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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研究] 千古奇詩 深邃精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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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月 發表於 2012-6-9 17:0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作者: 黎烈南

  昆夷道遠不復通,世傳切玉誰能窮?
  寶刀近出日本國,越賈得之滄海東。
  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間雜殺與銅。
  百金傳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凶。
  傳聞其國居大島,土壤沃饒風俗好。
  其先徐福詐秦民,採藥淹留童老。
  百工五種與之居,至今器玩皆精巧。
  前朝貢獻屢往來,士人往往工詞藻。
  徐福行時書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
  令嚴不許傳中國,舉世無人識古文。
  先王大典藏夷貊,蒼波浩蕩無通津。
  令人感激坐流涕,鏽澀短刀何足雲!
  
  宋代著名文學家歐陽修的有些詩文,看起來很是平淡,但平淡中卻時時帶着一種如痴似醉的憂患。仔細賞讀他的這首【日本刀歌】,讀者會感受到,作者對國家民族的憂患意識,是何其深沉與痛切。而詩人的字句,又是那樣平實而深婉,把他那一顆憂患的心靈顯示得微妙而深長;這種微妙深長的餘味,至今還是值得讀者來反覆咀嚼的。
  歐陽修生活在北宋之太平無事但危機潛伏的中期。這是一個很能引起士大夫們既自豪又憂慮的時代。也許正是這種時期,使得他們對世間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會以警覺的眼光去觀察,以冷靜的心情去思考。當歐陽修看到一把日本刀時,他浮想聯翩,一直思考着其中令他深感憂慮的信息,於是寫下了這首深邃精警的憂國憂民之歌。
  詩題為【日本刀歌】,但詩人並不急於即入題目,而是先從另一方面寫起。你看,日本處於中國的東部,作者卻從中國的西部寫起:『昆夷道遠不復通,世傳切玉誰能窮?』昆夷,殷周時我國西北部族名,後泛指西北方少數民族。這兩句話的意思是說,西北民族因為與內地遙遠,不再有往來交通,其地世世相傳之能切玉的寶刀怎能窮極得到呢?『切玉』典出於【海內十洲記・鳳麟洲】:『昔周穆王時,西胡獻昆吾割玉刀及夜光常滿杯,刀長一尺,杯受三升。刀切玉如泥。』這開端兩句,實在是平淡,但細細琢磨,會發現其中愁恨甚深。請首先注意『道遠』兩個字。北宋時期,因為國力不振,無力收復北方的燕雲十六州,並與北方與西北方的遼、西夏等國關係緊張,時有戰事發生,邊疆形勢吃緊;在這種情形下,宋人慾得到那窮遠之地『昆夷』之切玉刀,不是痴人說夢麼?可見,『道遠』而不能得到西方的寶刀云云,實是國力不振、無力恢復國土的一聲嘆息;作者把北宋疆域的狹小以及其中緣由乃至一己之悲憤,通過『不復』之沉重語氣,『誰能』之嚮往口吻,一開篇便訴說與讀者,正表明在他的心中,天下可憂非一事,因而顧此而言彼之委曲筆法,正是其內在憂患心緒之自然流露。值得注意的是,遠在祖國西北的切玉刀在本詩中頗具一種意味深長的象徵之性質。它寄託着詩人對博大中國文化之深厚情感,包含着對華夏文化之廣延包容的一種禮讚;切玉刀之不可復得,不僅關係到交通貿易乃至國土之事,且關係到中華文化與外界之交流不復如先前之廣泛、深厚,這是歐陽修另一層沉重的憂患之所在。
  雖然西部邊遠之地與內地隔絕,但是東方近處之國,卻還有往來貿易,因此暫作欣慰之筆,借而轉入主題。請看,有個叫日本的國家生產寶刀,越地的商人從這個滄海東邊的島國買到了手:『寶刀近出日本國,越賈得之滄海東。』這兩句話,道出了日本刀,與題目相呼應,並即將引發出作者孕育心中的一番沉重感慨,一篇絕大議論。但是為了引起讀者的深思,作者並不急於把他見到日本刀後的這一番沉重心情立即托出,而是把其注意力吸引到寶刀的外表與內質上來,為後面的抒情議論預作鋪墊,可謂用心良苦。
  這是一把什麼樣的刀呢?『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間雜B與銅。』它被魚皮裝貼着,放在香木做的鞘里,顏色是黃白相間,質地是B(黃銅礦或自然銅)與銅。這種描寫,看起來是純粹的外觀與內質之客觀描寫,無深意可言;而從其『黃白間雜』(『白』應指白銅,白銅具有銀白色光澤)的斑斕色彩和銅合金(『B與銅』)的堅硬質地來看,作者無疑充滿着讚嘆之意,且寫出一段『好事人』爭相購買的情景:『百金傳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凶。』這日本刀可以讓一些用重金買到手的中國人相信,佩帶着它,足以除卻災難妖凶!『魚皮』二句,從外飾與內質的讚嘆之描寫中,也透露着冷靜的觀察。『B與銅』三字尤值得注意。其中包含着這樣的諷刺:裡邊全是黃白銅,哪裡有神鬼主宰其間,哪裡有什麼辟邪功用!『B與銅』三字當然不僅是表明了歐陽修具有某些自然科學知識,而且更有一種在冷靜觀察中所隱含的憂慮。這樣簡簡單單的『B與銅』,在中國之『好事人』心中,居然達到了可以消災避難的程度,而竟然也形成了某種風氣,驅使人們競相購買,這是很讓一向關注風俗的歐陽修深感憂慮的。總而言之,以上四句的描寫,將熱烈寓於冷靜,將尖銳寓於平淡,感慨甚豐,用心極苦,宜細品之。
  當然,如果歐陽修所發出之尖銳諷刺與如痴憂慮,僅僅是某些國人之迷信引起的,便有小題大做之嫌了;待閱讀了後面詩句後,才會明曉有更讓他憂慮的原因。
  那麼,那個生產『寶刀』的日本國的情形如何?而對這一問題的思考,是歐陽修欲急迫告訴國人的原因之一。
  先從日本地理與風俗說起:『傳聞其國居大島,土壤沃饒風俗好。』日本是個島國,『土壤沃饒』,風俗頗好。『土壤沃饒』並非重點,所以一帶而過。風俗好在何處?好在日人極其善於學習。日人把從中國傳入的百工技藝與文字等等都努力學習消化,掌握得純熟、精湛。作者對歷史的追憶回到了遙遠的秦代。
  在秦始皇登上帝位的第三年(公元前219年),『齊人徐市(按一名徐福)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仙人沒有求到,而那些被騙並跟隨徐福為秦始皇採藥的童男童女們,便永留在日本了。隨徐福而去的一些工匠亦居住在日本,使得日本人也學得不少手工藝,而且他們所製造與保留的器物、珍玩都非常精巧:『百工五種與之居,至今器玩皆精巧。』日本民族極善模仿學習,十分珍惜器物;相比之下,一些中國人把日本之『寶刀』奉為辟邪之器,爭先用百金購買以為福,兩種作為孰智孰愚,不是很清晰了麼?如果說開端所云『切玉刀』,還只具有一種文化交流之抽象符號意義的話,那麼,從此處敘說的日本刀中,就已經具體顯現出中日在文化交流中的某些民族特性與得失高下了。
  日本人不但積極向中國學習百工技藝,還學習漢語言文學。在往來『貢獻』之時,他們勤奮地學習,語言文學頗有可觀之處:『前朝貢獻屢往來,士人往往工詞藻。』歐陽修特別把日本人之『工詞藻』作為一個優點提出來,是大有深意的。一方面,它表明日本人善於學習他國的優長之處,一方面也表明他們對語言文字的重視。一個民族的『詞藻』不只是詞藻本身,它更是一種精神食糧,關係到民族生存的命脈。
  也就在這一時刻,歐陽修提醒國人一個早被某些人忘卻的事實,那就是徐福為秦始皇求仙人時帶到日本的約百篇中國古文字,後來在中國被秦始皇下令焚燒掉了;而這些古文字,已被日人很好地保存下來:『徐福行時書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但就在國人渾然不覺的情形下,日本方面早已下令不許把古文字傳回中國來,以至造成中國人不識自己祖宗文字的局面:『令嚴不許傳中國,舉世無人識古文。』請看,本來是創造於中國的古文字,現在成了日本的專利;從此,『先王大典藏夷貊,蒼波浩蕩無通津』,中國的『大典』成了『夷貊』的寶藏,現在欲找回古文字而不得,只能望着浩瀚滄海那邊的澤國而徒興嗟嘆了。細心的讀者讀到這裡,可以悟出文字之丟失這一層意義事關重大,從『寶刀』之迷信引出對古文字丟失之沉重感喟,正是本詩精心結構所在;讀者由此可以得知詩人以日本刀為題目的曲折深邃之用意,從而對結尾二句『令人感激坐流涕,鏽澀短刀何足雲』的豐富內涵,有所感觸與共鳴。
  
 樓主| 偷月 發表於 2012-6-9 17:10 | 顯示全部樓層
  在結尾兩句中,詩人告訴讀者,本詩所說的日本刀,牽縈着他的千絲萬緒,致使他感動激發,實是借來抒發對統治者摧殘自身民族文化的憤慨,並抒寫對某些國民民族文化意識麻木的悲哀。值得尋味的是,從對日本刀之『黃白間雜』的讚嘆轉到對其『鏽澀』之貶低的語氣,可以發現一褒一貶之間,正蘊涵着詩人的深意。開篇之『黃白間雜』的奪目色彩,『百金』購買的貴重價格,正是一種欲抑先揚、突出主題的手法。當作者結束全篇時突然以『鏽澀』二字對日本刀作了一個與開篇截然相反的評價時,便把他真正的憂患之處道破了。原來,日本刀之質量高低本身並不是他欲討論的真正主題――與中國文字之得失的大題目相比較,這把小小的日本刀,又有什麼討論的價值呢?然而從全篇結構來看,日本刀又不是可有可無的;作者正是從這一小小日本刀中,引出了對歷史的記憶,生發出對中日兩個民族之民族性的特點對比,發出了對文化損失之沉重嘆息。吟至結尾,讀者會由衷地佩服本詩構思的絕妙,而絕妙之構思,正是由深厚的憂患意識決定的。
  在本詩中,作者稱日本為『夷貊』,固然是顯出了對外國之藐視的一面,並不足取;但另一方面,也表明在歐陽修心中,對文字的不正當爭奪,也是一種掠奪行為,只不過是表現在文化方面罷了。從一把小小的日本刀中,看到了國民自身在文化上的迷信愚昧,一嘆也;從日本刀的裝飾到內質,聯想到日本民族的好學勤奮『風俗』,二嘆也;目睹日本國學習中國文字,轉而『令嚴不許傳中國』的做法,三嘆也;『舉世無人識古文』,乃是國家文化之嚴重損失,而焚書的統治者難辭其咎,四嘆也;而詩人借【日本刀歌】為題目,來一番大議論,大感慨,『鏽澀』之短刀本身復有何議論價值,是惟恐讀者不深思反省,五嘆也。本詩在寫作風格上頗為平淡,未有大起大伏之結構,未有驚世駭俗之言語,而在娓娓之敘述中,滿含憂鬱之情,平實中自寓一種熱烈而又冷靜的意味,值得反覆玩味之。
  歐陽修這首詩歌所云丟失之百篇古文到底為哪些,今天已經不得而知了;而日本方面之『令嚴不許傳中國』之具體文字,亦不得而知;當下之讀者所須重點研討者,應是詩人對中華文化的極端熱忱,對民族性之深刻反省,對秦統治者迫害民族文化之罪行的憤怒批判,以及將詩歌之空間伸向中國之外的廣闊藝術視野。由於體裁的新穎,思想的深刻,視野的廣闊,使得歐陽修的這首【日本刀歌】成為了詩歌國土上第一次用開放的眼光來剖析國民性的千古奇詩,它讓讀者在千載以下從一個特定的角度看到了宋詩在思想與藝術革新中所作出的努力,以及其中所包含的士大夫之高瞻遠矚的思想觀念與憂患家國的人格魅力,是中國詩歌史上一篇不可多得的奇詩。
  (作者單位:首都師範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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