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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古書畫修復師 修【清明上河圖】 想像不到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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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強 發表於 2016-3-30 08:35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故宮古書畫修復師 修【清明上河圖】 想像不到的苦

故宮古書畫修復師 修【清明上河圖】 想像不到的苦

修復古畫時的徐建華。

古書畫修復,是個磨工夫的手藝。

徐建華在故宮待了42個年頭,屋外那條狹長安靜、紅牆高起的甬道,他走了42年。這輩子,他只安安靜靜地做了一件事,就是在這裏修復宮裏上上下下的書畫文物:上到一墨千金的國寶【遊春圖】,下到乾隆花園的一張貼落。

干一行就是一行,就是拿來張衛生紙,也得把它裱好嘍。

在這個拼速度的年代裏,他依舊按照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和這座偌大的紫禁城一起,安靜地守在這裏。

1 師傅的背影

最近,一部名叫【我在故宮修文物】的紀錄片火了,可主角之一的徐建華走在路上,並沒有人認出他來。這位65歲的老人覺得,故宮和這些手藝才應該被記住,而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

他出現在紀錄片的第三集裏,面容微腴、頭髮花白,格子上衣外面套了一件舊襯衫。因為母親是旗人,他說起北京話來圓潤透亮,京韻京腔。鏡頭前,他拿着鬃刷,唰唰唰地往畫上灑水,嘴裏叮囑着動作要領。徐建華是裱畫科裏年齡最長、資歷最老的修復師,給作品接補顏色時,鏡頭裏滿是他握着毛筆、細紋密佈的手部特寫。

5年前,幹了一輩子文物修復的徐建華正式退休,但裱畫室裏徒弟多、師傅少,院裏請他回來工作,他就每天擠一個小時的公交仍來上班。

這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樣,8點前就到了單位,從神武門的存車處騎上車,一路經過修葺一新的建福宮和四角掛龍的雨花閣,七轉八繞到了辦公室。裱畫室的小院,位於慈寧宮的後身,是清代老太后頤養天年的地方,如今,成為整座故宮唯一有門禁的部門。

屋裏,一張寬大挺實、披麻掛灰的紅漆裱畫案前,徐建華喝足了茶,戴上老花鏡,細細觀瞧上面的幾幅隔扇。那是他這幾天留給徒弟高翔的作業。此刻,幾幅乾隆花園裏臣字款的隔扇畫頁,已經修復如初。

晨暉時分,東面的陽光透過窗格斜射進來,一棱一棱地鋪在地上,也掛在他雪白的頭髮上。

在故宮工作了42年,徐建華記不清他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清晨。一代一代,師傅傳給徒弟,徒弟又變成師傅。

雖然世世相傳,然而裱畫技藝的起源時間,至今仍不可考。不過,從唐代張彥遠【歷代名畫記】中可以判斷,這項手藝在晉朝就已存在,迄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歷史,再加上故宮的六百來年歷史呢?徐建華說,這份兒分量來得厚重。

沉甸甸的回憶是從師傅們的記憶開始的

1954年,老師傅們是院裏從上海、南京、北京請來的,都是大鑑定家張珩、鄭振鐸跟徐邦達親自推薦,解放前,他們就已經非常有名了。那一年,徐建華3歲,正值盛年的修復師們從五湖四海被請進故宮。這其中,就有蘇裱名家、後來成為徐建華師傅的楊文彬,還有古畫修復大家張耀選、孫承枝等人。

蘇裱,是裝裱派別中的一種,細膩淡雅,修舊如舊,主要流行於江南一帶。在清代,皇帝偏好這種裝裱方式。皇家藏畫,或送至南方裝裱,或請南人北上。所以,這次各地的裱畫師們進宮後,也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一間院子,南方人在前屋,北方人在後屋。前者水平高,主要負責修復一級文物,主修畫心、不管裝潢。

裱畫師們各個神通廣大,院裏的領導如獲至寶,不敢輕慢,即便是物資困難的年代,也堅持給他們發糖發蛋、發茶發煙,他們被叫做糖蛋幹部,工資拿得比院長還高。

然而,老天也給了他們九九八十一難。

上世紀50年代的北京,冬天極冷,手被凍得伸不直,再厚的棉衣也擋不住寒風。太和殿頂上一見白,人的手上就生凍瘡。南方師傅從小沒見過這陣仗,受不住的,就回去了。一同北上的蘇裱名家洪秋生,就因為凍得厲害,沒多久就申請調去安徽博物館了。

不過,讓他們更頭疼的,則是環境氣候變了,書畫裝裱上的規矩跟着也變了。徐建華回身指指身後的牆,說,修復中有一道工序叫上牆,意思是把修補好了的畫作貼到牆上,撐平晾乾。以前在南方,氣候濕潤,師傅多用木牆。但到了北方,氣候乾燥寒冷,就得改用紙牆了。兩種牆質的伸縮性,以及對紙產生的拉力差別都很大,一不留神,就容易撕裂畫心。

技藝早已熟稔於心的師傅們,進了故宮,不得不摸着石頭過河,重新來過。

徐建華搬來一本【中國書畫裝裱大全】,上面有一段講他師傅楊文彬修復米芾【苕溪詩卷】的始末。

1963年,這幅價值千金、頗具傳奇色彩、甚至牽連着一樁命案的國寶重器,輾轉到故宮時,已是四分五裂。領導看着它皺眉說,就請楊文彬先生主持修復工作吧。艱難的修復過程如今化作書上一個個複雜拗口的裝裱名詞。面對一堆從北宋年間流傳下來的碎紙片,楊文彬巧奪天工,拿出了一身的絕活兒,最終,順利使作品重現神采,全無破綻。

啟功、徐邦達、謝稚柳來了,都主動給我師傅遞煙。能在1949年以前靠書畫修復吃上飯,憑手藝站住腳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徐建華合上書,嘴角一揚。

當然老先生們也有自己的放鬆方式。那時師傅掙110元錢,相當於現在的好幾萬,家眷又不在北京,發了工資幹嘛去啊,幾位師傅一合計,乾脆下館子吧。

徐建華說,那時故宮外面有洋車,出門一招手,洋車!拉起來就走。負責京裱的張師傅是地道老北京,知道哪兒的館子好。點菜點菜!張師傅邊看菜譜邊招呼,這菜多少錢?才幾毛錢?幾分錢?好傢夥!這錢得花什麼時候去!

他描述得活靈活現,讓那些老先生的身影晃動眼前。

故宮古書畫修復師 修【清明上河圖】 想像不到的苦

故宮古書畫修復師 修【清明上河圖】 想像不到的苦

蘇裱在修復古畫過程中必不可少的馬蹄刀。

2 他成了第二代傳承人

1974年,第一次進故宮修復廠時,徐建華23歲。

來前,他花了一毛錢進故宮,問看殿大爺修復廠是幹嘛的,大爺說,是學技術的,年輕人都想來。

上世紀70年代物資緊缺,沒有工服,沒有套袖,進門只分給他一條圍裙。冬天,屋裏沒暖氣,取暖靠燒煤;門口也沒有門禁,幾十顆鎦金門釘裏有一個是機關,跟武俠電影裏似的,按下去門才會開。

因為在南京當過兵,徐建華聽得懂無錫話,這點特長,讓他成了楊文彬的徒弟。

見面的第一天,師傅對他說:既然干就好好干,這行苦,干好不容易。

這行苦?有多苦?在部隊當了5年空軍的他,心想這還能苦過當兵去?

隨後,他便趕上了楊文彬主持修復【清明上河圖】。

上一次修復【清明上河圖】,還是在明代。如今畫作已是佈滿灰塵,傷痕累累。徐建華說,整個修復過程,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楊師傅的樣子:連着好幾天都吃不下飯,煙一根接一根地抽。那個耗神費力的身影,讓他隱約明白了這行的苦。

不過,徐建華是家裏的老大,自幼扛苦。跟隨楊師傅前,他已跟着其他師傅上過半年大課,學下了徒弟的規矩禮數和基本技能。每天早上,不管師傅來不來,他都會把師傅的馬蹄刀磨得又快又亮;而備紙等書畫修復的基本活計,他也操持得老練麻利。

到了冬天,他還負責生火。下班前把報紙、煤球準備好,第二天不到7點就生上了爐子。燒到煤塊在爐膛裏燙起來,師傅來時,屋裏已是熱熱乎乎。

當徒弟,你就得處處用心。

第一次穿畫繩時,徐建華總穿錯,師傅啪地一掏就過來了,變戲法似的,可自己怎麼也沒看明白其中的訣竅。晚上下了班,他就騎車奔了住在小石橋胡同的師傅家。

楊師傅,這怎麼弄啊,我怎麼穿了好幾回還是不成啊?

楊師傅抽了口煙,笑着看他:你這個線團總擱自己懷裏待着就對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師傅一句話就道破了機關。這些訣竅抓住了,就是你的,抓不住就溜過去了。所以,老師傅們聊天時,他從不懈怠,常常是豎着耳朵站邊上聽。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就會講到漿糊的濃度,講到托紙的選擇,講到宋末明初多竹紙,因為朝廷都在產竹的南方,講到宋代的絹織得細密,所以破而不散

長時間的恭謹,換來師傅多年的經驗,更修煉了自己的悟性。

他們上午聊,下午我就按着師傅說的方法做,旁邊還有一個師傅沒走,也會問問他這麼做行不行。第二天一早,楊文彬進屋後,看見爐子生上了,茶沏好了,刀磨完了,筆備上了,再打開案子上的畫,發現下一道工序也做完了,就會衝着站在旁邊的徐建華點點頭,師傅覺得行,他也很高興。

慢慢地,徐建華從師傅那兒零存整取地掌握了各個朝代用紙特點和選紙方法,學會了各種裝裱格式,托綾子、打糨子、做立軸、做冊頁。三年出徒,一門不落。

老師傅們覺得小徐不錯,便把自己的好茶葉分給他喝。

1977年,院裏決定啟動【遊春圖】的修復工作。這次,主修仍是楊文彬,而助手成了徐建華。

他們面對的,是隋代著名畫家展子虔唯一的傳世作品。解放前,大收藏家張伯駒用了170兩黃金才換回它來。歷經了上千年的光陰,此時的【遊春圖】已喪失了昔日神采。

古書畫修復,講究洗揭補全四個步驟。洗,是指去除畫心上的污跡和霉斑,但處理不當,則會連顏色一同洗掉。【遊春圖】是近兩千年的重彩絹本的青綠山水,年久顏色失膠,更易掉色。所以上水淋洗前,要先用一定濃度的膠礬水輕刷在畫心正面,達到固色效果,一遍膠往往不夠,晾乾後用小絨布擦,掉色的話要再刷一遍。徐建華說,【遊春圖】絹薄,對膠的要求高,必須得小心翼翼,光上膠固色,他就前前後後刷了三遍。

而這才是破題,文章還在後頭呢。

把命紙、背紙都去掉,畫心背後露出的補條足有上千個。面對一堆傷痕累累的繃帶,留哪個,換哪個,他必須都在腦子裏記着。補條上有畫意,弄不好,小人的鼻子眼睛就沒了。全揭下來不行,拼不上去了。怎麼辦?揭一半潮一半,塗上糨子,把它貼回去,之後再貼另一半。 就這樣,如履薄冰,反反覆覆,補完之後,徐建華算了算,一共用去紙條七百多份。

浩大繁複、步步驚心的修復工程持續了半年,不知是不是隔了幾十年的緣故,他只說得雲淡風輕。

1978年高考時,北京大學考古繫到故宮招生,院裏推薦徐建華去。多少人打破了頭的機會放在他面前,他婉拒了。他說,去了出來當官,可自己的手藝就斷了。

為什麼老師傅喜歡我,因為我沒有別的心,一心想幹這個。

故宮的古書畫修復技藝,徐建華,成了第二代傳承人。

故宮古書畫修復師 修【清明上河圖】 想像不到的苦

故宮古書畫修復師 修【清明上河圖】 想像不到的苦

徐建華說裝裱的人大都腿不好,因為總得站着。

3 守護與傳承

學生高翔剛來故宮那陣兒,總往武英殿跑。她趴在展櫃前,盯着師傅徐建華修復的那幅徐渭的【竹墨圖】,怎麼也看不出破綻。徐渭的畫是沒骨技法,十分難修,可高翔愣是使勁看都沒看出來。

徐建華說,想干好這一行,說來說去,就是經驗多不多。看得多,幹得多,熟了才能生巧。

2003年,江陰市一棟民國初年的西洋小樓裏,發現了4個神龕,正面雕着雙龍,四周嵌滿蝙蝠和牡丹。就在拆遷工人不小心把這些神龕打碎時,4份神秘的捲軸應聲落地,由於破損嚴重,它們被緊急送往故宮修復。

隨着捲軸徐徐展開,徐建華和修復部的同事發現這是四份清代誥命書,用藍、紫、黑、紅、白五種顏色的麻絲製成,是光緒皇帝親自頒發給江陰官員的文書。

文物價值上,它們遠不及這裏曾經修復的【清明上河圖】【五牛圖】,但徐建華總會想起師傅楊文彬的那句話:書畫勿論價格都要同等對待,就像醫生看病不論窮富,醫德最重要。

4份文書中的3份還好,原絹尚全,只需對畫心略作修補即可。而那份【章潤華之父母誥命】則着實給大伙兒出了個難題:原先長240厘米、寬30厘米的畫絹,如今只剩下個巴掌大的殘片,所有的部分都需要重新補齊。

放在早先,老師傅們會去庫房找一些清宮藏絹作為修復材料。然而,從上世紀70年代末起,那些老年間的紙絹開始被定為文物,一打報告,說不讓用了,沒有材料,於是許多問題都得重新摸索。

他們眼前的這件誥命殘片是光緒年間的稀薄絹。老材料,不讓用;新材料,買不着。到底怎麼辦?最終,徐建華決定帶着同事改造現有補絹。有個成語叫抽絲剝繭,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把絹絲從補絹上一點一點抽調,把它變稀薄。

他們先找出的是絹絲和織造方法類似的仿古畫絹,接着按照殘片絹絲的密度,一根根抽取經緯絹絲,經過反覆比對,達到了和原絹最大程度的相似效果。

最終,在經歷託命紙、染色、上牆、包邊、再上牆、砑光、加米貼、地杆、軸頭、別子等步驟後,原本殘缺不全的誥命殘片,被修舊如舊地復原成和其它3份誥命文書大小、形制都一樣的作品。

至今可以看到當年的這樣幾張照片:同一塊畫絹上,左邊是細密緊實的新絹,右邊是絲縷分明的稀薄絹;而在一張鋪滿捲軸的畫案前,是徐建華眯着眼專注修補的身影。

他說,書畫修復,既不能不管不顧亂逞能,也不能縮手縮腳,是個膽大心細的活兒。

幾十年來,徐建華始終守着這點匠人對技藝的初心和感悟,在這方紫禁城裏的僻靜小院,貼貼補補,描描畫畫。

被溥儀帶出宮的【湘江小景圖】重返故宮時,畫心碎成米粒那麼大,他和同事光拼對就花了六七個月;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他守着裱畫室裏的文物,兩個月沒回家;十年動亂結束以後,他同時忙乎7個展覽,一下累得急性胃出血;而幾年前,新疆出土一雙紙靴,他又搭飛機倒大巴地去高昌古城,幫人家做鞋紙揭秘。

在他大半輩子修復的作品中,有展子虔的【遊春圖】、韓滉的【五牛圖】、文徵明的泥金【蘭亭修契圖】、趙孟頫的【百馬圖】、文彭的草書【千字文】、林良的【雪景雙雉圖】、解縉的【七方詩】、馬和之的【唐風圖】、張桂珪的【神龜圖】、王原祁的【晴山疊翠】等幾十件珍貴文物。2000年,他還承擔了國家文物局書畫裝裱質量的影響因素及其影響機制的研究工作,一年後,又帶領同事共同完成了故宮博物院年度課題清代書畫裝潢研究。

2012年,新一批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名單公佈,古字畫裝裱修復技藝一欄中,寫的正是他的名字:徐建華。

紫禁城裏,大家叫他徐老師,紫禁城外,大家叫他專家。人們信任他的技藝,也信任他的眼光。

一天,故宮前副院長楊新找到他,興致勃勃地問:有這麼一件事我跟你說說,我前幾天在別人手裏發現一張東西,是張舊畫,元代的,上邊有好多摺痕。你給斷斷?

徐建華想了想,說:那摺痕規律嗎?

規律,都跟筷子似的那麼長、那麼寬。

可能不真,徐建華笑笑,那摺痕是用機器壓出來的,所以長寬都一邊齊。

也有拿着畫直接去他家拜訪的。徐建華哭笑不得地說:說是讓我裝裱,可一進門就問我,徐老師,您看這幅畫是不是故宮的,是不是宮裏原裝的?結果我說完後,人家就拿着畫走了。第二天我才醒過昧兒來,合着裝裱是假,就想聽聽這是不是真畫啊。

雖然周圍有盛情邀請,也有虛晃一槍,但不管怎樣,徐建華心裏還是挺高興在過去,好的修復師都得會書畫鑑定,對文物格式、工具材料、裝裱技術和歷代書畫的作偽方法有些研究的,才敢張口。

如今,徐建華有一個還沒成型的計劃,他想和幾位同事一起,跟院裏申請拍一部紀錄片。不是【我在故宮修文物】那種,他說,想把以前的裝裱格式,詳詳細細地錄製下來,手卷、冊頁、南北方不同裝裱形式的區別、材料的使用等等。

早晚有干不動的一天,那時就真得退休嘍。徐建華笑笑,把自行車存在車棚,空身兒往故宮外走。

穿過神武門,仍是那座車輛來來往往,人群川流不息的城。他轉身上了109路。上車前,他說:咱就希望身上這點手藝,能夠更久遠地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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