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解讀:北京人的"憋屈"話

  來源: 北京晚報

隨着趙本山小品的熱播，『東北話』已打入了全國的語言『市場』，大有成為『通用語』、『普通話』之勢，『忽悠』、『憋屈』、『拔涼拔涼的』，幾乎人人會說，天天見面。今天，就說說幾段『憋屈』的話。
其實，北京話里也有『憋屈』一樣的詞兒，即『憋囚』或『憋憋囚囚』，『囚』讀輕聲，鬱悶、不通暢、窄小憋悶的意思。這個詞兒，或許也是從東北話『憋屈』而來（北京方言中的一些詞彙，往往和山東方言、東北方言一樣――山東人闖關東，關外人『從龍入關』，又進入關內，這樣一來，語言就串通了），到了北京人嘴裡，稍加改造，『屈』――『囚』，同聲之轉，變成了京語京言。
這個意思的北京話，還有『窩憋』、『窩作』。第二個字均讀輕聲。劉一達先生的【大雜院變奏曲】中寫道：『在上歲數人的眼裡，大雜院卻有另一種情感，您覺得住着窩憋不是，他卻感到親熱。』是窄小的意思。【兒女英雄傳】：『進去定要占下場門兒的兩間官座兒樓，一問，說都有人占下了，只得在順着戲台那間倒座兒樓上窩憋下。』是過於狹小而勉強坐臥的意思。
『又瞧老頭子起昨兒回來透着沒神兒，又怕窩作出病來，左難又難。』（【小額】）是鬱悶不舒的意思。『起昨兒』，即『從昨天起』。
自己委屈或使人感到委屈，『飲恨於心而不能表白』，謂之『窩心』，這是一般常用的話。受到很重的打擊，謂之『挨了窩心腳』，如【紅樓夢】：『不是我攔着，窩心腳把你的腸子還窩出來呢。』俗語還有『嘴巴池子窩心腳』，左右開弓打嘴巴子（嘴巴，正手打；池子，反手打），當中又挨一腳踹，可真夠窩囊的。
『窩囊』也是北京話，膽小，怯懦，委屈不敢明言之意。蘇叔陽【家庭大事】：『瞧去年冬天你那個窩囊樣兒，還得我大風雪裡去追你。好像你是個什麼了不起的男子漢。』【四世同堂】：『他，真的，並沒有害怕，可是不由的想到，萬一真死在她的手裡，實在太窩囊。』
程度猶甚者，加上感情色彩，謂之『窩囊廢』。如【四世同堂】：『我們再低着頭裝窩囊廢，世界上恐怕就沒有一個人同情咱們，看得起咱們了。』上世紀五十年代，有個著名的東北話劇【春風吹到諾敏河】，劇中有云：『韓老四，你這窩囊廢，還咋唬個啥？』『咋唬』是東北話也是北京話，叫嚷。
明清之際，山西有個大文人、大醫學家傅山（青主），憤明季腐惡，堅苦氣節，土穴養母，他對『窩囊』有個深中肯綮的解釋：『俗罵齷齪不出氣人曰窩囊。窩言其不離窩，無四方遠大之志也；囊言其知有囊橐（náng tuó，盛物的袋子），包包裹裹，無光明取捨之度也。亦可作月襄月襄(左月、右襄）（rǎng），是多肉而無骨也。大概人無光明遠大之志，則言語行事無所不窩囊也。而好衣好飯，不過圖飽暖之人，與豬狗無異。』（【霜紅龕集】卷37【雜記】）順着傅山的理路，我作俗解，囊，即囊膪chuài，及頭蹄下水，無用之物也。（彌松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