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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研究] 世間好物不堅牢 彩雲易散琉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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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酒當歌 發表於 2012-5-7 20:0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 張宗剛

  詞興起於唐五代,大盛於兩宋,衰微於元明,復振起於清代。清詞接武兩宋,踵事增華,風格多元,為宋詞後又一高峯。『五四』催生的新派學人胡適稱『三百年的清詞,終逃不出模仿宋詞的境地,所以這個時代可說是詞的鬼影的時代』(【詞選自序】),不免以偏概全。固然,誠如王國維所言,一時代有一時代之文學,一種文體通行既久,染指遂多,不免自成習套,雖豪傑之士亦再難推陳出新,故往往另作他體,以求解脫。然有清以降詞人眾多,中興氣象昭然,納蘭性德即為其中之一大家。納蘭詞的可貴,在於純任性靈,發乎肺腑,仿佛傳說中的夜鶯一般,將自己的心臟抵在玫瑰花刺上歌唱不息,於飛淚濺血中,唱出了千古風情。『一切文學,余尤愛以血書者』(尼采),縱覽文學史,古往今來,不要說用血書寫,就是用心書寫的文本,都少之又少;如此可知文學史上,為何總是多丘陵平原而少高峯峻岭,多野草灌木而少參天大樹。『請君莫奏前朝曲,聽唱新翻楊柳枝』,納蘭性德一生傾力於詞,獨出機杼,不負詞壇巨擘之譽。
  
  一
  
  納蘭性德父親明珠為當朝太傅,權傾朝野。納蘭性德幼習騎射,少熟詩文,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洵屬聰穎早慧的貴族神童。他於17歲入太學,18歲參加順天府鄉試中舉,22歲再次參加進士考試,中二甲第七名,一路春風得意。康熙授他三等侍衛官職,後升為二等,再升為一等。作為御前侍衛,納蘭不時隨皇帝南巡北狩,遊歷四方,唱和詩詞,譯製著述,頗稱聖意,一時成為前途無量的少年英才。但納蘭身在高門巨廈,常懷山澤魚鳥之思。詞人落拓無羈、詩魂劍膽的性格,與他金階玉堂、平步宦海的現狀構成一種矛盾的精神圖像和心理範式。侍御的恭謹,隨駕的小心,於納蘭詞中時時流露,那種『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式的誠惶誠恐,正是納蘭壓抑心理的映射。的確,納蘭性德擁有財富、權力、才學,也不乏友情和愛情,可他並不快樂。他如大觀園中的怡紅公子一般,從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遙感悲涼之霧遍披華林。納蘭於神器穩固江山鼎盛之際,看到了專制的窮途,生發出莫名的空虛。納蘭的痛苦,是一種先知先覺者的智慧的痛苦。【紅樓夢】中林黛玉所吟聯句『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那種『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的迷茫,可為納蘭心境寫照。與生俱來的飄零感,性情與地位的衝突,常伴他吞聲忍淚孤眠。生活閒適事業順遂的納蘭性德,從一個王朝的青春盛年,即已感受到老大帝國的蹣跚步履,那是一種落日的余艷,在無望中苦苦地等待着涅。納蘭性德,他從朝廷的傾軋中看到了時局的黑暗,從愛侶的死亡中看到了生命的脆弱,從人才的被摧殘中看到了理想的渺茫,不免常懷臨淵之憂,履冰之嘆;一一達之於詞,寄託心音,驅遣苦悶,便生成了特有的文本格調。
  納蘭性德出身鐘鳴鼎食之家,自己又是康熙身邊的一品帶刀侍衛,可謂少年得志,眾星捧月。但『別來我亦傷孤寄。更那堪,冰霜摧折,壯懷都廢』(【金縷曲】),處於王權傾軋下的納蘭永遠是身影孤獨的。清高絕俗的納蘭,貴族的血管裏流淌着叛逆的血液。本質上,他是一個正直的書生。納蘭身居高位,卻愛結交沉淪下僚的才士賢人,執著追求個性的解放和精神的自由。納蘭也曾熟習經濟之學,滿懷報國之志,然他耳濡目睹官場之黑暗,世事之紛亂,唯有痛心規避。這位坦誠重義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厭於俗世榮華,無意仕途騰達,一意衝決桎梏而不得。『百感都隨流水去,一身還被浮名束』(【滿江紅】),正是此種無奈心境的寫照。納蘭詞的憂愁,是封建壓力下精神苦悶之體現。納蘭於工愁善恨之外,亦不乏沽酒射獵英姿勃發的一面,血脈中涌動着滿洲武士的豪情意氣。納蘭於此有一段佳話流傳,即他為顧貞觀贖命詞【金縷曲】所感,營救因文罹禍的江南文士吳兆騫之事。『絕塞生還吳季子,算眼前外皆閒事』,納蘭一生亦頗為此自許。當此世道澆漓之際,遙想古人之深情高義,豈不悠然神往?
  要之,納蘭容若剛性的生命,隱於其溫文爾雅的柔性外表之下,我見猶憐,復不掩英風。這隻黃金籠中的囚鳥,總期待着展翅騰向雲霄的那一剎那的快樂;然而縱便飛出金籠,他亦如失群的飛鴻,總在哀哀尋找着自己的神仙眷侶、至情同道。從他詞中,我們更多聽到的,是一種在不自由中渴望自由的血淚和鳴。由是,納蘭容若絕非歡樂的黃鸝,棲息於靜美的花園,忘情地歌詠春光;他是午夜的杜鵑,聲聲啼血――納蘭其人其詞,確如子規啼血,悽美哀艷。納蘭詞中,偌多美人香草,屈子哀怨,愁緒萬端,愁腸百轉,讀來銷魂無限,卻又決不頹廢。納蘭填詞,似不用力而用力,似用力而實不用力,可謂真正的風致天成,境由心生。納蘭一生,猶似流星划過夜空,留下燦爛軌跡,這是一種隕落之美。展讀納蘭詞,便會想起那句話:美,總不免叫人心痛。(沈從文語)
  
  二
  
  『萬裏陰山萬裏沙,誰將綠鬢斗霜華。年來強半在天涯。魂夢不離金屈戍,畫圖親展玉鴉叉。生憐瘦減一分花。』(【浣溪沙】)『古戍飢烏集,荒城野雉飛。何年劫火剩殘灰。試看英雄碧血,滿龍堆。玉帳空分壘,金笳已罷吹。東風回首盡成非。不道興亡命也,豈人為。』(【南歌子•古戍】)『今古河山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蝶戀花•出塞】)『何處淬吳鈎。一片城荒枕碧流。曾是當年龍戰地,颼颼。塞草霜風滿地秋。霸業等閒休。躍馬橫戈總白頭。莫把韶華輕換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廢丘。』(【南鄉子】)『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歸夢隔狼河,又被河聲攪碎。還睡還睡。解道醒來無味。』(【如夢令】)……從來才大人,面貌不專一,納蘭詞風可謂千匯萬狀:婉約,勁健,憂鬱,豪放,纏綿,明朗,復沓,洗鍊……但終究天然一段憂鬱,平生萬種情思,凝結於心;縱是那些雄渾闊大的塞上諸作,亦不失其與生俱來的憂傷。納蘭容若,他是天生的優郁之子,傷感之子。
  納蘭性德一波三折的個人情感經歷,是其無可紓解的哀愁悲怨的緣由。髮妻盧氏之死,成為納蘭永遠的痛。遙想當年,納蘭與盧氏這對神仙眷屬,才子配佳人,天地浪漫,風月無邊,何等恩愛美滿。納蘭每隨聖駕在外,無不心系良人,千裏抒懷。這雙天造地設的比翼之鳥,一路歡歌而下。詎料婚後三載,雙十年華的盧氏即因難產香消玉殞,從此在納蘭心中留下無可填補的空缺。其後納蘭雖又續娶,終究曾經滄海難為水。心如寒灰的納蘭性德,唯有常常在夢中與盧氏相會。『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台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她、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終宵成轉側,忍聽雙弦重理。待結個、他生知己。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裏。清淚盡,紙灰起。』(【金縷曲•亡婦忌日有感】)如斯哀歌,一直在納蘭靈台縈繞。比之李後主,納蘭無國破家亡之痛,卻多生離死別之恨。在生命的最後年華,他又與江南名妓沈宛情投意合,然礙於滿漢不能通婚,有情人未成眷屬。種種的生離死別,化作痛苦的傾訴,悽愴的呻吟,為納蘭詞平添無數冷與暖,愛與死,悲與歡。『電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淚如潮。勉為歡謔,到底總無聊!』(【東風齊着力】)不意斯語竟成讖言,納蘭性德於三十一歲之年永訣紅塵。納蘭此生,如同三春樹,二月花,明媚鮮妍,在其最為燦爛的時節驀然凋謝。
  納蘭容若自稱『不是人間富貴花』,而是天上『痴情種』。天人永隔的悲痛,生死不渝的愛情,在其悼亡詞中獲得淋漓盡致的表達:『鳳髻拋殘秋草生。高梧濕月冷無聲。當時七夕記深盟。信得羽衣傳鈿合,悔教羅襪葬傾城。人間空唱雨淋鈴。』(【浣溪沙】)『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疏疏一樹五更寒,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臨江仙•寒柳】)『林下荒苔道韞家,生憐玉骨委塵沙。愁向風前無處說,數歸鴉。半世浮萍隨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似柳綿吹欲碎,繞天涯。』(【山花子】)納蘭藉喪偶之痛,悲歡離合,感慨世事無常,悲悼美好事物的易於破滅,由此而心懷驚悚,心有戚戚,益發加重了深深的絕望感。非有大愛深痛,無以為納蘭詞。在一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價值觀大行其道的時代,納蘭性德不唯重義,亦更重情。一生金階玉堂、歷盡奢華的納蘭,與髮妻盧氏夢縈魂牽念茲在茲的至情至愛,正是現代人歌之詠之尋尋覓覓的梁祝化蝶式的美麗傳奇。這一份繾綣深情,怎不鑄就跨時空的纏綿浪漫?今天,在對那種『不求天長地久,只求一朝擁有』,那種『過把癮就死』的後現代式瞬間快感的忘我追逐中,一切真風流往往隨同雨打風吹去,一切真性情亦都成絕唱;然而永駐於紫陌紅塵的,還是純真的詩心,赤子的衷腸。納蘭以其生命與性靈,結撰出一闋闋人生的、愛情的、文學的、藝術的絕妙好詞。『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每每展讀納蘭詞,感受其文字的冷香與熱力,每每感嘆於詞人天年竟夭,高名難沒;恨不得請東君出手,系住流年,重扶韶華!遍覽古今,似納蘭這般才貌雙全的極品男兒,可謂少之又少,這些男人中的花朵,到頭來往往落得天地難容,鬼神相妒,乃至崑岡玉碎,年壽不永。思之豈不愴然!
  
 樓主| 對酒當歌 發表於 2012-5-7 20:00 | 顯示全部樓層
  納蘭詞敘事抒情,狀物造境,多以白描取勝;對於他,小令也好,長調也罷,均各擅勝場,自具高格。納蘭詞風固偏於陰柔,極盡哀艷,然而決不綺靡,時有沖盪之氣,絕非綺筵公子、繡幌佳人把玩之物。一如納蘭其人,玉樹臨風的形貌,不掩其偉丈夫的內質;納蘭詞於愁腸百結中,自有英雄情懷,在銅琶鐵板中,又含斷腸柔聲。他那些以純美天性結撰而成的冰雪文字,真如陌上金丸,閨中素手,別具一番靈動旖旎。身為一代詞壇巨擘,納蘭性德雜糅百家而空諸依傍,轉益多師而自鑄新辭,不喜掉書袋,假雕飾,由是生成了納蘭詞的奇氣、逸氣、英雄氣,敲之可得金石之聲,琉璃之音。儘管納蘭詞中不乏『馬踏三秋雪,鷹呼千裏風』式的少年俊逸,不乏『秋日平原好射鵰』的豪情,但他內心並不快樂,反多悲涼。如同李後主一樣,納蘭筆下,悲情猶似長江水,綿綿不絕;納蘭之悲,實為一種人類之悲,而非一己之悲。那樣一種淒絕哀傷的高貴之思,正合尼采所言『美的慢箭』,於不知不覺中自可征服人心。納蘭詞中揮之不去的悽苦愁緒,讓人油然想見『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的李商隱。然而納蘭詞畢竟又是明朗、健康、輕逸的,猶如春光,猶如火焰,猶如黃鸝:『一半殘陽下小樓,朱簾斜控軟金鈎。倚闌無緒不能愁。有個盈盈騎馬過,薄妝淺黛亦風流。見人羞澀卻回頭。』(【浣溪沙】)以其真純深婉,明快亮麗,彰顯納蘭詞別一種底色――生命的多元色調的交織,文辭之美與性情之美的交織,成就了這樣一個千古無二的納蘭容若!
  
  三
  
  納蘭性德被公推為李煜後身。李後主之詞,粗服亂頭而不掩國色,洗盡鉛華而更顯風韻;納蘭詞本色亦是如此。概而言之,納蘭詞遠挹南唐二主、大小晏、柳屯田、秦淮海、李易安、周美成、吳夢窗一脈風神,盡態極妍,柔情萬千,復又別開生面,猶似一鶴沖天,排雲而上;即或霜重鼓寒,而聲猶能起。一般而言,凡執於陰柔者,筆下往往沉溺不振,不免流於詞的末技與小道,納蘭詞則因生命意識的滲透與貫注而力克此弊。想一想納蘭的出身、職業和地位,畢竟是入關伊始的滿洲武士,性情中自有一段天縱豪邁,不可銷磨。納蘭文武兼濟,心志超脫,故其文本能於錦瑟銀箏之外,平添雄鹰鵰鶚之氣;他視野的宏闊,胸次的博大,誠為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李後主所不及。我之愛納蘭詞,既愛其明明如畫,亦愛其暮雲春樹般的朦朧。的確,納蘭詞有時迷離惝恍,有時簡潔疏朗,有時徙倚徨彷,有時翔舞飛揚,有時輕淺可人如小溪,有時浩闊奔騰如大海。霧裏看花,滄桑看雲,真力彌滿的納蘭詞,如玉玲瓏般晶瑩剔透,復不乏壯音。其內心一段悽苦憂傷,常常讓人想起姜白石的『數峯清苦,商略黃昏雨』。
  納蘭每隨君王出行,往往車水馬龍,前呼後擁,極盡威武熱鬧,但他心中並不快樂。他喜歡的是清靜,他需要的是一方靜美的花園,聊供心靈憩息。『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長相思】),壯麗的千帳燈下,無眠的萬顆鄉心,生生寫出了詞人孤寂傷感、厭於扈從生涯的感情。對於自己的職業,納蘭頗感無奈,卻又改變不得,遂形成解不開的心結。『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東坡學士這首【卜算子】,恰可為納蘭一生繪像。納蘭出身豪門偏又不戀榮華,可謂陰差而陽錯,南轅而北轍。與李白一樣,納蘭容若,這個秋水為神玉為骨的謫仙人,雖是匆匆過客,卻在人世間留下永遠亮麗的影跡,千載之下,英聲不墜。
  納蘭性德學識淹通,才高行潔,故其詩文既出,則筆花四照,擲地有聲,引得嘉評鵲起。1676年【側帽詞】刊刻,兩年後【飲水詞】刊刻,一時洛陽紙貴,凡有井水飲處,莫不爭唱。讀【側帽】,詠【飲水】,談納蘭,在當時誠為風雅之事。至晚清,則掀起研究納蘭容若的高潮,乃至有了『納蘭一族』之說。平心而論,納蘭詞雋秀超逸,排眾獨出,大多映射出貴族情調,雖乏廣泛的社會意義,然情真意切,自具一種華貴的悲哀,優美的感傷。有感於心,有慨於事,有達於性,有郁於情,復有假於言;納蘭詞不拘於方幅,不泥於時代,風致天成,深美閎約,一如赤子野人。『容若小詞,直追後主』(梁啓超),『【飲水詞】哀感頑艷,得南唐後主之遺』(陳維崧),有清一代,納蘭容若得與朱彝尊、陳維崧並稱『詞家三絕』,良有以也。柔而不軟、悲而不頹的納蘭詞,不作靡靡之音,不為扭捏之態,既具青春之氣,復多遲暮之思,讓人在腸斷魂銷中聽取生命的急管繁弦。這是怎樣的一種閱讀感受!
  『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王國維【人間詞話】)高處不勝寒的納蘭性德,心中始終渴望永恆之愛。其作品迴腸九轉,氣韻高華,用詞亦不忌重複淺露,如流泉嗚咽,天籟自鳴,似行雲流水,不粘不滯。說到底,納蘭詞的特異處,在於能夠將一己愁緒放大,化作永難磨滅的對浩渺宇宙、茫茫人世的滄桑感知,一代偉人毛澤東之謂從納蘭詞『看出興亡』,一語中的。自古而來,凡不朽之作,無不或濃或淡地蘊含着預示興亡存廢的種種神秘信息。納蘭性德生於清初,其真純簡約清新明麗的詞風恰恰應和了大清王朝的開國之象;但從歷史的總體觀照,則清前期雖有康乾盛世,卻已是封建時代迴光返照的最後輝煌,表面的繁華背後,是沒落下沉的必然,又怎堪比附漢唐氣象?一葉落驚天下秋,望騰雲而感神龍。敏感的詞人既躬逢其世,必然悄焉感觸到那種『無可奈何花落去』的衰颯景象,莫名的愁怨遂流諸筆端。明麗淒迷的納蘭詞,正是彼時代帝國命運的傳神寫照。
  納蘭性德,這位表面春風得意、內心傷痕累累的貴胄公子,這個在王權中苦苦掙扎,渴求真愛與和平的唯美詞人,誠為天地間的情種,滄海中的飄萍,浮世中的傳奇;而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日,能夠時時吟詠纖塵不染的納蘭詞,自是一種靈魂的洗禮,一種情感的蕩滌,一種莫大的享受。
  (作者單位:南京理工大學人文學院)
  
  自幼聰敏,讀書一再過即不忘。善為詩,在童子已句出驚人,久之益工,得開元、大曆間豐格。尤喜為詞,自唐、五代以來諸名家詞皆有選本,以洪武韻改並聯屬,名【詞韻正略】。所著【側帽集】後更名【飲水集】者,皆詞也。好觀北宋之作,不喜南渡諸家,而清新秀雋,自然超逸,海內名為詞者皆歸之,他論著尚多。其書法摹褚河南,臨本禊帖,間出入於【黃庭內景經】。當入對殿廷,數千言立就,點畫落紙無一筆非古人者。薦紳以不得上第入詞館為容若嘆息,及被恩命,引而置之珥貂之行,而後知上之所以造就之者,別有在也。容若數歲即善騎射,自在環衛益便習,發無不中。其扈蹕時,雕弓書卷,錯雜左右,日則校獵,夜必讀書,書聲與他人鼾聲相和。間以意制器,多巧所不能。於書畫評鑑最精。其料事屢中,不肯輕為人謀,謀必竭其肺腑。嘗讀趙松雪自寫照詩有感,即繪小像,仿其衣冠,坐客或期許過當,弗應也。余謂之曰:爾何酷類王逸少!容若心獨喜。
  (徐幹學【納蘭容若墓志銘】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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