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狗

百度

搜狗

360

搜狗

谷歌

搜狗
查看: 2163|回覆: 1

[文學研究] 稼軒詞藝的禪學促因

[複製連結]
真衣 發表於 2012-5-4 13:5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作者: 劉曉珍

  由於北宋以來,特別是南渡前後詩法理論當中『以禪喻詩』的盛行,到了南宋,此法漸入詞體,辛棄疾、姜夔等詞人雖然沒有直接、明確的論詞文字,但辛棄疾的詞作中有一些論詞的話語,姜夔的詩論部分可通之於詞論,也是學界的共識。在辛棄疾、姜夔初步嘗試的啟發下,到了宋末,便順理成章地出現了一部受禪宗影響頗深的論詞專著――【詞源】。可以說,到了南宋時期,對禪宗的接受重點已經從內容逐漸轉向藝術手法,大大地提高了詞人的詞學理論水平。考察詞作風格,與姜、張追求清空騷雅的詞風而多吸取禪宗清雅空靈、超越凡俗的審美特質不同,辛棄疾主要是受到禪宗公案、機鋒等文字化走向的影響,形成他的獨特詞風。總體來看,辛棄疾詞在藝術方法上主要從禪宗那裏接受了以下幾個方面的影響:
  
  一、不主故常,詞見活法
  
  辛棄疾【水調歌頭•賦松菊堂】中云:『卻怪青山能巧,政爾橫看成嶺,轉面已成峯。詩句得活法,日月有新工。』明確提出『活法』在創作中的重要作用,說明辛棄疾對當時詩學理論中盛行的活法說比較熟悉。活是南宗禪的重要特徵之一,其含義大旨是無拘無束的生活態度或自由靈活的思維方式,不執著、不粘滯,通達透脫、活潑無礙。活的方法首先體現在悟道方面,即反對參死句,主張靈活、多樣的參禪方法,不拘故常,善於變化,如【大慧普覺禪師語錄】卷十四所說:『夫參學者,須參活句,莫參死句。活句下薦得,永劫不忘;死句下薦得,自救不了。』這是禪宗的活參;其次,體現在傳道方面,在祖師這裏,傳授禪法、啟發弟子也要靈活,不可形成規矩、套路,而要因人而異、對症下藥,所以臨濟宗有四賓主、曹洞宗有五君臣等接機方法,另外,禪師們還有棒喝、拳打腳踢、畫圓相等五花八門的接機方法。總之,禪宗不論在傳授還是學習的過程中,都力倡靈活多樣的方法,最忌拾人牙慧、照搬照學而沒有自家的切身體會。這種禪宗悟道方式對文人創作理論有很大影響,首先表現在詩學領域,就是呂本中【夏均父集序】中提出的『活法』說:『學詩當識活法,所謂「活法」者,規矩具備,而能出於規矩之外;變化不測,而亦不悖於規矩也。是道也,蓋有定法而無定法,無定法而有定法。知是者,則可以與語「活法」矣。』看來,詩學活法主要應指一種靈活的、富於創造性的創作態度與方法。此說一經提出,便得到了文學界的很大響應,不僅風靡詩學領域,也滲透入文、詞等的創作理論及實踐中。其實,北宋時的蘇軾、黃庭堅雖然沒有提出詞學活法論,但詞學創作敢於突破傳統,靈活創新,詞風初步顯示活潑無礙、不主故常的特徵,應該是與他們深受禪宗活法的影響有關,只是尚未給出理論定義。到了南宋,辛棄疾非但在詞學創作中更為成功、全面地實踐了禪宗活法,而且也是在對活法有理論自覺的基礎上進行的。對於辛棄疾善用活法的詞學創作特徵,當時即受到眾人的關注,范開說:『公一世之豪,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許,方將斂藏其用以事清曠,果何意於歌詞哉,直陶寫之具耳。故其詞之為體,如張樂洞庭之野,無首無尾,不主故常;又如春雲浮空,卷舒起滅,隨所變態,無非可觀。』(【稼軒詞序】)劉克莊也說:『公所作大聲UO,小聲鏗,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以來所無。』(【辛稼軒集序】),這些都說明了辛棄疾詞體的靈活多樣、變化生新、極富獨創精神的特徵。稍後的劉辰翁更直接點明了辛詞這一特徵與禪宗的相似之處:『及稼軒橫豎爛漫,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但覺賓主酣暢,談不暇顧。』(【辛稼軒詞序】)事實上,辛棄疾詞體之所以能形成如此『活』的藝術風貌,正是受到了禪宗活法(包括詩學活法)的啟發。大體來說,辛詞的活法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詞體內容上的大膽突破,『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使詞成為『陶寫之具』。二是詞體風格方面的豐富多樣,不拘一格。有的清麗婉曲,有的慷慨激昂,有的清曠空靈,有的低回沉咽,還有的幽默詼諧。三是在詞體藝術手法方面敢於創新,除了傳統的藝術手法外,辛棄疾還大膽嘗試新的藝術手法,比如在前人以詩為詞的基礎上進一步以文為詞、對話體入詞等,為其詞增添了不少新鮮活潑的氣息。
  
  二、遍參前作,自成一家
  
  辛棄疾雖然對禪宗義理沒有深入研究,對禪宗思想的接受也並不深刻、全面、持久,但這並不妨礙他充分吸納禪宗藝術精華,以使其詞學創作達到更高的藝術水平。辛棄疾博學強記,善於繼承優秀文化遺產。雖然他的人生首要目的是建功立業,但文學創作也是他畢生傾盡心力的一項事業,絲毫沒有輕視之意。其【鷓鴣天】詞云:『點盡蒼苦色慾空,竹籬茅舍要詩情。花余歌舞歡娛外,詩在經營慘澹中。』可見詞學創作態度極為嚴肅認真。據岳珂【H史】卷三記載,稼軒每有所作,則『顧問坐客何如』。北固亭懷古詞成後,岳珂提出『新作微覺用事多』,稼軒『大喜,酌酒而謂坐中曰:「夫君實中予痼。」』『乃味改其語,日數十易,累月猶未竟。其刻意如此。』他對待創作嚴肅認真,還體現在極善於學習前人方面,這恐怕與當時流行的『遍參』、『活參』方法有關,其【鷓鴣天•發底青青無限春】中云:『書萬卷,筆如神。』【漢宮春•答吳子似總干和章】又說:『還自笑,君詩頓覺,胸中萬卷藏書。』可見對多讀書的強調。其【再用〖讀邵堯夫詩〗韻】還說:『古人有句須參取。』可作為『讀書萬卷』的禪學註腳,所謂『參』乃禪宗術語,『參禪』是達致禪悟的必要途徑,參或者參究也即參與禪宗活動、參究禪宗機鋒公案等。『參』有正參、熟參、遍參、活參之說,如【羅湖野錄】卷四:『明州和庵主,從南嶽辨禪師游叢林,以為飽參。』【五燈會元】卷七:『玄沙師備從雪峯問道,雪峯曰:備頭陀何不遍參去?』總之是要求道者要普遍、正確、透徹、靈活地參。因為宋代是文字禪盛行的時期,對公案、語錄的參究學習成為禪悟的重要渠道,也影響了宋代的詩學,詩學中主張參究前人作品而後進入創作最佳狀態的言論非常多,如韓駒【贈趙伯魚】:『學詩當如初學禪,未悟且遍參諸方。一朝悟罷正法眼,信手拈出皆成章。』呂本中【童蒙詩訓】:『學者若能遍考前作,自然度越流輩。』而正是在這樣的禪、詩結合的氛圍中,辛棄疾移之於詞,在詞學創作中很好地實踐了『參』的方法。所以我們讀辛詞,首先是被其中大量的文化含量所驚倒,其次也感受到他是最善於學習前代詞作的詞人。在他的詞集中,有效各家詞體的詞作,說明他的遍參不是口頭說說,而是付諸了實踐,他的詞作之所以被譽為『橫豎爛漫』、『頭頭皆是』,顯然與他的『遍參』方法有關。辛棄疾真正領會了『活法』的真諦,做到了『活參』,所以他並不是一味地倡導參,而是提醒且莫『飽參佳處卻成顰』(【浣溪沙】),即所謂拾人牙慧,亦步亦趨,沒有自家的東西。這些都說明他對禪宗精神的獨特把握,所以他的詞既集眾家之長,又能獨具面目。
  
  三、觸手生春,禪意頓現
  
  辛棄疾善於繼承文化遺產、學習前人詩文作品,也善於從禪宗著作中接受藝術影響,豐富其詞作的內涵。他的遍參,包括對禪宗語錄等的學習借鑑,有着『老依香火苦翻經』(【浣溪沙•新葺茅檐次第成】)的經歷。其【西江月】寫道:『八萬四千偈後,更誰妙語披襟。』通過『八萬四千偈』的學習或者鍛煉,詞人已達到『妙語破襟』。考察辛棄疾的詞作,確屬不虛之談。他雖也化用禪宗語言,但不像朱敦儒、向於N等人那麼頻繁,而更多的是化用了禪悟的境界,使其詞暗合禪機,充滿了發人深思的魅力。好的詩詞能夠給人無限的遐想空間,言有盡而意無窮,使讀之者心裏產生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喜悅或者感動,真可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正好與禪宗的『自我體悟』宗旨相合。禪宗正是看到了詩的這種特性,而喜用詩句說禪,在禪僧的筆下,便也出現了一些頗有詩味的悟道詩。而這些詩又反過來啟發文人的寫作,使文人作品中有一種禪味。辛棄疾的不少詞便是這樣。南宗禪倡導『頓悟』,有不少禪僧、尼姑用詩偈形象表達他們的頓悟體驗,比如羅大經【鶴林玉露】丙編卷六中所引的女尼悟道詩中的『盡日尋春不見春,邙鞋踏破隴頭雲。歸來笑對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可謂膾炙人口的佳篇。辛棄疾詞中便有吻合這種頓悟境界的,如【卜算子•尋春作】:
  
 樓主| 真衣 發表於 2012-5-4 13:52 | 顯示全部樓層
  修竹翠羅寒,遲日江山暮。幽徑無人獨自芳,此恨知無數。
  只共梅花語,懶逐遊絲去。着意尋春不肯香,香在無尋處。
  着意尋春卻尋而不得,不經意之間,在無尋處『香』已瀰漫……與上面的悟道詩可謂神似,加上辛棄疾自己所說的『四萬八千偈後』,我們有理由相信是受到了禪宗詩偈的啟發。這種類似頓悟境界的詞篇還有【添字浣溪沙】:『今古悠悠多少事,莫思量。微有寒些春雨好……更無尋處野花香。』【鷓鴣天】: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當然,最為大家熟悉的還是那首被王國維稱賞的【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種類似頓悟的境界含蘊非常豐富,給人無限的回味餘地,所以王國維【人間詞話】拿它說明人生成大事業、大學問者所經歷的最高境界。辛棄疾還有一些詞受到禪宗無差別境的影響,如【生查子】:
  溪邊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雲,人在行雲裏。
  高歌誰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上片寫人影、清溪、行雲、天空的交相輝映,如同『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在橋上走,橋流水不流』(【五燈會元】卷一善慧大士)。『芥子納須彌』,萬法無別,圓融互攝。下片寫心有靈犀,有唱有和,如夢似幻,清雅空靈,餘音繚繞,餘味無窮。類似禪旨之含蓄,如空中之音,水中之月,鏡中之影,不可指實。
  
  四、妙用禪典,融化不澀
  
  辛棄疾雖不像朱敦儒等人那樣較多地化用禪宗語言,但由於他對禪典的熟悉,再加上作詞用典是他的專長,所以有些詞作巧妙地融入禪典,體現了他用典的高超水平,也使詞作本身內蘊禪意,耐人尋繹。如其【浣溪沙】:
  梅子熟時到幾回。桃花開後不須猜。重來松竹意徘徊。
  慣聽禽聲渾可譜,飽觀魚陣已能排。晚雲挾雨喚歸來。
  這是一首送別禪師之詞,從字面看,上片好像是在用景物襯托送別時的情意,下片前兩句則是在讚美送別者,最後一句是對送別人的依依不捨以及期待早歸之意。如果我們不懂禪典,這樣理解也大致不差,但還不夠準確。其實此詞句句均在用禪典,『梅子』典出【五燈會元】卷三【大梅法常】:『大梅法常初參大寂,問:「如何是佛?」寂曰:「即心是佛。」師即大悟,遂之四明梅子真舊隱縛茆燕┐Α…大寂聞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個甚麼,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向這裏住。」僧曰:「大師近日佛法又別。」師曰:「作麼生?」曰:「又道:非心非佛。」師曰:「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舉似馬祖,祖曰:「梅子熟也!」』『桃花』典出【五燈會元】卷四【靈雲志勤】:『(靈雲)初在溈山,因見桃華悟道。有偈曰:「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技。自從一見桃華後,直至如今更不疑。」』『松竹』典出【五燈會元】卷九【香岩智閒】:『一日芟除草木,偶拋瓦礫,擊竹作聲,忽然醒悟。』上片連用三個禪宗悟道的故事,其實是在稱讚所送別禪師們的悟道境界。下片『慣聽禽聲渾可譜,飽觀魚陣已能排』仍是在稱讚禪師的悟道水平。禪宗主張一切聲是佛聲,一切色是佛色,所以不管是猿啼鳥鳴、驢叫馬嘶,均可成為悟道的觸媒,而且這種將禽鳥、魚兒對舉的說法更是禪僧的口頭禪,如:【五燈會元】卷四靈雲志勤禪師:『水中魚,天上鳥。』【五燈會元】卷四大隨法真禪師:『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五燈會元】卷一八大溈祖禪師:『鳥巢滄海底,魚躍石山頭。』
  辛棄疾對禪宗文獻熟悉,故採用了這種魚鳥對舉的句式。最後『晚雲挾雨喚歸來』,為什麼用上了雲、雨的意象呢?原來雲、雨與佛禪關係密切:僧人常被稱為雲水僧、雲水衲、行腳僧等,因為他們為尋師求道,常常到各地去,行動自由,居無定所,好像天上自由飄動的雲。而法雨又可喻佛法能夠普渡眾生,就像雨水滋潤萬物一樣,雲水、法雨均是禪僧的常用語,禪宗著作中比比皆是。總之,這首詞表達了詞人對禪師的稱讚之意與惜別之情,同時,又巧妙地融入禪宗典實,吻合送別人的身份。另如其【玉樓春•戲賦雲山】:『何人夜半推山去?四面浮雲猜是汝。常時相對兩三峯,走遍溪頭無覓處。西風瞥起雲橫度,忽見東南天一柱。老僧拍手笑相夸,且喜青山依舊住。』初看似寫一種在日常生活中觀察到的現象,所謂浮雲遮蔽,青山難覓,風起雲散,青山自現,也頗有情趣。但事實上此詞還有更深刻的含義,在禪宗典籍中,青山常用來比喻不變的自性,浮雲則用來比喻暫時障蔽自性的邪見妄念。禪宗認為,只要一念清淨,妄念頓除,即可直指本心,見性成佛,就像浮雲已然去,青山依舊在。所以【五燈會元】卷四靈雲志勤禪師說:『青山元不動,浮雲任去來。』【五燈會元】卷二智常禪師的偈更為直接明了:『不見一法存無見,大似浮雲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還如太虛生閃電。此之知見瞥然興,錯認何曾解方便。汝當一念自知非,自己靈光常顯見。』是說若為邪見妄念(存無見,守空知)所困,就好像浮雲遮住了太陽,空中出現了閃電,這就叫做被知見所困,不得解脫方便。如果能夠『一念自知非』,則可『自己靈光常顯現』,就像太陽依然光明,天空依然空曠,也就像青山依然不動。再如【聲聲慢•嘲紅木樨】中的『道人取次裝束,是自家、香底家風』,用黃庭堅聞木樨花香而悟道公案,【水調歌頭•我亦卜居者】中的『好在書攜一束,莫問家徒四壁,往日置錐無』,用【五燈會元】卷九【香岩智閒】中的『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猶有卓錐之地,今年貧,錐也無』公案,均能巧妙運用,融化不澀。
  
  五、機鋒戲謔,風趣幽默
  
  禪宗有『遊戲三昧』、『與俗和同』之說,倡導在優遊自在中獲得解脫。禪宗的話語方式也富於戲謔意味兒的語句,如:
  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廬陵米作麼價?』(【景德傳燈錄】卷五『青原行思禪師』)
  問:『如何是古佛心?』師曰:『鎮州蘿蔔重三斤。』(【景德傳燈錄】卷一三『趙州從諗禪師』)
  禪宗語錄就是通過這種戲謔、反常的話語方式指示真諦、啟人開悟的。所以說,『如果我們不談幽默方面,就無法提出一部完整的禪學論文集,因為禪者之好打諢語,是使其與其他宗教哲學卓然有別的最重要因素之一。禪宗不但容許笑謔,甚至常有笑謔的現象發生』。受禪宗影響的辛棄疾也極善於在日常生活中發現禪理禪趣,並以幽默的筆法寫入詞中,如其【江神子】,詞序標明『聞蟬蛙戲作』,也即是說在一次聽到蟬噪蛙鳴的時候,突然詞興大發,並藉以表達對參禪的理解與開玩笑,上片說:『簟鋪湘竹帳籠紗,醉眠些,夢天涯。一枕驚回,水底沸鳴蛙。借問喧天成鼓吹,良自苦,為官哪?』這是在開青蛙的玩笑,說你幹嘛這麼賣力地叫,難道是為官府鳴鑼打鼓?下片說:『心空喧靜不爭多。病維摩,意云何。掃地焚香,且看散天花。斜日綠明枝上噪,還又問:是蟬麼?』則是表達初參禪時的心理,以為只要心靜即可,豈料又被枝上蟬聲所擾,便利用諧音開玩笑說,是『蟬(禪)』嗎?可以說他是詞人當中運用幽默手法最為成功者。他的幽默手法除了受到傳統幽默諷刺文化影響外,就是禪宗的啟示了。除去那些蘊含禪理的俳諧詞外,可以證明辛棄疾幽默手法受到禪宗影響的還有一類詞作,詞序中點明下『一轉語』,比如下面這首【臨江仙】詞:
  昨日得家報,牡丹漸開,連日少雨多晴,常年未有。仆留龍安蕭寺,諸君亦不果來,豈牡丹留不住為可恨耶?因取來韻,為牡丹下一轉語。
  只恐牡丹留不住,與春約束分明。未開微雨半開晴。要花開定準,又更與花盟。
  魏紫朝來將進酒,玉盤盂樣先呈。紅似向舞腰橫。風流人不見,錦繡夜間行。
  所謂『一轉語』,即是禪師之間問答時富於禪機的答語,如【五燈會元】卷一九記載,五祖法演一次請佛鑒等『各人下一轉語』。於是佛鑒曰:『彩鳳舞丹霄。』佛眼曰:『鐵蛇橫古路。』佛果曰:『看腳下。』師曰:『滅吾宗者,乃克勤爾。』說明克勤下的這一『轉語』最富禪機。通過下一轉語,可見出禪僧或者居士禪學修養的高低。所以,它也是勘驗學人的一種方式,因為要下得巧妙,不落死句,通過這一方式也頗能見出禪宗機鋒幽默的特點。辛棄疾這裏所謂下一轉語,則是為了給『牡丹』翻案,用戲謔幽默的手法否定他人的看法。因為諸君不來賞牡丹,猜測是因為怕花留不住,故作一俳諧詞為牡丹之無人來賞解嘲,上片說因為害怕牡丹留不住,所以與春天約定,未開時要有微雨,半開時則要晴天。要想使賞時花正開,還要與花本身有所約定。下片寫各種牡丹爭奇鬥豔,最後歸結為一句,這麼美麗的花卻無人來賞,豈不像富貴之人不還鄉,無人知曉。從中可體味到詞人仕途失意、無人見賞、自我解嘲的心情。
  總之,辛棄疾的詞作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與接受禪宗思想及思維方式的影響分不開,在他的詞作中,除『活法』、『遍參』的倡導外,還有對『詩眼』、『自然』的強調,都與禪宗的啟發有關。雖然辛棄疾的這些主張不成系統,也沒有形成單獨的理論篇章,只是散見於其詩作、詞作的字裏行間,但這足以說明他已經比較自覺地把禪宗的影響引向詞學思考,其【送悟老住明教禪院。悟自廬山避寇,而來寓興之資福,蓋逾年也】詩中云:『夜禪余機鋒,文字入遊戲。』可見對宋代文字禪的特徵已相當熟悉。又由於他把創作精力大量地放在了詞學創作方面,因此在南渡以來詩、禪關係說風潮日盛的背景下,率先開始了詞、禪關係的思考。可以說,辛棄疾是把從蘇軾開始的詩、禪關係的思考引入了詞學領域,對之後張炎的以禪論詞起到了一定的先導作用。
  
  (作者單位:南開大學文學院)
  

小黑屋|舉報|桂ICP備2022007496號-1桂公網安備 45010302003000桂公網安備 45010302003000

關於我們|網站地圖|華韻國學網|國學經典

掃一掃微信:Chinulture|投稿:admin@chinulture.com

快速回覆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