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琴：法治的英國經驗

編者按：現代政治的一個重要特質是法治政治，法治是世界各國走向富強的必經道路。在過去的近400年裏，伴隨一個個大國崛起，法治之花逐漸開遍了世界的各個角落。學習、借鑑國外在法治建設方面的經驗，有助於我們更好更全面地推進法治建設。從本期起，學習時報將推出關於國外法治建設經驗的系列文章，希望對讀者有所幫助

　　眾所周知，英國法是普通法系的主要代表，令英國這個不列顛小小島國舉世矚目的是它悠久的、影響深遠的法治文明，英國正是以現代法治文明發源地的身份屹立於世界。

基本的法治觀念
　　法治觀念是隨着法律的發展，不斷演化形成。英國的法治觀念代表了英國人對法治的基本理解，也深刻地影響了英國法治的發展。同時，這些法治觀念還影響了世界其他國家的現代法治觀念的形成。
　　第一，法律至上。法律至上是普通法最核心的精神。龐德曾指出：以歷史角度考察，這一基本理念早已蘊含於日耳曼法；以哲學角度考查，這一原則起源於統治者們應依規範而不是專斷、應依理性而不是主觀臆斷來實施統治行為的理論。在英國古老的習慣法中早已滲透着法是神聖的習慣、法是神聖的傳統的觀念，因為法是被宣示出來而不是被制定出來的，習慣法先於國家、國王而產生，所以國王（權力）在法律之下。在以後的針對王權的鬥爭中，法律至上的觀念得以確立和鞏固。在英國，法律至上也是議會主權這一憲法原則的體現。法律至上即法律具有至高無上的尊嚴，代表了英國人基本的法律理念和對法律的尊重與信仰。
　　第二，平等對待。平等對待即法律平等地對待所有的人，在法律上，公民有獲得平等保護的權利，並有權通過控訴制度請求法院排除現實的侵害，即所有人都享有司法上的平等。平等對待自然也指法律平等地對待公民和政府，即使是政府，也不得享有不必要的特權和豁免權。正因為把大陸法系的行政法誤解為保護了行政機關的特權，從而導致英國人長期不承認行政法的存在，英國人對平等的珍視可見一斑。
　　第三，程序正義。指程序的正義或正當的程序。在英國，法律程序具有特殊地位，救濟先於權利的程序中心主義使得程序比結果更加重要。這就導致了在英國，程序法始終處於法律的中心，絕對地超越了實體法的地位。

法律體系和制度的特色
　　英國法的特點既典型地代表了普通法系國家的法律體系和法律制度的特點，也體現了自己的特色。擇其要者概括為以下幾點。
　　第一，注重經驗和實際應用。英國人信奉法的生命在於經驗。相比於法律的終極追求，英國法更重視應用具體程序和規則解決當事人的糾紛。
　　第二，救濟型法律體系。英國法注重事後救濟，只有程序的路徑才能獲得救濟，而法律的實體內容在進入程序後才能具體地確定。即英國法不是預先以實體規則界定人們的權利義務，而是規定如何通過程序解決當事人的糾紛或提供有效救濟。
　　第三，不成文憲法。如果說，英國人強調法的生命在於經驗，那麼英國憲法的發展本身就是經驗的結晶。不成文的特徵，使得其憲法更加易於發展和適應社會的需要。
　　第四，司法獨立和法官造法。1689年英國議會頒佈【權利法案】，宣佈國王不得中止法律的實施，取消了國王用以干涉司法獨立的法律豁免權和中止權。1701年議會頒佈【王位繼承法】，規定法官只要品行端正便可終生任職、法官薪俸從公共財政支付。法官獨立的確立宣告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現代法治國家的誕生。1854年，議會又通過立法規定了遵循先例的原則，從此，英國的法律制度不斷由法官通過判例進行發展，法律創製權使得法官具有了獨特的法律地位。
　　第五，對抗式訴訟。在英國頗具特色的對抗式訴訟中，原告和被告是訴訟活動的中心，法官並不主動詢問當事人，只起居間裁決的作用，由雙方當事人積極陳述事實、交叉詢問和進行法庭辯論，律師的作用就顯得至關重要，因而在英國律師的社會地位也就很高。

法治轉型和發展的路徑
　　勒內·達維德曾說，英國法是一個開放體系，它具有可用以解決各種問題的方法。這句話經典地指出了英國法治發展的漫長、複雜的漸進變革模式。世界歷史上，英國是最早完成工業革命、最早實現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國家，19世紀30年代，隨着工業革命的完成，作為資本主義經濟制度對法治的要求，英國法開始逐漸變革，開啟了法治現代化的轉型進程。
　　19世紀30年代到20世紀初，英國首先進行改革的是法院體系和司法制度，建立新型的地方法院體系、創建高等法院體系、設立由上訴法院和高等法院組成的最高法院。1875年實施的【司法法】規定，把舊有的普通法院和衡平法院兩個系統合併，法院可以同時適用普通法和衡平法，並確定了衡平法優先的原則。1854年頒佈的【國會法】肯定了判例的作用，確立了遵循先例的原則。英國還通過一系列立法簡化了訴訟程序。其次，英國出台了大量滿足當時社會需要的制定法，以彌補判例法的不足，強化了社會立法。再次，結合新法律的出台，進行了以議會選舉改革為核心的政治民主化改革運動，促進了現代民主代議制的形成，也使得議會下院取得主導地位，並可以控制立法權，推動了議會立法的發展。最後，通過改革政府，建立了現代政府的組織架構和運作模式，也建立了行政法制。20世紀以來，英國不斷地進行立法調整以應對現代化進程中的新問題，法治現代化也隨之得以進一步發展。一是選舉制度進一步改革，到20世紀70年代末，英國已經基本確立了普遍、平等、公正的選舉制度。二是制定和施行了貿易保護制度。三是通過一系列社會福利立法，建立了社會保障法律體系。四是國有化法的頒行促進了經濟法的發展。加入歐共體後，英國的法律隨之進行了調整，以維護主權，保護本國利益。
　　綜上，英國法治現代化的模式是經驗主義的法治現代化模式，英國人走過的是一條漸進改良的內生型法治發展道路。英國法治的演變、發展是尊重傳統的經驗理性化過程，也是代表人類智識上共性的合理性法治資源借鑑的過程。

法治及德治都離不開道統這個基礎，否則就會變質為宗教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