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微索隱』今釋

  來源: 中醫藥報

　　『探微索隱』已成為人們普遍追求的重要研究思路與方法，如中西醫病證結合診斷、宏觀辨證與微觀辨證相結合，可提高對『無症可辨』、『隱潛證』等的辨證診斷能力和水平，為科學認識『有病無證』或為證的早期診斷等，創造了新的思路、方法。
　　『有病無證』激發了中西醫結合研究『微觀辨證』的思路與方法，並在中西醫結合研究的基礎上，發微闡隱，提出『隱潛證』新概念及隱潛證的辨證診斷思路方法（微觀辨證），體現了中西醫結合思維的創新性。
　　『探微索隱』一詞，出自於唐代中醫大家王冰（約公元690~770年，號啟玄子）撰【重廣補註黃帝內經素問序】，該序中有云『然刻意研精，探微索隱，或識契真要，則目牛無全，故動則有成，猶鬼神幽贊，而命世奇傑，時時間出焉。』這一論述，強調了對【黃帝內經素問】『刻意研精，探微索隱』的重要意義。他告訴人們：只有對中醫學經典著作專心致志地研究，並能努力探究其深奧的道理和隱秘的事跡，才能真正認識和把握其精髓和要領；用其指導臨床實踐則可使診療技術精進熟練，醫學活動取得成功。如此一來，為醫學發展做出貢獻的傑出人才，就會不斷出現。
　　此處，『探微索隱』乃王冰精研【黃帝內經素問】，探驪得珠之真知卓見，是王冰頗有獨見性、啟發性和代表性的一種思想觀點和方法論認識，指出了加強中醫學『探微索隱』研究的必要和方向。深入研究他的這一學術思想和方法論具有深刻的歷史和現實意義。筆者謹試探性釋義或解讀如下，供學界討論。
　　『探微索隱』釋義
　　對任何一個概念和判斷原義的解釋，總是運用一定的方法，方法不同則理解也不同；不同時代的注釋者對多義的字、詞選擇不同，解釋或注釋也不同。
　　（1）按中國傳統的文獻學或『注釋學』方法，以語言、文字的語法為方法，結合個人經驗認識，進行文字推敲、校勘、訓詁、考證、注釋等。
　　據【說文解字】、【詞海】等，①探:為『遠取之也』；或『試圖發現（隱藏的事物或情況）』；或研究討論（『探討』）詞語、概念的準確含義；或多方尋求答案，解決疑問（『探索』）等含義。②微：是指含義微妙或精深奧妙詞語。③索：指尋求、探索。④隱：指隱藏、隱晦等。
　　那麼王冰將『探』、『微』、『索』、『隱』四個字，編織出『探微索隱』這一概念的含義則是全面考訂字義、對語詞意義進行細緻入微的辨析，探求隱晦難解的字義、詞義、語義及義理，闡幽發微，理明義盡，進而探究中醫學經典著作深奧的道理等等。
　　如有學者注釋：『探微索隱：互文句，即「探索微隱」，探索精細、深奧（的道理）。微，精細。隱，隱深，深奧。』（見張登本，孫理軍主編.王冰醫學全書，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2006:7.）因此，『探微索隱』可謂王冰極力倡導的一種嚴謹的研究中醫學經典著作的學術思想。
　　（2）從方法論上講，『探微索隱』也是一種方法論。王冰在【重廣補註黃帝內經素問序】中指出『且將升岱嶽，非徑奚為，欲詣扶桑，無舟莫適。』因此從方法論上講，『探微索隱』之『探』，又指探究或探索深遠之處（或深層次）的事物或情況；或指『探測』，即對不能直接觀察的事物或現象，用儀器等科學方法進行考察和測量，試圖發現隱藏的事物或現象。『微』是指與宏觀相對的微觀。而且不是抽象的原則，而是指變化、發展中的具體微觀世界。『索』是探索、尋找、索取之意。『隱』指微觀世界中隱秘難見的事跡、現象或情況。
　　因此，『探微索隱』又有探測或探究微觀世界，尋找、索取微觀世界隱秘難見的事跡、現象或情況之含義。筆者認為這一含義更是『探微索隱』的精髓所在。
　　『探微索隱』或源於易學
　　查【周易·繫辭上】有『探賾索隱，鈎深致遠，以定天下之吉凶，……莫大乎蓍龜。』之論。【辭海】解『探賾索隱』為『探索幽深莫測、隱秘難見的道理，或泛指探究深奧的義理或搜索隱秘的事跡。』【現代漢語詞典】解『賾』為『精微，深奧』；『探賾索隱』為探究深奧的道理，搜索隱密的事跡。』而王冰講的『探微索隱』與【周易·繫辭上】講的『探賾索隱』雖有一字之別，但有相同之內涵。尤王冰注【黃帝內經素問】引用了【易】、【易·繫辭】、【易傳】、【易義】等的論述有22處之多，說明其對易學研究頗深。
　　筆者推測王冰講的『探微索隱』，源於『探賾索隱』。然而，是否直接源於【周易·繫辭上】的『探賾索隱』已無從考證。
　　因此，『探微索隱』之內涵，一者，謂凡諸學理，發蒙解惑，愈研愈微，精益求精，窮究其極耳。二來，據筆者推測，當年王冰已不滿足於【黃帝內經素問】宏觀世界或宏觀層次的研究，期望中醫藥學深入對『天人合一』的天、地、人或人與環境等的微觀世界、微觀層次，以及陰陽、五行、臟腑、藏象、經絡等中醫學理論進行『探微索隱』的微觀研究，提出了加強中醫學『探微索隱』的微觀研究發展方向。
　　沈自尹與王冰的應和
　　王冰提出『探微索隱』1300多年之後，當代著名中西醫結合專家沈自尹院士，在運用現代科學方法系統研究中醫藏象學說之『腎』本質的過程中，開展了對中醫學『證』的宏觀與微觀相結合研究。經大量中西醫結合臨床和實驗研究，發前人之所未發，創新提出『微觀辨證』及『隱潛證』理論概念（見董競成，蔡定方【腎虛與科學】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7：8，301）。
　　王冰當年提出要『探微』，沈自尹則通過大量臨床與實驗研究相結合，提出了『微觀辨證』及『宏觀辨證與微觀辨證相結合』的新概念、新方法。王冰當年提出要『索隱』，沈自尹則發現並提出了『隱潛證』新概念。二者一脈相承，遙相呼應，恰恰體現了王冰『探微索隱』的學術思想和方法論。
　　這不僅是文字對應，兩相契合，且有驚人的思路默契；也可以說沈自尹用『微觀辨證』和『隱潛證』的研究，為『探微索隱』做出了科學的詮釋；不僅使『探微索隱』方法論在現代科學層次上得到實踐，並在醫學實踐中運用現代科學方法，實現了王冰的學術思想。
　　微觀辨證、『宏觀辨證與微觀辨證相結合』、『隱潛證』概念的發明，以及微觀辨證方法的探索研究，是中西醫結合創新性研究的標誌之一，也成為傳承與創新發展中醫學方法論的典範。
　　而今，『探微索隱』已成為人們普遍追求的重要研究思路與方法，如中西醫病證結合診斷、宏觀辨證與微觀辨證相結合，可提高對『無症可辨』、『隱潛證』等的辨證診斷能力和水平，為科學認識『有病無證』或為證的早期診斷等，創造了新的思路、方法。
　　『有病無證』激發『隱潛證』新概念
　　『有病無證』：即鑑於目前中西醫學的常規診斷技術和方法，對西醫一些隱匿性疾病或疾病早期尚未出現臨床症狀者或亞臨床型者，運用西醫理論和微觀檢查、微觀辨病方法，可獲得明確的病因、病理、病理生理、影像學等病變認識，乃至功能異常變化認識，從而明確西醫疾病診斷。但運用傳統中醫宏觀辨證方法則無症（無症狀或證候）可辨，故稱為『有病無證』。
　　這多見於無症狀的隱匿性疾病，如隱匿型腎炎、無症狀性糖尿病、無症狀性乙肝、無症狀性脂肪肝、無症狀性高脂血症、無症狀性高血壓、無症狀性心肌缺血、無症狀性結石、早期惡性腫瘤、早期肺結核病等，以及某些經治療後症狀消失而實驗室檢查結果仍異常的病人，如腎炎蛋白尿、乙肝病人病毒血清標誌物陽性等。
　　正是這一客觀現實，激發了中西醫結合研究『微觀辨證』的思路與方法，並在中西醫結合研究的基礎上，發微闡隱，提出『隱潛證』新概念及隱潛證的辨證診斷思路方法（微觀辨證），體現了中西醫結合思維的創新性。
　　當然，關於微觀辨證方法及隱潛證的診斷方法等，仍需要繼續深入研究。如目前實驗室檢測項目與指標，均為『微觀辨病』指標，如何結合中醫學理論將其轉化為『微觀辨證』的綜合指標或指標群，仍為中西醫結合研究的重要課題和關鍵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