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錯用『一襲』

  : 羊城晚報

說文
    □馬斗全
    張愛玲的散文【天才夢】，不知贏得了多少讀者的喜愛。人們最為津津樂道的是結尾一句：『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上面爬滿了虱子。』欣賞或引用這句話的文章更是鋪天蓋地。張愛玲這句話其實為病句，『一襲』一詞用錯了。
    襲，用於成套的衣服，見各種權威辭書。常用的【現代漢語詞典】，也有明確的解釋。一襲，即一套衣服，指上下兩件。古代文獻中多有『賜衣一襲』的記載。
    顏師古注【漢書】『賜衣一襲』曰：『一襲，上下皆具也，今人呼為一副也。』【史記・趙世家】有『賜相國衣二襲』之說，那是指單、復兩套衣服。【明史・禮志】有『賜祭酒、司業絲羅衣各二襲』的記載，指一套絲衣、一套羅衣。
    可知，單獨一件衫子、一條褲子，是不能稱『一襲』的。對於一件袍子，也不能稱『一襲』。此應為漢語常識。
    大概由於張愛玲的誤用，導致如今許多人也跟着錯用。看看那些大報文章，『一襲白衫』、『一襲短裙』、『一襲披肩』、『一襲披紗』、『一襲圍巾』、『一襲領帶』、『一襲黑紗』，甚至還有『一襲長發』、『一襲月光』等用法。
    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還有『一襲頭盔』、『一襲白丁』、『一襲棺材』之類用法。如果通過搜尋引擎搜索一下，就會發現更多更離奇的『一襲』。當今中國，幾乎什麼都可以稱為『一襲』了。
    又曾見『魯迅筆下一襲破衫的孔乙己』之類說法，魯迅先生是斷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的，【孔乙己】中只說孔乙己穿『長衫』而無『一襲』二字。
    張愛玲寫那篇文章時，才19歲，還是一個雖有才氣但讀書尚不很多的小青年。錯用一個詞語，本也正常。那篇文章是【西風】雜誌的徵文賽作品，雜誌社編輯沒有看出而為張愛玲改正，就有些奇怪和不好原諒了。
    現今許多人，尤其是編輯、教師甚至作家、學者等，也糊裏糊塗錯用，便不能不說是漢語的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