬叔。博學富文辭,且世史官,父子並居集賢院。歷右補闕、史館脩撰。坐善劉晏,貶巴州司戶參軍。還為太常博士。昭德王皇后崩,冕與張薦議皇太子宜依晉魏卒哭除服,左補闕穆質請依禮期而除,冕議見用。德宗旣親郊,重慎祠事,動稽典禮。冕以吏部郎中攝太常博士,與薦及司封郎中徐岱、倉部郎中陸質脩飭儀矩。帝疑郊廟每升輒去劍履及象劍尺寸、祝語輕重,冕據禮以對,本末詳明,天子嘉異。
久之,以論議勁切,執政不善,出為婺州刺史。十三年,兼御史中丞、福建觀察使。自以久疏斥,又性躁狷,不能無恨,乃上表乞代,且推明朝覲之意,曰:「臣竊感江漢朝宗之誼,鹿鳴君臣之讌,頌聲之作,王道本始。國家自兵興,不遑議禮,方牧未朝,讌樂久缺。臣限一切之制,例無朝集,目不睹朝廷之禮,耳不聞宗廟之樂,足不踐軒墀之地,十有二年于茲矣。夫朝會,禮之本也。唐、虞之制,羣后四朝,以明黜陟。商、周之盛,五歲一見,以考制度。漢法,三載上計,以會課最。聖唐稽古,天下朝集,三考一見,皆以十月上計京師,十一月禮見,會尚書省應考績事,元日陳貢棐,集於考堂,唱其考第,進賢以興善,簡不肖以黜惡。自安史亂常,始有專地;四方多故,始有不朝;戎臣恃險,或不悔過。臣忝牧圉之寄,憤不朝之臣,思一入覲,率先天下,使君臣之義,親而不疏;朝覲之禮,廢而復舉。誠恐負薪,溘先朝露,覲禮不展,臣之憂也。比聞諸將帥亡歿者衆,臣自憚何德以堪久長。鄉國,人情之不忘也;闕庭,臣子所戀也;朝覲,國家大禮也。三者,臣之大願。」表累上,其辭哀切,德宗許還。會冕奏閩中本南朝畜牧地,可息羊馬,置牧區於東越,名萬安監,又置五區於泉州,悉索部內馬驢牛羊合萬餘游畜之。不經時,死耗略盡,復調充之。民間怨苦。坐政無狀,代還。卒,贈工部尚書。
沈旣濟,蘇州吳人。經學該明。吏部侍郎楊炎雅善之,旣執政,薦旣濟有良史才,召拜左拾遺、史館脩撰。
初,吳兢撰國史,為則天本紀,次高宗下。旣濟奏議,以為「則天皇后進以彊有,退非德讓,史臣追書,當稱為太后,不宜曰上。中宗雖降居藩邸,而體元繼代,本吾君也,宜稱皇帝,不宜曰廬陵王。睿宗在景龍前,天命未集,假臨大寶,於誼無名,宜曰相王,未容曰帝。且則天改周正朔,立七廟,天命革矣。今以周廁唐,列為帝紀,考于禮經,是謂亂名。中宗嗣位在太后前,而敘年製紀反居其下,方之躋僖公,是謂不智。昔漢高后稱制,獨有王諸呂為負漢約,無遷鼎革命事,時孝惠已歿,子非劉氏,不紀呂后,尚誰與哉?議者猶謂不可。況中宗以始年即位,季年復祚,雖尊名中奪,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表年,何所拘閡而列為二紀?魯昭公之出,春秋歲書其居曰『公在乾侯。』君在,雖失位,不敢廢也。請省天后紀合中宗紀,每歲首,必書孝和在所以統之,曰:『皇帝在房陵,太后行其事,改某制。』紀稱中宗而事述太后,名不失正,禮不違常矣。夫正名所以尊王室,書法所以觀後嗣。且太后遺制,自去帝號,及孝和上謚,開元冊命,而后之名不易。今祔陵配廟,皆以后禮,而獨承統于帝,是有司不時正,失先旨。若后姓氏名諱、才藝智略、崩葬日月,宜入皇后傳,題其篇曰則天順聖武皇后云。」議不行。
德宗立,銳于治。建中二年,詔中書、門下兩省,分置待詔官三十,以見官、故官若同正、試、攝九品以上者,視品給俸,至稟餼、幹力、什器、館宇悉有差;權公錢收子,贍用度。旣濟諫曰:「今日之治,患在官煩,不患員少;患不問,不患無人。兩省官自常侍、諫議、補闕、拾遺四十員,日止兩人待對,缺員二十一員未補。若謂見官不足與議,則當更選其人。若廣聦明以收淹滯,先補其缺,何事官外置官?夫置錢取息,有司之權制,非經治法。今置員三十,大抵費月不減百萬,以息準本,須二千萬得息百萬,配戶二百,又當復除其家,且得入流,所損尤甚。今關輔大病,皆言百司息錢毀室破產,積府縣,未有以革。臣計天下財賦耗斁大者唯二事:一兵資,二官俸。自它費十不當二者一。所以黎人重困,杼軸空虛。何則?四方形勢,兵未可去,資費雖廣,不獲已為之。又益以閑官冗食,其弊奈何?藉舊而置猶可,若之何加焉?」事遂寢。
炎得罪,旣濟坐貶處州司戶參軍。後入朝,位禮部員外郎,卒。撰建中實錄,時稱其能。
子傳師。
傳師字子言。材行有餘,能治春秋,工書,有楷法。少為杜佑所器。貞元末,舉進士。時給事中許孟容、禮部侍郎權德輿樂挽轂士,號「權、許」。德輿稱之於孟容,孟容曰:「我故人子,盍不過我?」傳師往見,謝曰:「聞之丈人,脫中第,則累公舉矣,故不敢進。」孟容曰:「如子,可使我急賢詣子,不可使子因舊見我。」遂擢第。德輿門生七十人,推為顏子。
復登制科,授太子校書郎,以鄠尉直史館,轉左拾遺、左補闕、史館脩撰,遷司門員外郎,知制誥。召入翰林為學士,改中書舍人。翰林缺承旨,次當傳師,穆宗欲面命,辭曰:「學士、院長參天子密議,次為宰相,臣自知必不能,願治人一方,為陛下長養之。」因稱疾出。帝遣中使敦召。李德裕素與善,開曉諄切,終不出。遂以本官兼史職。俄出為湖南觀察使。
方傳師與脩憲宗實錄,未成,監脩杜元穎因建言:「張說、令狐峘在外官論次國書,今稾史殘課,請付傳師即官下成之。」詔可。
寶曆二年,入拜尚書右丞。復出江西觀察使,徙宣州。傳師於吏治明,吏不敢罔。慎重刑法,每斷獄,召幕府平處,輕重盡合乃論決。嘗擇邸吏尹倫,遲魯不及事,官屬屢白易之,傳師曰:「始吾出長安,誡倫曰:『可闕事,不可多事。』倫如是足矣。」故所涖以廉靖聞。入為吏部侍郎,卒,年五十九,贈尚書。
傳師性夷粹無競,更二鎮十年,無書賄入權家。初拜官,宰相欲以姻私託幕府者,傳師固拒曰:「誠爾,願罷所授。」故其僚佐如李景讓、蕭寘、杜牧,極當時選云。治家不威嚴,閨門自化。兄弟子姓,屬無親疏,衣服飲食如一。問餉姻家故人,帑無儲錢,鬻宅以葬。
子詢,字誠之,亦能文辭,會昌初第進士,補渭南尉。累遷中書舍人,出為浙東觀察使,除戶部侍郎,判度支。咸通四年,為昭義節度使,治尚簡易,人皆便安。奴私侍兒,詢將戮之,奴懼,結牙將為亂,夜攻詢,滅其家。贈兵部尚書、左散騎常侍。劉潼代為節度,馳至,刳奴心,祭其靈坐。
贊曰:唐興,史官秉筆衆矣。然垂三百年,業鉅事叢,簡策挐繁,其間巨盜再興,圖典焚逸,大中以後,史錄不存。雖論著之人,隨世裒掇,而疏舛殘餘,本末顛倒。故聖主賢臣,叛人佞子,善惡汨汨,有所未盡,可為永愾者矣。又舊史之文,猥釀不綱,淺則入俚,簡則及漏。寧當時儒者有所諱而不得騁耶?或因淺仍俗不足於文也?亦有待于後取當而行遠耶?何知幾以來,工訶古人而拙於用己歟!自韓愈為順宗實錄,議者鬨然不息,卒竄定無完篇,乃知為史者亦難言之。游、夏不能措辭於春秋,果可信已!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三十三‧列傳第五十八   郭虔瓘 郭知運 王君 369f.gif  張守珪 王忠嗣 牛仙客
郭虔瓘,齊州歷城人。開元初,錄軍閥,遷累右驍衛將軍,兼北庭都護、金山道副大總管。明年,突厥默啜子同俄特勒圍北庭,虔瓘飭壘自守。同俄單騎馳城下,勇士狙道左突斬之。虜亡酋長,相率丐降,請悉軍中所資贖同俄死,聞已斬,舉軍慟哭去。虔瓘以功授冠軍大將軍、安西副大都護,封潞國公。建募關中兵萬人擊餘寇,遂前功,有詔募士給公乗,在所續食。將作大匠韋湊上言:「漢徙豪族以實關中,今畿輔戶口逋耗,異時戎虜入盜,丁壯悉行,不宜更募驍勇,以空京甸,資荒服。萬人所過,遞馱熟饔,亙六千里,州縣安所供億?秦、隴以西,多沙磧,少居人,若何而濟?縱有克獲,其補幾何?儻稽天誅,則諉大事。」不省。旣而虔瓘果不見虜,還,遷涼州刺史、河西節度大使,進右威衛大將軍。四年,奏家奴八人有戰功,求為游擊將軍,宰相劾其恃功亂綱紀,不可聽,罷之。
陝王為安西都護,詔虔瓘為副。虔瓘與安撫招慰十姓可汗使阿史那獻數持異,交訴諸朝。玄宗遣左衛中郎將王惠齎詔書諭解曰:「朕聞師克在和,不在衆,以虔瓘、獻宿將,當捨嫌窒隙,戮力國家。自開西鎮,列諸軍,戍有定區,軍有常額,卿等所統,蕃漢雜之,在乎善用,何必加募?或云突騎施圍石城,獻所致也;葛邏祿稱兵,虔瓘所沮也。大將不協,小人以逞,何功可圖?昔相如能詘廉頗,寇恂不吝賈復,宜各曠然,終承朕命。今賜帛二千段及他珍器,俾諒朕意。」虔瓘奉詔。久之,卒軍中。以張孝嵩為安西副都護。
孝嵩,偉姿貌,及進士第,而慷慨好兵。在安西勸田訓士,府庫盈饒。徙太原尹,卒。以黃門侍郎杜暹代。
郭知運字逢時,瓜州晉昌人。長七尺,猿臂虎口,以格鬬功累補秦州三度府果毅。從郭虔瓘破突厥有功,加右驍衛將軍,封介休縣公。
吐蕃將坌達延、乞力徐寇渭源,盜牧馬,詔知運與薛訥、王晙等相掎角,敗之。進階冠軍大將軍,兼臨洮軍使,封太原郡公,賜賚萬計。徙隴右諸軍節度大使、鄯州都督。突厥降戶阿悉爛、 28042.gif 跌思泰率衆叛,執單于副都護張知運,詔以朔方兵追擊,至黑山呼延谷敗之,虜棄仗走,取副都護還。詔知運兼隴右經略使,營柳城。開元五年,大破吐蕃,獻俘京師。明年,復出,將輕兵丙夜至九曲,獲精甲、名馬、犛牛甚衆。旣獻獲,詔分賜文武五品以上清官及朝集使三品者。進兼鴻臚卿,攝御史中丞。六州胡康待賔反,率王晙討平之。拜左武衛大將軍,授一子官,賜金帛。九年,卒于軍,年五十五,贈涼州都督。
知運屯西方,戎夷畏憚,與王君功名略等,時號「王郭」。帝詔中書令張說紀其功於墓碑。上元中,配饗太公廟。永泰初,謚曰威。
子英傑、英乂。
英傑字孟武,為左衛將軍、幽州副總管。開元二十三年,長史薛楚玉遣英傑與裨將吳克勤、烏知義、羅守忠帥萬騎及奚衆討契丹,屯榆關。契丹酋長可突于拒戰都山下,奚衆貳,官軍不利,知義、守忠引麾下遁去,英傑、克勤力戰死。其下尚六千人,殊死戰,虜示以英傑首,終不屈,師遂。
英乂字元武,以武勇有名河、隴間,累遷諸衛員外將軍。哥舒翰見之曰:「是當代吾節制者。」祿山亂,拜秦州都督、隴右採訪使。賊將高嵩擁兵入汧、隴,英乂偽勞之,且具饗,旣而伏兵發,盡虜其衆。至德二年,加隴右節度使。召還,改羽林軍大將軍,掌衛兵。以喪去職。
史思明陷洛陽,謀掠陳、蔡,詔英乂統淮南節度兵。賊叩陝、虢,又改陝西節度、潼關防禦使。進御史大夫,兼神策軍節度使。代宗即位,以檢校戶部尚書兼大夫。雍王率諸將討賊洛陽,留英乂殿于陝。東都平,權知留守,無檢御才,其麾下與朔方、回紇遂大掠都城及鄭、汝,環千里無居人。
以功實封三百戶,召拜尚書右僕射,封定襄郡王。日驕蹇,為侈汰。陰事宰相元載以久其權。未幾,嚴武死成都,乃拜劍南節度使。自以有內主,故肆志無所憚。初,玄宗在蜀時舊宮為道士祠,冶金作帝象,盡繪乗輿侍衛,每尹至,先拜祠,後視事。英乂愛其地勝選,輒壞繪像自居之,衆始不平。又教女伎乗驢擊毬,鈿鞍寶勒及它服用,日無慮數萬費,以資倡樂,未嘗問民間事,為政苛暴,人以目相謂。怨崔寧不己同也,出兵襲寧,不克。寧因人之怨,率麾下五千直擣成都。英乂拒戰,衆皆反戈內攻,乃奔簡州,次靈池,普州刺史韓澄斬首送寧,遂屠其家。
王君字威明,瓜州常樂人。初事郭知運為別奏,累功至右衛副率。知運卒,代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右羽林軍將軍,判涼州都督事。
開元十四年,吐蕃酋悉諾邏寇大斗拔谷,君登陴西向哭,兵不敢出。
初,涼州有回紇、契苾、思結、渾四部,世為酋長,君引帳下力戰,兵盡乃死。輸欲以尸奔吐蕃,追兵至,乃棄尸去。帝痛惜之,贈特進、荊州大都督。以喪還京師,官護其葬。詔張說刻文墓碑,帝自書以寵之。
始,吐蕃寇瓜州,分遣莽布支攻常樂,令賈師順乗城守。俄而瓜州陷,悉諾邏并兵攻之。數日,虜衆有姻家在城中,使夜見師順曰:「州已失守,虜悉衆來,孤城渠可久,不早降以全噍類乎?」師順曰:「吾受天子命守此,義不可下賊。」數日,又說師順曰:「明府不降,吾衆且還,宜有以贈我。」師順請脫士卒衣襦。悉諾邏知無有,乃夜徹營去,毀瓜州城。師順開門收器械,復完守備。吐蕃果使精騎還襲,見有備,乃去。以功遷鄯州都督、隴右節度使。師順,岐州人,終左領軍將軍。
張守珪,陝州河北人。姿幹瓌壯,慷慨尚節義,善騎射。以平樂府別將從郭虔瓘守北庭。突厥侵輪臺,遣守珪往援,中道逢賊,苦戰,斬首千餘級,禽頡斤一人。開元初,虜復攻北庭,守珪從儳道奏事京師,因上書言利害,請引兵出蒲昌、輪臺夾擊賊。再遷幽州良杜府果毅。時盧齊卿為刺史,器之,引與共榻坐,謂曰:「不十年,子當節度是州,為國重將,願以子孫託,可僚屬相期邪?」稍遷建康軍使。
王君死,河西震懼,詔以守珪為瓜州刺史、墨離軍使,督餘衆完故城。版築方立,虜奄至,衆失色。守珪曰:「創痍之餘,詎可矢石相确,須權以勝之。」遂置酒城上,會諸將作樂。虜疑有備,不敢攻,引去,守珪縱兵擊敗之。於是脩復位署,招流冗使復業。有詔以瓜州為都督府,即詔守珪為都督。州地沙塉不可蓺,常瀦雪水溉田。是時,渠堨為虜毀,材木無所出。守珪密禱于神,一昔水暴至,大木數千章塞流下,因取之,脩復堰防,耕者如舊,州人神之,刻石紀事。遷鄯州刺史、隴右節度使。徙幽州長史、河北節度副大使。俄加採訪處置等使。
契丹、奚連年梗邊,牙官可突于,胡有謀者,前長史趙含章、薛楚玉等不能制,守珪至,每戰輒勝,虜遂大敗。帝喜,詔有司告九廟。契丹酋屈剌及突于恐懼,乃遣使詐降。守珪得其情,遣右衛騎曹王悔詣部計事,屈剌無降意,徙帳稍西北,密引突厥衆將殺悔以叛。契丹別帥李過折與突于爭權不協,悔因間誘之,夜斬屈剌及突于,盡滅其黨,以衆降。守珪次紫蒙川,大閱軍實,賞將士,傳屈剌、突于首於東都。
二十三年,入見天子,會藉田畢,即酺燕為守珪飲至,帝賦詩寵之。加拜輔國大將軍、右羽林大將軍,賜金綵,授二子官,詔立碑紀功。
久之,復討契丹餘黨于捺祿山,鹵獲不訾。會裨將趙堪、白真陀羅等彊使平盧軍使烏知義度湟水邀叛奚,且蹂其稼,知義辭不往,真陀羅矯詔脅之。知義與虜鬬,不勝,還,守珪匿其敗,但上克獲狀。事頗泄,帝遣謁者牛仙童按實,守珪逼真陀羅自殺,厚賂使者,還奏如狀。後仙童以贓敗,事逮守珪,以功貶括州刺史,疽發背死。
子獻誠。
獻誠,天寶末,陷安祿山,授偽署。後事史思明,將兵數萬守汴州。東都平,史朝義走還汴,獻誠不內,籍所統兵以州降,詔即拜汴州刺史,封南陽郡公。改寶應軍左廂兵馬使,更封鄧國公。旣來朝,代宗禮賜尤渥。擢山南西道節度使,討南山劇賊高玉,禽之。俄兼劍南東川節度。時崔旰殺郭英乂,獻誠率衆戰梓州,大敗。大曆三年,以疾歸京師,舉其弟獻恭自代。以檢校戶部尚書知省事,病甚,固乞辭位,卒。
始,獻誠喜功名,為政寬裕,有機略,隨方制變,而簡廉不逮於父。
從弟獻恭,數有軍功,以右羽林軍代為節度使。大曆末,破吐蕃於岷州。久之,拜東都留守,累遷檢校吏部尚書。德宗欲徙盧杞為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高上還詔書,苦爭。獻恭見帝曰:「高所奏宜聽。」帝不荅。復前曰:「高乃陛下良臣,當優異之。」上遂不徙杞。世咨其不橈。
子煦,積閥亦至夏州節度使。元和八年,振武軍逐節度使李進賢,屠其家及判官嚴澈。憲宗怒,詔煦以本軍進討,許以便宜,賜縑三萬為軍資,河東王鍔遣兵五千為援。煦入,捕亂卒蘇國珍等數百人,誅之。卒,贈太子太保。
獻誠從弟獻甫,以軍功試光祿卿、殿中監,從河中節度使賈耽討梁崇義有勞。德宗西幸,又從渾瑊討朱泚,戰多,累遷至金吾將軍、檢校工部尚書。李懷光叛,吐蕃盜邊,獻甫領禁兵戍咸陽累年,兵農悅安。
貞元四年,代韓游瓌領邠寧節度使。邠寧軍素驕,憚獻甫嚴,因游瓌去,遂縱掠,邀范希朝為帥。都將楊朝晟誅首亂者,獻甫乃得入。於是斷山浚塹,選巖要地築烽堡。請復鹽州及洪門、洛原鎮屯兵,詔可。獻甫遣兵馬使魏茪逐吐蕃,築鹽、夏二城,虜衆畏,不敢入寇。十二年,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卒,贈司空。
王忠嗣,華州鄭人。父海賔,太子右衛率、豐安軍使。開元二年,吐蕃寇隴右,詔隴右防禦使薛訥率杜賔客、郭知運、王晙、安思順禦之。以海賔為先鋒,戰武階,追北至壕口,殺其衆。進戰長城堡,諸將媢其功,按兵顧望,海賔戰死,大軍乗之,斬賊萬七千級,獲馬七萬、牛羊四十萬。玄宗憐其忠,贈左金吾大將軍。
忠嗣時年九歲,始名訓,授尚輦奉御。入見帝,伏地號泣,帝撫之曰:「此去病孤也,須壯而將之。」更賜今名,養禁中。肅宗為忠王,帝使與游。及長,雄毅寡言,有武略,上與論兵,應對蜂起,帝器之,曰:「後日爾為良將。」試守代州別駕,大猾閉門自斂,不敢干法。數以輕騎出塞,忠王言於帝曰:「忠嗣敢鬬,恐亡之。」由是召還。
信安王禕在河東,蕭嵩出河西,數引為麾下。帝以其年少,有復讎志,詔不得特將。嵩入朝,忠嗣曰:「從公三年,無以歸報天子。」乃請精銳數百襲虜。會贊普大酋閱武鬱標川,其下欲還,忠嗣不從,提刀略陣,斬數千人,獲羊馬萬計。嵩上其功,帝大悅。累遷左威衛將軍、代北都督,封清源縣男。與皇甫惟明輕重不得,構忠嗣罪,貶東陽府左果毅。
河西節度使杜希望欲取吐蕃新城,有言忠嗣才者,希望以聞,詔追赴河西,進拔其城。忠嗣錄多,授左威衛郎將,專知兵馬。俄吐蕃大出,欲取當新城,晨壓官軍陣,衆不敵,舉軍皆恐。忠嗣單馬進,左右馳突,獨殺數百人,賊衆囂相蹂,軍翼掩之,虜大敗。拜左金吾衛將軍,領河東節度副使、大同軍使,尋為節度使。二十九年,節度朔方,兼靈州都督。
天寶元年,北討奚怒皆,戰桑乾河,三遇三克,耀武漠北,高會而還。時突厥新有難,忠嗣進軍磧口經略之。烏蘇米施可汗請降,忠嗣以其方彊,特文降耳,乃營木剌、蘭山,諜虛實。因上平戎十八策,縱反間於拔悉密與葛邏祿、回紇三部,攻多羅斯城,涉昆水,斬米施可汗,築大同、靜邊二城,徙清塞、橫野軍實之,併受降、振武為一城,自是虜不敢盜塞。徙河東節度使,進封縣公。
忠嗣本負勇敢,及為將,乃能持重安邊,不生事,嘗曰:「平世為將,撫衆而已。吾不欲竭中國力以幸功名。」故訓練士馬,隨缺繕補。有漆弓百五十斤,每弢之,示無所用。軍中士氣盛,日夜思戰,忠嗣縱詭間,伺虜隙,時時出奇兵襲敵,所向無不克,故士亦樂為用。軍每出,召屬長付以兵,使授士卒,雖弓矢亦誌姓名其上。軍還,遺弦亡鏃,皆按名第罪。以是部下人自勸,器甲充牣。自朔方至雲中袤數千里,據要險築城堡,斥地甚遠。自張仁亶後四十餘年,忠嗣繼其功。
俄為河西、隴右節度使,權朔方、河東節度,佩四將印,勁兵重地,控制萬里,近世未有也。又授一子五品官。後數出戰青海、積石,虜輒奔破。又討吐谷渾於墨離,平其國。乃固讓朔方、河東二節度,許之。
帝方事石堡城,詔問攻取計,忠嗣奏言:「吐蕃舉國守之,若頓兵堅城下,費士數萬,然後可圖,恐所得不讎所失,請厲兵馬,待舋取之。」帝意不快。而李林甫尤忌其功,日鉤摭過咎。會董延光建言請下石堡,詔忠嗣分兵應接,忠嗣不得已為出軍,而士無賞格,延光不悅。河西兵馬使李光弼入說曰:「大夫愛惜士卒,有拒延光心,雖名受詔,實奪其謀。然大夫已付萬衆,而不立重賞,何以賈士勇?且大夫惜數萬段賜,以啟讒口,有如不捷,歸罪大夫,大夫先受禍矣。」忠嗣曰;「吾固審得一城不足制敵,失之未害於國。吾忍以數萬人命易一官哉!明日見責,不失一金吾、羽林將軍,歸宿衛;不者,黔中上佐耳。」光弼謝曰:「大夫乃行古人事,光弼又何言!」趨而出。延光過期不克,果訴忠嗣沮兵。又安祿山城雄武,扼飛狐塞,謀亂,請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至,不見祿山而還。數上言祿山且亂,林甫益惡之,陰使人誣告「忠嗣嘗養宮中,云吾欲奉太子」。帝怒,召入付三司訊驗,罪應死。哥舒翰方有寵,白上,請以官爵贖忠嗣罪,帝意解,貶漢陽太守。久之,徙漢東郡,卒,年四十五。後翰引兵攻石堡,拔之,死亡略盡,如忠嗣言,故當世號為名將。
初,在朔方,至互巿,輒高償馬直,諸蕃爭來巿,故蕃馬寖少,唐軍精。及鎮河、隴,又請徙朔方、河東九千騎以實軍。迄天寶末,益滋息。寶應元年,追贈兵部尚書。
贊曰:以忠嗣之才,戰必破,攻必克,策石堡之得不當所亡,高馬直以空虜資,論祿山亂有萌,可謂深謀矣。然不能自免於讒,卒死放地。自古忠賢,工謀於國則拙於身,多矣,可勝吒哉!
牛仙客,涇州鶉觚人。初為縣小史,令傅文靜器之,會為隴右營田使,引與計事,積功遷洮州司馬。河西節度使王君死,仙客獨得免。蕭嵩代節度,復委以軍政。仙客清勤不懈,接士大夫以信。及嵩還執政,因薦之。稍遷太僕少卿,判涼州別駕,知節度留後事,俄為節度使。開元二十四年,代信安王禕為朔方行軍大總管。
始在河西,嗇事省用,倉庫積鉅萬,器械犀銳。崔希逸代之,即以聞。帝令刑部員外郎張利馳傳覆視,如狀。帝悅,將用為尚書,宰相張九齡持不可,乃封隴西郡公,實封戶二百。李林甫探知帝旨,稱其材。會九齡罷,故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知門下事,遙領河東節度副大使。
為相謹身無它,與時沈浮,唯唯恭愿。前後錫與,緘庋不敢用。百司諮決,無所處可,輒曰:「如令式。」帝旣用仙客,知時議不歸,乗間以問高力士,力士曰:「仙客本胥史,非宰相器。」帝忿然曰:「朕且用康!」蓋恚言也。有為 279aa.gif 以為實,喜甚。久之,封豳國公,加左相。卒,贈尚書右丞相,謚曰貞簡。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三十四‧列傳第五十九  宇文融 韋堅 楊慎矜 王鉷
宇文融,京兆萬年人,隋平昌公裔孫。祖節,明法令,貞觀中,為尚書右丞,謹幹自將。江夏王道宗以事請節,節以聞,太宗喜,賚絹二百,勞之曰:「朕比不置左右僕射,正以公在省耳。」永徽初,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代于志寧為侍中。坐房遺愛友善,貶桂州,卒。
融明辯,長於吏治。開元初,調富平主簿。源乾曜、孟溫繼為京兆,賢其人,厚為禮。時天下戶版刓隱,人多去本籍,浮食閭里,詭脫繇賦,豪弱相并,州縣莫能制。融由監察御史陳便宜,請校天下籍,收匿戶羨田佐用度。玄宗以融為覆田勸農使,鉤檢帳符,得偽勳亡丁甚衆。擢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乃奏慕容琦、韋洽、裴寬、班景倩、庫狄履溫、賈晉等二十九人為勸農判官,假御史,分按州縣,括正丘畝,招徠戶口而分業之。又兼租地安輯戶口使。於是諸道收沒戶八十萬,田亦稱是。歲終,羨錢數百萬緡。帝悅,引拜御史中丞。然吏下希望融旨,不能無擾,張空最,務多其獲,而流客頗脫不止。初,議者以生事,沮詰百端,而帝意向之,宰相源乾曜等佐其舉。又集羣臣大議,公卿雷同不敢異,唯戶部侍郎楊瑒以為籍外取稅,百姓困弊,得不酬失。瑒坐左遷。融乃自請馳傳行天下,事無巨細,先上勸農使,而後上臺省,臺省須其意,乃行下。融所過,見高年,宣天子恩旨,百姓至有感涕者。使還言狀,帝乃下詔:「以客賦所在,並建常平倉,益貯九穀,權發斂;官司勸作農社,使貧富相恤。凡農月,州縣常務一切罷省,使趨刈穫。流亡新歸,十道各分官屬存撫,使遂厥功。復業已定,州縣季一申牒,不須挾名。」
中書令張說素惡融,融每建白,說輒引大體廷爭。融揣說不善,欲先事中傷之。張九齡謂說曰:「融新用事,辯給多詐,公不可以忽。」說曰:「狗鼠何能為!」會帝封太山還,融以選限薄冬,請分吏部為十銓。有詔融與禮部尚書蘇頲、刑部尚書韋抗、工部尚書盧從愿、右散騎常侍徐堅、蒲州刺史崔琳、魏州刺史崔沔、荊州長史韋虛心、鄭州刺史賈曾、懷州刺史王丘分總,而不得參事,一決於上。融奏選事,說屢卻之,融怒,乃與御史大夫崔隱甫等廷劾說引術士解禱及受賕,說由是罷宰相。融畏說且復用,訾詆不已。帝疾其黨,詔說致仕,放隱甫于家,出融為魏州刺史。
方河北大水,即詔領宣撫使,俄兼檢校汴州刺史、河南北溝渠隄堰決九河使。又建請墾九河故地為稻田,權陸運本錢,收其子入官。興役紛然,而卒無成功。入為鴻臚卿,兼戶部侍郎。明年,進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融曰:「使吾執政得數月久,天下定矣。」乃薦宋璟為右丞相,裴耀卿為戶部侍郎,許景先為工部侍郎,當時長其知人。而性卞急,少所推下。旣居位,日引賔客故人與酣飲。然而神用警敏,應對如響,雖天子不能屈。信安王禕節度朔方,融畏其權,諷侍御史李宙劾奏之。禕密知,因玉真公主、高力士自歸。翌日,宙通奏,帝怒,罷融為汝州刺史。居宰相凡百日去,而錢穀亦自此不治。帝思之,讓宰相曰:「公等暴融惡,朕旣罪之矣,國用不足,將奈何?」裴光庭等不能對,即使有司劾融交不逞,作威福,其息受贓饋狼藉,乃貶融平樂尉。歲餘,司農發融在汴州紿隱官息錢巨萬,給事中馮紹烈深文推證,詔流于巖州。道廣州,遷延不行,為都督耿仁忠所讓,惶恐上道,卒。
初,融廣置使額以侈上心,百姓愁恐。有司寖失職,自融始。帝猶思其舊功,贈台州刺史。其後言利得幸者踵相躡,皆本於融云。
子審,字審。融之貶也,審與兄弟侍母京師。及聞融再貶,不告其家,徒步號泣省父,使者憐之,以車共載達于巖州。後擢進士第,累遷大理評事。以夏楚大小無制,始創杖架,以高庳度杖長短,又鑄銅為規,齊其巨細。楊國忠顓政,殺嶺南流人,以中使傳口敕行刑,畏議者嫉其酷,乃以審為嶺南監決處置使,活者甚衆。後終永、和二州刺史。
韋堅字子全,京兆萬年人。姊為惠宣太子妃,妹為皇太子妃,中表貴盛,故仕最早。繇祕書丞歷奉先、長安令,有幹名。見宇文融、楊慎矜父子以聚斂進,乃運江、淮租賦,所在置吏督察,以佐國稟,歲終增鉅萬。玄宗咨其才,擢為陝郡太守、水陸運使。
漢有運渠,起關門,西抵長安,引山東租賦,汔隋常治之。堅為使,乃占咸陽,壅渭為堰,絕灞、滻而東,注永豐倉下,復與渭合。初,滻水銜苑左,有望春樓,堅于下鑿為潭以通漕,二年而成。帝為升樓,詔羣臣臨觀。堅豫取洛、汴、宋山東小斛舟三百首貯之潭,篙工柁師皆大笠、侈袖、芒屨,為吳、楚服。每舟署某郡,以所產暴陳其上。若廣陵則錦、銅器、官端綾繡;會稽則羅、吳綾、絳紗;南海瑇瑁、象齒、珠琲、沈香;豫章力士瓷飲器、茗鐺、釜;宣城空青、石綠;始安蕉葛、蚺膽、翠羽;吳郡方文綾。船皆尾相銜進,數十里不絕。關中不識連檣挾櫓,觀者駭異。先是,人間唱得体紇那歌,有「揚州銅器」語。開元末,得寶符於桃林,而陝尉崔成甫以堅大輸南方物與歌語協,更變為得寶歌,自造曲十餘解,召吏唱習。至是,衣缺胯衫、錦半臂、絳冒額,立艫前,倡人數百,皆巾 385a.gif 鮮冶,齊聲應和,鼓吹合作。船次樓下,堅跪取諸郡輕貨上於帝,以給貴戚、近臣。上百牙盤食,府縣教坊音樂迭進,惠宣妃亦出寶物供具。帝大悅,擢堅左散騎常侍,官屬賞有差,蠲役人一年賦,舟工賜錢二百萬,名潭曰廣運。堅進兼江淮南租庸、轉運、處置等使,又兼御史中丞,封韋城縣男。
堅妻,姜皎女,李林甫舅子也。初甚昵比,旣見其寵,惡之。堅亦自以得天子意,銳於進,又與左相李適之善,故林甫授堅刑部尚書,奪諸使,以楊慎矜代之。堅失職,稍怨望。河西、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數於帝前短林甫,稱堅才,林甫知之。惟明故為忠王友,王時為皇太子矣。正月望夜,惟明與堅宴集,林甫奏堅外戚與邊將私,且謀立太子。有詔訊鞫,林甫使楊慎矜、楊國忠、王鉷、吉溫等文致其獄,帝惑之,貶堅縉雲太守,惟明播川太守,籍其家。堅諸弟訴枉,帝大怒。太子懼,表與妃絕。復貶堅江夏別駕。未幾,長流臨封郡。弟蘭為將作少匠,冰鄠令,芝兵部員外郎,子諒河南府戶曹,皆謫去。歲中,遣監察御史羅希奭就殺之,殺惟明於黔中,惟堅妻得原。從坐十餘人,倉部員外郎鄭章、右補闕內供奉鄭欽說、監察御史豆盧友楊惠、嗣薛王琄皆免官被竄。
堅始鑿潭,多壞民冢墓,起江、淮,至長安,公私騷然。及得罪,林甫遣使江、淮,鉤索堅罪,捕治舟夫漕史,所在獄皆滿。郡縣剝斂償輸,責及鄰伍,多裸死牢戶。林甫死,乃止。
楊慎矜,隋齊王暕曾孫。祖正道,從蕭后入突厥,及破頡利可汗,乃得歸,為尚衣奉御。父隆禮,歷州刺史,善檢督吏,以嚴辯自名。開元初,為太府卿,封弘農郡公。時御府財物羨積如丘山,隆禮性詳密,出納雖尋尺皆自按省,凡物經楊卿者,號無不精麗,歲常愛省數百萬。任職二十年,年九十餘,以戶部尚書致仕,卒。
慎矜沈毅任氣,健而才。初為汝陽令,有治稱。隆禮罷太府,玄宗訪其子可代父任者,宰相以慎餘、慎矜、慎名皆得父清白。帝喜,擢慎矜監察御史,知太府出納,慎餘太子舍人,主長安倉,慎名大理評事,為含嘉倉出納使,被眷尤渥。
慎矜遷侍御史,知雜事,高置風格。始議輸物有汙傷,責州縣償所直,轉輕齎入京師,自是天下調發始煩。天寶二年,權判御史中丞、京畿採訪使,太府出納如故。於時李林甫用事,慎矜進非其意,固讓不敢拜,乃授諫議大夫、兼侍御史,更以蕭諒為中丞。諒爭輕重不平,罷為陝郡太守。林甫知慎矜為己屈,卒授御史中丞,兼諸道鑄錢使。
韋堅之獄,王鉷等方文致,而慎矜依違不甚力,鉷恨之,雖林甫亦不悅。鉷父與慎矜外兄弟也,故與鉷狎。及為侍御史,繇慎矜所引,後遷中丞,同列,慎矜猶以子姓畜之,鉷負林甫勢,滋不平。會慎矜擢戶部侍郎,仍兼中丞,林甫疾其得君,且逼己,乃與鉷謀陷之。
明年,慎矜父冢草木皆流血,懼,以問所善胡人史敬忠。敬忠使身桎梏,裸而坐林中厭之;又言天下且亂,勸慎矜居臨汝,置田為後計。會婢春草有罪,將殺之,敬忠曰:「勿殺,賣之可市十牛,歲耕田十頃。」慎矜從之。婢入貴妃姊家,因得見帝。帝愛其辯惠,留宮中,寖侍左右。帝常問所從來,婢奏為慎矜家所賣。帝曰:「彼乏錢邪?」對曰:「固將死,賴史敬忠以免。」帝素聞敬忠挾術,間質其然。婢具言敬忠夜過慎矜,坐廷中,步星變,夜分乃去;又白厭勝事。帝怒。而婢漏言於楊國忠,國忠、鉷方睦,陰相語。始,慎矜奪鉷職田,辱詬其母,又嘗私語讖書,鉷銜之,未有發也。至聞國忠語,乃喜,且欲嘗帝以取驗。異時奏事,數稱引慎矜,帝悖然曰:「爾親邪,毋相往來!」鉷知帝惡甚,後見慎矜,輒慢侮不為禮,慎矜怒。鉷乃與林甫作飛牒,告慎矜本隋後,蓄讖緯妖言,與妄人交,規復隋室。帝方在華清宮,聞之震怒,收慎矜尚書省,詔刑部尚書蕭炅、大理卿李道邃、殿中侍御史盧鉉楊國忠雜訊。馳遣京兆士曹參軍吉溫繫慎餘、慎名於洛陽獄考治。捕太府少卿張瑄致會昌傳舍,劾瑄與慎矜共解圖讖,搒掠不服。鉉遣御史崔器索讖書,於慎矜下妻卧內得之,詬曰:「逆賊所寘固密,今得矣!」以示慎矜,慎矜曰:「它日無是,今得之,吾死,命矣夫!」溫又誘敬忠首服語言,慎矜不能對。有詔杖敬忠,賜慎矜、瑄死,籍其家,子女悉置嶺南。姻黨通事舍人辛景湊、天馬副監万俟承暉、閑廄使殿中監韋衢等坐竄徙者十餘族,所在部送,近親不得仕京師。
遣御史顏真卿馳洛陽決獄。慎餘、慎名聞兄死,皆哭,旣讀詔,輟哭。慎名曰:「奉詔不敢稽死,但寡姊垂白,作數行書與別。」真卿許之。索筆,曰:「拙於謀己,兄弟併命,姊老孤煢,何以堪此!」遂縊,手指天而絕。慎矜兄弟友愛,事姊如母,儀幹皆秀偉,愛賔客,標置不凡,著稱於時。慎名嘗視鑑歎曰:「兄弟皆六尺餘,此貌此才,欲見容當世,難矣!胡不使我少體弱邪?」世哀其言。寶應初,慎矜、王琚、韋堅皆復官爵。
王鉷,中書舍人瑨側出子也。初為鄠尉,遷監察御史,擢累戶部郎中。數按獄深文,玄宗以為才,進兼和市和糴、長春宮、戶口色役使,拜御史中丞、京畿關內採訪黜陟使。
林甫方興大獄,撼東宮,誅不附己者,以鉷險刻,可動以利,故倚之,使鷙擊狼噬。鉷所摧陷,多抵不道。又厚誅斂,嚮天子意,人雖被蠲貸,鉷更奏取腳直,轉異貨,百姓間關輸送,乃倍所賦。又取諸郡高戶為租庸腳士,大扺貲業皆破,督責連年,人不賴生。帝在位久,妃御服玩脂澤之費日侈,而橫與別賜不絕于時,重取於左右藏。故鉷迎帝旨,歲進錢鉅億萬,儲禁中,以為歲租外物,供天子私帑。帝以鉷有富國術,寵遇益厚,以戶部侍郎仍御史中丞,加檢察內作、閑廄使,苑內、營田、五坊、宮苑等使,隴右羣牧、支度營田使。
天寶八載,方士李渾上言見太白老人告玉版祕記事,帝詔鉷按其地求得之,因是羣臣奉上帝號。明年,鉷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加知總監、栽接使。於是領二十餘使,中外畏其權。鉷於第左建大院,文書叢委,吏爭入求署一字,累數日不得者。天子使者賜遺相望,聲焰薰灼。帝寵任鉷亞林甫,而楊國忠不如也。然鉷畏林甫,謹事之。安祿山怙寵,見林甫白事,稍自怠,林甫欲示之威,託以事召王大夫,俄而鉷至,趨進俯伏,祿山不覺自失,鉷語久,祿山益恭。故林甫雖忌其盛,亦以附己親之。
子準,為衛尉少卿,以鬬雞供奉禁中,林甫子岫,亦親近,準驕甚,凌岫出其上。過駙馬都尉王繇,以彈彈其巾,折玉簪為樂,旣置酒,永穆公主親視供具。萬年尉韋黃裳、長安尉賈季鄰等候準經過,饌具倡樂必素辨,無敢迕意。
鉷事嫡母孝,而與弟銲友愛。銲疾鉷宦達,常忿慢不弟,鉷終不異情。銲歷戶部郎中。鉷與銲召術士語不軌,術士驚,引去。鉷畏事泄,託它事捕殺之以絕口。王府司馬定安公主子韋會竊語於家,左右往白鉷,鉷遣季鄰收會長安獄,夜縊死,以尸還家。會姻屬權近,而惕息不敢言。
鉷封太原縣公,兼殿中監。為中丞也,與楊國忠同列,用林甫薦為大夫,故國忠不悅。銲與邢縡善,縡,鴻臚少卿璹子也,以功名相期,鉷因銲亦交縡。十一載四月,縡與銲謀引右龍武軍萬騎燒都門、誅執政作難。先二日事覺,帝召鉷付告牒。鉷意銲與縡連,故緩其事,但督兩縣尉捕賊。賈季鄰逢銲於路,銲謂曰:「我與縡有舊,今反,恐妄相引,君勿受。」旣至,縡與其黨持弓刃突出格鬬,鉷與國忠繼至,縡黨相語曰:「勿鬬大夫。」或白國忠曰:「賊語陰相謂不可戰。」會高力士以飛龍小兒甲騎四百至,斬縡,盡禽其黨。國忠奏鉷與謀,帝不信,林甫亦為鉷言,故帝原銲不問。然欲鉷請銲罪,使國忠諷之,鉷良久曰:「弟為先人所愛,義不欲捨而謀存。」帝聞頗怒,而陳希烈固爭當以大逆。鉷未知,方上表自解,有詔希烈訊鉷矣,有司不肯通奏。鉷見林甫,林甫曰:「事後矣。」俄而銲至,國忠問曰「大夫與否?」未及應,侍御史裴冕叱銲曰:「上以大夫故官君五品,君為臣不忠,為弟不誼。大夫豈與反事乎?」國忠愕然曰「與,固不可隱;不與,不可妄。」銲乃曰:「兄不與。」獄具,詔銲杖死,鉷賜死三衛廚。冕請國忠,以其尸歸斂葬之。諸子悉誅,家屬徙遠方。有司籍第舍,數日不能遍,至以寶鈿為井幹,引泉激霤,號「自雨亭」,其奢侈類如此。鉷兄錫,見諸弟貴盛,不肯仕,鉷彊之,為太子僕。至是,貶東區尉,死於道,時人傷焉。
初,鉷附楊慎矜以貴,已而佐林甫陷慎矜,覆其家。凡五年,而鉷亦族矣。
盧鉉者,本以御史事韋堅為判官,堅被劾,鉉發其私以結林甫。又善張瑄,及按慎矜,則誣瑄死。至鉷得罪,方為閑廄判官,妄曰:「大夫以牒索馬五百,我不與。」衆疾其反覆,貶廬江長史。它日,見瑄如平生,乃曰:「公何得來此?願假須臾。」卒死。
贊曰:開元中,宇文融始以言利得幸。於時天子見海內完治,偃然有攘卻四夷之心,融度帝方調兵食,故議取隱戶剩田,以中主欲。利說一開,天子恨得之晚,不十年而取宰相。雖後得罪,而追恨融才有所未盡也。孟子所謂「上下征利而國危」者,可不信哉!
天寶以來,外奉軍興,內蠱豔妃,所費愈不貲計。於是韋堅、楊慎矜、王鉷、楊國忠各以裒刻進,剝下益上,歲進羨緡百億萬為天子私藏,以濟橫賜,而天下經費自如,帝以為能,故重官累使,尊顯烜赫。然天下流亡日多於前,有司備員不復事。而堅等所欲旣充,還用權媢以相屠脅,四族皆覆,為天下笑。
夫民可安而不可擾,利可通而不可竭。觀數子乃欲擾而竭之,斂怨基亡,則向所謂利者,顧不反哉!鉷、國忠後出,橫虐最甚,當方毒,天下復思融云。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三十五‧列傳第六十  哥舒翰 高仙芝 封常清
哥舒翰,其先蓋突騎施酋長哥舒部之裔。父道元,為安西都護將軍、赤水軍使,故仍世居安西。翰少補效轂府果毅,家富于財,任俠重然諾,縱蒱酒長安市。年四十餘,遭父喪,不歸。不為長安尉所禮,慨然發憤,游河西,事節度使王倕。倕攻新城,使翰經略,稍知名。又事王忠嗣,署衙將。翰能讀左氏春秋、漢書,通大義。疏財,多施予,故士歸心。為大斗軍副使,佐安思順,不相下。忠嗣更使討吐蕃,副將倨見,翰怒,立殺之,麾下為股抃。遷左衛郎將。
吐蕃盜邊,與翰遇苦拔海。吐蕃枝其軍為三行,從山差池下,翰持半段槍迎擊,所嚮輒披靡,名蓋軍中。擢授右武衛將軍,副隴右節度,為河源軍使。先是,吐蕃候積石軍麥熟,歲來取,莫能禁。翰乃使王難得、楊景暉設伏東南谷。吐蕃以五千騎入塞,放馬褫甲,將就田,翰自城中馳至鏖鬬,虜駭走,追北,伏起,悉殺之,隻馬無還者。翰嘗逐虜,馬驚,陷于河,吐蕃三將欲刺翰,翰大呼,皆擁矛不敢動,救兵至,追殺之。翰有奴曰左車,年十六,以旅力聞。翰工用槍,追及賊,擬槍於肩,叱之,賊反顧,翰刺其喉,剔而騰之,高五尺許,乃墮,左車即下馬斬其首,以為常。
會忠嗣被罪,帝召翰入朝,部將請齎金帛以救忠嗣,翰但齎襆裝,曰:「使吾計從,奚取於是?不行,用此足矣。」翰至,帝虛心待,與語,異之,拜鴻臚卿,為隴右節度副大使。翰已謝,即極言忠嗣之枉。帝起入禁中,翰叩頭從帝,且泣。帝寤,為末貸其罪,忠嗣不及誅。朝廷稱其義。
踰年,築神威軍青海上,吐蕃攻破之。更築於龍駒島,有白龍見,因號應龍城。翰相見川原宜畜牧,謫罪人二千戍之,由是吐蕃不敢近青海。天寶八載,詔翰以朔方、河東羣牧兵十萬攻吐蕃石堡城。數日未克,翰怒,捽其將高秀巖、張守瑜,將斬之。秀巖請三日期,如期而下。遂以赤嶺為西塞,開屯田,備軍實。加特進,賜賚彌渥。十一載,加開府儀同三司。
翰素與安祿山、安思順不平,帝每欲和解之。會三人俱來朝,帝使驃騎大將軍高力士宴城東,翰等皆集。詔尚食生擊鹿,取血瀹腸為熱洛何以賜之。翰母,于闐王女也。祿山謂翰曰:「我父胡,母突厥;公父突厥,母胡。族類本同,安得不親愛?」翰曰:「諺言『狐向窟嗥,不祥』,以忘本也。兄旣見愛,敢不盡心。」祿山以翰譏其胡,怒罵曰:「突厥敢爾!」翰欲應之,力士目翰,翰託醉去。
久之,進封涼國公,兼河西節度使。攻破吐蕃洪濟、大莫門等城,收黃河九曲,以其地置洮陽郡,築神策、宛秀二軍。進封西平郡王,賜音樂、田園,又賜一子五品官,裨將賞拜有差。宰相楊國忠惡祿山,白發其反狀,故厚結翰。俄進太子少保。翰耆酒,極聲色,因風痹,體不仁。旣疾廢,遂還京師,闔門不朝請。
十四載,祿山反,封常清以王師敗。帝乃召見翰,拜太子先鋒兵馬元帥,以田良丘為軍司馬,蕭昕為判官,王思禮、鉗耳大福、李承光、高元蕩、蘇法鼎、管崇嗣為屬將,火拔歸仁、李武定、渾萼、契苾寧以本部隸麾下,凡河、隴、朔方、奴剌等十二部兵二十萬守潼關。師始東,先驅牙旗觸門,墮注旄,干折,衆惡之。天子御勤政樓臨送,詔翰以軍行,過門毋下,百官郊餞,旌旗亙二百里。翰惶恐,數以疾自言,帝不聽。然病痼不能事,以軍政委良丘,使王思禮主騎,李承光主步。三人爭長,政令無所統一,衆攜弛,無鬬意。明年,進拜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祿山遣子慶緒攻關,翰擊走之。
始,安思順度祿山必反,嘗為帝言,得不坐。翰旣惡祿山,又怨思順。及是,知重兵在己,有所論請,天子重違,因偽為賊書遺思順者,使關邏禽以獻。翰因疏七罪,請誅之。有詔思順及弟元貞皆賜死,徙放其家。國忠始懼。或說翰曰:「祿山本以誅國忠故稱兵,今若留卒三萬守關,悉精銳度滻水誅君側,此漢挫七國計也。」思禮亦勸翰。翰猶豫未發,謀頗露。國忠大駭,入見帝曰:「兵法,安不忘危。大兵在潼關而無後殿,萬有一不利,京師危矣。」即募牧兒三千人,日夜訓練,以劍南列將分統之。又募萬人屯灞上,使腹心杜乾運為帥。翰疑圖己,表請乾運兵隸節下,因詭召乾運計事者,至軍,即斬首梟牙門,并其軍。國忠愈恐,謂其子曰:「吾無死所矣!」
然翰亦不自安,又謀久不決。數奏言:「祿山雖竊據河朔,不得人心,請持重以敝之,待其離隙,可不血刃而禽。」賊將崔乾祐守陝郡,仆旗鼓,羸師以誘戰。覘者曰:「賊無備,可圖也。」帝信之,詔翰進討。翰報曰:「祿山習用兵,今始為逆,不能無備,是陰計誘我。賊遠來,利在速戰。王師堅守,毋輕出關,計之上也。且四方兵未集,宜觀事勢,不必速。」
當是時,祿山雖盜河、洛,所過殘殺,人人怨之,淹時月不能進尺寸地。又郭子儀、李光弼兵益進,取常山十數郡。祿山始悔反矣,將還幽州以自固。而國忠計迫,謬說帝趣翰出潼關復陝、洛。時子儀、光弼遙計曰:「翰病且耄,賊素知之,諸軍烏合不足戰。今賊悉銳兵南破宛、洛,而以餘衆守幽州,吾直擣之,覆其巢窟,質叛族以招逆徒,祿山之首可致。若師出潼關,變生京師,天下怠矣。」乃極言請翰固關無出軍。而帝入國忠之言,使使者趣戰,項背相望也。翰窘不知所出。六月,引而東,慟哭出關,次靈寶西原,與乾祐戰。由關門七十里,道險隘,其南薄山,北阻河,賊以數千人先伏險。翰浮舟中流以觀軍,謂乾祐兵寡,易之,促士卒進,道岨無行列。賊乗高頹石下擊,殺士甚衆。翰與良丘登北阜,以軍三萬夾河鳴鼓,思禮等以精卒居前,餘軍十萬次之。乾祐為陣,十十五五,或卻或進,而陌刀五千列陣後。王師視其陣無法,指觀嗤笑,曰:「禽賊乃會食。」
及戰,乾祐旗少偃,如欲遯者,王師懈,不為備。伏忽起薄戰,皆奮死鬬。翰以氊蒙馬車,畫龍虎,飾金銀爪目,將駭賊,掎戈矢逐北。賊負薪塞路,順風火其車,熛焱熾突,騰煙如夜,士不復相辨,自相鬬殺,尸血狼籍,久乃悟,又棄甲奔山谷及陷河死者十一二。有糧艘百餘,軍爭濟,艘輒沈,至縛矛盾乗以度,喧叫振天地。賊乗之,奔潰略盡。始,關門有三塹,廣二丈,深一丈,士馬奔蹙相壓迮,少選塹平,後至者踐之以入。
旣敗,翰引數百騎絕河還營,羸兵裁八千,至潼津,收散卒復守關。乾祐進攻,於是火拔歸仁等紿翰出關,翰曰:「何邪?」曰「公以二十萬衆,一日覆沒,持是安歸?公不見高仙芝等事乎?」翰曰:「吾寧效仙芝死,汝舍我。」歸仁不從,執以降賊,械送洛陽,京師震動,由是天子西幸。祿山見翰責曰:「汝常易我,今何如?」翰俯伏謝罪曰:「陛下撥亂主。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土門,來瑱在河南,魯炅在南陽,臣為陛下以尺書招之,三面可平。」祿山悅,即署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執火拔歸仁,曰:「背主忘義,吾不爾容。」斬之。翰以書招諸將,諸將皆讓翰不死節。祿山知事不可就,囚之。東京平,安慶緒以翰度河。及敗,乃殺之。
翰為人嚴,少恩。軍行未嘗卹士飢寒,有啗民椹者,痛笞辱之。監軍李大宜在軍中,不治事,與將士樗蒱、飲酒、彈箜篌琵琶為樂,而士米籺不饜。帝令中人袁思藝勞師,士皆訴衣服穿空,帝即斥御服餘者,製袍十萬以賜其軍,翰藏庫中,及敗,封鐍如故。
先是,有客梁慎初遺翰書,請壁勿戰以屈賊,翰善之,奏為左武衛冑曹參軍,留幕府。及翰與國忠貳,慎初曰:「難將作矣。」乃遁去。翰失守,華陰、馮翊、上洛郡官吏皆潰。帝遣劍南將劉光庭等將新募兵萬餘人往助翰,未至而翰被縛云。其後贈太尉,謚曰武愍。
子曜,字子明。八歲,玄宗召見華清宮,擢尚輦奉御。累遷光祿卿。以翰陷賊,哀憤號慟,故吏裴冕、杜鴻漸等見之歎息。
李光弼討河北,曜請行,拜鴻臚卿,為光弼副。降安太清、救宋州有功,改殿中監,襲封,為東都鎮守兵馬使。德宗立,召為左龍武大將軍。李希烈陷汝州,以周晃為偽刺史。詔拜曜東都、汝州行營節度使,將鳳翔、邠寧、涇原、奉天、好畤兵萬人討希烈。帝召見,問曰:「卿治兵孰與父賢?」對曰:「先臣,安敢比。但斬長蛇,殪封豕,然後待罪私室,臣之願也。」帝曰:「爾父在開元時,朝廷無西憂;今朕得卿,亦不東慮。」及行,帝祖通化門。是日,牙干折。時以翰出師已如此,而斬持旗者,卒以敗,今曜復爾,人憂之。
曜擊賊,收汝州,禽晃以獻,斬其將二人。希烈退保許州。詔城襄城,曜以疲人版築不如按甲持重以挫之,帝不許。有詔督戰。曜進次潁橋,雷震軍中七馬斃,曜懼,還屯襄城。希烈遣衆萬人縱火攻柵,殪人于塹以薄壘,曜苦戰破之。居數月,希烈自率兵三萬圍曜,築甬道屬城,矢集如雨。帝遣神策將劉德信以兵三千援之,又詔河南都統李勉出兵相掎角。勉以「希烈在外,許守兵少,乗虛襲之,希烈自解」,乃遣部將與德信趨許,未至,有詔切讓,使班師。德信等惶惑還,軍無斥候,至扈澗,為賊設伏詭擊,死者殆半,器械輜重皆亡。德信走汝州。勉恐東都危,使將李堅華以兵四千往守,賊梗道,不得入。汴兵沮,襄城圍益急。帝乃詔普王以荊、襄、江西、鄂、沔之師討蔡州,詔涇原節度使姚令言捄襄城。未行,京師亂,帝幸奉天。襄城陷,曜走洛陽。會母喪,奪為東都畿、汝節度使。遷河南尹。
曜拙於統御,而銳殺戮,士畏而不懷。貞元元年,部將叛,夜焚河南門,曜挺身免。帝以汴州刺史薛玨代之,召入為鴻臚卿。終右驍衛上將軍,贈幽州大都督。子七人,俱以儒聞。峘,茂才高第,有節概。崿、嵫、屺皆明經擢第。
高仙芝,高麗人。父舍雞,初以將軍隸河西軍,為四鎮校將。仙芝年二十餘,從至安西,以父功補游擊將軍。數年,父子並班。仙芝美姿質,善騎射,父猶以其儒緩憂之。初事節度使田仁琬、蓋嘉運等,不甚知名。後事夫蒙靈詧,乃善遇之。開元末,表為安西副都護、四鎮都知兵馬使。
小勃律,其王為吐蕃所誘,妻以女,故西北二十餘國皆羈屬吐蕃。自仁琬以來三討之,皆無功。天寶六載,詔仙芝以步騎一萬出討。是時步兵皆有私馬自隨,仙芝乃自安西過撥換城,入握瑟德,經疏勒,登葱嶺,涉播密川,遂頓特勒滿川,行凡百日。特勒滿川,即五識匿國也。仙芝乃分軍為三,使疏勒趙崇玼自北谷道、撥換賈崇瓘自赤佛道、仙芝與監軍邊令誠自護密俱入,約會連雲堡。堡有兵千餘。城南因山為柵,兵九千守之。城下據婆勒川。會川漲,不得度,仙芝殺牲祭川,命士人齎三日糒集水涯,士不甚信。旣涉,旗不霑,韉不濡。兵已成列,仙芝喜,告令誠曰:「嚮吾方涉,賊擊我,我無類矣。今旣濟而陣,天以賊賜我也。」遂登山挑戰,日未中,破之。拔其城,斬五千級,生禽千人,馬千餘匹,衣資器甲數萬計。仙芝欲遂深入,令誠懼,不肯行。仙芝留羸弱三千使守,遂引師行。三日,過坦駒嶺,嶺峻絕,下四十里。仙芝恐士憚險不敢進,乃潛遣二十騎,衣阿弩越胡服來迎,先語部校曰:「阿弩越胡來迎,我無慮矣。」旣至,士不肯下,曰:「公驅我何去?」會二十人至,曰:「阿弩越胡來迎,已斷娑夷橋矣。」仙芝即陽喜,令士盡下。娑夷河,弱水也。旣行三日,越胡來迎。明日,至阿弩越城。遣將軍席元慶以精騎一千先往,謂小勃律王曰:「不闚若城,吾假道趨大勃律耳。」城中大酋領皆吐蕃腹心,仙芝密令元慶曰:「若酋領逃者,弟出詔書呼之,賜以繒綵,至,皆縛以待我。」元慶如言。仙芝至,悉斬之。王及妻逃山穴,不可得,仙芝招喻,乃出降,因平其國。急遣元慶斷娑夷橋,其暮,吐蕃至,不克度。橋長度一箭所及者,功一歲乃成。八月,仙芝以小勃律王及妻自赤佛道還連雲堡,與令誠俱班師。於是拂菻、大食諸胡七十二國皆震懾降附。
仙芝遣判官王庭芬奏捷京師。軍至河西,靈詧怒,不迎勞。旣見,罵曰:「高麗奴,于闐使爾何從得之?」仙芝懼,且謝曰:「中丞力也。」又曰:「焉耆鎮守使、安西副都護、都知兵馬使,皆何從得之?」荅曰:「亦中丞力也。」靈詧曰:「審若此,捷書不待我而敢即奏,何邪?奴當斬,顧新立功,故貸爾。」仙芝不知所為。令誠密言狀於朝,且曰「仙芝立功而以憂死,後孰為朝廷用者?」帝乃擢仙芝鴻臚卿、假御史中丞,代靈詧為四鎮節度使,而詔靈詧還,靈詧懼。仙芝朝夕見,輒趨走,靈詧益慙。副都護程千里、衙將畢思琛、行官王滔康懷順陳奉忠等皆嘗譖仙芝於靈詧者。旣視事,呼千里嫚罵曰:「公面雖男兒,而心似婦女,何邪?」謂琛曰:「爾奪吾城東千石種田,憶之乎?」對曰:「公見賜者。」仙芝曰:「爾時吾畏汝威,豈憐汝而賜邪?」又召滔,欲捽辱。良久,皆釋,曰:「吾不恨矣。」由是舉軍安之。俄加左金吾衛大將軍,與一子五品官。
九載,討石國,其王車鼻施約降,仙芝為俘獻闕下,斬之,由是西域不服。其王子走大食,乞兵攻仙芝於怛邏斯城,以直其冤。仙芝為人貪,破石,獲瑟瑟十餘斛、黃金五六橐駝、良馬寶玉甚衆,家貲累鉅萬。然亦不甚愛惜,人有求輒與,不問幾何。
尋除武威太守,代安思順為河西節度使,羣胡固留思順,更拜右羽林軍大將軍,封密雲郡公。祿山反,榮王為元帥,仙芝副之,領飛騎、彉騎及朔方等兵,出禁財募關輔士五萬,繼封常清東討。帝御勤政樓,引榮王受命,宴仙芝以下。帝又幸望春亭勞遣,詔監門將軍邊令誠監軍。次陝郡,而常清敗還。仙芝急,乃開太原倉,悉以所有賜士卒,焚其餘,引兵趨潼關。會賊至,甲仗資糧委於道,彌數百里。旣至關,勒兵繕守具,士氣稍稍復振。賊攻關不得入,乃引還。
初,令誠數私於仙芝,仙芝不應,因言其逗橈狀以激帝,且云:「常清以賊搖衆,而仙芝棄陝地數百里,朘盜稟賜。」帝大怒,使令誠即軍中斬之。令誠已斬常清,陳尸於蘧蒢。仙芝自外至,令誠以陌刀百人自從,曰:「大夫亦有命。」仙芝遽下,曰:「我退,罪也,死不敢辭。然以我為盜頡資糧,誣也。」謂令誠曰:「上天下地,三軍皆在,君豈不知?」又顧麾下曰:「我募若輩,本欲破賊取重賞,而賊勢方銳,故遷延至此,亦以固關也。我有罪,若輩可言;不爾,當呼枉。」軍中咸呼曰:「枉!」其聲殷地。仙芝視常清尸曰:「公,我所引拔,又代吾為節度,今與公同死,豈命歟!」遂就死。
封常清,蒲州猗氏人。外祖教之讀書,多所該究。然孤貧,年過三十,未有名。夫蒙靈詧為四鎮節度使,以高仙芝為都知兵馬使。嘗出軍,奏傔從三十餘人,衣褠鮮明,常清慨然投牒請豫。常清素瘠,又腳跛,仙芝陋其貌,不納。明日復至,仙芝謝曰:「傔已足,何庸復來?」常清怒曰:「我慕公義,願事鞭靮,故無媒自前,公何見拒深乎?以貌取士,恐失之子羽。公其念之。」仙芝猶未納,乃日候門下,仙芝不得已,竄名傔中。
會達奚諸部叛,自黑山西趣碎葉,有詔邀擊。靈詧使仙芝以二千騎追躡。達奚行遠,人馬疲,禽馘略盡。常清於幕下潛作捷布,具記井泉次舍、克賊形勢謀略,條最明審。仙芝取讀之,皆意所欲出,乃大駭,即用之。軍還,靈詧迎勞,仙芝已去奴襪帶刀,而判官劉眺、獨孤峻爭問:「向捷布誰作者?公幕下安得此人?」荅曰:「吾傔封常清也。」眺等驚,進揖常清坐,與語,異之,遂知名。以功授疊州戍主,仍為判官。
仙芝破小勃律,代靈詧為安西節度使,常清以從戰有勞,擢慶王府錄事參軍事,為節度判官。仙芝征討,常知後務。常清才而果,胸無疑事。仙芝委家事於郎將鄭德詮,其乳母子也,威動軍中。常清嘗自外還,諸將前謁。德詮見常清始貴,易之,走馬突常清騶士去。常清命左右引德詮至廷中,門輒閉,因離席曰:「吾起細微,中丞公過聽,以主留事,郎將安得無禮?」因叱曰:「須暫假郎將死,以肅吾軍。」因杖死,以面仆地曳出之。仙芝妻及乳母哭門外救請,不能得,遽以狀白仙芝,仙芝驚,及見常清,憚其公,不敢讓。常清亦不謝。會大將有罪,又殺二人,軍中莫不股慄。仙芝節度河西,復請為判官。久之,擢安西副大都護、安西四鎮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未幾,改北庭都護,持節伊西節度使。常清性勤儉,耐勞苦,出軍乗騾,私廄裁二馬,賞罰分明。
天寶末入朝,而安祿山反,帝引見,問何策以討賊。常清見帝憂,因大言曰:「天下太平久,人不知戰。然事有逆順,勢有奇變,臣請馳至東京,悉府庫募驍勇,挑馬箠度河,計日取逆胡首以獻闕下。」天子壯之。明日,以常清為范陽節度副大使,乗馹赴東京。常清募兵得六萬人,然皆市井庸保,乃部分旗幟,斷河陽橋以守。賊移書平原,令太守顏真卿以兵七千防河。真卿馳使司兵參軍事李平入奏。常清取平表發視,即倚帳作書遺真卿,勸堅守,且傳購祿山檄數十函與之,真卿得,以分曉諸郡。
祿山度河,陷滎陽,入甖子谷,先驅至葵園。常清使驍騎拒之,殺拓羯數十百人。賊大軍至,常清不能禦,退入上東門,戰不利。賊鼓而進,劫官吏。再戰於都亭驛,又不勝;引兵守宣仁門,復敗。乃自提象門出,伐大木塞道以殿,至穀水,西奔陝。語高仙芝曰:「賊銳甚,難與爭鋒。潼關無兵,一夫奔突則京師危,不如急守潼關。」仙芝從之。
敗書聞,帝削常清官,使白衣隸仙芝軍效力。仙芝使衣黑衣監左右部軍。及邊令誠以詔書至,示之,常清曰:「吾所以不死者,恐汙國家節,受戮賊手。今死乃甘心。」始,常清敗,徑入關,欲見上陳討賊事。至渭南,有詔赴潼關。常清憂懼,為表以謝,且言:「自東京陷,三遣使表論成敗,不得對。」又言:「臣死後,望陛下無輕此賊,則社稷安。」至是臨刑,以表授令誠而死。人多哀之。
贊曰:祿山裒百鬬驍虜,乗天下忘戰,主德耄勤,故提戈內譟,人情崩潰。常清乃驅市人數萬以嬰賊鋒,一戰不勝,即奪爵土。欲入關見天子論成敗事,使者三輩上書,皆不報,回斬于軍。仙芝棄陝守關,遏賊西勢,以喪地被誅。玄宗雖為左右蒙瞽,然荒奪其明亦甚矣。卒使叛將得藉口,執翰以降賊。嗚呼,非天熟其惡,使亂四海,舉黔首而殘之邪!彼二將奚誅焉?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三十六‧列傳第六十一   李光弼 荔非元禮 郝廷玉 李國臣 白孝德 張伯儀 白元光 陳利貞 侯仲莊 柏良器 烏承玼
李光弼,營州柳城人。父楷洛,本契丹酋長,武后時入朝,累官左羽林大將軍,封薊郡公。吐蕃寇河源,楷洛率精兵擊走之。初行,謂人曰:「賊平,吾不歸矣。」師還,卒于道,贈營州都督,謚曰忠烈。
光弼嚴毅沈果,有大略,幼不嬉弄,善騎射。起家左衛親府左郎將,累遷左清道率,兼安北都護,補河西王忠嗣府兵馬使,充赤水軍使。忠嗣遇之厚,雖宿將莫能比。嘗曰:「它日得我兵者,光弼也。」俄襲父封。以破吐蕃、吐谷渾功,進雲麾將軍。朔方節度使安思順表為副,知留後事,愛其材,欲以子妻之,光弼引疾去。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異其操,表還長安。
安祿山反,郭子儀薦其能,詔攝御史大夫,持節河東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兼雲中太守。尋加魏郡太守、河北採訪使。光弼以朔方兵五千出土門,東救常山,次真定,常山團結子弟執賊將安思義降。自顏杲卿死,郡為戰區,露胔蔽野,光弼酹而哭之,出為賊幽閉者,厚恤其家。
時賊將史思明、李立節、蔡希德攻饒陽,光弼得思義,不殺,問其計,荅曰:「今軍行疲勞,逢敵不可支,不如按軍入守,料勝而出。虜兵焱銳,弗能持重,圖之萬全。」光弼曰:「善。」據城待。明日,思明兵二萬傅堞,光弼兵不得出,乃以勁弩五百射之,賊退,徙陣稍北。光弼出其南,夾滹沱而軍。思明雖數困,然恃近救,解鞍休士。是日,饒陽賊五千至九門,光弼諜知之,提輕兵,斂旗鼓,伺賊方飯,襲殺之且盡。思明懼,引去,以奇兵斷饟道。馬食薦藉,光弼命將取芻行唐,賊鈔擊之,兵負戶戰,賊不能奪。會郭子儀收雲中,詔悉衆出井陘,與光弼合擊賊九門西,思明大敗,挺身走趙郡,立節中流矢死,希德走鉅鹿。收稾城等十縣,遂攻趙。詔加光弼范陽大都督府長史、范陽節度使。思明繇鼓城入博陵,殺官吏。景城、河間、信都、清河、平原、博平六郡結營自守,以附光弼。光弼急攻趙,一日拔之。士多鹵掠,光弼坐譙門,收所獲,悉歸之民,城中大悅。進圍博陵,未下。與子儀合擊思明於嘉山,大破之。光弼以范陽本賊巢窟,當先取之,揠賊根本。會潼關失守,乃拔軍入井陘。
肅宗即位,詔以兵赴靈武,更授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節度如故。光弼以景城、河間兵五千入太原。前此,節度使王承業政弛謬,侍御史崔衆主兵太原,每侮狎承業,光弼素不平。及是,詔衆以兵付光弼。衆素狂易,見光弼長揖,不即付兵,光弼怒,收繫之。會使者至,拜衆御史中丞。光弼曰:「衆有罪,已前繫,今但斬侍御史。若使者宣詔,亦斬中丞。」使者內詔不敢出,乃斬衆以徇,威震三軍。
至德二載,思明、希德率高秀巖、牛廷玠將兵十萬攻光弼。時銳兵悉赴朔方,而麾下卒不滿萬,衆議培城以守,光弼曰:「城環四十里,賊至治之,徒疲吾人。」乃徹民屋為攂石車,車二百人挽之,石所及輒數十人死,賊傷十二。思明為飛樓,障以木幔,築土山臨城,光弼遣穴地頹之。思明宴城下,倡優居臺上靳指天子,光弼遣人隧地禽取之。思明大駭,徙牙帳遠去,軍中皆視地後行。又潛溝營地,將沈其軍,乃陽約降。至期,以甲士守陴,遣裨校出,若送款者,思明大悅。俄而賊數千沒于塹,城上鼓譟,突騎出乗之,俘斬萬計。思明畏敗,乃去,留希德攻太原。光弼出敢死士搏賊,斬首七萬級,希德委資糧遁走。
初,賊至,光弼設公幄城隅以止息,經府門不顧。圍解,閱三昔乃歸私寢。收清夷、橫野等軍。賊別將攻好畤,破大橫關,光弼追敗之。加檢校司徒,尋遷司空,封鄭國公,食實戶八百。
乾元元年,入朝,詔朝官四品以上郊謁,進兼侍中。與九節度圍安慶緒於相州,大戰鄴西,敗之。光弼與諸將議:「思明勒兵魏州,欲以怠我,不如起軍逼之。彼懲嘉山之敗,不敢輕出,則慶緒可禽。」觀軍容使魚朝恩固謂不可。旣而思明來援,光弼拒賊,戰尤力,殺略大當。會諸將驚潰,各引歸,所在剽掠,獨光弼整衆還太原。帝貸諸將罪,以光弼兼幽州大都督府長史,知諸道節度行營事。又代子儀為朔方節度使。未幾,為天下兵馬副元帥。
光弼以河東騎五百馳東都,夜入其軍,且謂賊方闚洛,當扼虎牢,帥師東出河上。檄召兵馬使張用濟,用濟憚光弼嚴,教諸將逗留其兵。用濟單騎入謁,光弼斬之,以辛京杲代。復追都將僕固懷恩,懷恩懼,先期至。會滑汴節度使許叔冀戰不利,降賊,思明乗勝西嚮。光弼敦陣徐行,趨東京,謂留守韋陟曰:「賊新勝,難與爭鋒,欲詘之以計。然洛無見糧,危偪難守,公計安出?」陟曰:「益陝兵,公保潼關,可以持久。」光弼曰:「兩軍相敵,尺寸地必爭。今委五百里而守關,賊得地,勢益張。不如移軍河陽,北阻澤、潞,勝則出,敗則守,表裏相應,賊不得西,此猿臂勢也。夫辨朝廷之禮,我不如公;論軍旅勝負,公不如我。」陟不能荅。判官韋損曰:「東都乃帝宅,公當守之。」光弼曰:「汜水、崿嶺盡為賊蹊,子能盡守乎?」遂檄河南縱官吏避賊,閈無留人,督軍取戰守備。
思明至偃師,光弼悉軍趨河陽,身以五百騎殿。賊游騎至石橋,諸將曰:「並城而北乎?當石橋進乎?」光弼曰:「當石橋進。」甲夜,士持炬徐引,部曲重堅,賊不敢逼。已入三城,衆二萬,軍纔十日糧,與卒伍均少棄甘。賊憚光弼,未敢犯宮闕,頓白馬祠,治塹溝,築月城以守。賊攻光弼,與戰中潬西,破逆黨,斬千級,溺死者甚衆,生執五千人。初,光弼謂李抱玉曰:「將軍能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過期何若?」曰:「棄之。」抱玉許諾。即紿賊曰:「吾糧盡,明日當降。」賊喜,斂兵待期。抱玉已繕完,即請戰。賊忿欺,急攻之。抱玉出奇兵夾擊,俘獲過當,賊帥周摯引卻。光弼自將治中潬,樹壁掘塹。摯捨南城攻中潬,光弼遣荔非元禮戰羊馬,賊大潰。摯收兵復振,與安太清合衆三萬攻北城。光弼斂軍入,登陴望曰:「彼軍雖銳,然方陣而囂,不足虞也,日中當破。」乃出戰,及期未決,召諸將曰:「彼彊而可破者,亂也。今以亂擊亂,宜無功。」因問:「賊陣何所最堅?」曰:「西北隅。」召郝廷玉曰:「為我以麾下破之。」曰:「廷玉所將步卒,請騎五百。」與之三百。復問其次,曰:「東南隅。」召論惟貞,辭曰:「蕃將也,不知步戰,請鐵騎三百。」與之二百。乃出賜馬四十,分給廷玉等。光弼執大旗曰:「望吾旗,麾若緩,可觀便宜。若三麾至地,諸軍畢入,生死以之,退者斬!」旣而馮堞望廷玉軍不能前,趣左右取其首來。廷玉曰:「馬中矢,非卻也。」乃命易佗馬。有裨將援矛刺賊,洞馬腹,中數人,又有迎賊不戰而卻者,光弼召援矛者賜絹五百匹,不戰者斬。光弼麾旗三,諸軍爭奮,賊衆奔敗,斬首萬餘級,俘八千餘人,馬二千,軍資器械以億計,禽周摯、徐璜玉、李秦授,惟太清挺身走。思明未知,猶攻南城,光弼驅所俘示之,思明大懼,築壘以拒官軍。始,光弼將戰,內刀于靴,曰:「戰,危事。吾位三公,不可辱于賊。萬有一不捷,當自刎以謝天子。」及是,西向拜舞,三軍感動。太清襲懷州,守之。
上元元年,加太尉、中書令。進圍懷州,思明來救,光弼再逐北。思明見兵河清,聲度河絕餉路。光弼壁野水度,旣夕還軍,留牙將雍希顥守,曰:「賊將高暉、李日越,萬人敵也,賊必使劫我。爾留此,賊至勿與戰,若降,與偕來。」左右竊怪語無倫。是日,思明果召日越曰:「光弼野次,爾以鐵騎五百夜取之,不然,無歸!」日越至壘,使人問曰:「太尉在乎?」曰:「去矣。」「兵幾何?」曰:「千人。」「將為誰?」曰:「雍希顥。」日越謂其下曰:「我受命云何,今顧獲希顥,歸不免死。」遂請降。希顥與俱至,光弼厚待之,表授特進,兼右金吾大將軍。高暉聞,亦降。或問:「公降二將何易也?」光弼曰:「思明再敗,恨不得野戰,聞我野次,彼固易之,命將來襲,必許以死。希顥無名,不足以為功。日越懼死,不降何待?高暉材出日越之右,降者見遇,貳者得不思奮乎?」諸軍決丹水灌懷州,未下。光弼令廷玉由地道入,得其軍號,登陴大呼,王師乗城,禽太清、楊希仲,送之京師,獻俘太廟。進食實戶一千五百。
思明使諜宣言賊將士皆北人,謳吟思歸。朝恩信然,屢上賊可滅狀。詔諭光弼,光弼固言賊方銳,未可輕動。僕固懷恩媢光弼功,陰佐朝恩陳掃除計。使者來督戰,光弼不得已,令李抱玉守河陽,出師次北邙。光弼使傅山陣,懷恩曰:「我用騎,今迫險,非便地,請陣諸原。」光弼曰:「有險,可以勝,可以敗;陣于原,敗斯殲矣。且賊致死于我,不如阻險。」懷恩不從。賊據高原,以長戟七百,壯士執刀隨之,委物偽遁。懷恩軍爭剽獲,伏兵發,官軍大潰。懷州復陷,光弼度河保聞喜,抱玉以兵寡,棄河陽。光弼請罪,帝以懷恩違令覆軍,優詔召光弼入朝。懇讓太尉,更拜開府儀同三司、中書令、河中尹、晉絳等州節度使。未幾,復拜太尉,兼侍中、河南副元帥,知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荊南五道節度行營事,鎮泗州。帝為賦詩以餞。
朝義乗邙山之捷,進略申、光等十三州,光弼輿疾就道,監軍使以兵少,請保揚州。光弼曰:「朝廷以安危寄我,賊安知吾衆寡?若出不意,當自潰。」遂疾驅入徐州。時朝義圍李岑於宋州,使田神功擊走之。初,神功平劉展,逗留淮南,尚衡、殷仲卿相攻兗、鄆間,來瑱擅襄陽,及光弼至屯,朝義走,神功還河南,瑱、衡、仲卿踵入朝,其為諸將憚服類此。寶應元年,進封臨淮郡王。光弼收許州,斬賊贏千級,縛偽將二十二人。朝義分兵攻宋州,光弼破走之。
浙東賊袁晁反台州,建元寶勝,以建丑為正月,殘剽州縣。光弼遣麾下破其衆於衢州。廣德元年,遂禽晁,浙東平。詔增實封戶二千,與一子三品階,賜鐵券,名藏太廟,圖形凌煙閣。
相州、北邙之敗,朝恩羞其策繆,故深忌光弼切骨,而程元振尤疾之。二人用事,日謀有以中傷者。及來瑱為元振讒死,光弼愈恐。吐蕃寇京師,代宗詔入援,光弼畏禍,遷延不敢行。及帝幸陝,猶倚以為重,數存問其母,以解嫌疑。帝還長安,因拜東都留守,察其去就。光弼以久須詔書不至,歸徐州收租賦為解。帝令郭子儀自河中輦其母還京。二年,光弼疾篤,奉表上前後所賜實封,詔不許。將吏問後事,荅曰:「吾淹軍中,不得就養,為不孝子,尚何言哉!」取所餘絹布分遺部將。薨,年五十七。部將即以其布遂為光弼行喪,號哭相問。帝遣使弔卹其母,贈太保,謚曰武穆,詔百官送葬延平門外。
光弼用兵,謀定而後戰,能以少覆衆。治師訓整,天下服其威名,軍中指顧,諸將不敢仰視。初,與郭子儀齊名,世稱「李郭」,而戰功推為中興第一。其代子儀朔方也,營壘、士卒、麾幟無所更,而光弼一號令之,氣色乃益精明云。
子彙,有志操,廉介自將。從賈耽為裨將,奏兼御史大夫。元和初,分徐州苻離為宿州,光弼有遺愛,擢彙為刺史。後遷涇原節度使,罷軍中雜徭,出奉錢贖將士質賣子,還其家。卒,贈工部尚書。
光弼弟光進,字太應。初為房琯裨將,將北軍戰陳濤斜,兵敗,奔行在,肅宗宥之。代宗即位,拜檢校太子太保,封涼國公。吐蕃入寇,至便橋,郭子儀為副元帥,光進及郭英乂佐之。自至德後與李輔國並掌禁兵,委以心膂。光弼被譖,出為渭北、邠寧節度使。永泰初,封武威郡王。累遷太子太保,卒。
母李,有鬚數十,長五寸許,封韓國太夫人,二子節制皆一品。死葬長安南原,將相奠祭凡四十四幄,時以為榮。
光弼所部將李懷光、僕固懷恩、田神功、李抱玉、董秦、哥舒曜、韓游瓌、渾釋之、辛京杲自有傳。若荔非元禮、郝廷玉、李國臣、白孝德、張伯儀、白元光、陳利貞、侯仲莊、柏良器,皆章章可稱列者,附次左方。
荔非元禮起裨將,累兼御史中丞。光弼守河陽,周摯攻北城,光弼方壁中潬,摯聞,併兵從光弼。光弼使元禮守羊馬城,植小旗城東北隅,望摯軍。摯恃衆,直逼城,以車千乗載木鵝橦車,麾兵填塹,八道並進。光弼諭元禮曰:「中丞視賊過兵不顧,何也?」報曰「公欲守邪?戰歟?」光弼曰:「戰。」曰:「方戰,賊為我實塹,復何怪?」光弼曰:「吾慮不及此,公勉之。」元禮遂出戰,摯軍小卻。元禮以敵堅,未可以馳,還軍示弱,怠其意。光弼怒,使召元禮,欲按軍法。荅曰:「方戰,不及往,請破賊以見。」因休柵中,良久,顧麾下曰:「向公來召,殆欲斬我。鬬死有名,無庸受戮。」乃下馬持刀,瞋目直前,銳士堵而進,左右奮擊,一當數人,斬賊數百首,摯遁去。以功累遷驃騎大將軍、懷州刺史,知鎮西、北庭行營節度使。上元二年,光弼進收洛陽,軍敗,元禮徙軍翼成,為麾下所害。
郝廷玉驍勇善格鬬,為光弼愛將。及保河陽,禽徐璜玉,功為多。累封安邊郡王,授神策將軍。吐蕃犯京畿,與馬璘屯中渭橋。它日,魚朝恩聞其善布陣,請觀之。廷玉申號令,鳴鼓角,部伍坐作進退若一。朝恩歎曰:「吾處兵間久,今始識訓練法。」廷玉惻然曰「此臨淮王遺法也。王善御軍,賞當功,罰適過,每校旗,不如令者輒斬。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馳突,心破膽裂。自臨淮歿,無復校旗事,此安足賞哉?」累為秦州刺史。卒,贈工部尚書。
李國臣,河西人,本姓安。力能抉關,以折衝從收魚海五城,遷中郎將。後為朔方將,積勞擢雲麾大將軍,賜姓李。從光弼守河陽,累封臨川郡王。大曆八年,為鹽州刺史。吐蕃敗渾瑊於黃菩原,將略汧、隴,國臣謂人曰:「虜乗勝,必擾京師,我趨秦原,彼當反顧。」乃引兵登安樂山,鳴鼓而西,日行三十里。吐蕃聞之,自百里城回軍,踰險,瑊因擊敗之。卒,贈揚州大都督。
白孝德,安西人,事光弼為偏裨。史思明攻河陽,使驍將劉龍仙以騎五十挑戰,加右足馬鬣上,嫚罵光弼。光弼登城顧諸將曰:「孰能取是賊?」僕固懷恩請行,光弼曰:「是非大將所宜。」左右以孝德對。召問所須幾兵,對曰:「願出五十騎,見可而進,大軍鼓譟以張吾氣,足矣。」光弼撫其背遣之。孝德擁二矛,策馬絕河,半濟,懷恩賀曰:「事克矣。其攬轡便辟,可萬全者。」龍仙見,易之,不為動。將至,若引避然,孝德振手止之曰:「侍中使致辭,無它。」與語須之,瞋目曰:「賊識我乎?我,白孝德也。」龍仙罵之,乃躍馬前搏,城上因大譟,五十騎繼進,龍仙環隄走,追斬其首以還。後累功至北庭行營節度使,徙邠寧。僕固懷恩引吐蕃兵入寇,孝德擊敗之。永泰初,吐蕃、回紇圍涇陽,郭子儀說回紇約盟,吐蕃退走,子儀使渾瑊以兵五千出奉天,命孝德應之,大戰赤沙烽,斬獲甚衆。累封昌化郡王,歷太子少傅。建中元年卒,贈太保。
張伯儀,魏州人,以戰功隸光弼軍。浙賊袁晁反,使伯儀討平之,功第一,擢睦州刺史。後為江陵節度使。樸厚不知書,然推誠遇人,軍中畏肅,民亦便之。李希烈反,詔與賈耽、張獻甫收安州。戰不利,伯儀中流矢,師卻,失所持節。賊追及,奮刀以禦之,兩刃相嚮不得下,會救至,免。至漢水,挐野人船以達沔州。潰兵至江陵,哭於廷,伯儀妻勞勉,出其家帛給之,乃定。伯儀收散卒還。久之,除右龍武統軍。卒,贈揚州大都督。旣請謚,博士李吉甫議以「中興三十年而兵未戢者,將帥養寇藩身也。若以亡敗為戒,則總干戈者必圖萬全,而不決戰。若伯儀雖敗,而其忠可錄」。遂謚曰恭。
白元光字元光,其先突厥人。父道生,歷寧、朔州刺史。元光初隸本軍,補節度先鋒。安祿山反,詔徙朔方兵東討,元光領所部結義營,長驅從光弼出土門。累遷太子詹事,封南陽郡王,為兩都遊弈使。
長安平,率兵清宮,進擊餘寇,身被數創,肅宗躬為傅藥。轉衛尉卿,兼朔方先鋒。史思明攻河陽,光弼召主騎軍。其後歷靈武留後、定遠城使。貞元二年卒,贈越州都督。
陳利貞,幽州范陽人。初為平盧將,安祿山亂,從光弼軍河南。張巡被圍睢陽也,光弼遣郝廷玉及利貞救之,輕騎出入,廷玉稱為勝己,以子妻之。及歸,薦于光弼,自行間累遷檢校太子賔客,封靜戎郡王。
李希烈叛,詔哥舒曜東討,利貞為前鋒,次郟城。賊衆大集,利貞出奇兵五百,橫擣其右,賊鋒詘,數月不敢前。及希烈攻曜襄城,利貞登陴捍守,七十日未嘗櫛沐,非議事不下城。
朱泚反,利貞及張廷芝所統士皆幽、薊、河、隴人,故與廷芝合謀應泚,而利貞麾下亦從為亂。夜半,難作,利貞拔劍當軍門,大謼曰:「欲過門者,先殺我!」衆畏其勇,乃止。廷芝出奔。德宗嘉之,擢汝州防禦使。貞元五年,疽發首,卒。遺觀察使崔縱書,自陳受國恩,恨不得死所云。
侯仲莊字仲莊,蔚州人。為光弼先鋒,授忠武將軍。禽安太清有功,累加冠軍將軍。僕固懷恩以朔方反,仲莊為都將,訓兵自守,號為「平射」,人畏其鋒。懷恩敗,郭子儀代之,引為腹心。封上谷郡王,為神策京西將。德宗幸奉天,遷左衛將軍,為防城使。脩壘堞,晝夜執戈徼循。從幸興元,殿軍駱谷,授防禦招收使。帝還都,復鎮奉天,幾二十年。卒,贈洪州都督。
柏良器字公亮,魏州人。父造,以獲嘉令死安祿山難。乃學擊劍,欲報賊。父友王奐為光弼從事,見之曰:「爾額文似臨淮王,面黑子似顏平原,殆能立功。」乃薦之光弼。授兵平山越,遷左武衛中郎將。以部兵隸浙西,豫平袁晁、方清。其後潘獰虎、胡參分據小傷、蒸里,又擊破之。是時年二十四,更戰陳六十二。
李希烈圍寧陵,遏水灌之,親令軍中明日拔城。良器以救兵至,擇弩手善游者,沿汴渠夜入,及旦,伏弩發,賊乗城者皆死。錄功封平原郡王,入為左神策軍大將軍、知軍事,圖形凌煙閣。募材勇以代士卒市販者,中尉竇文場惡之,坐友人闌入,換右領軍衛。自是軍政皆中官專之。終左領軍衛大將軍,贈陝州大都督。子耆,別傳。
烏承玼字德潤,張掖人。開元中,與族兄承恩皆為平盧先鋒,沈勇而決,號「轅門二龍」。
契丹可突于殺其王邵固降突厥,而奚亦亂,其王魯蘇挈族屬及邵固妻子自歸。是歲,奚、契丹入寇,詔承玼擊之,破於捺祿山。二十二年,詔信安王禕率幽州長史趙含章進討,承玼請含章曰:「二虜固劇賊,前日戰而北,非畏我,乃誘我也。公宜畜銳以折其謀。」含章不信,戰白城,果大敗。承玼獨按隊出其右,斬首萬計,可突于奔北奚。
渤海大武藝與弟門藝戰國中,門藝來,詔與太僕卿金思蘭發范陽、新羅兵十萬討之,無功。武藝遣客刺門藝於東都,引兵至馬都山,屠城邑。承玼窒要路,塹以大石,亙四百里,虜不得入。於是流民得還,士少休,脫鎧而耕,歲省度支運錢。
安慶緒使史思明守范陽,思明恃兵彊,為自固計。慶緒密遣阿史那承慶、安守忠就督事,且圖之。承玼勸思明曰:「唐家中興,與天下更始,慶緒偷肆晷刻,公殆與俱亡。有如束身本朝,湔洗前汙,此反掌功耳。」思明善之,斬承慶等,奉表聽命。
始,承恩為冀州刺史,失守,思明護送東都,故肅宗使自雲中趨幽州開說思明,與承玼謀投釁殺之,不克,死。承玼奔李光弼,表為冠軍將軍,封昌化郡王,為石嶺軍使。王思禮為節度使,軍政倚辦焉。久之,移疾還京師,卒,年九十六。子重胤,別傳。
贊曰:李光弼生戎虜之緒,沈鷙有守。遭祿山變,拔任兵柄,其策敵制勝不世出,賞信罰明,士卒爭奮,毅然有古良將風。本夫終父喪不入妻室,位王公事繼母至孝,好讀班固漢書,異夫庸人武夫者。及困於口舌,不能以忠自明,奄侍內構,遂陷嫌隙,謀就全安,而身益危,所謂工於料人而拙於謀己邪。方攘袂徇國,天下風靡;一為遷延,而田神功等皆不受約束,卒以憂死。功臣去就,可不慎邪?嗚呼,光弼雖有不釋位之誅,然讒人為害,亦可畏矣,將時之不幸歟!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三十七‧郭子儀列傳第六十二 郭子儀字子儀,華州鄭人。長七尺二寸。以武舉異等補左衛長史,累遷單于副都護、振遠軍使。天寶八載,木剌山始築橫塞軍及安北都護府,詔即軍為使。俄苦地偏不可耕,徙築永清,號天德軍,又以使兼九原太守。
十四載,安祿山反,詔子儀為衛尉卿、靈武郡太守,充朔方節度使,率本軍東討。子儀收靜邊軍,斬賊將周萬頃,擊高秀巖河曲,敗之,遂收雲中、馬邑,開東陘。加御史大夫。賊陷常山,河北郡縣皆沒。會李光弼攻賊常山,拔之,子儀引軍下井陘,與光弼合,破賊史思明衆數萬,平稾城。南攻趙郡,禽賊四千,縱之,斬偽守郭獻璆,還常山。思明以衆數萬尾軍,及行唐,子儀選騎五百更出挑之。三日,賊引去,乗之,又破於沙河,遂趨常陽以守。祿山益出精兵佐思明。子儀曰:「彼恃加兵,必易我;易我,心不固,戰則克矣。」與戰未決,戮一步將以徇,士殊死鬬,遂破之,斬首二千級,俘五百人,獲馬如之。於是晝揚兵,夜擣壘,賊不得息,氣益老。乃與光弼、僕固懷恩、渾釋之、陳回光等擊賊嘉山,斬首四萬級,獲人馬萬計。思明跳奔博陵。於是河北諸郡往往斬賊守,迎王師。方北圖范陽,會哥舒翰敗,天子入蜀,太子即位靈武,詔班師。子儀與光弼率步騎五萬赴行在。時朝廷草昧,衆單寡,軍容缺然,及是國威大振。拜子儀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總節度。肅宗大閱六軍,鼓而南,至彭原。宰相房琯自請討賊,次陳濤,師敗,衆略盡,故帝唯倚朔方軍為根本。
賊將阿史那從禮以同羅、僕骨騎五千,誘河曲九府、六胡州部落數萬迫行在。子儀以回紇首領葛邏支擊之,執獲數萬,牛羊不可勝計,河曲平。
至德二載,攻賊崔乾祐於潼關,乾祐敗,退保蒲津。會永樂尉趙復、河東司戶參軍韓旻、司士徐景及宗室子鋒在城中,謀為內應,子儀攻蒲,復等斬陴者,披闔內軍。乾祐走安邑,安邑偽納之,兵半入,縣門發,乾祐得脫身走。賊安守忠壁永豐倉,子儀遣子旰與戰,多殺至萬級,旰死于陣。進收倉。於是關、陝始通。詔還鳳翔,進司空,充關內、河東副元帥。率師趨長安,次潏水上。賊守忠等軍清渠左。大戰,王師不利,委仗奔。子儀收潰卒保武功,待罪于朝,乃授尚書左僕射。俄從元帥廣平王率蕃、漢兵十五萬收長安。李嗣業為前軍,元帥為中軍,子儀副之,王思禮為後軍,陣香積寺之北,距灃水,臨大川,彌亙一舍。賊李歸仁領勁騎薄戰,官軍囂,嗣業以長刀突出,斬賊數十騎,乃定。回紇以奇兵繚賊背,夾攻之,斬首六萬級,生禽二萬,賊帥張通儒夜亡陝郡。翌日,王入京師,老幼夾道呼曰「不圖今日復見官軍!」王休士三日,遂東。
安慶緒聞王師至,遣嚴莊悉衆十萬屯陝,助通儒,旌幟鉦鼓徑百餘里。師至新店,賊已陣,出輕騎,子儀遣二隊逐之,又至,倍以往,皆不及賊營輒反。最後,賊以二百騎掩軍,未戰走,子儀悉軍追,橫貫其營。賊張兩翼包之,官軍卻。嗣業率回紇從後擊,塵且坌,飛矢射賊,賊驚曰:「回紇至矣!」遂大敗,僵尸相屬于道。嚴莊等走洛陽,挾慶緒度河保相州,遂收東都。於是河東、河西、河南州縣悉平。以功加司徒,封代國公,食邑千戶。入朝,帝遣具軍容迎灞上,勞之曰:「國家再造,卿力也。」子儀頓首陳謝。有詔還東都,經略北討。
乾元元年,破賊河上,執安守忠以獻,遂朝京師。詔百官迎於長樂驛,帝御望春樓待之。進中書令。帝即詔大舉九節度師討慶緒,以子儀、光弼皆元功,難相臨攝,弟用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使,而不立帥。
子儀自杏園濟河,圍衛州。慶緒分其衆為三軍。將戰,子儀選善射三千士伏壁內,誡曰:「須吾卻,賊必乗壘,若等譟而射。」旣戰,偽遁,賊薄營,伏發,注射如雨。賊震駭,王師整而奮,斬首四萬級,獲鎧冑數十萬,執安慶和,收衛州。又戰愁思岡,破之。連營進圍相州,引漳水灌城,漫二時,不能破。城中糧盡,人相食。慶緒求救於史思明,思明自魏來,李光弼、王思禮、許叔冀、魯炅前軍遇之,戰鄴南,夷負相當,炅中流矢。子儀督後軍,未及戰。會大風拔木,遂晦,跬步不能相物色,於是王師南潰,賊亦走,輜械滿野。諸節度引還。子儀以朔方軍保河陽,斷航橋。時王師衆而無統,進退相顧望,責功不專,是以及于敗。有詔留守東都,俄改東畿、山南東道、河南諸道行營元帥。
魚朝恩素疾其功,因是媒譖之,故帝召子儀還,更以趙王為天下兵馬元帥,李光弼副之,代子儀領朔方兵。子儀雖失軍,無少望,乃心朝廷。思明再陷河、洛,西戎逼擾京輔,天子旰食,乃授邠寧、鄜坊兩節度使,仍留京師。議者謂子儀有社稷功,而孽寇首鼠,乃置散地,非所宜。帝亦悟。
上元初,詔為諸道兵馬都統,以管崇嗣副之,率英武、威遠兵及河西、河東鎮兵,繇邠寧、朔方、大同、橫野軍以趨范陽。詔下,為朝恩沮解。明年,光弼敗邙山,失河陽。又明年,河中亂,殺李國貞,太原戕鄧景山。朝廷憂二軍與賊合,而少年新將望輕不可用,遂以子儀為朔方、河中、北庭、潞儀澤沁等州節度行營,兼興平、定國副元帥,進封汾陽郡王,屯絳州。時帝已不豫,羣臣莫有見者,子儀請曰:「老臣受命,將死于外,不見陛下,目不瞑。」帝引至卧內,謂曰:「河東事一以委卿。」子儀嗚咽流涕。賜御馬、銀器、雜綵,別賜絹布九萬。子儀至屯,誅首惡王元振等數十人,太原辛雲京亦治害景山者,諸鎮皆惕息。
代宗立,程元振自謂於帝有功,忌宿將難制,離構百計。因罷子儀副元帥,加實戶七百,為肅宗山陵使。子儀懼讒且成,盡裒代宗所賜詔敕千餘篇上之,因自明。詔曰:「朕不德,詒大臣憂,朕甚自愧,自今公毋有疑。」初,帝與子儀平兩京,同天下憂患,至是悔悟,眷禮彌重。
時史朝義尚盜洛,帝欲使副雍王,率師東討,為朝恩、元振交訾之,乃止。會梁崇義據襄州叛,僕固懷恩屯汾州,陰召回紇、吐蕃寇河西,殘涇州,犯奉天、武功,遽拜子儀為關內副元帥,鎮咸陽。初,子儀自相州罷歸京師,部曲離散,逮承詔,麾下才數十騎,驅民馬補行隊。至咸陽,虜已過渭水,並南山而東,天子跳幸陝。子儀聞,流涕,董行營還京師。遇射生將王獻忠以彀騎叛,劫諸王欲奔虜,子儀讓之,取諸王送行在。乃率騎南收兵,得武關防卒及亡士數千,軍寖完。會六軍將張知節迎子儀洛南,大閱兵,屯商州,威震關中。乃遣知節率烏崇福、羽林將長孫全緒為前鋒,營韓公堆,擊鼓讙山,張旗幟,夜叢萬炬,以疑賊。初,光祿卿殷仲卿募兵藍田,以勁騎先官軍為游弈,直度滻,民紿虜曰:「郭令公來。」虜懼。會故將軍王甫結俠少,夜鼓朱雀街,呼曰:「王師至!」吐蕃夜潰。於是遣大將李忠義屯苑中,渭北節度使王仲昇守朝堂,子儀以中軍繼之。射生將王撫自署京兆尹,亂京城,子儀斬以徇。破賊書聞,帝以子儀為京城留守。
自變生倉卒,賴子儀復安,故天下皆咎程元振,羣臣數論奏。元振懼,乃說帝都洛陽,帝可其計。子儀奏曰:
雍州古稱天府,右隴、蜀,左崤、函,襟馮終南、太華之險,背負清渭、濁河之固,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兵彊士勇,真用武之國,秦、漢所以成帝業也。後或處而泰、去而亡者不一姓,故高祖先入關定天下,太宗以來居洛陽者亦鮮。先帝興朔方,誅慶緒,陛下席西土,戮朝義,雖天道助順,亦地勢則然。比吐蕃馮陵而不能抗者,臣能言其略。夫六軍皆市井人,竄虛名,逃實賦,一日驅以就戰,有百奔無一前;又宦豎掩迷,庶政荒奪,遂令陛下彷徨暴露,越在陝服。斯委任失人,豈秦地非良哉!今道路流言,不識信否,咸謂且都洛陽。洛陽自大盜以來,焚埃略盡,百曹榛荒,寰服不滿千戶,井邑如墟,豺狼羣嗥;東薄鄭、汴,南界徐,北綿懷、衛及相,千里蕭條,亭舍不煙,何以奉萬乗牲餼、供百官次舍哉?且地狹阨,裁數百里,險不足防,適為鬬場。陛下意者不以京畿新罹剽蹂,國用不足乎?昔衛為狄滅,文公廬于曹,衣大布之衣,冠大帛之冠,卒復舊邦,況赫赫天子,躬儉節用,寧為一諸侯下哉?臣願陛下斥素餐,去冗食,抑閹寺,任直臣,薄征弛役,卹隱撫鰥,委宰相以簡賢任能,付臣以訓兵禦侮,則中興之功,日月可冀。惟時邁亟還,見宗廟,謁園陵,再造王家,以幸天下。
帝得奏,泣謂左右曰:「子儀固社稷臣也,朕西決矣。」乗輿還,子儀頓首請罪,帝勞曰:「用卿晚,故至此。」乃賜鐵券,圖形凌煙閣。
僕固懷恩縱兵掠并、汾屬縣,帝患之,以子儀兼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使,鎮河中。懷恩子瑒屯榆次,為帳下張惟岳所殺,傳首京師,持其衆歸子儀。懷恩懼,委其母走靈州。廣德二年,進太尉,兼領北道邠寧、涇原、河西通和吐蕃及朔方招撫觀察使。辭太尉不拜。懷恩誘吐蕃、回紇、党項數十萬入寇,朝廷大恐,詔子儀屯奉天。帝問計所出,對曰:「無能為也。懷恩本臣偏將,雖慓果,然素失士心。今能為亂者,訹思歸之人,劫與俱來,且皆臣故部曲,素以恩信結之,彼忍以刃相向乎?」帝曰:「善。」虜寇邠州,先驅至奉天,諸將請擊之。子儀曰:「客深入,利速戰。彼下素德我,吾緩之,當自攜貳。」因下令:「敢言戰者斬!」堅壁待之,賊果遁。
子儀至自涇陽,恩賚崇縟,進拜尚書令,懇辭,不聽。詔趣詣省視事,百官往慶,敕射生五百騎執戟寵衛。子儀確讓,且言:「太宗嘗踐此官,故累聖曠不置員,皇太子為雍王,定關東,乃得授,渠可猥私老臣,隳大典?且用兵以來,僭賞者多,至身兼數官,冒進亡恥。今凶醜略平,乃作法審官之時,宜從老臣始。」帝不獲已,許之,具所以讓付史官。因賜美人六人,從者自副,車服帷帟咸具。
永泰元年,詔都統河南道節度行營,復鎮河中。懷恩盡說吐蕃、回紇、党項、羌、渾、奴剌等三十萬,掠涇、邠,躪鳳翔,入醴泉、奉天,京師大震。於是帝命李忠臣屯渭橋,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廷玉屯便橋,駱奉先、李日越屯盩厔,李抱玉屯鳳翔,周智光屯同州,杜冕屯坊州,天子自將屯苑中。急召子儀屯涇陽,軍纔萬人。比到,虜騎圍已合,乃使李國臣、高昇、魏楚玉、陳回光、朱元琮各當一面,身自率鎧騎二千出入陣中。回紇怪問:「是謂誰?」報曰:「郭令公。」驚曰:「令公存乎?懷恩言天可汗棄天下,令公即世,中國無主,故我從以來。公今存,天可汗存乎?」報曰:「天子萬壽。」回紇悟曰:「彼欺我乎!」子儀使諭虜曰:「昔回紇涉萬里,戡大憝,助復二京,我與若等休戚同之。今乃棄舊好,助叛臣,一何愚!彼背主棄親,於回紇何有?」回紇曰:「本謂公云亡,不然,何以至此。今誠存,我得見乎?」子儀將出,左右諫:「戎狄野心不可信。」子儀曰:「虜衆數十倍,今力不敵,吾將示以至誠。」左右請以騎五百從,又不聽。即傳呼曰:「令公來!」虜皆持滿待。子儀以數十騎出,免冑見其大酋曰:「諸君同艱難久矣,何忽亡忠誼而至是邪?」回紇捨兵下馬拜曰:「果吾父也。」子儀即召與飲,遺錦綵結歡,誓好如初。因曰:「吐蕃本吾舅甥國,無負而來,棄親也。馬牛被數百里,公等若倒戈乗之,若俯取一芥,是謂天賜,不可失。且逐戎得利,與我繼好,不兩善乎?」會懷恩暴死,羣虜無所統一,遂許諾。吐蕃疑之,夜引去。子儀遣將白元光合回紇衆追躡,大軍繼之,破吐蕃十萬於靈臺西原,斬級五萬,俘萬人,盡得所掠士女牛羊馬橐駝不勝計。遂自涇陽來朝,加實封二百戶,還河中。
大曆元年,華州節度使周智光謀叛,帝間道以蠟書賜子儀,令悉軍討之。同、華將吏聞軍起,殺智光,傳首闕下。二年,吐蕃寇涇州,詔移屯涇陽。邀戰於靈州,敗之,斬首二萬級。明年,還河中。吐蕃復寇靈武,詔率師五萬屯奉天,白元光破虜於靈武。議者以吐蕃數為盜,馬璘孤軍在邠不能支,乃以子儀兼邠寧慶節度使,屯邠州,徙璘為涇原節度使。回紇赤心請市馬萬匹,有司以財乏,止市千匹。子儀曰:「回紇有大功,宜荅其意,中原須馬,臣請內一歲奉,佐馬直。」詔不聽,人許其忠。
九年,入朝,對延英,帝與語吐蕃方彊,慷慨至流涕。退,上書曰:
朔方,國北門,西禦犬戎,北虞獫狁,五城相去三千里。開元、天寶中,戰士十萬,馬三萬匹,僅支一隅。自先帝受命靈武,戰士從陛下征討無寧歲。頃以懷恩亂,痍傷彫耗,亡三分之二,比天寶中止十之一。今吐蕃兼吞河、隴,雜羌、渾之衆,歲深入畿郊,勢踰十倍,與之角勝,豈易得邪?屬者虜來,稱四節度,將別萬人,人兼數馬。臣所統士不當賊四之一,馬不當賊百之二,外畏內懼,將何以安?臣惟陛下制勝,力非不足,但簡練不至,進退未一,時淹師老,地廣勢分。願於諸道料精卒滿五萬者,列屯北邊,則制勝可必。竊惟河南、河北、江淮大鎮數萬,小者數千,殫屈稟給,未始蒐擇。臣請追赴關中,勒步隊,示金鼓,則攻必破,守必全,長久之策也。
又自陳衰老,乞骸骨。詔曰:「朕終始倚賴,未可以去位。」不許。
德宗嗣位,詔還朝,攝冢宰,充山陵使,賜號「尚父」,進位太尉、中書令,增實封通前二千戶,給糧千五百人,芻馬二百匹,盡罷所領使及帥。建中二年,疾病,帝遣舒王到第傳詔省問,子儀不能興,叩頭謝恩。薨,年八十五。帝悼痛,廢朝五日。詔羣臣往弔,隨喪所須,皆取于官。贈太師。陪葬建陵。及葬,帝御安福門,哭過其喪,百官陪位流涕。賜謚曰忠武,配饗代宗廟廷。著令,一品墳崇丈八尺,詔特增丈,以表元功。
子儀事上誠,御下恕,賞罰必信。遭幸臣程元振、魚朝恩短毀,方時多虞,握兵處外,然詔至,即日就道,無纖介顧望,故讒間不行。破吐蕃靈州,而朝恩使人發其父墓,盜未得。子儀自涇陽來朝,中外懼有變,及入見,帝喭之,即號泣曰:「臣久主兵,不能禁士殘人之墓,人今發先臣墓,此天譴,非人患也。」朝恩又嘗約子儀修具,元載使人告以軍容將不利公。其下衷甲願從,子儀不聽,但以家僮十數往。朝恩曰:「何車騎之寡?」告以所聞。朝恩泣曰:「非公長者,得無致疑乎?」田承嗣傲佷不軌,子儀嘗遣使至魏,承嗣西望拜,指其膝謂使者曰:「茲膝不屈於人久矣,今為公拜。」李靈耀據汴州,公私財賦一皆遏絕,子儀封幣道其境,莫敢留,令持兵衛送。麾下宿將數十,皆王侯貴重,子儀頤指進退,若部曲然。幕府六十餘人,後皆為將相顯官,其取士得才類如此。與李光弼齊名,而寬厚得人過之。子儀歲入官俸無慮二十四萬緡。宅居親仁里四分之一,中通永巷,家人三千相出入,不知其居。前後賜良田、美器、名園、甲館不勝紀。代宗不名,呼為大臣。以身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校中書令考二十四。八子七婿,皆貴顯朝廷。諸孫數十,不能盡識,至問安,但頷之而已。富貴壽考,哀榮終始,人臣之道無缺焉。
子曜、旰、晞、昢、晤、曖、曙、映,而四子以才顯。
曜性沈靜,資貌瓌傑。累從節度府辟署,破虜有功,為開陽府果毅都尉。至德初,推子儀功,授衛尉卿,累進太子詹事、太原郡公。子儀專征伐,曜留治家事,少長無閒言。諸弟或飾池館,盛車服,曜獨以朴簡自處。子儀罷兵,遷太子少保,昆弟六人,共制拜官。子儀薨,以遺命簿上四朝所賜名馬珍物,德宗復賜之,乃悉散諸弟。居喪以禮,疾甚,或勸茹葱薤,終不屬口。後盧杞秉政,忌勳族,子儀婿太僕卿趙縱、少府少監李洞清、光祿卿王宰皆以次得罪。姦人幸其危,多論奪田宅奴婢,曜大恐,獨宰相張鎰力保護。德宗稍聞之,詔有司曰:「尚父子儀有大勳力,保乂王家,嘗誓山河,琢金石,許宥十世。前日其家市田宅奴婢,而無賴者以尚父歿,妄論奪之,自今有司毋得受。」建中三年,卒,贈太子太傅,謚曰孝。
初,曜襲代國公,食二千戶。貞元初,詔減半以封晞、曖、映、曙,人二百五十戶。未幾,復詔四人各減五十戶,封曜子鋒、晤子鐇各百戶云。
晞善騎射,從征伐有功,復兩京,戰最力,出奇兵破賊,累進鴻臚卿。河中軍亂,子儀召首惡誅之,其支黨猶反仄,晞選親兵晝夜警,以備非常,姦人不得發。以功拜殿中監。吐蕃、回紇入寇,加御史中丞,領朔方軍援邠州,與馬璘合軍擊虜,破之。虜復來,陣涇水北,子儀遣晞率徒兵五千、騎五百襲虜。晞以兵寡不進,須暮,賊半濟,乃擊,斬首五千級。加御史大夫,子儀固讓,乃止。居父喪,值朱泚亂,南走山谷。賊舁致之,欲汙以官,佯瘖不荅;賊露兵脅之,不動。數以城中事貽書李晟。旣而奔奉天。天子還,改太子賔客。子鋼,從朔方杜希全幕府。希全檄為豐州刺史,晞憐其弱不任事,丐罷。德宗遣使者召鋼,鋼疑得罪,挺身走吐蕃,不納。希全執送京師,賜死。晞坐免,尋復太子賔客。累封趙國公。卒,贈兵部尚書。孫承嘏。
承嘏字復卿,幼秀異,通五經。元和中,及進士第,累遷起居舍人。居母喪,以孝聞。大和六年,為諫議大夫,言政事得失。文宗以鄭注為太僕卿,承嘏極論其非,注頗懼。進給事中。俄出為華州刺史,給事中盧載還詔書,且言:「承嘏數封駁稱職,宜在禁闥。」帝曰:「朕謂久次,欲優其稍入耳。」乃復留給事中。時江淮旱,用度不支,詔宰相分領度支、戶部。承嘏言:「宰相調和陰陽,安黎庶。若使閱視簿書,校緡帛,非所宜。」帝順納。遷刑部侍郎。帝嘗稱其儒素,無貴驕氣,不類勳家。每進對,恩接備厚。方大任用,會卒。家無餘貲,親友為辦喪祭。贈吏部尚書。
曖字曖,以太常主簿尚昇平公主。曖年與公主侔,十餘歲許昏。拜駙馬都尉,試殿中監,封清源縣侯,寵冠戚里。大曆末,檢校左散騎常侍。建中時,主坐事,留禁中。朱泚亂,逼署曖官,辭以居喪被疾。旣而與公主奔奉天。德宗嘉之,釋主罪,進曖金紫光祿大夫,賜實封五十戶。尋遷太常卿。貞元三年,襲代國公。卒,年四十八,贈尚書左僕射。初,曖女為廣陵郡王妃。王即位,是為憲宗。妃生穆宗。穆宗立,尊妃為皇太后,贈曖太傅。四子:鑄、釗、鏦、銛。鑄襲封。
釗長七尺,方口豐下。代宗朝,以外孫為奉禮郎。累官至左金吾大將軍,改檢校工部尚書,為邠寧節度使,入為司農卿。憲宗寢疾,宦豎或妄議廢立者。穆宗問計於釗,荅曰:「殿下為太子,當旦夕視膳,何外慮乎?」時稱得元舅體。穆宗即位,檢校戶部尚書兼司農卿。俄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徙河中尹,領晉絳慈隰節度。敬宗立,召拜兵部尚書,又帥劍南東川。大和中,南蠻寇蜀,取成都外郛,杜元穎不能禦,詔釗兼領西川節度。未行,蠻衆已略梓州。州兵寡,不可用。釗貽書譙蠻首 25c2d.gif 巔曰:「元穎不自守,數侵吾圉,我以是報。」乃與釗修好,約無相犯。天子嘉之,即拜西川節度使。以疾請代,為太常卿,卒,贈司徒。子仲文、仲恭、仲詞。開成二年,詔仲文襲太原郡公。給事中盧弘宣奏:「釗妻沈,公主女,代宗皇帝外孫,其子仲詞尚饒陽公主。仲文冒嫡不應襲。使仲文承嫡,則沈當黜,且仲詞亦不得尚主。」乃詔仲詞檢校殿中少監、駙馬都尉,襲封。而仲文以太皇太后故,置不問。仲恭歷詹事府丞,亦尚金堂公主。
鏦字利用,尚德陽郡主。詔裴延齡為主營第長興里。順宗立,主進封漢陽公主,擢鏦檢校國子祭酒、駙馬都尉。自景龍後,外戚多為檢校官,不治事。宰相薦其才,不當以外戚廢,乃拜右金吾將軍,封太原郡公。恭遜折節,不以富貴加人。性周畏,不立赫赫名。有諫於上,退必毀稾,家人子弟無知者。別墅在都南,尤勝塏,穆宗嘗幸之,置酒極歡。改太子詹事,充閑廄宮苑使。卒,贈尚書左僕射。
銛性和易,累為殿中監,尚西河公主。鏦卒,代為太子詹事、宮苑閑廄使。長慶三年,暴卒。太后遣使按問發疾狀,久乃解。初,西河主降沈氏,生一子,銛無嗣,以沈氏子嗣。
曙,代宗朝累官司農卿。德宗幸奉天,曙方領家兵獵苑北,聞蹕至,伏謁道左,遂從乗輿入駱谷。霖雨塗潦,衛兵或異語。帝召謂曰:「朕不德而苦公等,宜執朕送朱泚,以謝天下。」諸將皆感泣曰:「願死生從陛下。」時曙與功臣子李昇、韋清、令狐建、李彥輔被甲請見,言曰:「南行路險,且虞姦變。臣等世蒙恩,今相誓,願更挾帝馬。」許之。帝還,曙、清擢金吾大將軍,餘並為禁軍將軍。曙終祁國公。
子儀母弟幼明,性謹愿無過,拙于武,喜賔客。以子儀故,終少府監,贈太子太傅。
子昕,肅宗末為四鎮留後。關、隴陷,不得歸,朝廷但命官遙領其使。建中二年,昕始與伊西、北庭節度使曹令忠遣使入朝。德宗詔曰:「四鎮、二庭,統西夏五十七蕃十姓部落,國朝以來,相與率職。自關、隴失守,王命阻絕,忠義之徒,泣血固守,奉遵朝法,此皆侯伯守將交修共治之效,朕甚嘉之。令忠可北庭大都護、四鎮節度留後,賜氏李,更名元忠。昕可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諸將吏超七資敘官」云。
贊曰:天寶末,盜發幽陵,外阻內訌。子儀自朔方提孤軍,轉戰逐北,誼不還顧。當是時,天子西走,唐胙若贅斿,而能輔太子,再造王室。及大難略平,遭讒甚,詭奪兵柄,然朝聞命,夕引道,無纖介自嫌。及被圍涇陽,單騎見虜,壓以至誠,猜忍沮謀。雖唐命方永,亦由忠貫日月,神明扶持者哉。及光弼等畏偪不終,而子儀完名高節,爛然獨著,福祿永終,雖齊桓、晉文比之為褊。唐史臣裴垍稱:「權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世而上不疑,侈窮人欲而議者不之貶。」嗚呼!垍誠知言。其子孫多以功名顯,蓋盛德後云。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三十八‧列傳第六十三  李嗣業 馬璘 李抱玉 路嗣恭
李嗣業字嗣業,京兆高陵人。長七尺,膂力絕衆。開元中,從安西都護來曜討十姓蘇祿,先登捕虜,累功署昭武校尉。後應募安西,軍中初用陌刀,而嗣業尤善,每戰必為先鋒,所嚮摧北。馬靈詧為節度,出戰必與俱。
高仙芝討勃律,署嗣業及中郎將田珍為左右陌刀將。時吐蕃兵十萬屯娑勒城,據山瀕水,聯木作郛,以扼王師。仙芝潛軍夜濟信圖河,令曰:「及午破賊,不者皆死。」嗣業提步士升山,頹石四面以擊賊,又樹大旗先走險,諸將從之。虜不虞軍至,因大潰,投崖谷死者十八。鼓而驅至勃律,禽其主,平之。授右威衛將軍。從平石國及突騎施,以跳盪先鋒加特進。虜號為「神通大將」。
初,仙芝特以計襲取石,其子出奔,因構諸胡共怨之,以告大食,連兵攻四鎮。仙芝率兵二萬深入,為大食所敗,殘卒數千。事急,嗣業謀曰:「將軍深履賊境,後援旣絕,而大食乗勝,諸胡銳于鬬,我與將軍俱前死,尚誰報朝廷者?不如守白石嶺以為後計。」仙芝曰:「吾方收合餘燼,明日復戰。」嗣業曰:「事去矣,不可坐須葅醢。」即馳守白石,路旣隘,步騎魚貫而前。會拔汗那還兵,輜餉塞道不可騁,嗣業懼追及,手梃鏖擊,人馬斃仆者數十百,虜駭走,仙芝乃得還。表嗣業功,進右金吾大將軍,留為疏勒鎮使。城一隅阤,屢築輒壞,嗣業祝之,有白龍見,因其處蕝祠以祭,城遂不壞。漢耿恭故井久涸,禱已,泉復出。初討勃律也,通道葱領,有大石塞隘,以足蹶之,抵穹壑,識者以為至誠所感云。
天寶十二載,加驃騎大將軍。入朝,賜酒玄宗前,醉起舞,帝寵之,賜綵百、金皿五十物、錢十萬,曰:「為解酲具。」
安祿山反,肅宗追之,詔至,即引道,與諸將割臂盟曰:「所過郡縣,秋毫不可犯。」至鳳翔,上謁,帝喜曰:「今日卿至,賢於數萬衆。事之濟否,固在卿輩。」乃詔與郭子儀、僕固懷恩掎角。常為先鋒,以巨棓笞鬬,賊值,類崩潰。進四鎮、伊西、北庭行軍兵馬使。
廣平王收長安,嗣業統前軍,陣于香積祠北。賊酋李歸仁擁精騎薄戰,王師注矢逐之,走未及營,賊大出,掩追騎,還蹂王師,於是亂不能陣。嗣業謂子儀曰:「今日不蹈萬死取一生,則軍無類矣。」即袒持長刀,大呼出陣前,殺數十人,陣復整。步卒二千以陌刀、長柯斧堵進,所向無前。歸仁匿兵營左,覘軍勢,王分回紇銳兵擊其伏,嗣業出賊背合攻之,自日中至昃,斬首六萬級,填澗壑死幾半,賊東走,遂平長安。進收東都,嗣業戰多。乃與張鎬、魯炅、來瑱、嗣吳王祗、李奐略定諸州。兼衛尉卿,封虢國公,實封戶二百。兼懷州刺史、北庭行營節度使。
與子儀等圍相州,師耄,諸將無功,獨嗣業被堅數奮,為諸軍冠。中流矢,卧帳中,方愈,忽聞金鼓聲,知與賊戰,大呼,創潰,血流數升卒。謚曰忠勇,贈武威郡王,給靈輿護還在所。葬日,使中人臨弔,中朝臣祖泣,塋給掃除十戶。嗣業忠毅憂國,不計居產,有宛馬十疋,前後賞賜,皆上于官以助軍云。
子佐國,襲爵,歷丹王府長史。卒,推嗣業功,贈宋州刺史。
馬璘,岐州扶風人。少孤,流蕩無業所。年二十,讀漢馬援傳,至「丈夫當死邊野,以馬革裹尸而歸」,慨然曰:「使吾祖勳業墜于地乎?」開元末,挾策從安西節度府,以奇勞,累遷金吾衛將軍。至德初,王室多難,統精甲三千,自二庭赴鳳翔。肅宗奇之,委以東討。初戰衛南,以百騎破賊五千衆。從李光弼攻洛陽,史朝義衆十萬陣北邙山,旗鎧照日,諸將冘疑,未敢擊。璘率部士五百,薄賊屯,出入三反,衆披靡,乗之,賊遂潰。光弼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見以少擊衆,雄捷如馬將軍者!」遷試太常卿。明年,吐蕃寇邊,詔璘移軍援河西。懷恩之叛,璘引還,間關轉鬬至鳳翔,虜圍已合,節度使孫志直嬰城守。璘令士持滿外向,突入縣門,不解甲出戰,背城陣。虜潰,率輕騎追之,斬數千級,漂血丹渠。帝引見尉勞,擢兼御史大夫。永泰初,拜四鎮行營節度、南道和蕃使。俄檢校工部尚書,北庭行營、邠寧節度使。元日,有卒犯盜,或曰宜赦,璘曰:「赦之,則人將伺其日為盜。」遂戮之。天大旱,里巷為土龍聚巫以禱,璘曰:「旱由政不修。」即命撤之。明日雨,是歲大穰。未幾,徙涇原,權知鳳翔、隴右節度副使,四鎮、北庭如舊,復以鄭、潁二州隸之。大曆八年,吐蕃內寇,渾瑊戰宜祿,不利。璘設伏潘原,與瑊合擊破之,俘級數萬。進檢校尚書右僕射。明年,入朝,求宰相,以檢校左僕射知省事,進扶風郡王。十一年,卒於軍,年五十六。贈司徒,謚曰武。璘少學術,而武幹絕倫。遭時屯棘,以忠力奮。在涇八年,繕屯壁,為戰守具,令肅不殘,人樂為用,虜不敢犯,為中興銳將。初,涇軍乏財,帝諷李抱玉讓鄭、潁,璘因得裒積,且前後賜賚無筭,家富不貲。治第京師,侈甚,其寢堂無慮費錢二十萬緡。方璘在軍,守者覆以油幔。及喪歸,都人爭入觀,假稱故吏入赴弔者日數百。德宗在東宮聞之,不喜。及即位,乃禁第舍不得踰制,詔毀璘中寢及宦人劉忠翼第。璘家懼,悉籍亭館入之官。其後賜羣臣宴,多在璘山池。而子弟無行,財亦尋盡。
李抱玉,本安興貴曾孫,世居河西,善養馬。始名重璋,閑騎射,少從軍。其為人沈毅有謀,尤忠謹,李光弼引為裨校。天寶末,玄宗以其戰河西有功,為改今名。祿山亂,守南陽,斬賊使。至德二載,上言:「世占涼州,恥與逆臣共宗。」有詔賜之姓,因徙籍京兆,舉族以李為氏。進至右羽林大將軍,知軍事,擢陳鄭潁亳節度使。
史思明已破東都,凶焰勃然,鼓而行,自謂無前。光弼壁河陽拒之,使抱玉守南城。賊急攻,抱玉縱奇兵出,表裏俘殺甚衆。賊乃捨去,從光弼戰,大敗,因不能西。差功第一,封欒城縣公。代宗立,兼澤潞節度使,統相、衛、儀、邢十一州兵。以功授司空,兼兵部尚書,武威郡王。懇辭王爵,徙涼國公,進司徒。
廣德中,吐蕃入寇,帝次陝,羣盜遍南山五谷間,東距虢,西抵岐,椎剽不勝計。詔太子賔客薛景仙為南山五溪谷防禦使,引兵招捕,久不克。更詔抱玉討賊。抱玉盡得賊株柢蹊隧,分兵守諸谷,使牙將李崇客精騎四百,自桃林、虢川襲之。賊帥高玉脫身走城固,山南西道張獻誠禽以獻,悉索支黨斬之。不閱旬,五谷平。即詔抱玉權鳳翔、隴右節度,抱玉懇讓司徒,故以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西、隴右副元帥。又讓僕射,故還為兵部尚書。
大曆二年,來朝。久之,加山南西道副元帥兼節度使,屯盩厔。抱玉兼三節度、三副元帥,位望隆赫。乃上言:「隴坻達扶、文,綿地二千里,虜孔道不一,梁、岷重則關輔輕。願擇能臣,帥西道當一面,臣得專事關、隴。」帝多其讓,許之。抱玉在鎮十餘年,雖無破虜功,而禁暴安人,為將臣之良。卒,年七十四,贈太保,謚曰昭武。
從父弟抱真。
抱真字太玄,沈慮而斷。抱玉屬以軍事,授汾州別駕。僕固懷恩反,陷焉,挺身歸京師。代宗以懷恩倚回紇,所將朔方兵精,憂之,召抱真問狀,荅曰:「郭子儀嘗領朔方軍,人多德之。懷恩欺其下曰,『子儀為朝恩所殺。』今起而用,是伐其謀,兵可不戰解也。」旣而懷恩敗,如抱真策。遷殿中少監、陳鄭澤潞節度留後。旣謝,因言:「百姓勞逸在牧守,願得一州以自試。」更授澤州刺史,兼澤潞節度副使。徙懷州,仍為懷澤潞觀察留後,凡八年,
抱真策山東有變,澤、潞兵所走集,乗戰伐後,賦重人困,軍伍彫刓,乃籍戶三丁擇一,蠲其傜租,給弓矢,令閑月得曹偶習射,歲終大校,親按籍第能否賞責。比三年,皆為精兵,舉所部得成卒二萬,旣不稟于官,而府庫實。乃曰:「軍可用矣。」繕甲淬兵,遂雄山東,天下稱昭義步兵為諸軍冠。久之,為澤潞節度行軍司馬。會昭義節度李承昭病,詔抱真權磁邢兵馬留後。德宗嗣位,檢校工部尚書,領昭義節度使。
建中中,田悅反,圍邢及臨洺。詔抱真與河東馬燧合神策兵救之,敗悅於雙岡,斬其將楊朝光,又破之臨洺,遂解臨洺、邢之圍。以功檢校兵部尚書。復與悅戰洹水,走之。進圍魏,悅戰城下,大敗。進檢校尚書右僕射。會朱滔、王武俊反,救悅,抱真退保魏。帝蒼卒狩奉天,聞問,諸將皆哭,各引麾下還屯。於時,李希烈陷汴,李納反鄆,李懷光相次反河中,抱真獨以數州截然橫絕潰叛中,離沮其姦,為羣盜所憚。
興元初,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繇倪國公進義陽郡王。朱滔悉幽薊兵與回紇圍貝州,以應朱泚。而希烈旣竊名號,則欲臣制諸叛,衆稍離。天子下罪己詔,並赦羣盜。抱真乃遣客賈林以大義說武俊,使合從擊滔,武俊許諾,而內冘豫。抱真將自造其壁,諉軍事於司馬盧玄卿曰:「吾此行,繫時安危,使遂不還,部勒以聽天子命,惟子;勵兵東向,雪吾之恥,亦唯子。」即以數騎馳入見武俊,曰:「泚、希烈爭竊帝號,滔攻貝州,此其志皆欲自肆于天下。足下旣不能與競長雄,捨九葉天子而臣反虜乎?且詔書罪己,禹、湯之心也。方上暴露播越,公能自安乎?」因持武俊,涕下交頤,武俊亦感泣,左右皆泣。退卧帳中,甘寢久之。武俊感其不疑,乃益恭,指心誓天曰:「此身已許公死矣!」食訖,約為昆弟而別。旦日合戰,大破滔經城。進檢校司空,實封六百戶。貞元初,朝京師,詔還所鎮。
抱真喜士,聞世賢者,必欲與之游,雖小善,皆卑辭厚幣數千里邀致之,至無可錄,徐徐以禮謝。會天下稍無事,乃飾臺沼以自娛。好方士,謂不死可致。有孫季長者為治丹,且曰:「服此當僊去。」抱真表署幕府。嘗語左右曰:「秦、漢君不偶此,我乃得之,後升天,不復見公等矣。」夜夢駕鶴,寤而刻寓鶴,衣羽服,習乗之。後益惑厭勝,因疾,請降官,七讓司空,還為左僕射。餌丹二萬丸,不能食,且死,醫以彘肪穀漆下之。疾少間,季長曰:「危得僊,何自棄也?」益服三千丸,卒,年六十二。
其子殿中侍御史緘匿喪,與其屬盧會昌、元仲經謀,會諸將,仲經詭抱真令曰:「吾疾不任事,令緘典軍,勉佐之。」副使李說及諸校俯首,皆嘸曰:「諾。」緘盛服出,衆拜之,悉發府庫勞軍。會昌即為抱真表,翌日,令諸將署章,請以節付緘。天子已聞抱真喪,遣使者馳入軍,詔以事屬大將王延貴。緘謾若抱真疾,請詰朝見,凡三日,緘乃出見使者,陳兵甚嚴。使者曰:「朝廷已知公薨,詔以兵屬延貴,君速歸發喪。」緘愕然,謂諸將曰:「詔不許,若何?」衆不對。乃遽以印鑰上監軍,始發喪。使者趣延貴視事,護緘赴東都,仲經逃諸外,捕殺之,會昌得不坐。始,緘遣將陳榮以書抵武俊,假其財。武俊怒曰:「吾與乃公善者,恭王命,非同惡也。今聞已亡,誰詐其子使不俟朝制邪?」囚榮而讓緘焉。詔贈抱真太保。
路嗣恭字懿範,京兆三原人,始名劍客,以世蔭為鄴尉。席豫黜陟河朔,表為蕭關令,連徙神烏、姑臧二縣,考績為天下最。玄宗以為可嗣漢魯恭,因賜名。轉渭南令,主杜化、東陽二驛。時關畿用兵,使人係道,嗣恭儲具有素,而民不擾。後為郭子儀朔方節度留後,大將孫守亮擁重兵,驕蹇不受制,嗣恭因稱疾,守亮至,即殺之,一軍皆震。永泰三年,檢校刑部尚書,知省事。出為江西觀察使,以善治財賦稱。有賈明觀者,素事魚朝恩,朝恩誅,當坐死,宰相元載納其賂,遣效力江西,將行,居民數萬懷瓦石候擊,載諭市吏禁止,乃得去。魏少游畏載,常回容之,及嗣恭代少游,即日杖死。
大曆八年,嶺南將哥舒晃殺節度使呂崇賁,五嶺大擾。詔嗣恭兼嶺南節度使,封冀國公。嗣恭募勇敢士八千人,以流人孟瑤、敬冕為才,擢任之。使瑤督大軍當其衝,冕率輕兵由間道出不意,遂斬晃及支黨萬餘,築尸為京觀。俚洞魁宿為惡者,皆族夷之。還為檢校兵部尚書,復知省事。嗣恭起州縣吏,以課治進至顯官,及晃事株戮舶商,沒其財數百萬私有之,代宗惡焉,故賞不酬功。德宗立,陰賕宰相楊炎,炎錄前效,更拜兵部尚書、東都留守。俄加懷鄭汝陝河陽三城節度、東都畿觀察使。卒,年七十一,贈左僕射。子應、恕。
應字從衆,以蔭為著作郎。貞元初,出為虔州刺史,詔嗣父封。鑿贛石梗嶮以通舟道。德宗時,李泌為相,號得君。帝嘗曰:「誰於卿有恩者,朕能報之。」泌乃言:「曩為元載所疾,謫江西,路嗣恭與載厚,臣嘗畏之。會與其子應並驅,馬齧其脛,臣惶恐不自安,應閟不言,勉起見父。臣常媿其長者,思有以報。」帝曰:「善。」即日加應檢校屯田郎中,服金紫。累遷宣歙池觀察使,封襄陽郡王。李錡反,應發鄉兵救湖、常二州,以故錡不能拔。元和六年,以疾授左散騎常侍,卒,謚曰靖。
恕字體仁。從嗣恭討哥舒晃,授檢校工部員外郎,得從便宜,擢降將伊慎用之。賊平,恕功多。嗣恭節度河陽也,恕為懷州刺史,年纔三十,楊炎用扞魏博,為時嗤詆。累遷鄜坊、宣歙觀察使。坐事貶吉州刺史。以右散騎常侍致仕,卒,贈洪州都督。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三十九‧列傳第六十四  房琯 張鎬 李泌
房琯字次律,河南河南人。父融,武后時,以正諫大夫同鳳閣鸞臺平章事;神龍元年,貶死高州。琯少好學,風度沈整,以蔭補弘文生。與呂向偕隱陸渾山,十年不諧際人事。開元中,作封禪書,說宰相張說,說奇之,奏為校書郎。舉任縣令科,授盧氏令。拜監察御史,坐訊獄非是,貶睦州司戶參軍。復為縣,所至上德化,興長利,以治最顯。
天寶五載,試給事中,封漳南縣男。時玄宗有逸志,數巡幸,廣溫泉為華清宮,環宮所置百司區署。以琯資機筭,詔總經度驪山,疏巖剔藪,為天子游觀。未畢,坐善李適之、韋堅,斥為宜春太守。歷琅邪、鄴、扶風三郡,頻遷憲部侍郎。十五載,帝狩蜀,琯馳至普安上謁,帝喜甚,即拜文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從至成都,賜一子官。
俄與韋見素、崔渙奉冊靈武,見肅宗,具言上皇所以傳付意,因道當時利病,箝索虜情,辭吐華暢,帝為改容。琯旣有重名,帝傾意待之,機務一二與琯參決,諸將相莫敢望。於是,第五琦言財利幸,為江淮租庸使。琯諫曰:「往楊國忠聚斂,產怨天下。陛下即位,人未見德,今又寵琦,是一國忠死,一國忠生,無以示遠方。」帝曰:「六軍之命方急,無財則散。卿惡琦可也,何所取財?」琯不得對。
北海太守賀蘭進明自河南至,詔攝御史大夫、嶺南節度使,入謝,帝曰:「朕語琯除正大夫,何為攝邪?」進明銜之,因曰:「陛下知晉亂乎?惟以尚虛名,任王衍為宰相,基祖浮華,不事天下事,故至於敗。方唐中興,當用實才,而琯性疏闊,大言無當,非宰相器。陛下待之厚,然孰肯為陛下用乎?」帝曰:「何哉?」對曰:「陛下頃為皇太子,太子出曰撫軍,入曰監國,而琯為聖皇建遣諸王為都統節度,乃謂陛下為元子而付以朔方、河東、河北空虛之地,永王、豐王乃統四節度。此於聖皇似忠,於陛下非忠也。琯意諸子一得天下,身不失恩,又多樹私黨,以副戎權,推此而言,豈肯盡誠於陛下乎?」帝入其語,始惡琯。以進明為御史大夫、河南節度使。
會琯請自將平賊,帝猶倚以成功,乃詔琯持節招討西京、防禦蒲潼兩關兵馬節度等使,得自擇參佐。乃以兵部尚書王思禮、御史中丞鄧景山為副,戶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誥賈至、右司郎中魏少游為判官,給事中劉秩為參謀。琯分三軍趨京師:楊希文將南軍,自宜壽入;劉悊將中軍,自武功入;李光進將北軍,自奉天入。琯身中軍先鋒。十月庚子,次便橋。辛丑,中軍、北軍遇賊陳濤斜,戰不利。琯欲持重有所伺,中人邢延恩促戰,故敗,士死麻葦。癸卯,率南軍復戰,遂大敗,希文、悊皆降賊。初,琯用春秋時戰法,以車二千乗繚營,騎步夾之。旣戰,賊乗風譟,牛悉髀栗,賊投芻而火之,人畜焚燒,殺卒四萬,血丹野,殘衆才數千,不能軍。琯還走行在,見帝,肉袒請罪,帝宥之,使裒夷散,復圖進取。琯雅自負,以天下為己任,然用兵本非所長。其佐李揖、劉秩等皆儒生,未嘗更軍旅,琯每詫曰:「彼曳落河雖多,能當我劉秩乎?」帝雖恨琯喪師,而眷任未衰。
崔圓自蜀來,最後見帝,琯謂帝不見省,易之。圓以金畀李輔國,不淹日被寵,遂怨琯。琯數稱疾不入。會御史大夫顏真卿劾奏諫議大夫李何忌不孝,琯素善何忌,不欲以惡名錮之,託被酒入朝,貶西平郡司馬。琴工董廷蘭出入琯所,琯昵之。廷蘭藉琯勢,數招賕謝,為有司劾治,琯訴于帝,帝因震怒,叱遣之,琯惶恐就第。罷為太子少師。從帝還都,封清河郡公。琯之廢,朝臣多言琯謀包文武,可復用,雖琯亦自謂當柄任,為天子立功。善琯者暴其言于朝。琯方日引劉秩、嚴武與宴語,移病自如。帝以琯虛言浮誕,內鞅鞅,挾黨背公,非大臣體。乾元元年,出琯為邠州刺史,逐秩、武等,因下詔陳其比周狀,喻敕中外。始,邠以武將領刺史,故綱目廢弛,即治府為營,吏攘民居相淆讙。琯至,一切革之,人以便安,政聲流聞。召拜太子賔客,遷禮部尚書,為晉、漢二州刺史。寶應二年,召拜刑部尚書,道病卒,贈太尉。
琯有遠器,好談老子、浮屠法,喜賔客,高談有餘,而不切事。時天下多故,急於謀略攻取,帝以吏事繩下,而琯為相,遽欲從容鎮靜以輔治之,又知人不明,以取敗橈,故功名隳損云。
贊曰:唐名儒多言琯德器,有王佐材,而史載行事,亦少貶矣。一舉喪師,訖不復振。原琯以忠誼自奮,片言悟主而取宰相,必有以過人者,用違所長,遂無成功。然盛名之下,為難居矣。夫名盛則責望備,實不副則訾咎深。使琯遭時承平,從容帷幄,不失為名宰。而倉卒濟難,事敗隙生,陷於浮虛比周之罪,名之為累也,戒哉!
子孺復,幼頗能屬文,然狂縱不法。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奏置幕府。多招術家言己三十當得宰相,以熏權近,希進取。後辟浙西韓滉府。兄宗偃喪自嶺外還,孺復不出臨弔。與妻鄭不相中,慈姆為言,乃具棺召家人生斂之;鄭方乳,促上道,鄭死于行。又娶崔昭女,崔悍媢,殺二侍兒,私瘞之。觀察使以聞,貶連州司馬,聽崔去。旣又與崔通,請復合,詔許。未幾復離。終容州刺史。
琯孫啟,以蔭補鳳翔參軍事,累調萬年令,素贅附王叔文。貞元末,叔文用事,除容管經略使,陰許以荊南帥節。啟至荊湖,宿留不肯進,會叔文與韋執誼內忿爭,不果拜。俄而皇太子監國,啟惶駭就鎮。凡九年,改桂管觀察使。州邸以賂請有司飛驛送詔,旣而憲宗自遣宦人持詔賜啟,啟畏使者邀重餉,即曰:「先五日已得詔。」使者紿請視,因馳歸以聞,貶太僕少卿。啟自陳獻使者南口十五,帝怒,殺宦人,貶啟虔州長史,死。始詔五管、福建、黔中道不得以口饋遺、博易,罷臘口等使。
琯族孫式,擢進士第,累遷忠州刺史。韋皐表為雲南安撫副使、蜀州刺史。皐卒,劉闢反,式留不得行。賊平,高崇文保貸之,言諸朝,除吏部郎中。時河朔諸將劉濟、張茂昭等更相劾奏,帝欲和之,拜式給事中,使河北,還奏如旨。遷陝虢觀察使,改河南尹。會討王承宗鎮州,索餉車四千乗,民不能具。式建言:「歲凶人勞,不任調發。」又御史元稹亦言:「賊未禽,而河南民先困。」詔可,都鄙安之。改宣歙觀察使。卒,贈左散騎常侍,謚曰傾。吏部郎中韋乾度曰:「始式刺蜀州,劉闢構難,即謂闢曰:『向夢公為上相,儀衛甚盛,幸無相忘。』闢喜,以為祥。後闢發兵署牒,首曰闢,副曰式,參謀曰符載。大節已虧,不宜得謚。」博士李虞仲曰:「始闢反,為其用者皆救死其頸,可盡被惡名乎?如式,不能去,又不能死,可謂求生害仁者也。闢走西山,召所疑畏者盡殺之,式在其間,會救得免。而曰大節已虧,近於溢言。」謚乃定。
張鎬字從周,博州人。儀狀瓌偉,有大志,視經史猶漁獵,然好王霸大略。少事吳兢,兢器之。游京師,未知名,率嗜酒鼓琴自娛。人或邀之,杖策往,醉即返,不及世務。
天寶末,楊國忠執政,求天下士為己重,聞鎬才,薦之。釋褐衣,拜左拾遺,歷侍御史。玄宗西狩,鎬徒步扈從。俄遣詣肅宗所。數論事,擢諫議大夫,尋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引內浮屠數百居禁中,號「內道場」,諷唄外聞,鎬諫曰:「天子之福,要在養人,以一函宇,美風化,未聞區區佛法而致太平。願陛下以無為為心,不以小乗橈聖慮。」帝然之。尋詔兼河南節度使,都統淮南諸軍事。賊圍宋州,張巡告急,鎬倍道進,檄濠州刺史閭丘曉趣救。曉愎撓,逗留不肯進,比鎬至淮口,而巡已陷。鎬怒,杖殺曉。帝還京師,封南陽郡公,詔以本軍鎮汴州,捕平殘寇。
史思明提范陽獻順款,鎬揣其偽,密奏曰:「思明勢窮而服,包藏不測,可以計取,難以義招,不宜以威權假之。」又言:「滑州防禦使許叔冀狡獪,臨難必變,宜追還宿衛。」書入不省。時宦官絡繹出鎬境,未嘗降情結納。自范陽、滑州使還者,皆盛言思明、叔冀忠,而毀鎬無經略才。帝以鎬不切事機,遂罷宰相,授荊州大都督府長史。思明、叔冀後果叛,如鎬言。召拜太子賔客、左散騎常侍。坐市嗣岐王珍第,貶辰州司戶參軍。代宗初,起為撫州刺史,遷洪州觀察使,更封平原郡公。袁晁寇東境,江介震騷,鎬遣兵屯上饒,斬首二千級。又襲舒城賊楊昭,梟之。沈千載者,新安大豪,連結椎剽,州縣不能禽,鎬遣別將盡殄其衆。改江南西道觀察使,卒。
鎬起布衣,二期至宰相。居身廉,不殖貲產。善待士,性簡重,論議有禮。在位雖淺,而天下之人推為舊德云。
李泌字長源,魏八柱國弼六世孫,徙居京兆。七歲知為文。玄宗開元十六年,悉召能言佛、道、孔子者,相荅難禁中。有員俶者,九歲升坐,詞辯注射,坐人皆屈。帝異之,曰:「半千孫,固當然。」因問:「童子豈有類若者?」俶跪奏:「臣舅子李泌。」帝即馳召之。泌旣至,帝方與燕國公張說觀弈,因使說試其能。說請賦「方圓動靜」,泌逡巡曰:「願聞其略。」說因曰:「方若棋局,圓若棋子,動若棋生,靜若棋死。」泌即荅曰:「方若行義,圓若用智,動若騁材,靜若得意。」說因賀帝得奇童。帝大悅曰:「是子精神,要大於身。」賜束帛,敕其家曰:「善視養之。」張九齡尤所獎愛,常引至卧內。九齡與嚴挺之、蕭誠善,挺之惡誠佞,勸九齡謝絕之。九齡忽獨念曰:「嚴太苦勁,然蕭軟美可喜。」方命左右召蕭,泌在旁,帥爾曰:「公起布衣,以直道至宰相,而喜軟美者乎?」九齡驚,改容謝之,因呼「小友」。
及長,博學,善治易,常游嵩、華、終南間,慕神仙不死術。天寶中,詣闕獻復明堂九鼎議,帝憶其早惠,召講老子,有法,得待詔翰林,仍供奉東宮,皇太子遇之厚。嘗賦詩譏誚楊國忠、安祿山等,國忠疾之,詔斥置蘄春郡。
肅宗即位靈武,物色求訪,會泌亦自至。已謁見,陳天下所以成敗事,帝悅,欲授以官,固辭,願以客從。入議國事,出陪輿輦,衆指曰:「著黃者聖人,著白者山人。」帝聞,因賜金紫,拜元帥廣平王行軍司馬。帝嘗曰「卿侍上皇,中為朕師,今下判廣平行軍,朕父子資卿道義」云。始,軍中謀帥,皆屬建寧王,泌密白帝曰:「建寧王誠賢,然廣平冢嗣,有君人量,豈使為吳太伯乎?」帝曰:「廣平為太子,何假元帥?」泌曰:「使元帥有功,陛下不以為儲副,得耶?太子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今元帥乃撫軍也。」帝從之。
初,帝在東宮,李林甫數構譖,勢危甚,及即位,怨之,欲掘冢焚骨。泌以天子而念宿嫌,示天下不廣,使脅從之徒得釋言於賊。帝不悅,曰:「往事卿忘之乎?」對曰:「臣念不在此。上皇有天下五十年,一旦失意,南方氣候惡,且春秋高,聞陛下錄故怨,將內慙不懌,萬有一感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廣不能安親也。」帝感悟,抱泌頸以泣曰:「朕不及此。」因從容問破賊期,對曰:「賊掠金帛子女,悉送范陽,有苟得心,渠能定中國邪?華人為之用者,獨周摯、高尚等數人,餘皆脅制偷合,至天下大計,非所知也。不出二年,無寇矣,陛下無欲速。夫王者之師,當務萬全,圖久安,使無後害。今詔李光弼守太原,出井陘,郭子儀取馮翊,入河東,則史思明、張忠志不敢離范陽、常山,安守忠、田乾真不敢離長安,是以三地禁其四將也。隨祿山者,獨阿史那承慶耳。使子儀毋取華,令賊得通關中,則北守范陽,西救長安,奔命數千里,其精卒勁騎,不逾年而弊。我常以逸待勞,來避其鋒,去翦其疲,以所徵之兵會扶風,與太原、朔方軍互擊之。徐命建寧王為范陽節度大使,北並塞與光弼相掎角,以取范陽。賊失巢窟,當死河南諸將手。」帝然之。會西方兵大集,帝欲速得長安,曰:「今戰必勝,攻必取,何暇千里先事范陽乎?」泌曰:「必得兩京,則賊再強,我再困。且我所恃者,磧西突騎、西北諸戎耳。若先取京師,期必在春,關東早熱,馬且病,士皆思歸,不可以戰。賊得休士養徒,必復來南。此危道也。」帝不聽。
二京平,帝奉迎上皇,自請歸東宮以遂子道。泌曰:「上皇不來矣。人臣尚七十而傳,況欲勞上皇以天下事乎。」帝曰:「奈何?」泌乃為羣臣通奏,具言天子思戀晨昏,請促還以就孝養。上皇得初奏,荅曰:「當與我劍南一道自奉,不復東矣。」帝甚憂。及再奏至,喜曰:「吾方得為天子父!」遂下誥戒行。
崔圓、李輔國以泌親信,疾之。泌畏禍,願隱衡山。有詔給三品祿,賜隱士服,為治室廬。泌嘗取松樛枝以隱背,名曰「養和」,後得如龍形者,因以獻帝,四方爭效之。代宗立,召至,舍蓬萊殿書閣。初,泌無妻,不食肉,帝乃賜光福里弟,彊詔食肉,為娶朔方故留後李暐甥,昏日,敕北軍供帳。
元載惡不附己,因江西觀察使魏少游請僚佐,載稱泌才,以試祕書少監充判官。載誅,帝召還。復為常袞所忌,出為楚州刺史,辭不行,帝亦留之。會澧州缺,袞盛言南方凋瘵,請輟泌治之,乃授澧朗峽團練使,徙杭州刺史,皆有風績。
德宗在奉天,召赴行在,授左散騎常侍。時李懷光叛,歲又蝗旱,議者欲赦懷光。帝博問羣臣,泌破一桐葉附使以進,曰:「陛下與懷光,君臣之分不可復合,如此葉矣。」由是不赦。始,朱泚亂,帝約吐蕃赴援,賂以安西、北庭。旣而渾瑊與賊戰咸陽,泚大敗,吐蕃以師追北不甚力,因大掠武功而歸。京師平,來請如約。帝業許,欲遂與之。泌曰:「安西、北庭,控制西域五十七國及十姓突厥,皆悍兵處,以分吐蕃勢,使不得併兵東侵。今與其地,則關中危矣。且吐蕃向持兩端不戰,又掠我武功,乃賊也,奈何與之?」遂止。
貞元元年,拜陝虢觀察使。泌始鑿山開車道至三門,以便饟漕。以勞,進檢校禮部尚書。淮西兵防秋屯鄜州,已而四千人亡歸,或曰吳少誠密招之。旣入境,泌邀險悉擊殺之。三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封鄴縣侯。初,張延賞減天下吏員,人情愁怨,至流離死道路者。泌請復之,帝未從,因問:「今戶口減承平時幾何?」曰:「三之二。」帝曰:「人旣彫耗,員何可復?」泌曰:「不然。戶口雖耗,而事多承平十倍。陛下欲省州縣則可,而吏員不可減。今州或參軍署券,縣佐史判案。所謂省官者,去其冗員,非常員也。」帝曰:「若何為冗員?」對曰:「州參軍無職事及兼、試額內官者。兼、試,自至德以來有之,比正員三之一,可悉罷。」帝乃許復吏員,而罷冗官。泌又條奏:「中朝官常侍、賔客十員,其六員可罷;左右贊善三十員,其二十員可罷。如舊制,諸王未出閤,官屬皆不除。而所收料奉,乃多於減員矣。」帝悅。
是時,州刺史月奉至千緡,方鎮所取無藝,而京官祿寡薄,自方鎮入八座,至謂罷權。薛邕由左丞貶歙州刺史,家人恨降之晚。崔祐甫任吏部員外,求為洪州別駕。使府賔佐有所忤者,薦為郎官。其當遷臺閣者,皆以不赴取罪去。泌以為外太重,內太輕,乃請隨官閑劇,普增其奉,時以為宜。而竇參多沮亂其事,不能悉如所請。泌又白罷拾遺、補闕,帝雖不從,然因是不除諫官,唯用韓皐、歸登。泌因收其公廨錢,令二人寓食中書舍人署。凡三年,始以韋綬、梁肅為左右補闕。
太子妃蕭母,郜國公主也,坐蠱媚,幽禁中,帝怒,責太子,太子不知所對。泌入,帝數稱舒王賢,泌揣帝有廢立意,因曰:「陛下有一子而疑之,乃欲立弟之子,臣不敢以古事爭。且十宅諸叔,陛下奉之若何?」帝赫然曰:「卿何知舒王非朕子?」對曰:「陛下昔為臣言之。陛下有嫡子以為疑,弟之子敢自信於陛下乎?」帝曰:「卿違朕意,不顧家族邪?」對曰:「臣衰老,位宰相,以諫而誅,分也。使太子廢,佗日陛下悔曰『我惟一子殺之,泌不吾諫,吾亦殺爾子』,則臣絕祀矣。雖有兄弟子,非所歆也。」即噫嗚流涕。因稱「昔太宗詔:『太子不道,藩王窺伺者,兩廢之。』陛下疑東宮而稱舒王賢,得無窺伺乎?若太子得罪,請亦廢之而立皇孫,千秋萬歲後,天下猶陛下子孫有也。且郜國為其女妒忌,而蠱惑東宮,豈可以妻母累太子乎?」執爭數十,意益堅,帝寤,太子乃得安。
初,興元後國用大屈,封物皆三損二。舊制,堂封歲三千六百縑,後纔千二百。至是,帝使還舊封。於是李晟、馬燧、渾瑊各食實封,悉讓送泌,泌不納。時方鎮私獻於帝,歲凡五十萬緡,其後稍損至三十萬,帝以用度乏問泌,泌請:「天下供錢歲百萬給宮中,勸不受私獻。凡詔旨須索,即代兩稅,則方鎮可以行法,天下紓矣。」
帝嘗從容言:「盧杞清介敢言,然少學,不能廣朕以古道,人皆指其姦而朕不覺也。」對曰:「陛下能覺杞之惡,安致建中禍邪?李揆和蕃,顏真卿使希烈,其害舊德多矣。又楊炎罪不至死,杞擠陷之而相關播。懷光立功,逼使其叛。此欺天也。」帝曰:「卿言誠有之。然楊炎視朕如三尺童子,有所論奏,可則退,不許則辭官,非特杞惡之也。且建中亂,卿亦知桑道茂語乎?乃命當然。」對曰:「夫命者,已然之言。主相造命,不當言命。言命,則不復賞善罰惡矣。桀曰:『我生不有命自天?』武王數紂曰:『謂己有天命。』君而言命,則桀、紂矣。」帝曰:「朕請不復言命。」俄加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脩國史。泌建言:學士加大,始中宗時,及張說為之,固辭,乃以學士知院事。至崔圓復為大學士,亦引泌為讓而止。
帝以「前世上巳、九日,皆大宴集,而寒食多與上巳同時,欲以二月名節,自我為古,若何而可?」泌謂:「廢正月晦,以二月朔為中和節,因賜大臣戚里尺,謂之裁度。民間以青囊盛百穀瓜果種相問遺,號為獻生子。里閭釀宜春酒,以祭勾芒神,祈豐年。百官進農書,以示務本。」帝悅,乃著令,與上巳、九日為三令節,中外皆賜緡錢燕會。
四年八月,月蝕東壁,泌曰:「東壁,圖書府,大臣當有憂者。吾以宰相兼學士,當之矣。昔燕國公張說由是以亡,又可免乎?」明年果卒,年六十八,贈太子太傅。
泌出入中禁,事四君,數為權倖所疾,常以智免。好縱橫大言,時時讜議,能寤移人主。然常持黃老鬼神說,故為人所譏切。初,肅宗重陰陽巫祝,擢王璵執政,大抵興造工役,輒牽禁忌俗說。而黎幹以左道位京兆尹,嘗使禁工駢珠刺繡為乗輿服,舉焚之以為禳禬。德宗素不為然,及嗣位,罷內道場,除巫祝。代宗將葬,帝號送承天門,而轀車行不中道,問其故,有司曰:「陛下本命在午,故避之。」帝泣曰:「安有枉靈駕以謀身利?」命直午而行。又宣政廊壞,太卜言:「孟冬魁岡,不可營繕。」帝曰:「春秋『啟塞從時』,何魁岡為?」亟詔葺之。及桑道茂城奉天事驗,始尚時日拘忌,因進用泌,泌亦自有所建明。獨柳玭稱,兩京復,泌謀居多,其功乃大於魯連、范蠡云。子繁。
繁少才警,無行。泌始起陽城官諸朝,故城重德泌而親厚於繁。及疏裴延齡,旣具稾,以繁可信,夜使繁書。已封,盡能誦憶,乃錄以示延齡。明日,延齡白帝曰:「城以疏示於朝。」即擿其條以自訴解。城奏入,帝怒,遂不省。泌與梁肅善。故繁師事肅。及卒,烝其室,士議讙醜,由是擯棄積年。後為太常博士,權德輿為卿,奏斥之,改河南府士曹參軍。累遷隋州刺史,罷歸,不得調。敬宗誕日,詔與兵部侍郎丁公著、太常少卿陸亙入殿中,抗老、佛誦論。改大理少卿、弘文館學士。諫官御史交章彈治,乃出為亳州刺史。州有劇賊,剽室廬、略財貲為患,它刺史不能禽,繁有機略,悉知賊巢藪所在,一旦出兵捕斬之。議者責繁不先啟觀察府,為擅興。詔御史舒元輿按之,元輿與繁素隙,盡翻其獄,以為濫殺不辜,有詔賜死,京兆人皆冤之。繁下獄,知且死,恐先人功業泯滅,從吏求廢紙掘筆,著家傳十篇,傳于世。
贊曰:泌之為人也,異哉!其謀事近忠,其輕去近高,其自全近智,卒而建上宰,近立功立名者。觀肅宗披榛莽,立朝廷,單言暫謀有所寤合,皆付以政。當此時,泌於獻納為不少,又佐代宗收兩京,獨不見錄,寧二主不以宰相器之邪?德宗晚好鬼神事,乃獲用,蓋以怪自置而為之助也。繁為家傳,言泌本居鬼谷,而史臣謬言好鬼道,以自解釋。旣又著泌數與靈仙接,言舉不經,則知當時議者切而不與,有為而然。繁言多浮侈,不可信,掇其近實者著于傳。至勸帝先事范陽,明太子無罪,亦不可誣也。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列傳第六十五  崔圓 苗晉卿 裴冕 裴遵慶 呂諲
崔圓字有裕,貝州武城人,後魏尚書左僕射亮八世孫。少孤貧,志向卓邁,喜學兵家。開元中,詔舉遺逸,以鈐謀對策甲科,歷京兆府參軍,尹蕭炅薦之,遷會昌丞。楊國忠遙領劍南節度,引圓為左司馬,知留後。
玄宗西出,次扶風,遷御史中丞、劍南節度副大使。圓銳功名,初聞難,刺國忠意,乃治城浚隍,列館宇,儲什具。帝次河池,圓疏具陳「蜀土腴穀羨,儲供易辦」。帝省書泣下曰:「世亂識忠臣。」即日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兼劍南節度使。天子至,朝廷百司殿宇帷幔皆具,益嗟賞之。肅宗立,命與房琯、韋見素赴行在所,帝為製遺愛碑于蜀以寵之。
至德二載,遷中書令,封趙國公,實封戶五百。乾元元年,罷為太子少師,留守東都。於是上皇所置宰相無在者。王師之敗相州也,軍所過,皆縱剽,圓懼,委東都,奔襄陽,詔削階、封。尋召拜濟王傅。李光弼表為懷州刺史,改汾州,以治行稱。徙淮南節度使,在鎮六年,請朝京師,吏民乞留,詔檢校尚書右僕射,還之。久乃檢校左僕射,入知省事。大曆中卒,年六十四,贈太子太師,謚曰昭襄。
苗晉卿字元輔,潞州壺關人,世以儒素稱。擢進士第,調為修武尉,累進吏部郎中、中書舍人,知吏部選事。選人訴索好官,厲言倨色紛于前,晉卿與相對,終日無慍顏。久之,進侍郎,積寬縱,而吏下因緣作姦。方時承平,選常萬人,李林甫為尚書,專國政,以銓事委晉卿及宋遙,然歲命它官同較書判,覈才實。天寶二年,判入等者凡六十四人,分甲、乙、丙三科,以張奭為第一。奭,御史中丞倚之子,倚新得幸於帝,晉卿欲附之,奭本無學,故議者囂然不平。安祿山因間言之,帝為御花萼樓覆實,中裁十一二,奭持紙終日,筆不下,人謂之「曳白」。帝大怒,貶倚淮陽太守,遙武當太守,晉卿安康太守。
明年,徙魏郡,即充河北採訪使。居三年,政化大行。嘗入計,謁歸壺關,望縣門輒步,吏諫止,晉卿以「公門當下,況父母邦乎」?郡太守迎犒,使所屬令行酒,酒至,必立飲白釂,侍老有獻,降西階拜而飲,時美其恭。改河東郡,兼河東採訪使。徙扶風郡,封高平縣男。遷工部尚書、東都留守。召為憲部,兼左丞。安祿山反,竇廷芝棄陝郡不守,楊國忠本忌其有望,即奏「東道賊衝,非大臣不可鎮遏」,授陝郡太守、陝虢防禦使,晉卿見帝,以老辭,忤旨,聽致仕于家。車駕入蜀,搢紳多陷賊,晉卿間道走金州。
肅宗至扶風,召赴行在,拜左相。平京師,封韓國公,食五百戶,改侍中。旣而乞骸骨,罷為太子太傅。未幾,復拜侍中。玄宗崩,肅宗疾甚,詔晉卿攝冢宰,固讓曰:「大行遺詔,皇帝三日聽政,稽祖宗故事,則無冢宰之文,奉遺詔則宜聽朝。惟陛下順變以幸萬國。」帝不聽。後數日,代宗立,復詔攝冢宰,固辭乃免。時年老蹇甚,乞間日入政事堂,帝優之,聽入閤不趨,為御小延英召對。宰相對小延英,自晉卿始。吐蕃犯京師,晉卿以病卧家,賊輿致脅之,噤不肯語,賊不敢害。帝還,拜太保,罷政事。
永泰初薨,年八十一,贈太師,京兆少尹護喪,謚曰懿獻,元載未顯時,為晉卿所遇,載方相,故諷有司改謚文貞。
晉卿寬厚,所至以惠化稱。魏人為營生祠,立石頌美。再秉政,出入七年,小心謹畏,不甚斥是非得失,故能安保寵名。然練達事體,百官簿最,一省無遺,議者比漢胡廣。肅宗欲以李輔國為常侍,奏曰:「常侍近密,非賢不可居,豈宜任等輩?」罷之。朝廷欲論陳希烈等死,晉卿曰:「陛下得張通儒、安守忠、孫孝哲等,何以加罪?」帝不從。俄而史思明亂,持是以誘衆。嘗自為父碑文,有鵲巢碑上,賊入上黨,焚蕩略盡,而苗氏松檟獨無傷。大曆七年,配享肅宗廟廷。十子:發、丕、堅、粲、垂、向、呂、稷、望、咸。
粲,德宗時官至郎中,陸贄欲進粲官,帝不許,曰:「晉卿往攝政,有不臣之言。又名其子,皆與帝王同,粲等宜與外官。」贄奏:「王者爵人必於朝,刑人必於市,言與衆共之。獎而不言其善,斯謂曲貸;罰而不書其惡,斯謂中傷。曲貸,則授受不明,而私幸之門啟;中傷,則枉直無辨,而讒間之道行。可不慎哉!若陛下以晉卿姦邪,粲等應坐,則當公議其罪;若知見誣,亦宜擢粲等以示天下。且晉卿起文儒,致位台輔,謙柔敦厚,為三朝所推,安肯為族滅計?雖甚狂險猶不為之,況老臣乎?」帝然之,而粲官終不顯。
裴冕字章甫,河中河東人,本冠族仕家,以蔭再調渭南尉。王鉷為京畿採訪使,表署判官,歷殿中侍御史。冕少學術,然明銳,果於事,衆號稱職,鉷雅任之。及鉷得罪,有詔廷辨,冕位甚下,而抗言其誣。鉷死,李林甫方用事,僚屬懼,皆引去,獨冕為斂葬,由是寖知名。河西節度使哥舒翰辟行軍司馬。
玄宗入蜀,詔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拜冕御史中丞兼左庶子副之。初,冕在河西,方召還,而道遇太子平涼,遂從至靈武,與杜鴻漸、崔漪同辭進曰:「主上厭于勤,且南狩蜀,宗社神器,要須有歸。今天意人事,屬在殿下,宜正位號。有如逡巡,失億兆心,則大事去矣。」太子曰:「我平寇逆,奉迎乗輿還京師,退居涼貳,以侍膳左右,豈不樂哉!公等何言之過!」對曰:「殿下居東宮二十年,今多難啟聖,以安社稷,而所從將士皆關輔人,日夜思歸,大衆一騷,不可復集,不如因而撫之,以就大功。臣等昧死請。」太子固讓,凡五請,卒見聽。太子即位,進冕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乃建言賣官、度僧道士,收貲濟軍興。時取償旣賤,衆不為宜。
肅宗至鳳翔,罷冕政事,拜尚書右僕射。兩京平,封冀國公,實封五百戶,出為劍南西川節度使。復為右僕射,待制集賢院。俄充山陵使。於是,中書舍人劉烜為李輔國所昵,冕表為判官。烜抵法,坐降施州刺史,徙澧州。
大曆中,郭子儀言於代宗曰:「冕首佐先帝,馳驅靈武,有社稷勳,程元振忌其賢,遂加誣構,海內冤之。陛下宜還冕於朝,復俾輔相,必能致治成化。」時元載秉政,冕早所甄引,載德之,又貪其衰瘵,且下己,遂拜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入見,拜不能興,載自扶之,代為贊謝。俄兼河南江淮副元帥、東都留守。不踰月卒,有詔贈太尉。
冕以忠勤自將,然不知宰相大體。性豪侈,旣素貴,輿服食飲皆光麗珍豐,櫪馬直數百金者常十數,每廣會賔客,不能名其饌,自製巾子工甚,人爭效之,號「僕射巾」。領使旣衆,吏白俸簿月二千緡,冕顧視,喜見顏間,世訾其嗜利云。
始,肅宗廟惟苗晉卿配享,冕卒後二十餘年,有蘇正元者奏言:「肅宗為元帥時,師纔一旅,冕於草創中,甄大義以勸進,收募驍勇幾十餘萬。旣逾月,房琯來;又一年,而晉卿至。今晉卿從祀,而冕乃不與。」有詔冕配享肅宗廟。
裴遵慶字少良,絳州聞喜人。幼彊學,該綜圖傳,外晦內明,不干當世。年旣長,始以仕家推蔭為興寧陵丞,調大理丞。邊將蕭克濟督役苛暴,役者有醜言,有司以大逆論,遵慶曰:「財不足聚人,力不足加衆,焉能反?」由是全救數十族。頻擢吏部員外郎,判南曹。天寶時,選者歲萬計,遵慶性彊敏,視簿牒,詳而不苛,世稱吏事第一。
肅宗時,為吏部侍郎。蕭華輔政,屢薦之,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代宗初,僕固懷恩反,帝以遵慶忠厚大臣,故奉詔宣慰,懷恩聽命將入朝,旣而為其將范志誠沮止。時帝在陝,遵慶脫身赴行在。帝還,遷太子少傅。罷為集賢院待制,改吏部尚書,以尚書右僕射復知選事,朝廷優其老,聽就第注官,時以為榮。
嘗有族子病狂易,告以謀反,帝識其謬,置不問。性惇正,老而彌謹。每薦賢,有來謝者,以為恥。諫而見從,即內益畏。雖親近,但記其削稾疏數,而莫知所言。大曆十年薨,年九十餘。初為郎時,著王政記,述今古治體,識者知其有公輔器云。子向。
向字傃仁,以蔭得調。建中初,林紓為同州刺史,奏署判官。李懷光叛河中,使其將趙貴先築壘於同州,紓奔奉天,而向領州務。貴先脅吏督役,不及期,將斬以徇,民皆駭散,向獨詣貴先壘開諭之,貴先乃降。同州不陷,向力也。累為櫟陽、渭南令,奏課皆第一,擢戶部員外郎。德宗末,方鎮之副,多自選于朝,以待有變,次授之,故向以選為太原少尹、行軍司馬,歷陝虢觀察使,以吏部尚書致仕。向能以學行持門戶,內外親屬百餘口,祿俸必均,世稱其孝睦。卒年八十,贈太子少保。
子寅,官累御史大夫。寅子樞。
樞字紀聖,咸通中,第進士。杜審權鎮河中,奏署幕府,再遷藍田尉。宰相王鐸知之,遂直弘文館。鐸罷,樞久不調。從僖宗入蜀,擢殿中侍御史。中和初,鐸為都統,表署鄭滑掌書記。龍紀初,進給事中,改京兆尹。與孔緯厚善,緯以罪貶,故樞改右庶子,出為歙州刺史。遷右散騎常侍,為汴州宣諭使。
樞素與朱全忠相結納,故全忠聽命,修貢獻不絕。昭宗悅,遷兵部侍郎。時崔胤亦倚全忠專朝柄,因與樞善。俄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在鳳翔,貶胤官,樞亦罷為工部尚書。已還宮,拜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出為清海節度使。全忠言樞有經世才,不宜棄外,復拜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累進右僕射、諸道鹽鐵轉運使。哀帝嗣位,柳璨方用事,全忠以牙將張廷範為太常卿,樞以為廷範勳臣,自宜任方鎮,何用為卿,恐非王意,持不下。全忠怒謂賔佐曰:「吾常器樞不浮薄,今乃爾。」璨聞,即罷樞政事,拜左僕射。俄貶登州刺史,又貶瀧州司戶參軍。至滑州,全忠遣人殺之白馬驛,投尸于河,年六十五。初,全忠佐吏李振曰:「此等自謂清流,宜投諸河,永為濁流。」全忠笑而許之。
呂諲,河中河東人。少力於學,志行整飭。孤貧不自業,里人程氏財雄于鄉,以女妻諲,亦以諲才不久困,厚分貲贍濟所欲,故稱譽日廣。開元末,入京師,第進士,調寧陵尉,採訪使韋陟署為支使。哥舒翰節度河西,表支度判官。歷太子通事舍人。性靜慎,勤總吏職,諸僚或出游,諲獨頹然據案,鉤視簿最,翰益親之。累兼殿中侍御史。翰敗潼關,諲西趨靈武,由中人尉薦,肅宗才之,拜御史中丞,所陳事無不順納。從至鳳翔,遷武部侍郎。
帝復兩京,詔盡繫羣臣之汙賊者,以御史中丞崔器、憲部侍郎韓擇木、大理卿嚴向為三司使處其罪,又詔御史大夫李峴及諲領使。諲於權宜知大體不及峴,而援律傅經過之,當時憚其持法,然以峴故,多所平反。
乾元二年,九節度兵敗,帝憂之。擢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知門下省,翌日,復以李峴、李揆、第五琦為宰相,而苗晉卿、王璵罷。會母喪解,三月復召知門下省事,兼判度支,還執政。累封須昌縣伯,遷黃門侍郎。上元初,加同中書門下三品,當賜門戟,或勸諲以凶服受吉賜不宜,諲釋縗拜賜,人譏其失禮。
諲引妻之父楚賔為衛尉少卿,楚賔子震為郎官。中人馬尚言者,素暱於諲,為人求官,諲奏為藍田尉。事覺,帝怒,命敬羽窮治,殺尚言,以其肉賜從官,罷諲為太子賔客。數月,拜荊州長史、澧朗峽忠等五州節度使。諲始建請荊州置南都,詔可。於是更號江陵府,以諲為尹,置永平軍萬人,遏吳、蜀之衝,以湖南之岳、潭、郴、道、邵、連,黔中之涪凡七州,隸其道。初,荊州長史張惟一以衡州蠻酋陳希昂為司馬,督家兵千人自防,惟一親將牟遂金與相忤,希昂率兵至惟一所捕之,惟一懼,斬其首以謝,悉以遂金兵屬之,乃退,自是政一出希昂,後入朝,遷常州刺史,過江陵入謁,諲伏甲擊殺之,誅黨偶數十人,積尸府門,內外震服。
妖人申泰芝用左道事李輔國,擢諫議大夫,置軍邵、道二州間,以泰芝總之,納羣蠻金,賞以緋紫,出褚中詔書賜衣示之,羣蠻怵於賞,而財不足,更為剽掠,吏不敢制。潭州刺史龐承鼎疾其姦,因泰芝過潭,縛付吏,劾贓鉅萬,得左道讖記,并奏之。輔國矯追泰芝還京,旣召見,反譖承鼎陷不辜,詔諲按罪。諲使判官嚴郢具獄,暴泰芝之惡。帝不省,賜承鼎死,流郢建州。後泰芝終以贓徙死,承鼎追原其誣。
諲為治,不急細務,決大事剛果不橈。始在河西,悉知諸將能否,及為尹,奏取材者數十人總牙兵,故威惠兩行。諲之相,與李揆不平,旣斥,乃用善治聞。揆恐帝復用,即妄奏置軍湖南非便,又陰遣人刺諲過失。諲上疏訟其事,帝怒,逐揆出之,顯條其罪。諲苦羸疾,卒,年五十一,贈吏部尚書。
諲在朝不稱任職相,及為荊州,號令明,賦斂均一。其治尚威信,故軍士用命,闔境無盜賊,民歌詠之。自至德以來,處方面數十人,諲最有名。荊人生構房祠,及歿,吏裒錢十萬徙祠府西。始,諲知杜鴻漸、元載才,薦於朝,後皆為宰相。
永泰中,嚴郢以故吏請謚有司,博士獨狐及謚曰「肅」,郢以故事宰相謚皆二名,請益曰「忠肅」。及執奏,謂:「謚在義美惡,不在多名。文王伐崇,周公殺三監、淮夷,重耳一戰而霸,而謚曰文。冀缺之恪,甯俞之忠,隨會不忘其君,而謚曰武。故知稱其大、略其細也。且二名謚,非古也。漢興,蕭何、張良、霍去病、霍光以文武大略,佐漢致太平,一名不盡其善,乃有文終、文成、景桓、宣成之謚。唐興,參用漢制,魏徵以王道佐時近『文』,愛君忘身近『貞』,二者並優,廢一莫可,故曰文貞。蕭瑀端直近『貞』,性多猜近『褊』,言『褊』則失『貞』,稱『貞』則遺『褊』,故曰貞褊。蓋有為為之也。若跡無異稱,則易以一字。故杜如晦曰成,封德彝曰明,王珪曰懿,陳叔達曰忠,溫彥博曰恭,岑文本曰憲,韋巨源曰昭,皆當時赫赫居宰相位者,謚不過一名。而言故事宰相必以二名,固所未聞。宜如前謚。」遂不改。
贊曰:孔子稱才難。然人之才有限,不得皆善。觀圓之銳,而失守出奔;晉卿雅厚,而少風采臧否;冕明彊,嗜利不知大體;諲輔政,功名不及治郡。然各以所長顯于時。故聖人使人也器之,不窮所不能而後為治也。遵慶寡疵,中人之賢與。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1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新唐書  卷一百四十一‧列傳第六十六   崔光遠 鄧景山 魏少游 衛伯玉 李澄 韓全義 盧從史 高霞寓
崔光遠,系出博陵,後徙靈昌。祖敬嗣,嗜酒摴博。中宗在房州,吏多肆慢不為禮,敬嗣為刺史,獨盡誠推奉,儲給豐衍,帝德之。及反正,有與敬嗣同姓名者,每擬官,帝輒超拜,後召見,悟非是。訪真敬嗣,已死,即授其子汪五品官。
汪生光遠,勇決任氣,長六尺,瞳子白黑分明。開元末,為唐安令,與楊國忠善,累遷京兆少尹,為吐蕃弔祭使,還,會玄宗西狩,詔留光遠為京兆尹、西京留守、採訪使。乗輿已出,都人亂,火左藏大盈庫,爭輦財珍,至乗驢入宮殿者。光遠乃募官攝府、縣,誰何宮闕,斬十數人,乃定。因偽使其子東見祿山,而祿山先署張休為京兆尹,由是追休,授光遠故官。俄而同羅背賊,以廄馬二千出奔,賊將孫孝哲、安神威招之不得,神威憂死,官吏驚走,獄囚皆逸。光遠以為賊且走,命人守神威、孝哲等第,斬曳落河二人。孝哲馳白祿山,光遠懼,與長安令蘇震出開遠門,使人奔呼曰:「尹巡門!」門兵具器仗迎謁,至,皆斬之,募得百餘人,遂趨靈武。肅宗嘉之,擢拜御史大夫,復為京兆尹,遣到渭北募僑民。會賊黨剽涇陽,休祠房,椎牛呼飲。光遠刺知之,率兵夜趨其所,使百騎彀滿狙其前,命驍士合譟。賊醉,不能師,斬其徒二千,得馬千噭,俘一酋長以獻。自是,賊常避其鋒。扈帝還,改禮部尚書、鄴國公,封實戶三百。
乾元元年,繇汴州刺史代蕭華為魏州節度使。初,郭子儀與賊戰汲郡,光遠裁率汴師千人援之,不甚力。及守魏,使將軍李處崟拒賊,子儀不救,戰不勝,奔還,賊因傅城下詭呼曰;「處崟召我而不出,何也?」光遠信之,斬處崟。處崟善戰,衆倚以為重,及死,人益危。魏城經袁知泰、能元皓等完築,牢甚,光遠不能守,夜潰圍出,奔京師。帝赦其罪,拜太子少保。
會襄州將康楚元、張嘉延反,陷荊、襄諸州,因拜持節荊、襄招討,充山南東道兵馬都使。又徙鳳翔尹。先是,岐、隴賊郭愔等掠州縣,峙五堡,光遠至,遣官喻降之。旣而沈飲不親事,愔等陰約党項及奴剌、突厥,敗韋倫於秦、隴,殺監軍使。帝怒光遠無狀,召還。復使節度劍南。會段子璋反東川,李奐敗走成都,光遠進討平之。然不能禁士卒剽掠士女,至斷腕取金者,夷殺數千人。帝詔監軍按其罪,以憂卒。
鄧景山,曹州人。本以文吏進,累至監察御史。至德初,擢拜青齊節度使,徙淮南。為政簡肅。有鼉集城門,鄧珽語景山曰;「鼉,介物也。失所次,金不從革之象。其有兵乎?」未幾,宋州刺史劉展反。初,展有異志,淮西節度使王仲昇表其狀,詔遷揚州長史兼江淮都統,密詔景山執送京師。展知之,擁兵二萬度淮。景山逆擊不勝,奔壽州,因引平盧節度副使田神功討展。神功兵至揚州,大掠居人,發冢墓,大食、波斯賈胡死者數千人。展叛凡三月平,追景山入朝,拜尚書左丞,以崔圓代之。
王思禮在太原,儲廥贏衍,請輸半以實京師。會卒,菅崇嗣代之,政弛不治,數月,為下盜費略盡。帝聞,即以景山為太原尹,封南陽郡公。至則振覈紀綱,檢覆干隱,衆大懼。而景山清約,子弟饌不過草具,用器止烏漆,待上賔惟豚、魚而已,取倉粟紅腐者食之,兼給麾下,麾下怨訕。左右白景山,景山曰:「此不食,留將安用邪?」因慢罵,士皆羞忿。有裨校抵死,諸將請贖,不許;其弟請代,不許;請納一馬贖,景山乃許減死。衆怒曰:「吾屬命纔一馬直乎?」景山護失,叱遣之。少將黃抱節因衆怒作亂,景山遇害,時寶應元年也。肅宗以其統馭失方,不復究驗,遣使喻撫其軍,軍中請辛雲京為節度,詔可。
景山與劉晏善,其後家寒窶,晏屢經紀之,嫁其孤女。謚曰敬。
崔瓘,博陵人,以士行脩謹聞。累官至澧州刺史,不為煩苛,人便安之,流亡還歸,居二年,增戶數萬。詔特進五階,以寵異政。
大曆中,遷湖南觀察使,時將吏習寬弛,不奉法,瓘稍以禮法繩裁之,下多怨。別將臧玠、判官達奚覯忿爭,覯曰:「今幸無事。」玠曰:「欲有事邪?」拂衣去,是夜以兵殺覯。瓘聞難,惶懼走,遇害,帝悼惜之。
魏少游字少游,刑州鉅鹿人,以吏幹稱。天寶末,累遷朔方水陸轉運副使。肅宗幸靈武,杜鴻漸等奉迎,而留少游繕治宮室。少游大為殿宇幄帟,皆象宮闕,諸王、公主悉有次舍,供儗窮水陸。又有千餘騎,鎧幟光鮮,振旅以入。帝見宮殿,不悅曰:「我至此欲就大事,安用是為?」稍命去之。除左司郎中。
兩京平,封鉅鹿縣侯,遷陝州刺史。王師潰於鄴,河、洛震駭,少游鎮守自若。擢京兆尹。李輔國以其不附己,改衛尉卿。會率羣臣馬助軍,少游與漢中王瑀持異,帝怒,貶渠州長史。復為京兆尹,始請:「中書門下省五品、尚書省四品、諸司正員三品、諸王、駙馬期以上親及婿若甥,不得任京兆官。」詔可。大曆二年,為江西觀察使,進邢部尚書,改封趙國公。六年卒,贈太子太師。
少游四為京兆,雖無赫赫名,然善任人,緣飾規檢,有足稱者。
衛伯玉,史失其何所人。少習武技,為有力。天寶中,從安西府,積勞至員外諸衛將軍。肅宗即位,慨然願立功,乃歸長安,領神策兵馬使,出鎮陝州行營。乾元二年,賊將李歸仁以騎五千入寇,伯玉與戰彊子阪,破之,獲馬六百匹。遷羽林大將軍,徙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俄為神策軍節度。史思明遣子朝義夜襲陝,將動京師,伯玉迎擊,破之於永寧。加特進,封河東郡公。
廣德元年,代宗幸陝,以伯玉有幹略,可方面大事,乃拜荊南節度使,進封城陽郡王。大曆初,以母憂當代,諷將吏留己,復詔節度荊南,議者醜其留。十一年,歸京師,卒。
李澄,遼東襄平人,隋蒲山公寬之遠冑。以勇票隸江淮都統李峘府為偏將。又從永平節度李勉軍,勉帥汴,表澄滑州刺史。李希烈陷汴,勉走,澄以城降賊,希烈以為尚書令,節度永平軍。興元元年,澄遣盧融間道奉表詣行在。德宗嘉之,署帛詔內蜜丸,授澄刑部尚書、汴滑節度使,澄未即宣,乃先勒訓士馬。希烈疑,以養子六百戍之。賊急攻寧陵,邀澄至石柱,澄密令焚營為驚遁者,養子輩果乗以剽掠,澄盡斬之,以告,希烈不能詰。賊遣將翟崇暉率精兵寇陳州,未還,汴軍寡,澄度不能制己,又中官薛盈珍持節至,封澄武威郡王,賜實封,乃燔賊旗節自歸。希烈旣失澄,而崇暉復敗,繇是奔汝南。
澄引兵將取汴,屯其北門不敢進,及劉洽師屯東門,賊將田懷珍納之。比澄入,洽已保子城矣。澄乃舍浚儀,兩軍士日爭忿,未能安。會鄭州賊將孫液送款於澄,澄遣子清馳赴。先此,河陽李芃使偏將雍希顥攻鄭,數殘剽,液拒之。及納清,希顥大怒,急攻鄭。清助守,殺河陽兵數千,希顥焚陽武去,澄遂如鄭。詔授清檢校太子賔客,易名克寧。
貞元初,遷澄檢校尚書左僕射、義成軍節度使。二年卒,年五十四,贈司空。澄始封隴西公,後乃進王爵,每上章,必疊署二封,士大夫笑其野。
澄之喪,克寧閟不發,閱旬日,欲自領事,其行軍司馬馬鉉不許,克寧殺之,墨絰,加卒嬰城,將為亂。劉洽以兵屯境上,遣使諭止,遂自戢,然道閉者半月。詔以賈耽代鎮,克寧乃護喪歸,悉索府中財夜出,軍士從剽之殆盡。澄柩至京,猶賜克寧莊一區、錢千緡、粟麥數千石云。
韓全義,家素寒,史失其先世。興卒伍,以巧佞事宦者竇文場,擢累長武城使,進拜夏綏銀宥節度使,詔以長武兵赴屯。全義素懦貪,無紀律,為下靳狎。詔未下,軍中遍知之,謀曰:「夏州沙磧,無樹蓺生業,不可往。」是夜,譟而亂,全義縋以逸,殺其親將王栖巖、趙虔曜等,軍虞候高崇文誅亂首,衆乃定,全義得赴屯。
吳少誠以蔡拒命,詔合十七鎮兵討之。時軍無帥統,惟以奄豎監之,遂敗于小溵。德宗以文場素為全義地,因用為淮西行營招討使,以陳許節度使上官涗副之,諸鎮兵皆屬。全義無它方略,號令悉稟監軍,每議攻戰,宦豎十數紛爭帳中,小人好自異,互詆訾不能決。賊知之,數請戰。遇賊廣利城,方暑,地沮洳,士皆病癘,全義未嘗存之。旣戰,師皆潰,退保五樓,賊移屯逼之,乃與監軍賈英秀等保溵水,不能固,又入屯陳州。是時,唯陳許將孟元陽、神策將蘇光榮守溵水,全義誘潞、滑州數大將殺之,然卒不振。宦人共掩其敗,帝不知。少誠度無能為,即謾書謝監軍,求洗前咎。帝下其議,宰相賈耽以為五樓之敗,賊不追者,以冀恩耳,請納其誠。帝然之。
全義班師,過闕下,託疾不入謁。司馬崔放見帝,謝無功。帝曰:「全義誘少誠歸國,功大矣!何必殺敵乃為功邪?」還屯夏州,中人即第宴賚,然卒不見天子去。時恨帝失政,使姦人得肆云。憲宗在藩,疾之,旣嗣位,全義大懼,願入覲,不復用,以太子少保致仕卒。其子獻女樂八人,帝不納,曰:「我方以儉治天下,惡用是為?」
盧從史,其先在元魏時為盛族,後徙籍不常。父虔,好學,由進士第歷御史、祕書監。
從史少好騎射,遊澤、潞間,節度使李長榮署為督將。貞元後,藩臣缺,德宗必取本軍所喜戴者授之。從史在潞,姦獪得士心,又善附迎中人,會長榮卒,即擢拜昭義節度副大使。旣得志,寖恣不道,至奪部將妻,而能辯給粉澤其非。府屬孔戡等屢以直語爭刺,初唯唯,後益不從,皆引去。元和中,丁父喪未官,從史即獻計誅王承宗,陰向帝旨,繇是奪服,復領澤、潞。因詔討賊,而勒兵逗留,陰與承宗交,得其密號授軍中,又高芻粟直以售度支。即上書求兼宰相,且誣諸軍與賊通,兵未可進。憲宗患之。
初,神策中尉吐突承璀與對壘,從史時過其營飲博,承璀多出寶帶、奇玩夸之。從史資沓猥,所玩悅必遺焉。從史喜,益狎不疑。帝用裴垍謀,敕承璀圖之。承璀伏壯士幕下,伺其來與語,士突起捽持出帳後,縛內車中。從者驚亂,斬數十人,諭以密詔,而大將烏重胤素忠果,部勒其衆,乃定。會夜,疾驅,未明出境,道路無知者。於是五年夏四月,有詔慰其軍,疏從史罪惡,貶驩州司馬,賜死。子繼宗等並徙嶺南。
高霞寓,幽州范陽人。其先五代不異居,孝聞里閭。德宗初,採訪使洪經綸言之,詔表闕于門。
霞寓能讀春秋及兵法,頗以感概自尚,狡譎多變。往見長武城使高崇文,崇文異其才,檄任軍職。從擊劉闢,戰輒克,下鹿頭城,降李文悅、仇良輔等,追戰七盤城有功,禽闢於羊灌。擢拜彭州刺史。俄代崇文為長武城使,封感義郡王。
元和中,以左威衛將軍隨吐突承璀討王承宗,諸將多覆軍,獨霞寓有功,詔藏所獲鎧仗於神策庫以旌之。承璀已執盧從史,其軍相驚,乃遣霞寓諭之,麾而大呼曰:「元惡縛矣,公等宜自安!」即脫鎧揖而前,衆遂定,欲留為帥,霞寓間道去。拜豐州刺史、三城都團練防禦使。
討吳元濟也,析山南東道為兩鎮,以霞寓宿將,拜唐鄧隋節度使,遏賊南衝。霞寓雖悍,而寡謀,統制尤非所善,始引兵趨蕭陂,戰小勝,進至文城柵,賊偽北,逐之,為伏所掩,遂大敗,才以身免。詔貶歸州刺史。乃厚賂權宦,召為右衛大將軍,拜振武節度使。會吐蕃攻鹽、豐二州,霞寓以兵五千屯拂雲堆,虜引去。浚金河,溉鹵地數千頃。改左武衛大將軍,又節度邠寧,位檢校司徒。寶曆中,疽發首,不能事,以右金吾衛大將軍召,卒于道,贈太保。
霞寓位旣高,言多不遜,帝欲罷其兵,益自憂,乃上私第為佛祠,請署曰「懷恩」,以塞帝疑。俄又詺侮僚屬,作慢語斥訕大臣,其反覆自任類此。

小黑屋|举报|桂ICP备2022007496号-1桂公网安备 45010302003000桂公网安备 45010302003000

关于我们|网站地图|华韵国学网|国学经典

扫一扫微信:Chinulture|投稿:admin@chinulture.com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