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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研究] 讀【花外集】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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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滿茶半 發表於 2012-5-4 13:5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作者: 房日晰

  一、王沂孫與李賀
  
  周密【踏莎行】(題中仙詞卷)中所云的『玉笛天津,錦囊昌谷』,連用兩個典故,表達他對王沂孫詞的賞識與評價。前者用明皇與葉法善游月宮奏玉笛事,贊其詞與音律之和諧美妙;後者用李賀外出覓詩背錦囊收詩稿事,言其詞創作似李賀寫詩一樣之痴迷,並說明王沂孫填詞與李賀寫詩有某些相似之處。周密與王沂孫是關係密邇的詞友,當是中的之言,值得重視。那麼,王沂孫的詞與李賀的詩有什麼關係呢?王的另外一位詞友張炎,在其【瑣窗寒】(斷碧分山)中云:『形容憔悴,料應也,孤吟【山鬼】。』在【湘月】(行行且止)中云:『堪嘆敲雪門荒,爭棋野冷,苦竹鳴山鬼。』前者用【山鬼】擬其詞作;後者言其居處荒涼,苦竹林中有山鬼的叫聲。無獨有偶,清人凌廷堪【踏莎行】(讀【花外集】即用碧山題草窗詞卷韻)亦云:『孤吟【山鬼】語秋心,鑑湖霜後芙蓉老。』也以【山鬼】擬其詞作。張炎、凌廷堪均以【山鬼】比擬王沂孫的詞作,引人深思。【山鬼】系【楚辭•九歌】中的一篇,題材寫鬼,風格幽麗淒婉。李賀詩中有許多鬼的意象,藉以抒其憂愁苦悶的幽怨之情;王沂孫詞中雖然沒有出現過鬼的意象,然其詞風淒婉,與【山鬼】頗有相似之處。這說明李賀、王沂孫的創作均受【楚辭】影響,藝術淵源相一致。要之,二者在創作風格與題材選取上,確有相似之處。
  李賀處於中唐之世,國勢日戚,危機四伏,誠如姚文燮所云:『外則藩鎮悖逆,戎寇交訌;內則八關十六子之徒,肆志流毒,為禍不測。上則有英武之君,而又惑於神仙。』(【昌谷詩注自序】)李賀是一位有理想、有抱負的詩人,『看見秋眉換新綠,二十男兒那刺促』(【浩歌】)、『憂眠枕劍匣,客劍夢封侯』(【崇義里滯雨】),他很想做個大官,從而在改變現實、挽回國家危局上作出貢獻。然而在考進士時,受到競爭者的謗毀,未能如願,只能做個奉禮郎那樣的小官,這對企圖通過進士考試來實現政治理想的李賀,是一次致命的打擊。『臣妾氣態間,惟欲承箕帚』(【贈陳商】),這是他敝微的處境;他大聲疾呼:『天眼何時開,古劍庸一吼。』(【贈陳商】)作為皇帝的宗室,他殷切希望重振大唐國威,使盛世再現。面對這鬼蜮橫行之時,無權無勢,何以挽回?於是將其一腔憤懣,一寓之於詩。故其詩中充滿了幽悽苦悶之情,其詩情調悲涼悽苦,有着陰森的鬼氣。『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攜盤獨出月荒涼,渭城已遠波聲小』(【金鋼仙人辭漢歌】),以沉重有力的語言,抒發了懷遠傷離的悽苦感情。這種風格和情調,在李賀詩中很有代表性。
  王沂孫早年生活於宋元易代之際,斯時蒙古族在北方崛起,先後消滅了金國和西夏,舉兵南侵,大兵壓境,而南宋朝政日昏,君臣仍醉生夢死,國家危殆,終於導致了南宋的滅亡。南宋滅亡之後,王沂孫作為宋朝遺民,充滿愛國感情。他不甘作元朝的臣民,然大勢已去,又無可奈何。於是將一腔愛國之情感,一寓之於詞。因此,其詞淒婉哀怨。請看他的【水龍吟•海棠】:
  
  世間無此娉婷,玉環未破東風睡。將開半斂,似紅還白,余花怎比?偏占年華,禁煙才過,袷衣初試。嘆黃州一夢,燕宮絕筆,無人解,看花意。
  猶記花陰同醉,小闌干、月高人起。千枝媚色,一庭芳景,清寒似水。銀燭延嬌,綠房留艷,夜深花底。怕明朝、小雨濛濛,便化作燕支淚。
  
  陳延焯評此詞云:『起筆絕世丰神。字字是痛惜之深,花耶人耶?吾烏乎測其命意之所至。纏綿嗚咽,風雨葬西施,同此淒艷。』(【雲韶集】)其說極是。這是一首詠物詞,表面寫花,實則寫人,系以花喻人之作。情調如此淒婉哀怨,表現了詞人在異族統治下沉壓哀怨的心情,在詞中又不得不掩飾其老淚縱橫之態,只能將其一腔憤懣之氣,化為幽怨悽惻之情,徐徐流出。他的其他詞,也寫得纏綿悱惻淒婉。陳延焯評【慶宮春•水仙花】『淒涼哀怨』(【白雨齋詞話】卷二),王]運評【高陽台•和周草窗寄越中諸友韻】為『傷心語』(【湘綺樓評詞】),可見其詞寫得悲悽哀怨,這種情調,絕似李賀詩之淒涼幽咽。二者風神之相似,自不待言。
  然李賀之詩與王沂孫之詞其風格仍有較大的差異。
  李賀詩情調激楚,字裡行間跳躍着憤激之情,甚或將一腔憤懣之情,噴涌而出,滿紙血淚。而王沂孫雖然感情憤懣,但在詞中感情卻顯得比較平和,不但無過分激楚之音,反倒有幾分飄灑。這種相對平和飄灑的風格,詞評家早已拈出。陳延焯評【聲聲慢】(啼門靜)時說:『感慨悽惻之情,以飄灑之筆出之,絕有姿態。』(【雲韶集】)評【南浦•春水】『寄慨處亦清麗閒雅。』(【雲韶集】)評【水龍吟•落葉】『淒涼奇秀,屈宋之遺』,『此中無限怨情,只是不露,令讀者心怦怦焉。』(【雲韶集】)這些都指出,王沂孫其情幽怨,而其詞風則閒雅、飄灑、深厚,不似李賀詩風格之鋒芒畢露也。
  
  二、王沂孫與周密
  
  王沂孫與周密,都是宋末元初的愛國詞人。其詞風相近,交往密切,酬唱較多。
  在【淡黃柳】題序中,王稱周為丈。周比王可能大十多歲,他既是王的前輩,又是關係密邇的朋友,是忘年至交。他們互相有許多酬應詞,感情真摯,是出自心底的聲音,是肺腑之言,而不是感情浮泛的應付。因此,這些詞是研究他們的重要資料。
  首先,他們為對方的詞,用了同一詞調各填一詞,對對方的詞作了由衷的讚賞與切當的評價。這可能是他們晚年所作,從詞題看,周、王對對方的詞很欣賞,能抓住詞的創作特點,作出公允剴切的評價。我們先看王沂孫【踏莎行•題草窗詞卷】:
  
  白石飛仙,紫霞淒調,斷歌人聽知音少。幾番幽夢欲回時,舊家池館生青草。
  風月交遊,山川懷抱,憑誰說與春知道。空留離恨滿江南,相思一夜苹花老。
  
  陳延焯評云:『草窗詞清峭,得白石之妙,故歷言其品格。』又云:『南宋白石出,詩冠一時,詞冠千古,諸家皆以師事之。』(【雲韶集】)此詞先假用白石先生事,實指姜夔而言,以周密擬白石,給周詞以很高的評價。次以楊纘淒調,言周詞音律和諧,情調淒婉。二句言周兼有姜詞之高品與楊纘之嚴律。然曲高和寡,賞音寂然。況歸家不得,隱寓國破家亡之恨。他高潔的愛國精神,詞的高雅淒婉的情調,未有知音,無人賞鑒。『相思一夜苹花老』,傷其襟抱與處境。此詞是對周密詞品與人品的評價。周密【踏莎行•題中仙詞卷】云:
  
  結客千金,醉春雙玉,舊遊宮柳藏仙屋。白頭吟老茂陵西,【清平】夢遠沉香北。
  玉笛天津,錦囊昌谷。春紅轉眼成秋綠。重翻【花外】侍兒歌,休聽酒邊供奉曲。
  
  前闋寫其行為豪俠而又風流倜儻,惜老來鬱結而閒居,然懷想故國之夢尚在。後闋說他有過風流蘊藉之經歷,且耽於詩思,卻成明日黃花。現在可以重新翻制侍兒們唱的歌以怡情悅意,不要聽供奉曲,以免引起無限的愁思。即以此詞來看,周密不愧為碧山知音。
  其次,周密與王沂孫各有五首與對方酬唱次韻的詞,如此數量多、質量高的酬唱詞在詞史上是少見的。這些詞主要是留別、送別之作,也有吊梅或思友之作,其感情之深厚、真摯,詞調之風雅、醇美,都是難以企及的。
  王沂孫有【聲聲慢】(迎門高髻),周密則有【聲聲慢•送王聖與次韻】。蓋碧山首唱,周密倚聲而和之。如果說王詞是『一為留別,且為尊前侑酒人而設』(吳則虞箋注【花外集】),『莫辭玉尊起舞,怕重來,燕子空樓』,表面是對侑酒者的繾綣留戀,其實是抒發友朋別易會難的淒婉之情。周密詞則在淒婉氛圍的描寫中,滲透了國事莫問、人世滄桑之感。『對西風,休賦【登樓】』,以王粲的【登樓賦】抒發有家無歸、有國難處的感傷之情。兩首詞都滲透了離亂的感傷情緒與國破家亡之痛苦悲哀。在周密【三姝媚•送王聖與還越】、王沂孫【三姝媚•次周公瑾故京送別韻】中其國破家亡之痛與離亂的感傷情緒表現得更為突出,更為典型,真是沉痛至極。如周密詞云:『露草飛花,愁正在,廢宮荒苑。』『一樣歸心,又喚起,故園愁眠。』王沂孫詞云:『總是飄零,更休賦,梨花秋苑。』『彩袖烏紗,鮮愁人,惟有斷歌幽婉。』一種國破家亡、飄零無依之嘆,躍然紙上。誠如陳延焯所云:『同是天涯淪落,可勝浩嘆。』(【雲韶集】)
  
 樓主| 酒滿茶半 發表於 2012-5-4 13:52 | 顯示全部樓層
  他們寄贈友朋之作的酬唱詞有周密的【高陽台•寄越中諸友】、【高陽台•送陳衡君被召】,王沂孫的【高陽台•和周草窗寄越中諸友韻】、【高陽┨•陳君衡遠遊未還,周公瑾有懷人之賦,倚歌和之】。前者充滿了對越中諸友的關切思念之情。周詞云:『感流年,夜汐東還,冷照西斜。』『問東風,先到垂楊,後到梅花。』王詞云:『江南自是離愁苦,況游驄古道,歸雁平沙。』『更消他,幾度東風,幾度梅花。』在時光飛逝、流年暗換的哀嘆中,流露出對朋友的感念和關注。後者在思念陳君衡的背後,隱藏着對朋友政治節操的特別關注。周詞云:『東風漸綠西湖柳,雁已還,人未南歸。』王詞云:『想如今,人在龍庭,初勸金卮』,『江雁孤回,天涯人自歸遲』,則在對陳政治節操殷切關注的同時,已有幾分責備了。從對朋友政治節操的特別關注與望之殷而責之切的情緒中,表現了他們高潔的政治情操與決不苟且偷生的堅定立場。
  第三,酬唱中的詠物之作,不是純粹的詠物詞,而是借物以擬人。周密有【獻仙音•吊雪香亭梅】,王沂孫有【法曲獻仙音•聚景亭梅,次草窗韻】。周詞云:『無語消魂,對斜陽,衰草淚滿。又西泠殘笛,低迷數聲春怨。』王詞云:『縱有殘花,灑征衣,鉛淚都滿。但殷勤折取,自遣一襟幽怨。』花耶?人耶?與其說是詠梅,毋寧說是兩位詞人幽怨感情的自然流露,抒發了詞人一時難以擬議的幽怨的情懷。
  總之,王沂孫與周密的酬唱詞,不是無謂的應酬,而是特定時間、特定環境中他們真實感情的自然流露,因此,有着深切感人的藝術力量。
  
  三、悽惋之詞風
  
  生活在宋元之際的王沂孫,將其一腔愛國之情化為幽怨之氣,滲透在詞的字裡行間,故其詞風格悽惋深厚。其【長亭怨•重過中庵故園】詞云:
  
  泛孤艇、東皋過遍。尚記當日,綠陰門掩。屐齒莓階,酒痕羅袖、事何限。欲尋前跡,空惆悵、成秋苑。自約賞花人,別後總、風流雲散。
  水遠。怎知流水外,卻是亂山尤遠。天涯夢短,想忘了,綺流雕檻。望不盡、冉冉斜陽,撫喬木、年華將晚,但數點紅英,猶識西園悽惋。
  
  『但數點紅英,猶識西園悽惋』,孫人和校云:『「淒婉」王本作「悽惋」,是也。』此用修辭學上之擬人格,言園中紅花,猶識悽惋。花都懂得悽惋,其人感情之悽惋自不待言。以淒婉之感情寫詞,其詞自然充溢着悽惋之情。此處詞人言自己的詞悽惋,值得重視。自己的詞風與藝術趣尚,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其言己之詞風悽惋,其詞風之必然悽惋自不待言,何必我們饒舌。
  【白雨齋詞話】云:『「翠華不向苑中來,可是年年情露台。水際春風寒漠漠,官梅卻作野梅開。」高似孫【過聚景園】詩也,可謂悽怨。碧山【法曲獻仙音•聚景亭梅次草窗韻】:「層綠峨峨,纖瓊皎皎,倒壓波痕清淺。過眼年華,動人幽意,相逢幾番春換。記喚酒,尋芳處,盈盈褪妝晚。已銷暗,況淒涼、近來離思,應忘卻、明月夜涼歸輦。荏苒一枝春,恨東風、人似天遠。縱有殘花,灑征衣、鉛淚都滿。但殷勤折取,自遣一襟幽怨。」較高詩更覺淒婉。』他將王沂孫的這首詞與高似孫的一首詩作了比較,認為此詞更淒婉。把『淒婉』改成『悽惋』,更為切當。如果說悽惋是南宋時代普遍性的藝術風尚,那麼,王沂孫的詞的這種悽惋風格的時代烙印更明顯,更典型,更具有代表性。
  我們再讀王沂孫的【醉蓬萊•歸故山】:
  
  掃西風門徑,黃葉凋零,白雲蕭散。柳換枯陰,賦歸來何晚。爽氣霏霏,翠蛾眉嫵,聊慰登臨眼。故國如塵,故人如夢,登高還懶。
  數點寒英,為誰零落,楚魂難招,暮春堪攬。步曰睦欏K念幽芳遠。一室秋燈,一庭秋雨,更一聲秋雁。試引芳尊,不知消得,幾多依暗?
  
  這是一首很典型的具有悽惋風格的詞。上闋先寫調零、蕭條、肅殺的秋景,接着抒情:『故國如塵,故人如夢,登高還懶。』面對國破家亡、友朋散落、感情沉鬱、一片淒涼,詞風哀怨悽惋。下闋開頭就寫了『寒英數點,為誰零落』,詞人移情於寒冷中零落的花朵。你看,花似有情,其情深厚,情緒感傷,因而衰萎零落。詞人借景抒情,情緒感傷。接着『楚魂難招』四句,寫了寒氣深重的傍晚,失魂落魄,籬邊荒涼,幽芳難覓的情景。接着,『一室秋燈,一廳秋雨,更一聲秋雁』,用了層遞格,感情層層遞進,一句緊似一句,重筆描寫淒涼零落之秋景,實則寫秋天詞人寂寥索漠的感情。詞中對肅殺淒涼秋景的重筆描繪,使詞人當時感傷的情緒,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
  從詞人、詞評家以及我們選的具有典型風格的詞來看,這三首詞都寫得那麼悽惋,那麼深厚,那麼動人。讀這些詞,我們深感碧山自己感情的悽惋。詞如其人,因此才寫出如此這般極為悽惋的詞。讀了碧山詞,這種悽惋的情調直透胸膛,直穿讀者的靈魂,令人不知不覺有一種濃郁的悽惋的情緒。南宋滅亡,蒙古人入主華夏,作為一位愛國的知識分子,他心靈深處蒙受着亡國繼絕的感情沉壓,又無力與之抗爭,只有悵恨悲嘆,借一支哀惋的筆,抒其淒楚怨郁之情。詞人愛國而適逢其國破家亡,其志不獲現實,悵恨悲嘆之情溢於言表。然鑑於艱危的處境,他對個人這種情緒的表現,既不可能是強烈的反抗,吹出響亮的號角,又不能無動於衷,只能將滿腔的憤懣沉壓在心底,默默地忍受。但一動筆,這種沉壓心底的感情就不知不覺、自然而然地流淌滲透在字裡行間。因此,我們讀他的詞,深感悲傷嗚咽,其悽惋之情躍然紙上,令人情緒為之轉移。
  
  (作者單位:西北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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