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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學家] 文章未成 先生已逝 記考古學家王恩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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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麥陵 發表於 2017-10-20 08:57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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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與王恩田先生(2017年6月7日)

改革開放後,王恩田先生在考古方面的著述,漸漸據了要津,在國內外學術界引起了廣泛的注意。所以,我想專程對他進行一次採訪,而不僅僅靠網上了解而完事。因為不與他面談,很多印象無法獲得。

終於友人給了我去濟南的機會。走進他不足80平方米的住所,印象是哪一間都塞得滿滿的。所謂『廳』里,一台複印機和一套吃飯的桌椅便把它塞滿了。寫作間一張不大的老舊寫字檯、一件雙人沙發,其餘都是滿架的書,也是塞得滿滿的。雙人沙發僅供他休息時用,也是來人閒談之處。在這裡,簡樸的物質生活與豐富的精神生活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半生坎坷

王恩田1956年考入北大歷史系考古專業,本來這一生從此也就可圈可點了,然而,命運似乎從此開始就在捉弄他。課餘,他常泡在圖書館而被視為『走白專道路的典型』受到批判,被逼在班上作檢查,把自學甲骨文、金文的筆記、卡片作為『罪證』在『白專』實物展覽上陳列出來才算過關。他又在『反右傾』中挨了批判。所以畢業後名為『分配』,實為『發配』到了青海。他後來自己聯繫,才從青海調到山東省博物館,當時它承擔全省的考古發掘工作。山東開展大遺址保護的『四有』工作後,成立了臨淄文物工作隊,王恩田負責鑽探。在益都(今青州)蘇埠屯發現並發掘了安陽以外規模最大、規格最高的商代大墓。一號墓出土的兩件碩大無朋的銅鉞,其中一件正反兩面各有兩個亞丑族徽,可推知傳世的亞丑銅器當是從這裡盜掘出土的。發掘二號墓時,墓西二層台上還發現了弓的遺蹟,每10支一捆,約有二三百支。王恩田認為,大量弓的遺蹟應與甲骨文中『三百射』的記載有關。他在北大時,已自學了甲骨文字釋讀和一些專著,如果他沒有早先對甲骨文的研究達到一定的廣度和深度,肯定不會有這種聯想。蘇埠屯一號、二號大墓的發掘,也證明這一帶是殷王朝東土的邊防重鎮。在黃縣(今龍口市)南埠村的西周晚期墓葬中出土了18件器、鼎、盤、匜等銅器和大量的陶器。在萊陽發掘出土的侯壺的中型銅器墓,為探討紀國與萊國的關係提供了依據。

1976年春,臨淄桓公台東北處發現了大面積的夯土。一些熱衷於『批林批孔』的人,調集山東省博物館、山東大學、北大考古專業及外省市的部分文物幹部共200餘人搞『東周宮殿』大會戰。王恩田到現場一看,夯土台基有一塊很大的煉鐵廢渣,而且遍地是漢代磚瓦。一排鐵鑄件整齊地排在夯土台基上,同時還發現了五銖錢範泥模,顯然是東漢時期的鑄鐵遺址。這次大會戰的負責人指使在夯土台基上開了5條探溝,說是要找『東周宮殿』。王恩田當即提出不同意見,但被指責為給批林批孔運動抹黑,結果被調離去搞陶瓷史,但王恩田完成了淄博瓷窯的調查,發現了窯的始燒和延續年代,填補了山東古瓷窯研究的空白。打倒『四人幫』後,王恩田仍無法及時回原單位。他無奈將最富於理想、最富於創造性的年華留在了那個政治運動不斷的年代。

王恩田的人生就這樣陷入了低谷,究其原因竟是他在考古上說了真話!

王恩田很快決定下一步怎麼辦。那就是加強自己在古文獻和出土文獻方面的知識擁有,而且與國內各地新舊的考古發現聯繫起來提出自己的看法。這正是王國維的『二重證據法』的實際應用。對於一個北大考古專業畢業的學者來說,沒有機會參與田野考古發掘僅僅是失去了在最早的時間獲悉一些重要的考古發現罷了。考古工作不僅僅是寫作發掘簡報和發掘報告一個方面。

從此,王恩田就開始了積跬步以至千里的『證明自己』的征程。好在他安於整日與書廝守的寂寞生活。『文革』又耽誤了他十年。直到改革開放後,堅毅的學術追求,使他在考古研究上終於蔚成大觀。

    考古研究漸顯大才

1976年12月,湖北雲夢睡虎地11號墓出土睡虎地秦律。發掘簡報判定墓葬年代為秦始皇三十年(前217年)。但王恩田指出,墓內遺物有早於這個年代的。如小口陶瓮上有4字陶文『安陸市亭』的方印,就是戰國時代秦國的。因為秦始皇時代的陶文和私名印陶文,均使用半通印,而不用方印。王恩田的【陶文圖錄】和【陶文字典】兩部專著正待齊魯書社出版,後被學界譽為『陶文這一分支學科的集大成之作。』所以他能從這一方小印章判斷陶瓮的年代。也可見【陶文圖錄】價值的一斑。

周原岐山鳳雛建築基址的性質,發掘者在簡報中持宗廟說。簡報發表後,鄒衡先生認為建築基址是宮殿,又有人認為是貴族宅院。王恩田認為鳳雛宗廟中的『大室』五架六間,供奉的是六位周人的先公先王。武王在廟中祭祀的正是太王至邑考等六位先公先王,這當然不是偶然的巧合。由此也知始建年代當是武王。王恩田【岐山鳳雛村西周建築群基址的有關問題】(刊【文物】1981年第1期)對原簡報宗廟說作了補論和新證。這篇『當仁不讓於師』的論文,其後只見獲得如尹盛平先生等支持的意見,而不見有反證。

最讓我欽敬和感佩的是,他對河南考古所發掘的鹿邑太清宮西周大墓的見解。2000年11月出版了發掘報告,【中原文物】2002年第4期發表了他【鹿邑太清宮西周大墓與微子封宋】一文,2006年第6期又刊出了他【鹿邑微子墓補征】一文。不少學者認為『長子』是國名,李學勤先生認為『長子』是大兒子。2000年l0月,王恩田借赴洛陽參加學術討論會之便,專程到河南省考古所參觀鹿邑大墓出土銅器。又看了即將出版的【鹿邑太清宮長子口墓】發掘報告校樣中的拓本。證明長子口墓的『長』字確實是誤釋。王恩田認為大墓與西周早期分封的宋國始祖微子啟有關。墓主『長子口』的『長』只能釋為『微』。金文中,長、微二字都像人披長發形,區別不在頭髮有無折角,而在是否拄拐杖。如牆盤『文武長刺』的『長』便作拄拐杖形。微是頭髮的發的本字,借為微小、微妙的微。另造一個從發聲的『髪』字。古稱長發為髪,短髮為毛。太清宮出土的圓鼎銘文『子口尋作文母日乙彝』,王恩田認為『子口尋』即微子啟的孫子腯,也即【禮記·檀弓上】的『微子舍其孫腯』的『腯』。尋是本字,『腯』是借字。王恩田的考證驚動了日本學者松丸道雄先生。他專程邀王恩田一道先去鄭州,後到鹿邑太清宮西周大墓地察看。松丸先生見到王恩田的第一句話是,看了你關於微子墓的文章簡直就像是觸了電似的,非常震驚。認為這是考古學與文獻記載相結合的重大收穫。在鄭州除與松丸先生進行過了兩次深入的交談外,還接受了【每日新聞】記者荒井貌先生的採訪。並參與鄭州考古界同行的座談,參觀鹿邑大墓的出土文物、並實地考察鹿邑西周墓地。松丸先生一行回國後,【每日新聞】2002年11月23日,以整版篇幅醒目的標題——【日中學者聯合論證殷王之兄微子墓】報道了這次中日文化交流活動,還連續刊發了松丸先生的兩篇有關微子墓的文章,在日本引起了相當的轟動。

【金文編】是治商周金文的學者必備的工具書,但對其【附錄】卻因容庚先生未作考釋而多無人問津。王恩田【〖金文編·附錄〗中所見的複合族徽】一文(詳【古代文明】第3卷,文物出版社,2004年12月)對其中65個複合族徽作了考釋。但族徽說仍有不少問題有待深化,如同一件銅器上,常可看到兩種或更多的族徽共存的現象。以往學者把其中一個解釋為族徽,另一個或幾個解釋為官名或人名。王恩田把這種現象稱為複合族徽,這與族的分化有關。為表明族的淵源,新氏族在署名本族族徽的同時,還註明始出族或同源諸族的族徽,於是產生了複合族徽。周法高、李孝定等編著的【金文詁林附錄】(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對第三版【金文編·附錄】中的存疑進行了考釋,創穫頗多,但仍有難以釋讀之字,其中就包括一些複合族徽。而王恩田此文凡有考釋皆可供引用。

2013年應台灣『中研院』史語所之邀,王恩田赴台進行了為期10天的學術交流。期間,在該所舉辦的『商周考古、藝術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上,作了【益都蘇埠屯亞丑族商代大墓的幾點思考】的專題發言(刊【金玉交輝—商周考古、藝術文化論文集】,(台)史語所,2013年11月),就該墓的墓主身份進行討論。並根據保存的當年發掘記錄、草圖、照片、拓片等原始資料,憑藉記憶,對尚未發表的二號大墓也有介紹。提出了縈繞他心頭多年的亞丑族屬及其滅國一事。並分『商周同族,周源於商』『殷墟甲骨文中的商周關係』『古文字中的西周建國史』等三個專題做了【古文字中的商周關係與西周建國史】的學術演講。

南昌市郊的海昏侯墓轟動了海內外。國家文物局先後派出了強有力的考古專家支援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指導發掘和研究。2016年第7期【考古】發表了海昏侯墓的發掘簡報。簡報認為,M1是海昏侯墓,M2是侯夫人墓,這無疑是正確的。而M3至M9這7座墓是誰的墓,沒有交代,一律稱為『祔葬墓』。王恩田在【海昏侯墓園墓主考】一文(見【中國文物報】2016年9月27日第六版)中指出,【禮記·檀弓下】云:『孔子曰:衛人之祔也,離之;魯人之祔也也,和之,善夫!』祔指合葬方式。孔子說,衛國人的合葬,是分為兩個墓坑並排安葬,『離之』指不同一個墓坑。而魯人的合葬方式,是兩個棺材合葬在一個墓坑中。海昏侯墓園M1與M2兩個墓坑並排安葬,這才叫祔葬墓。王恩田認為簡報把M3至M9這7座墓均稱祔葬墓,值得商榷。只有M7墓道朝向西邊的M1,而且M7與M2的形制和面積也相同,M7當是另一位侯夫人的墓,M7與M1才可稱之為祔葬墓。據【漢書·王子侯年表】,王恩田把並列的M9定為劉賀之子充國的墓。M8則是充國弟奉親的墓。那麼M7是M9與M8墓主共有的母親的墓。劉賀其他的兒子,沒能嗣位為侯者,不能葬入墓園內,只能葬在城外的貴族墓地中。

『元帝即位(前48年),復封賀子代宗為海昏侯』,重新建立了以代宗為始祖的海昏侯國。北排M6、M5、M4,都有享堂建築,說明這三座墓都享有後嗣奉祀的資格,身份都應是侯。王恩田指出,前排的先後次序,從M1劉賀開始,自西而東順序排列。後排自西而東的第一座墓M6當是元帝復封為海昏侯的釐侯代宗的墓。M5應是代宗之子原侯保世的墓。M5的墓室面積雖大於M6,但M6的墓道長於M5,因此M6應是元帝復封的海昏侯釐侯代宗的墓。M4應是代宗之孫會邑的墓。M3應是會邑之子的墓。因會邑已被『免」去侯位,故會邑之子不再稱侯,但他仍是會邑的合法繼承人。M3目前雖有建築遺蹟,但無曲尺形享堂,說明M3不再享有後人的奉祀。簡報發表兩個月後,王恩田把這些墓葬的墓主解讀得清清楚楚,他的這番解讀實有鑿空之功。

如同以上的例子舉不勝舉。讀王恩田先生的著述,明顯感到他博覽群書,淹貫古文獻和出土文獻以及考古新舊的發現,始終貫徹王國維的『二重證據法』以顯示其高度的貫通能力。讀他的文章總有一種默然心服的感受。正因為早年的刻苦、勤奮、潛心鑽研和之後持之以恆的經年積累,才有今天的厚積薄發,碩果纍纍。當然,他也深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學問再多,就越知道惶恐,從來不敢坐大。

事功與操守,是每一個知識分子都要面對的問題。成其一端者大有人在,二者兼有者則如同鳳毛麟角。並非所有的成功人士都值得尊敬,除非他有一個令人感動的成長過程,讓成功成為成長的必然結果——這才是通往成功的最正確的道路。

為了獻身社會、獻身我國的考古事業,即使一度被迫害,他也沒有放棄考古研究;改革開放後,學術界有不少人『下海』,他仍沒有為了金錢而放棄考古事業。其實考古研究是個難以取得驚人的成績而又清貧的行業……為什麼王恩田不離不棄?因為他太熱愛考古研究了!他認定,這就是自己一生獻身社會的根本所在。

王恩田先生是當今中國考古學界富有自身個性特徵而又不可多得的考古學家。在許多考古問題上,顯示了他的卓異才能。中國考古學界太需要更多這樣的考古學家!

他已出版的專著有:【齊魯文化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10月),【陶文圖錄】,(齊魯書社,2006年),【陶文字典】,(齊魯書社,2007年),【商周銅器與金文輯考】,(文物出版社,2017年),另外,商務印書館將出版他的一系列學術著作。

我剛寫完這篇專訪,驚聞王恩田先生突然病逝。雖然夕陽無限好,可是『好』的時間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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