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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評論] 聯合早報:[鄭永年]中國傳統教育哲學及其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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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 發表於 2012-9-2 10:0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來源: 聯合早報
      
  討論中國今天的教育哲學問題,避免不了中國傳統教育哲學問題。中國傳統的教育哲學是怎樣的呢?討論教育哲學不能過於抽象,而應當回答『誰的教育哲學?』這個問題。這裏,我們首先應當關心的是教育者和知識界的教育哲學,因為這個群體是教育的主體。無論是知識傳授還是知識創造,這個群體的教育哲學是決定性的。那麼,傳統上,誰是教育者呢?
  傳統道家有針對其弟子的教育哲學,但沒有發展出針對社會的教育哲學。道家強調個人道德的發展,但沒有社會教育哲學,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是道家對社會少有關心。道家嚮往的是與世界隔離的生活,這個群體以山林樹木為伴。這就決定了這個群體不可能發展出面向社會的教育哲學。道家因此是一種道地的人生或者宗教哲學。第二,道家也有方法論上的問題。道家關心自然世界,又堅持獨立個性,不依附權力和利益,從這個角度上看,道家是最有可能發展出知識體系來的。但實際上則不然。為什麼?除了不關心社會現實之外,主要是方法論上的問題。知識體系來自主體對客體的研究,但在道家那裏,主客體是不分的。道教堅持人與自然的合一,從今天的角度看,這一思想具有非常的現代性,甚至是後現代性。但因為主客體不分,道家沒有發展出自己的知識體系,尤其是和人類社會有關的知識體系。
  和道教一樣,佛教也有針對其信仰者的教育哲學,但沒有針對社會的教育哲學。這和西方宗教構成了鮮明的對比。西方教育尤其是大學源自宗教,當然從宗教到大眾教育,這是一個複雜和痛苦的過程。中國的宗教沒有演變出大學來。這裏只是指出這個事實來,並不是說這是中國宗教的錯。宗教的對象是社會大眾,但沒有發展出教育哲學來。從學術上看,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研究課題。道教不關心社會,很容易理解。但佛教則是非常關心勞苦大眾的,為什麼也沒有發展出教育哲學?這可能和佛教不是一種具有使命感的宗教有關。佛教強調『空』、『出世』等概念,滿足於現實,着眼於『來世』,這使得其不關心現實和改造現實,這和西方具有強烈使命感的宗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中國傳統教育哲學的主導者
  儒家是中國傳統教育哲學的主導者。儒家教育哲學有幾個重要的特點。第一,和關心自然世界的道家不同,儒家既不關心自然世界,也不關心外在世界,即『敬鬼神而遠之』。儒家不否認外在世界的存在,但對此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中國傳統沒有發展出『形而上』哲學,和儒家的這一態度有關。當然,也正因為儒家的這一態度,中國文化演變成為世界上最為發達的世俗文化。第二,儒家關心的是人們生活於此的這個世界。不過,總體上說,儒家關心的不是解釋這個世界,而是改造這個世界。或者說,儒家是一種規範哲學而非實證哲學,它所關心的是『世界應當如何?』而非『世界實際上如何?』的問題。第三,儒家強調通過政治權力來改造世界,因此把知識和政治、學者和政治家領域緊密聯繫起來,即『學而優則仕』。就是說,在儒家那裏,成為對國家有用的士大夫,就是知識分子和教育者的使命。第四,儒家的道德哲學消除了在個人、家庭、社會、國家和世界等領域的邊界。儒家把道德視為是政治的根本,其核心就是『德治』。而『道德』寄存的基礎是家。因此,儒家強調『國之本在家』。這樣,把家庭倫理和社會道德和國家治理聯繫起來。『修身、養家、治國、平天下』,從個人到家到國家,它們之間沒有任何邊界。儒學經典【禮記・學記】把教育的社會功能概括為十六個字:『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化民成俗,其必由學』。
  着眼於現實政治世界,着眼於政治權力,着眼於人才教育,這些因素使得儒家成為世界歷史上最為發達的政治統治哲學。中國傳統社會的『士大夫』階層是最職業和專業化的。不過,同時儒家的教育哲學對中國教育和知識生產本身產生了很多問題。
  第一是規範性教育哲學,而非實證性教育哲學。儒家過於強調『應當怎麼樣?』使得其在很多方面過於理想,不考慮其所提出的理念能否在現實世界實現。在儒家那裏存在着一個非常深刻的內在矛盾,那就是,一方面有強烈的意願改造社會,建設一個好社會,但另一方面因為僅僅從規範出發,對現實社會到底是怎樣的沒有深刻的認識,結果儒家改造社會的努力往往很成問題。在沒有對現實世界作解釋的情況下,又如何能夠改造世界呢?儒家教育哲學沒有發展出能夠解釋中國社會各個方面的知識體系來,哲學始終停留在規範層面,和現實社會並無多大的關聯。尤其是當現實社會的發展不能吻合儒家的理想時,士大夫階層不是隨時修正自己,更多的是積極干預和阻礙社會變遷。儒家缺少社會進步觀念,其自身的變遷往往遠遠落後於時代的變遷。
  第二,儒家的教育過程過『硬』。儒家強調教育沒有錯,但儒家的教育過程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過程。理論上人人可以成儒,但實際上只有極少數人可以成為儒。一個人的『儒化』的過程,也就是儒家的灌輸過程,顯得非常『硬』。這個過程遠比在西方個人宗教化的過程要困難得多。西方的宗教是針對大眾的,而儒家的對象是精英。西方人稱儒家為『儒教』顯然不是很精確,因為儒家充其量是精英宗教,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種意在塑造政治精英的『宗教』。
  第三,與之相關,儒家所提倡的『有教無類』那麼先進的思想並沒有在中國開花結果。和西方相比,中國文化中並不強調民族、種族、宗教、階級等等在西方決定一個人身份的因素,而是強調教育在塑造人的過程中的作用。在中國,社會成員只有『受教育』和『沒有受教育』之分;進而,每一個人不僅有權利接受教育,並且也能被教育好。但為什麼中國傳統沒有發展出類似西方的大眾教育呢?這和儒家社會化過程的困難有關。西方從中國學到『有教無類』的教育思想,並很快孵化出大眾教育的思想。西方的宗教是面向大眾的,『有教無類』非常吻合西方的宗教精神。
沒有確立知識的邊界
  第四,更為重要的是邊界和專業主義問題。知識應當是沒有邊界的,什麼東西都可以成為研究對象。傳統儒家教育哲學是有邊界的,即着重於政治或者統治哲學,而忽視其他方面的研究和教育。另一方面,儒家教育哲學則沒有確立知識的邊界,尤其是和政治領域的邊界。它強調學者對政治的參與,政治和學術之間沒有建立起邊界,經常導致學術和政治之間的關係過緊。從知識體系確立和發展的歷史看,知識的邊界問題非常重要。知識的目的就是知識,就如資本的目的就是更多的資本、政治權力的目的就是政治權力一樣。因為邊界的缺失,儒家也沒有發展出強烈的專業主義精神來。儒家知識分子的功利主義精神過於強烈,沒有『知識的目的就是為了知識』的專業意識。
  第五,缺失獨立性。沒有對知識的認同,沒有明確的邊界,這使得儒家缺少獨立性。在沒有自身的知識體系的情況下,儒家主要想依靠君王來改造世界,這導致了對權力的過度依賴。沒有獨立性也就是不能形成知識分子的自治群體,這對知識分子這個群體和其他領域的關係的影響很大。對王權而言,知識群體是個依附型群體。這個群體千方百計想為王權提供有用的知識,但實際上,所提供的知識實在很有限。很多場合,儒家所提供的僅僅是『統治術』。對其他社會群體而言,儒家往往把自己道德化,在很多場合演變成訓斥人的哲學。儒家哲學裏,社會是具有等級的,即士、農、工、商。儒家把自己放在首位,而這個『首位』主要是儒家認為本身掌握了社會所需要的道德。對社會而言,儒家也沒有進步觀。儒家主要着眼於根據現存的條件優化統治方法,這裏面是沒有進步觀的。儒家強調統治者要根據現實而變化,但儒家裏面是沒有追求變化的因素的。因此,儒家也歷來被視為是一種保守哲學。
  儒家的保守性也影響了其和其他知識群體的關係。正如英國學者李約瑟(Joseph Needham)的研究所展示的,中國歷史上也有輝煌的科技成就,但是中國的科學實踐知識沒有演化成科學知識體系。更有意思的是,在其他社會,科學知識往往總是積累的過程,也就是一直往前走的,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會出現科學知識的大突破,但中國的科學知識往往出現退化的現象,也就是往後走。實踐知識不僅沒有積累,往往被毀掉。為什麼會這樣?這裏的因素很複雜,但有一點非常關鍵,那就是以儒家為核心的統治哲學。當儒家或者儒化的官員(士大夫階層)看到一種技術或者技術知識會導致變化,影響其心目中的道德政治秩序的時候,他們必定和王權結合起來共同反對之。
  上面討論了作為知識群體的儒家的教育哲學。那麼,社會上其他群體有沒有教育哲學呢?中國的政治領域或者政治人物也有教育哲學。傳統上,王權是有教育哲學的。這裏首先應當指出的是法家。法家往往是統治者。法家積累了非常豐富的實踐知識,也有比較系統的知識體系,但和儒家比較,法家並沒有申明自己的教育哲學。
  不難理解,王權的教育哲學的核心就是維持其統治。皇帝在統治社會時往往是儒法並用,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軟力量和硬力量並用。儒家可以說是軟力量,而法家是硬力量。儒家之所以能夠成為王權的意識形態,是因為儒家接受了王權的改造。早期儒家,尤其是在孔孟時代,是非常獨立的,這些儒家的先驅周遊列國,推銷自己的治國理念。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畏權勢,具有非常強烈的批判精神。皇帝當然會不高興,在儒家和王權之間經常呈現緊張關係。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就是這種緊張的表現。後來為了適應王權的需要,儒家開始接受改造,把自己改造成為王權服務的知識體系。在改造過程中,儒家也強調講真話,但因為儒家對王權的高度依賴,講真話在理論上可以,在實際政治生活中講真話的空間很小,甚至不可能。真話能不能講,有沒有用,主要取決於皇帝本人。在一些時候,例如宋朝,皇帝願意和士大夫階層分享權力。但在更多的時候,士大夫階層講真話甚至會招致殺身之禍。這一趨勢一直延伸到毛澤東時代的『反右運動』。培養一個『聽話』的士大夫階層是王權教育哲學的核心。
西方商人階層有教育哲學
  中國的商人也沒有教育哲學。商人在傳統的士、農、工、商階層等級中處於最後一位,其沒有也不被容許發展出其自己的教育哲學來。商人階層子女的教育問題也是儒家所承擔的。中國的王權發展出了很多方法來消解來自商人的挑戰。首先是把商人放在社會等級的最底層。一旦商人致富,就會要求他們收買土地、官職等,以免商人積累過多的財富對王權構成威脅。同時,商人也被灌輸於『學而優則仕』的思想,把接受儒家教育視為是其子女的唯一出路。可以說,中國商人在教育方面沒有發揮一個重要作用,這和西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西方,商人階層在教育哲學方面扮演了一個關鍵作用,可以從如下兩個方面來看。第一,促成了教育和神學的分離。西方在中世紀是神權時代,神學是知識體系的核心,當時所謂的教育就是神學教育,神學也是衡量一切的標準。但文藝復興徹底改變了這種局面。文藝復興之後理性主義興起導致了神學時代的終結。『終結』當然不是說神學不存在了,而是說神學不再佔據知識領域的主導地位。理性主義的興起有其知識背景,但商人階層的崛起極其關鍵。商人是最講究理性的,商業行為不能用神學來解釋。新興商人階層站在文藝復興的背後,是文藝復興的經濟基礎。第二,促成了知識和政府的分離。商人需要能夠支撐商業運營的知識體系,尤其是法律。同時商人也擔心政府的力量過大。知識和政治的分離對商人非常有利。知識界爭取和政治權力的分離,商人是背後的推動和支持力量。在西方,大量的教育機構,尤其是大學,都是私立的,這完全是商人的功勞。沒有商人的支持,西方難以發展出如此獨立的知識體系及其生產知識體系的機構來。
  政治、商業和知識三者之間的不同關係構成了中西方不同的教育體系。在中國,知識領域沒有獨立性,成為政治權力的一部分。而政治的最高目標就是秩序,創造秩序和維持秩序。秩序就是保持現狀,不但不追求變化,反而阻礙變化。在西方,知識界不僅獨立,而且往往和商業結成聯盟。和追求秩序的政治不同,商業所追求的就是永無止境的變化,甚至是革命性的變化。在這個意義上,哈佛經濟史學家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把資本主義定義為『創造性毀滅』的過程。創新和進步是商業的特徵,正如秩序和穩定是政治的特徵。而知識是關鍵,知識既可以成為秩序的一部分,也可以成為變化的一部分。到今天為止,中西方教育和知識界仍然維持着這種差異格局。
作者是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所所長。
本文是作者在『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研討會』(北京,2012年4月21日)上的發言的第二部分。
在中國,知識領域沒有獨立性,成為政治權力的一部分。而政治的最高目標就是秩序,創造秩序和維持秩序。秩序就是保持現狀,不但不追求變化,反而阻礙變化。
      
【聯合早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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