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理論與治未病思想指導膏滋方運用

隨着膏滋方在臨床上逐漸推廣應用，膏滋方治療慢性病、調治亞健康的功效已經逐步被認同。然而，作為治未病非常重要的方法之一，膏滋方冬藏精思想以及治未病內涵如何在處方思路中得到體現，在普遍意義上尚處於不被熟知和了解的階段。筆者通過多年實踐以及跟師龍砂醫學流派代表性傳承人顧植山教授臨證，對運氣理論與治未病思想指導膏滋方臨床應用略有感悟。近日，因追訪服用膏滋方患者療效，發現有位患者已近五年未復發。隨着斗轉星移，運氣更迭，當年看不懂的方子，今天回顧品味起來忍不住讚嘆天人合一力量之神奇與中醫治未病思想之高超。在此分享顧植山的一則典型案例，以饗讀者。

【案例介紹】

患者，女，丁未年生人，於2011年10月28日初診。

患者每至秋冬之交無明顯誘因發生刺激性乾咳，無痰，往往因咽癢氣沖而發生陣咳無法停止，氣促而欲嘔。每於講話過多或者夜間三點左右咳醒，且症狀表現最重。病史約6年余，每年發生約持續2個月左右。既往常以小柴胡類製劑加減可緩解。本次發生服用柴胡類、清肺潤燥類方劑均無以緩解。月事常年提前。近半年，月事提前而量多如崩。多夢，飲食、小便正常，大便不調，時而便秘、時而腹瀉。舌質偏紅，舌苔薄黃膩。兩尺沉細，右寸浮大弦。理化檢查：排除呼吸道炎症及肺癌，診為氣道壓力高、慢性胃炎、輕度貧血症。激素水平正常。

時值辛卯年五之氣，顧植山予以秋膏處方如下：阿膠（烊化）125克，龜甲膠（酒燉）78克，菟絲子（鹽水炒）150克，大紅棗（去皮核碎）120克，紫檀末（後下）30克，鹿茸（另酒燉）30克，北五味100克，炮附子40克，鹽巴戟120克，山萸肉100克，炙紫菀100克，熟地黃100克，厚杜仲100克，麥冬100克，天冬100克，飴糖500克，文冰300克收膏。

二診（2011年12月26日）：經服秋膏後，患者月事已趨正常，咳嗽氣促之症未有發生，舌苔亦淨，唯脈重取仍乏力，右寸亦還浮大，金氣未能盡收斂之功。冬膏擬益腎斂金，來年發生之際，更宜滋水涵木，強土製風，預作綢繆。

處方：阿膠（烊化）125克，龜甲膠（酒燉）78克，鹽菟絲子150克，大紅棗（去皮核碎）120克，肉桂末（兌入）30克，花旗參（另燉）100克，北五味100克，干生地200克，熟附片40克，鹿角霜100克，厚杜仲100克，山萸肉100克，鹽巴戟120克，懷山藥200克，天冬120克，麥冬100克，炙遠志100克，全當歸100克，粉丹皮45克，地骨皮200克，炒杭芍120克，茯苓120克，炒知母45克，炒黃柏30克，女貞子120克，旱蓮草200克，白朮150克，制首烏200克，白蒺藜150克，北沙參150克，枸杞100克，炙桑皮120克，飴糖500克，文冰300克收膏。

隨訪發現服用冬膏並未有上火症狀，咳嗽氣促及月事已調，諸症皆減。自辛卯年（2011年）至丙申年（2016年）未再發作。

【分析與體會】

2011辛卯年，歲水不及，陽明燥金司天，少陰君火在泉，金火合德，多陽少陰之年。再來看患者體質傾向。患者生於丁未年，天干符號為丁，為木運不及之年。可見患者體質兼具弱木與金氣偏旺兩種因素，使得金木關係嚴重失調。因此患者體質兼具『少角』與『判商』，易出現木、土、金病機變化。

患者金木失調的體質遇到涸流之際藏令不舉、焰浮川澤的情況，就引發了嚴重的氣機升降失常表現。辛卯五之氣，右寸反浮弦大，金令不行，『判商』當道，弱木來復，氣上沖胸而見咳嗽連連，頻頻欲嘔。證似肝胃之氣上逆，實則蘊含弱木引發『化氣乃揚』之機，故見月事頻頻，量多如崩。此種崩漏，非固攝無力，實乃焰火內灼、收斂無權。既往以柴胡劑奏效，是對患者體質偏差有一定糾正。但遇到水運不足之年，情形自然不同。又見兩尺沉細，實乃辛卯年五之氣天象之反映。寸脈大，舌紅苔薄黃膩，為藏令不舉、焰浮川澤、相火浮越之象。通過分析本案，可知核心病機為：金令不行、化氣過揚、相火浮越。法宜治以咸寒，佐以甘苦，以酸收之，以苦發之。

本案冬膏以辛卯年天干方五味子湯加地支方審平湯合方，酌加咸涼辛苦助金之品，巧妙地把握天-人-邪及時空的動態關係，共湊滋水涵木、扶土抑木之效。雖無大量止咳、止血對症治療之品，然在動態整體觀下結合天機、病機、時機系統處方，諸症皆減。辛卯之歲，陽明司天，少陰在泉。病機要點為水運不足，金燥火烈。繆問關於陳無擇的五味子湯的方解謂：『六辛年歲水不足，濕乃大行。然陽明燥金司天，淡滲利濕則傷陰，風藥勝濕益耗氣，二者均犯虛虛之戒。辛年主病，腹滿，身重，寒瘍，足痿，浮腫……腎中之陽弱，少火升華乏權，則濡瀉。肌肉失於溫煦，濕着而不流，入氣分則為身重，入血分則為寒瘍。腎中之陰弱，則痿痛而煩冤。』審平湯以『咸以抑火，辛苦助金』為原則組方，處處體現治未病思想。

冬令膏滋方是以藏精化氣為主旨。但是，不同干支年的『藏』法是不一樣的，這就需要在運氣理論指導下把『冬藏精』思想和『治未病』思想有機地結合起來。筆者注意到，本案時值冬令，附子用量與秋令時相同而並無增大。若從秋膏飲片總量與冬膏飲片總量比較來看，附子用量幾乎減半。為什麼水運不足之年附子用量反而不大？深入思考辛卯年末與來年壬辰年初之氣的運氣特點，發現顧植山膏方立法用意乃在於陰中求陽以滋水涵木，溫煦腎水而無發生之紀年初風火相煽『病溫』之虞，精妙地將龍砂膏滋方治未病思想在理、法、方、藥各個層面展開。

陰陽開合，樞機為要。化氣過揚則收令過早，若金不能降，水不能藏，則生發必然無源。冬藏精如何藏？必先歲氣，勿伐天和。判商當道不宜強降，而要調整樞機之位。遇金燥火烈之時，必引火歸元，立法為『咸以抑火，辛苦助金』。若苦寒相加，必傷陰留濕，形成伏邪，而成下工之醫源性、藥源性損害。

(文中所載處方、治法請在醫師指導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