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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周代言諫制度與文學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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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齊洲 發表於 2017-10-25 10:17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言諫制度在周取代殷之後就建立起來了。如果說【尚書·無逸】中周公對成王的告誡只是訓誥之辭,那麼,【逸周書·皇門解】載周公對群臣所說『其善臣以至於有分私子,苟克有常,罔不允通,咸獻言在於王所』,就已經有了制度性安排。在【大匡解》裡,周公不僅主動要求『冢卿、三老、三吏、大夫、百執事之人』對如何應對災荒提出意見和建議,而且要求他們幫助自己去考察官吏、了解民情,如實報告,不得敷衍隱瞞,甚至規定了他們履職『告於廟』即向宮中報告的時間。這就將『獻言』上升到了社會政治制度的層面。

周代言諫制度對周人的政治生活產生了重大影響,可以舉正反兩方面事例來說明。【國語·楚語上】載左史倚相所述衛武公箴儆於國,使得『在輿有旅賁之規,位寧有官師之典,倚幾有誦訓之諫,居寢有褻御之箴,臨事有瞽史之導,宴居有師工之誦。史不失書,蒙不失誦,以訓御之』,被認爲是當時最賢明的君主,被稱爲『睿聖武公』。周厲王以榮夷公爲卿士聚斂財富,並通過嚴刑峻法來堵塞言路。這一倒行逆施顯然不符合周代的言諫制度,所以邵公(穆公虎)便用周公以來實行的言諫制度爲依據來勸諫厲王,厲王不聽,最後被國人流放於彘(今山西霍縣)。

邵公諫厲王止謗時提到『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師曠也有『瞽爲詩』之說,說明周代言諫制度中有『獻詩』作爲諫言的制度性安排,進入周代體制內的詩歌生產和消費是一種職務行爲。

據【左傳·昭公十二年】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宮。』這可算是公卿列士獻詩以補王政的一個實例。現存【詩經】中西周詩歌有主名或能落實主名的詩歌都是貴族所作,且都可以作爲諫言來理解,證實了『公卿至於列士獻詩』之可信。

現傳本【詩經】中有詩歌就是諫言的內證。如【大雅·民勞】云『王欲玉女,是用大諫』,【板】云『猶之未遠,是用大諫』。不僅這些『刺』詩是諫言,頌美詩也同樣可以理解爲諫言。如祭公謀父諫穆王的【祈招】詩就內容來看,如果沒有【左傳】提示,我們一定以爲是頌美詩,不會認爲是諫詩。再如,【大雅·卷阿】有云:『爾受命長矣,茀祿爾康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純嘏爾常矣。有馮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豈弟君子,四方爲則。』從字面上看,這顯然是一首地道的頌美詩,然而,【詩序】卻說:『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賢用吉士也。』

出現如此巨大的認識反差,關鍵是對於諫言的理解。今人以爲諫言一定是批評性意見,不能用讚美之詞,但古人並不這麼理解。古人所謂美頌,不是阿諛奉承,而是樹立一個正面人物典型,讓君主去學習他們;或者描繪出一種美政理想,要君主去仿效。周公對成王頌美文王、武王的其他詩篇均可這樣理解,祭公謀父的【祈招】、召康公的【卷阿】詩也可這樣理解。事實上,古人正是這樣理解【詩經】的。如【詩大序】云:『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孔穎達疏曰:『臣下作詩,所以諫君,君又用之教化,故又言上下皆用……詩皆人臣作之以諫君,然後人君用之以化下。』解釋頗爲透徹。這裡雖是對【風】的解釋,但其精神也適用於【雅】和【頌】。

當然,周代言諫制度對詩歌發展的影響並不僅限於社會上層,它其實已深入到社會下層,發揮著巨大的社會政治作用。西周實行過的采詩之制,就是言諫制度的一部分。

周代言諫制度除有采詩、獻詩等制度安排外,還有獻書的制度安排。邵公所云『史獻書』,師曠則云『史爲書』,強調是史官之職責。而『史獻書』和『列士獻詩』一樣,其實都是周代言諫制度的題中之義。

今傳本【尚書】有『王命作冊』『大史秉書』的記載。【尚書】乃上古之書。周代史官有記錄周代時事之責,但是他們爲何要記錄整理【虞書】【夏書】【商書】呢?【尚書·周書】載周公和成王親自到洛邑視察和督促洛邑的營建,周公告誡成王:『我不可不監於有夏,亦不可不監於有殷。』周代史官之所以要記錄整理【虞書】【夏書】【商書】,其根本原因即在於此。【逸周書·史記解】記有穆王要求三公、左史戎夫將前代敗亡的歷史教訓作爲鑑戒,『朔望以聞』,便可以印證周公所倡導的這種『史鑑』已經成爲制度,並對周代社會政治產生了實際影響。

春秋後期,諸子崛起,子書實爲史書之旁衍,諸子『上說』也有『史獻書』之遺意。老子本爲『周守藏室之史』,他以『道德』爲中心來闡述自己的思想,提供的是『君人南面之術』,其所著五千言也是政教之諫言。孔子雖不是史官,但他的知識和學問來源於史,其編撰【春秋】,代行史官之責,也有以史爲鑒之意;其一生活動都以政教爲中心,【論語】開頭兩章即是【學而】和【爲政】。晏嬰是春秋末年齊國的大臣,今傳本【晏子春秋】也多爲諫言。戰國諸子雖然各有個性,但『上說下教』卻是他們的共性。儘管他們所進諫的已經不是天子而是諸侯,甚至是卿大夫,但政教諫言的思想內涵和精神氣質仍然是與史官一脈相承的。

邵公談『天子聽政』時提到『百工諫,庶人傳語』,師曠則云『工誦箴諫』『士傳言,庶人謗』,二者所述內涵基本一致。在周代言諫制度中,庶人對朝政的批評意見可以通過『士』的渠道上達天子,成爲天子補察其政的諫言;天子身邊的『百工』也都能向天子進諫,讓天子聽到更多意見,從而使政教更加系統和全面。

『謗』其實是一種政治諫言,是庶人對統治者執政過失進行的公開批評。由於庶人意見不能直陳統治者,故要通過『士傳言』來實現。聽取庶人諫言是古代傳留的政教傳統,周代只不過將其制度化而已。『庶人不與政,聞君過則誹謗』,這些謗言能夠通過一定的渠道上達統治者,遠古時是通過在庭中設諫鼓、在五衢設謗木,而周代則通過『士傳言』的言論管理制度來實現。

在【漢志】著錄的十五家小說中,真正作爲由稗官所自出的小說家之小說應該首推【師曠】。文獻所載師曠多次向晉侯提出諫言,無疑是其職責之內的事。師曠關於衛國出其君的意見便是明顯一例。【淮南子·齊俗訓】云:『晉平公出言而不當,師曠舉琴而撞之,跌衽宮壁。左右欲塗之,平公曰:「舍之,以此爲寡人失。」孔子聞之曰:「平公非不痛其體也,欲來諫者也。」』晉平公絕非明君,他之所以不罪師曠,是因爲提供諫言是師曠的職務行爲,即使他的行爲有些失禮,也仍然在制度允許範圍內。這也印證了言諫制度對於小說家之小說的重要影響。

當然,周代小說不局限於『士傳言,庶人謗』,還包括『百工諫』。邵公談言諫時提到過『百工諫』,師曠對晉悼公問時也引【夏書】『工執藝事以諫』爲說。『工執藝事以諫』其實就是『百工諫』,即所有服務於君主的『百工』都有言諫之責,這也是周代言諫制度的一部分。上面所說師曠之諫自然屬於『百工諫』的範圍。然而,『百工』並不限於師、瞍、瞽、蒙之流,也包括君主身邊的所有其他服務人員。【左傳·昭公九年】便載有晉膳宰屠蒯進諫的史實,可謂『工執藝事以諫』的實例。周代服侍天子的『百工』人數眾多,分工細緻。在周代『百工諫』中最出名的是樂官這個群體,而這個群體中言諫活動最活躍的除了大師,則數俳優。

在中國,君主使用俳優有悠久的歷史。據說西周成王便喜歡俳優,東周時期的俳優相當活躍。【韓非子】的記載證明俳優在周代尤其是在東周不僅爲君王所喜愛,而且能夠參與政教活動。俳優的政教活動主要是進行優諫,【史記·滑稽列傳】載有優孟、優旃向君主或公卿進諫的事例。他們的諫言多爲『偶語』即『偶俗語』,這些『偶俗語』後來也被稱作『俳語』,體現了俳優的基本語體風格。俳優雖有不同類型,但都是『百工』之列,被納入周代言諫制度之中,他們自然是可以參與政教活動和進行言諫的。

周代小說是隨著『百工諫』的制度建設而逐步發展起來的,其成熟形態出現在春秋後期,故早期小說帶有春秋後期的時代特徵,它植根於世守其職的周代王官文化傳統,受到言諫制度的激勵和影響,在注重生活化和娛樂性的同時,仍然將政教功能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其作者以『百工』爲主,大師和俳優是他們的主要代表,師曠則可視爲古小說家之祖,而俳語、偶俗語則是小說的典型語言。周代史書和子書中掩藏有一批小說的成員,【逸周書】【左傳】【國語】【莊子】【韓非子】【呂氏春秋】等所載小說甚夥,西漢劉安的【淮南子】和劉向的【新序】【說苑】中的許多篇章,江蘇連雲港尹灣西漢墓出土簡書【神烏傅(賦)】、湖南長沙馬王堆西漢墓出土帛書【相馬經】、北京大學收藏漢簡【妄稽】等,應該都是它們的後代。

    (作者:王齊洲 系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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