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聯合早報 ● 王賡武
南中國海
主權爭議
談古論今
中國自認對南中國海具有合法主權地帶所標誌的九段線地圖，引起了很多爭論。九段線是如何來的，也引起人們的許多猜測。
我們知道的是，地圖上劃定中國權益的九段線，是在二次世界大戰後畫的。當時，國民黨統治的中國看著日本海軍強國地位的終結，以及西方帝國主義強國撤離區域或被迫去殖民化。1949年後取代國民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保留了這地圖來顯示其領土界限。
在接下來的冷戰時期，區域內新出現的國家，採取行動來宣示它們對領土的主權，但中國的九段線地圖，卻似乎沒有引起國際上的關注。當時，更重大的課題是世界將如何重組。
直到1970年代，對南中國海島嶼、岩礁和水域的爭執才引起廣泛的注意。關於那裡的石油和其他礦藏的報導是導火線。從那時開始，便有了許多嘗試解決複雜法律問題的國際會議和安排。
中國和其他國家都以歷史紀錄作爲宣示主權的基礎。之前，遠古商人、朝聖者和使節如何穿越這些水域的描述，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我在1953－1954年撰寫有關南海（South Sea）早期貿易的研究時，只看到朝往廣闊的大海是如何危險的中文參考資料。一些有紀錄的早期航線顯示，船隻緊靠海岸行走。他們註明了地標、安全的避難所及供他們商品交易的港口。
在現代時期前，沒有人對海洋提出任何領土或發展權利。當歐洲人把他們之間的對抗帶到這個區域時，像胡果・格勞修斯（Hugo Grotius）等才開始提出公海的概念，但取自歐洲經驗的法律或政治要求，卻不一定適用。相反的，有關航行自由的規則開始發展起來。
東南亞和印度洋的航運一直都經過南中國海。早在鄭和下西洋的偉大創舉前，中國漁夫和商船也是如此。依靠著他們擁有的粗略航線圖，只要成功出發和歸來，大家也就別無他求了。
在19世紀，世界的海洋被標識在地圖上。除非得到當時主宰世界的國家的同意，所有海洋都被假設是公海。因此，任何主權的要求都是沒有意義的。
海域主權爭議是最近的事
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南中國海的邊界是中國、日本占領的台灣、美國殖民地菲律賓海岸、英國和荷蘭在南部的帝國、暹羅王國及法屬印度支那的海岸。沒有人提到對之間海域的主權。
較早前，英國利用它卓越的海軍實力，壓制了所有靠近航道水域的海盜行爲。之後，法國、荷蘭及英國殖民地官員注意到重疊的利益，但卻滿足於在必要時採用歐洲的航海條例。
無論如何，在歷史上，沒有任何國家曾控制這個地區的沿海土地。直到1942－1945年，日本帝國才控制了台灣、中國南部、菲律賓、婆羅洲北部和馬來半島的沿海土地及其南部的所有島嶼。當時，日本也間接地控制了名義上的法屬『印度支那』及屈從的暹羅王國。
在超過三年的時間裡，南中國海可以說是日本的內湖。地圖清楚顯示，南中國海是日本帝國的核心水域。
國民黨政府無助地看著這些發展。自1894年，中國便不時與日本處於敵意日深的情況。在那半個世紀，日本從台灣進一步支配福建和廣東沿岸，並在1941年占領香港。那時，日本已完全控制了東海和南中國海。
中國人很了解日本人。他們在明朝（1368－1644年）期間擊退了日本、中國和葡萄牙海盜。德川家康決定限制海上探險活動，讓中國人大大鬆了口氣。他們因此放鬆了沿岸的警戒。
結果，他們在19世紀得到了慘痛的教訓，一次又一次的海戰失利，讓中國完全無力抵擋海外國家的攻擊。到了20世紀，中國決心重新控制沿岸的海域。
在這種背景下，國民黨統治的中國，視日本的海軍實力爲其最大的威脅。因此，當日本戰敗並歸還占據的所有領土時，中國軍隊渡過台灣海峽，察看他們現在要控制的北部和南部海域。
他們注意到日本地圖包括南中國海的全部。當殖民地勢力撤離後，中國決定劃一條線來確定它的利益。國民黨對海軍實力的重要性有了新的覺醒。他們沉寂太久了，現在需要採取主動。在1947年，中國繪製了覆蓋南中國海的九段線。
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了地圖但沒有其他的動作。後來，其歷史學家被指示對中國的主權宣示提出理由，並因此提呈了數份報告。
同樣的，越南和其他國家也研究了歷史紀錄。之後，所有涉及主權爭執的國家轉而求助於國際協議，比如中國也是簽署國的【聯合國海洋法公約】。
中國1947年地圖存在的理由，不能解決涉及的複雜問題，但其主權要求的由來，和它爲什麼對中國這麼關鍵，仍然是重要的。
作者是新加坡國立大學教授及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董事會主席，原載【海峽時報】。葉琦保譯。
當殖民地勢力撤離後，中國決定劃一條線來確定它的利益。國民黨對海軍實力的重要性有了新的覺醒。在1947年，中國繪製了覆蓋南中國海的九段線。
【聯合早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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