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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維啟發] 學人解讀蘇軾以俗爲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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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受學 發表於 2016-8-19 10:23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江西詩派領袖黃庭堅曾說:『蓋以俗爲雅,以故爲新,百戰百勝,如孫吳之兵,棘端可以破鏃,如甘蠅飛衛之射,此詩人之奇也。』(【再次韻並引】)南宋初年,葛立方在【韻語陽秋】卷三引述此說,後來成爲江西詩派重要的詩學理論。然而此說實出自蘇軾,他於熙寧八年(1075)【題柳子厚詩二首】云:『詩須要有爲而作,用事當以故爲新,以俗爲雅。好奇務新,乃詩之病。』可見,『以故爲新,以俗爲雅』是蘇軾論詩之語,但詩學史自來對此忽略了。我們如果比較蘇軾與黃庭堅詩的書寫特點,則不難見到蘇軾詩是以俗爲雅見長,黃庭堅詩則以故爲新取勝。

蘇軾曾對一位詩僧談詩法時說:『衝口出常言,法度去前軌。人言非妙處,妙處在於是。』(【竹坡詩話】)衝口而出的『常言』實爲日常生活中人們使用的口語或通俗的語言。蘇軾認爲使用常言,遵循藝術法度,此即是詩歌創作的奧秘所在。這補足了他對『以俗爲雅』的解釋。

中國古典詩體的藝術形式發展至宋代已出現明顯的雅正傾向,蘇軾提出『以俗爲雅』非常有助於詩藝的創新和宋詩特色的形成,這意味著對唐詩所建立的範式的破壞。北宋後期詩壇即有詩人發現並高度肯定了蘇軾以俗爲雅的藝術傾向。朱弁【風月堂詩話】載:

(參寥)嘗與客評詩。客曰:『世間故實小說,有可以入詩者,有不可以入詩者,惟東坡全不揀擇,入手使用。如街談巷說、鄙里之言,一經坡手,似神仙點瓦礫爲黃金,自有妙處。』參寥曰:『老坡牙頰間別有一副爐鞲也,他人豈可學耶?』

釋道潛(參寥子)是蘇軾的友人,他認爲使用世間俗語以至街談巷說入詩,只有蘇軾能夠熔鑄,以俗爲雅;這不是一般詩人可以做到的。我們縱觀蘇軾的詩作,他在創作實踐中確實以此爲創新,成功地實現了以俗爲雅的詩學宗旨。

以日常口語入詩,使詩歌通俗自然,極爲流暢,這是蘇詩中常見的。蘇軾【題沈君琴】云:『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此詩通俗易解。【洗兒戲作】云:『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此乃戲語,以常言寫來,更具自我嘲諷意義。蘇軾晚年在惠州謫所,作【白鶴峰新居欲成,夜過西鄰翟秀才二首】,其一云:

林行婆家初閉戶,翟夫子舍尚留關。連娟缺月黃昏後,縹緲新居紫翠間。系悶豈無羅帶水,割愁還有劍鋩山。中原北望無歸日,鄰火村舂自往還。

詩的首兩句是衝口而出的常言,敘述凡庸生活細事,但詩意的發展出人意料,深刻地表現了貶謫於嶺南的痛苦心情。此是以常言與典雅詩意結合的範例。此外如『千人耕種萬人食,一年辛苦一春閒』(【和子由蠶市】),『使我有名全是酒,從他作病且忘憂』(【六月七日泊金陵,阻風,得鐘山泉公書,寄詩】),『我似老牛鞭不動,雨滑泥深四蹄重』(【過於海舶,得邁寄書酒,作詩遠和之,皆粲然可觀子】),當我們細品這些以通俗常言寫的詩句,它們雖然淺俗,卻有很深的人生意義。

在詩史上以通俗明白的常言入詩並不足奇,而以俗事、俗物入詩則是蘇軾的大膽嘗試。蘇詩【湯村開運鹽河雨中督役】表現蘇軾在杭州任時對雨中服勞役的民眾的深深同情,詩有云:『鹽事星火急,誰能恤農耕。薨薨曉鼓動,萬指羅溝坑。天雨助官政,泫然淋衣纓。人如鴨與豬,投泥相濺驚。下馬荒堤上,四顧但湖泓。線路不容足,又與牛羊爭。』蘇軾自述:『言百姓勞苦不易,天雨又助官政之勞民,轉致百姓疲弊,役人在泥水中辛苦,無異鴨與豬。又言某亦在泥中,與牛羊爭路而行,若歸田豈至此哉!』(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詩中所描述的民眾在泥水裡勞動如鴨與豬之投泥,長官與牛羊在狹道上爭路,這皆是不雅的粗劣的俗事。此外如【秧馬歌】詠插秧農具:『我有桐馬手自提,頭尻軒昂腹肋低。背如覆瓦去角圭,以我兩足爲四蹄。』【除夕訪子野吃燒竽戲作】:『松風溜溜作春寒,伴我飢腸響夜闌。牛糞火中燒芋子,山人更吃懶殘殘。』以上詩中的『兩足四蹄』『牛糞燒芋』『懶殘』等意象皆是極不雅的和極不美的粗惡事物,但蘇軾卻使用了這些意象。

在蘇詩中我們易於見到方言土語或戲言的使用,若非作者加以自注或時人的說明,我們便難了解它們的含義。周紫芝記述:『東坡在黃州時,嘗赴何秀才會,食油果甚酥。因問主人,此名爲何。主人對以無名。東坡又問爲甚酥,坐客皆曰:「是可以爲名矣。」又潘長官以東坡不能飲,每爲設醴,坡笑曰:「此必錯著水也。」他日忽思油果,作小詩求之云:「野飲花前萬事無,腰間惟系一葫蘆。已傾潘子錯著水,更覓君家爲甚酥。」』(【竹坡詩話】)『錯著水』與『爲甚酥』是蘇軾一時的戲言,竟以入詩。王直方記述:『顧子敦有顧屠之號,以其肥偉也。故東坡【送子敦奉使河朔詩】云:「我友顧子敦,軀膽多雄偉。便便十圍腹,不但貯經史。」又云:「磨刀向豬羊,釃酒會鄰里。」至於云「平生批敕手」,亦皆用屠家語也。』(【苕溪漁隱叢話】)詩中『磨刀向豬羊』和『批敕手』皆是當時屠宰行業的行業語,蘇軾以之與友人相戲。

蘇門的陳師道在【後山詩話】中記述:『熙寧初,有人自常調上書,迎合宰相意,遂丞御史。蘇長公戲之曰:「有甚意頭求富貴,沒些巴鼻使奸邪。」「有甚意頭」「沒些巴鼻」皆俗語也。』『意頭』意爲心意,『巴鼻』意爲來由:它們皆是宋時方言俗語。此外如『詩句對君難出手』(【李頎秀才善畫山,以兩軸見寄,仍有詩,次韻答之】),句中『出手』爲賣出或脫手之意。『廚中蒸粟堆飯瓮,大杓取便酸生涎』(【和蔣夔寄茶】),作者自註:『山東喜食粟飯,飲酸醬。』又山東人埋肉於飯下而食,謂之飯瓮。『連車載酒來,不飲外酒嫌其村』(【答王鞏】),『村』爲宋人俗語,爲粗俗之意。『不怕飛蚊如立豹』(【次韻孫秘丞見贈】),作者自註:『湖州多蚊蚋,豹腳尤毒。』豹腳乃一種蚊子。『溪邊布穀兒,勸我脫破袴』(【五禽言】其二),作者自註:『土人謂布穀爲脫卻破袴。』『毛空暗春澤,針水聞好語』(【東坡八首】其四),作者自註:『蜀人謂細雨爲雨毛。稻初生時,農夫相語稻針出矣。』蘇詩使用民間方言土語及戲語入詩,這是詩史上出現的很奇特的現象。

蘇軾使用生活中通俗的常言,使用俗事俗物,以及使用方言土語和戲語的例子,皆可說明蘇軾在詩歌創作中存在以俗爲雅的藝術傾向。這些詩句雖然俗氣,甚至粗俗,但我們了解其寫作的具體環境和所表達的詩意之後,則可見到在俗的表象之後有一種宋人的風雅情趣。此種情形並非蘇詩的個別現象,我們還可在蘇軾許多博雅深奧的詩篇里見到某些粗俗的意象。如蘇軾通判杭州時作的五古長篇【監試呈諸試官】之第一段:『我本山中人,苦寒盜寸廩。文辭雖少作,勉強非天稟。既得旋廢忘,懶惰今十稔。麻衣如再著,墨水真可飲。每聞科詔下,白汗如流瀋。』詩甚典雅,又具自嘲,如『麻衣』『墨水』兩句似俗語而實有出處,而『白汗』則是俗語。

以俗爲雅是蘇軾詩的基本的藝術傾向。南宋後期嚴羽在【滄浪詩話·詩辨》裡指責蘇軾、黃庭堅及江西派詩人以文字爲詩,以才學爲詩和以議論爲詩,認爲這是詩弊,有違詩體之特性。蘇軾和黃庭堅與唐代詩人比較,他們確實存在以文字、才學和議論爲詩的現象,而且較爲嚴重,造成他們作品的博雅艱深的特點。自嚴羽批評之後,這成爲後世詩學家攻擊與否定宋詩的重要理論依據,並展開長期的唐宋詩優劣之爭。然而嚴羽以來之論詩者都忽視了蘇軾、黃庭堅及江西派詩人存在的以俗爲雅的藝術傾向,以及在此風的影響下出現的許多通俗的白話詩。因此由蘇軾開啟的以俗爲雅的藝術傾向,很值得我們關注,並應引起我們對宋詩藝術特徵的重新認識與評價。

(張承鳳,作者單位:重慶第二師範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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