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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中的【詩】

國學新聞| 文化論壇

2019-3-2 11:39| 發佈者: admin| 查看: 1739| 評論: 0|原作者: 2019-02-28 11:06 |來自: 光明日報

摘要: 顧頡剛先生在【詩經在春秋戰國間的地位】中論到『周代人的用詩』,將它們分為四種:『一是典禮,二是諷諫,三是賦詩,四是言語。』又說:『詩用在典禮與諷諫上,是它本身固有的應用;用在賦詩與言語上,是引申出來的 ...

顧頡剛先生在【詩經在春秋戰國間的地位】中論到『周代人的用詩』,將它們分為四種:『一是典禮,二是諷諫,三是賦詩,四是言語。』又說:『詩用在典禮與諷諫上,是它本身固有的應用;用在賦詩與言語上,是引申出來的應用。』(【古史辨·三】)可見,前二者是【詩】本身所體現出來的作用,後二者則是時人對【詩】的運用。我們這裏所指的是後二者,這種情況在春秋時期的文獻中多有出現,而於【左傳】中尤為集中。研究這個問題,可以見出春秋的政治生態、【左傳】的表達藝術,以及【詩】的經典意義。

從【左傳】對『春秋時事』的記述中可見,時人或進行激勵,或看待他人,或議論事件,特別是作者評判人與事、總結歷史經驗教訓時,常常引詩為證,把【詩】作為典範、依據、準則與證明。宣公十一年,晉國的郤成子向周邊眾狄希求結盟,眾狄紛紛響應,晉諸大夫想要召集眾狄在晉地盟會,郤成子沒有同意,他說:『吾聞之,非德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繼,其從之也。【詩】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猶勤,況寡德乎?』於是當年秋天,盟會在狄欑函舉行。引詩出自【詩經·周頌·賚】篇,以文王之勤政作為榜樣,勉勵眾人。昭公二年,魯國的叔弓到晉國訪問,晉君派人到郊外迎接並安排到賓館,叔弓一再謙讓,強調『寡君使弓來繼舊好』,晉國叔向十分讚賞,稱他『知禮』,並說:『吾聞之曰:「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辭不忘國,忠信也;先國後己,卑讓也。【詩】曰:「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引詩出自【大雅·民勞】,原為對執政者的告誡,這裏用為對叔弓的讚美。昭公七年,晉國的韓宣子出使楚國,楚國沒有派人郊迎。楚公子棄疾出使晉國,晉侯也不打算派人郊迎。叔向說:『楚辟我衷,若何效辟?【詩】曰:「爾之教矣,民胥效矣。」從我而已,焉用效人之辟?』於是晉侯派人郊迎。引詩見【小雅·角弓】,原詩為勸告周王不要疏遠兄弟而親近小人,這裏叔向用以提醒晉君為人行事將為民眾之典則,所以應該尊禮為善。可見,【傳】中人物常常以詩論人,以詩釋事,【詩】儼然成為修身立德的典範和行事為政的公理。

『君子曰』是【左傳】作者評價人事、表明態度的直接告白,書中還以『君子謂』『君子以』『君子是以』之語表達同樣的意思。據統計,【左傳】以上述語言直接表達觀點者共88處,而用詩者竟達38處,涉及45篇次!【左傳】用詩首例便是隱公元年作者對潁考叔的評價:『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君子曰』的插入,不僅不讓人感到突兀,反而以其簡潔明快起到了點化的作用;而【詩】的引用不僅使評價有了縱橫歷史的高度,也突出了【詩】的典範意義。

【漢書·藝文志】說:『古者諸侯卿大夫交接鄰國,以微言相感,當揖讓之時,必稱【詩】以諭其志,蓋以別賢不肖而觀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學【詩】,無以言」也。』稱詩喻志,即賦詩言志,既可以臧否人物,還能夠觀國家興亡,可見意義重大。昭公十六年,晉卿韓起訪問鄭國,訪問結束,鄭國的子齹、子產、子大叔、子游、子旗、子柳等六卿為他餞行。席間,韓起請六卿賦詩,並明言『起亦以知鄭志』,子齹賦【野有蔓草】,子產賦【羔裘】,子大叔賦【褰裳】,子游賦【風雨】,子旗賦【有女同車】,子柳賦【蘀兮】,各以詩表達了對韓起的讚美、對鄭君的感恩、對未來的期許,所賦詩又均在【鄭風】,因而韓起聽後讚賞道:『鄭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命貺起,賦不出鄭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數世之主也,可以無懼矣。』賦詩的原則是『賦詩斷章,余取所求焉』,賦詩者不僅要賦詩成誦,還要連類所及,合於場景;而聽詩者不僅要理解對方賦詩之意,而且能夠以詩作答,表明己意。襄公十九年,魯國的季武子到晉國拜謝晉為魯出師,晉侯設宴招待他。范宣子代表晉君賦了一首【黍苗】,這首詩見於【詩經·小雅】,是一首讚美召穆公經營謝地的詩,顯然意在藉此稱讚魯君,當然也有點老大自居的意思。所以季武子聽後馬上起身,拜謝道:『小國之仰大國也,如百穀之仰膏雨焉!若常膏之,其天下輯睦,豈唯敝邑?』首先以小國安定來自大國庇護的認識,表明感謝之情;又以詩中『芃芃黍苗,陰雨膏之』之句做比,表明謝意之強烈;同時對詩意加以引申,表明對時常得到晉國庇護的期待。最後,季武子又賦了一首【六月】,詩在【小雅】中,為歌頌周宣王派遣尹吉甫討伐獫狁獲得勝利之作,季武子以此既是讚美,也是希望。

在【左傳】的記事中,我們還可以看到,【詩】常常成為化解矛盾、提出要求最恰當的遮蔽和最堂皇的理由。襄公二十六年,衛國侵佔戚國東部邊邑,殺掉晉國戍卒300餘人。於是晉與魯、宋、曹等國在澶淵會盟,並討伐衛國。衛獻公被迫到晉國並試圖參加會盟,卻被盛怒中的晉人抓了起來。當年七月,齊景公和鄭簡公相約到晉國為衛獻公求情,晉平公設宴招待他們。席間,晉平公賦【嘉樂】(今【大雅·假樂】),詩中有『嘉樂君子,顯顯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之句,既讚美兩國國君,也對他們的到來表示歡迎。國景子代表齊君賦【蓼蕭】,詩中有『蓼彼蕭兮,零露泥泥。既見君子,孔燕豈弟,宜兄宜弟,令德壽豈』之句,既表達見到晉君的歡喜和感謝,又向晉君提出以兄弟之義看待各位諸侯的希望。子展代表鄭簡公賦【緇衣】,詩中有『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之句,意思是說,我們這次來到貴國的朝廷,回去的時候希望能夠得到君主美好的賜予。可見,三人的賦詩都表達了情感,後二人也傳達了訴求。

在這裏,詩是對思想的一種修飾,也是對語言的一種美化。它使得思想的表達極為委婉,極為詩意,使得語言的風格極為婉致,極為典雅,可稱『筆舌妙品』(錢鍾書語)。所以春秋時期的諸侯卿大夫都是從小就開始學【詩】,無論是攝職從政的男子,還是待字閨中的女子,也無論是中原各國,還是異族蠻夷,都必須爛熟於【詩】,做到隨時稱引。在當時,不能賦詩或聽不懂別人賦詩含義的人是被人所鄙視的。在諸侯爭霸、戰亂頻仍的春秋時代,賦詩言志為血腥的政治鬥爭蒙上了一層文質彬彬的溫柔色彩,的確是中國文化史上的一大景觀!

在【左傳】的用詩中,我們還可以看到,其中常常間雜着一些引者的解釋,應該說這些解釋大多是斷章取義的,有許多是牽強附會的,不合於原詩的意義。但是其中反映出了一種傾向性,從這裏我們可以窺見時人對詩的一些認識。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這是最早的關於詩的評論。宣公十五年,羊舌職稱【大雅·文王】中的『陳錫哉周』是說周文王能施『明德』;成公四年,季文子評價晉景公時引詩『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周頌·敬之】),強調『敬』的重要;襄公七年,韓無忌引詩『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召南·行露】)並解釋道:『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曲為直,參和為仁。』昭公元年,趙文子引【大雅·抑】『不僣不賊,鮮不為則』後,解釋說這是『信也』!在解釋【詩】的背景時,用詩者也常常立足於道德的層面。成公十六年鄢陵之戰前,申叔時評論楚軍時引【周頌·思文】『立我烝民,莫匪爾極』之句,突出『德正』『時順』方可『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無不具,各知其極』。【小雅·常棣】本是宴享兄弟時讚美兄弟情誼的詩,而在富辰的眼裏卻是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的警誡之作(【左傳·僖公二十四年】)。襄公二十九年記載的『季札觀樂』是難得的一份學術史資料,季札論周樂時秉持着『美』與『善』的雙重標準,『美』主要讚美其藝術形式,『善』主要評價其道德內容,其中已經蘊含着孔子『盡善盡美』的文藝觀念。僖公二十七年,趙衰推薦郤縠為城濮之戰晉軍元帥時,說他『說(悅)禮樂而敦【詩】【書】』,並說:『【詩】【書】,義之府也。禮樂,德之則也。德義,利之本也。』在『君子曰』的評論之語中,更是較多而集中地使用了『昭忠信』『不信之謂也』『求善』『敬主之謂也』等話語,涵蓋了忠、信、仁、善、敬、禮等許多觀念,以德義釋詩。以德義論詩,既體現了時人對【詩】評價的着眼點,從而奠定了儒家論詩的基調,也蘊含着以詩為教的思想,是儒家『溫柔敦厚』詩教精神的倡導者和先行者。

【左傳】用詩雖然多『斷章』而『余取所求焉』,但由此可見【詩】在春秋已經具有的高度的經典意義,以及在上層貴族政治生活中所具有的重要作用。它是表達內心情感和思想態度的溫婉手段,是衡量道德修養和政治情懷的共識標準,是評價人事得失和政治成敗的鮮明法則。不僅如此,引詩為證,還直接影響了漢代韓詩說的形成;賦詩言志,後來逐漸演化成為文人雅集賦詩唱和的文化盛景;論詩重德,奠定了儒家討論詩樂的價值標準。【左傳】的記事強化了【詩】的經典意義,推動了【詩】的經典化過程。

(作者:張慶利,系遼寧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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