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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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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列傳第四十  孝武十四王 孝武帝二十八男:文穆皇后生廢帝子業、豫章王子尚,陳淑媛生晉安王子勛,阮容華生安陸王子綏,徐昭容生皇子子深,何淑儀生松滋侯子房,史昭華生臨海王子頊,殷貴妃生始平孝敬王子鸞,次永嘉王子仁,與皇子子深同生,何婕妤生皇子子鳳,謝昭容生始安王子真,江婕妤生皇子子玄,史昭儀生邵陵王子元,次齊敬王子羽,與始平孝敬王子鸞同生,江美人生皇子子衡,楊婕妤生淮南王子孟,次皇子子況,與皇子子玄同生,次南平王子產,與永嘉王子仁同生,次晉陵孝王子雲,次皇子子文,並與始平孝敬王子鸞同生,次廬陵王子輿,與淮南王子孟同生,次南海哀王子師,與始平孝敬王子鸞同生,次淮陽思王子霄,與皇子子玄同生,次皇子子雍,與始安王子真同生,次皇子子趨,與皇子子鳳同生,次皇子子期,與皇子子衡同生,次東平王子嗣,與始安王子真同生,杜容華生皇子子悅。安陸王子綏、南平王子產、廬陵王子輿並出繼。皇子子深、子鳳、子玄、子衡、子況、子文、子雍未封,早夭。子趨、子期、子悅未封,為明帝所殺。
豫章王子尚字孝師,孝武帝第二子也。孝建三年,年六歲,封西陽王,食邑二千戶。仍都督南徐兗二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南兗州刺史。其年,遷揚州刺史。大明二年,加撫軍將軍。三年,分浙江西立王畿,以浙江東為揚州,命子尚都督揚州江州之鄱陽晉安建安三郡諸軍事、揚州刺史,將軍如故,給鼓吹一部。五年,改封豫章王,戶邑如先,領會稽太守。七年,加使持節,進號車騎將軍。其年,又加散騎常侍,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時東土大旱,鄞縣多田,世祖使子尚上表至鄞縣勸農。又立左學,召生徒,置儒林祭酒一人,學生師敬,位比州治中;文學祭酒一人,比西曹;勸學從事二人,比祭酒從事。前廢帝即位,罷王畿復舊,徵子尚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領尚書令,解督東揚州,餘如故。
初孝建中,世祖以子尚太子母弟,上甚留心。後新安王子鸞以母幸見愛,子尚之寵稍衰。既長,人才凡劣,凶慝有廢帝風。太宗殞廢帝,稱太皇后令曰:「子尚頑凶極悖,行乖天理。楚玉淫亂縱慝,義絕人經。並可於第賜盡。」子尚時年十六。
楚玉,山陰公主也。廢帝改封為會稽郡長公主,食湯沐邑二千戶,給鼓吹一部,加班劍二十人。未及拜受而廢帝敗。楚玉肆情淫縱,以尚書吏部郎褚淵貌美,請自侍十日,廢帝許之。淵雖承旨而行,以死自固,楚玉不能制也。
晉安王子勛字孝德,孝武帝第三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歲,封晉安王,食邑二千戶。仍都督南兗州徐州之東海諸軍事、征虜將軍、南兗州刺史。七年,改督江州南豫州之晉熙新蔡郢州之西陽三郡諸軍事、前將軍、江州刺史。八年,遷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鎮軍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未拜而世祖崩,以鎮軍將軍還為江州,本官如故。眼患風,為世祖所不愛。景和元年,加使持節。
時廢帝狂凶,多所誅害。前撫軍諮議參軍何邁少好武,頗招集才力之士。邁先尚太祖女新蔡公主,帝詐云主薨,殺宮人代之,顯加殯葬,而納主於後宮。深忌邁,邁慮禍及,謀因帝出行為變,迎立子勛。事泄,帝自率宿衛兵誅邁,使八座奏子勛與邁通謀。又手詔子勛曰:「何邁殺我立汝,汝自計孰若孝武邪?可自為其所。」遣左右朱景雲送藥賜子勛死。景雲至盆口,停不進,遣信使報長史鄧琬。琬等因奉子勛起兵,以廢立為名。
太宗定亂,進子勛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琬等不受命,傳檄京邑。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奉子勛為帝,即偽位於尋陽城,年號義嘉元年,備置百官,四方並響應,威震天下。是歲四方貢計,並詣尋陽。遣左衛將軍孫沖之等下據赭圻,又遣豫州刺史劉胡率大衆來屯鵲尾,又遣安北將軍袁顗總統衆軍。臺軍屯據錢谿,斷顗等糧援,胡遣將攻之,大敗,於是焚營遁走。顗聞胡去,亦棄衆南奔。沈攸之諸軍至尋陽,誅子勛及其母,同逆皆夷滅。子勛死時年十一,即葬尋陽廬山。
松滋侯子房字孝良,孝武帝第六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歲,封尋陽王,食邑二千戶。仍為冠軍將軍、淮南宣城二郡太守。五年,遷豫州刺史,將軍、淮南太守如故。六年,改領宣城太守。七年,進號右將軍,解宣城,餘如故。前廢帝永光元年,遷東揚州刺史,將軍如故。景和元年,罷東揚州,子房以本號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五郡諸軍事、會稽太守。
太宗即位,改督為都督,進號安東將軍,太守如故。又徵為撫軍,領太常。長史孔覬不受命,舉兵反,應晉安王。子勛即偽位,進子房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三吳晉陵並受命於覬。太宗遣衛將軍巴陵王休若督諸將吳喜等東討,戰無不捷,以次平定。上虞令王晏起兵殺覬,囚子房,送還京都,上宥之,貶為松滋縣侯,食邑千戶。
司徒建安王休仁以子房兄弟終為禍難,勸上除之。乃下詔曰:「不虞之釁,著自終古,情為法屈,聖達是遵。朕埽穢定傾,再全寶業,遠惟鴻基,猥當負荷。思弘治道,務盡敦睦,而妖豎遘扇,妄造異圖。自西南阻兵,東夏侵斥,都邸群凶,密相脣齒。路休之兄弟,專作謀主,規興禍亂,令舍人嚴龍覘覦宮省,以羽林出討,宿衛單罄,候隙伺間,將謀竊發。劉祗在蕃,規相應援,通言北寇,引令過淮。頃休範濟江,潛欲拒捍,賴卜祚靈長,姦回弗逞。陰慝已露,宜盡憲辟,實以方難未夷,曲加遵養。今王化帖泰,宜辨忠邪,涓流不壅,燎火難滅。便可委之有司,肅正刑典。松滋侯子房等淪陷逆徒,協同醜悖,遂與籤帥群小,潛通南釁,連結祗等,還圖朕躬。雖咎戾已彰,在法無宥,猶子之情,良所未忍。可廢為庶人,徙付遠郡。」於是並殺之。子房時年十一。
路休之等以崇憲太后既崩,自慮將來不立,不自安。劉祗在南兗州,有志為逆。嚴龍,太祖元嘉中,已為中書舍人、南臺御史,世祖又以為舍人,甚見委信。景和、泰始之際,至越騎校尉,右軍將軍。至是懷異端,故及於誅。
臨海王子頊字孝列,孝武帝第七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歲,封歷陽王,食邑二千戶。仍為冠軍將軍、吳興太守。五年,改封臨海王,戶邑如先。其年,遷使持節、都督廣交二州湘州之始興始安臨賀三郡諸軍事、征虜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未之鎮,徙荊州刺史,將軍如故。八年,進號前將軍。
前廢帝即位,以本號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刺史如故。明帝即位,解督雍州,以為鎮軍將軍、丹陽尹。尋留本任,進督雍州,又進號平西將軍。長史孔道存不受命,舉兵反,以應晉安王子勛。子勛即偽位,進號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鵲尾奔敗,吳喜、張興世等軍至,子頊賜死,時年十一。葬巴陵。
始平孝敬王子鸞字孝羽,孝武帝第八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歲,封襄陽王,食邑二千戶。仍為東中郎將、吳郡太守。其年,改封新安王,戶邑如先。五年,遷北中郎將、南徐州刺史,領南琅邪太守。母殷淑儀,寵傾後宮,子鸞愛冠諸子,凡為上所盼遇者,莫不入子鸞之府、國。及為南徐州,又割吳郡以屬之。
六年,丁母憂。追進淑儀為貴妃,班亞皇后,諡曰宣。葬給轀輬車,虎賁、班劍,鑾輅九旒,黃屋左纛,前後部羽葆、鼓吹。上自臨南掖門,臨過喪車,悲不自勝,左右莫不感動。上痛愛不已,擬漢武李夫人賦,其詞曰:
朕以亡事棄日,閱覽前王詞苑,見李夫人賦,悽其有懷,亦以嗟詠久之,因感而會焉。
巡靈周之殘冊,略鴻漢之遺篆。弔新宮之奄映,喭璧臺之蕪踐。賦流波以謠思,詔河濟以崇典。雖媛德之有載,竟滯悲其何遣。訪物運之榮落,訊雲霞之舒卷。念桂枝之秋霣,惜瑤華之春翦。桂枝折兮沿歲傾,瑤華碎兮思聯情。彤殿閉兮素塵積,翠蕪兮紫苔生。寶羅暍兮春幌垂,珍簟空兮夏幬扃。秋臺惻兮碧煙凝,冬宮冽兮朱火清。流律有終,深心無歇。徙倚雲日,裴回風月。思玉步於鳳墀,想金聲於鸞闕。竭方池而飛傷,損圜淵而流咽。端蚤朝之晨罷,泛輦路之晚清。南陸,蹕閶闔,轢北津,警承明。面縞館之酸素,造松帳之蔥青。俛衆胤而慟興,撫藐女而悲生。雖哀終其已切,將何慰於爾靈。存飛榮於景路,沒申藻於服車。垂葆旒於昭術,竦鸞劍於清都。朝有儷於徵準,禮無替於粹圖。閟瑤光之密陛,宮虛梁之餘陰。俟玉羊之晨照,正金雞之夕臨。升雲鼛以引思,鏘鴻鐘以節音。文七星於霜野,旗二燿於寒林。中雲枝之夭秀,寓坎泉之曾岑。屈封嬴之自古,申反周乎在今。遣雙靈兮達孝思,附孤魂兮展慈心。伊鞠報之必至,諒顯晦之同深。予棄西楚之齊化,略東門之遙。淪漣兩拍之傷,奄抑七萃之箴。
又諷有司曰:「典禮云,天子有后,有夫人。檀弓云,舜葬蒼梧,三妃不從。昏義云,后立六宮,有三夫人。然則三妃則三夫人也。后之有三妃,猶天子之有三公也。按周禮,三公八命,諸侯七命。三公既尊於列國諸侯,三妃亦貴於庶邦夫人。據春秋傳,仲子非魯惠公之元嫡,尚得考彼別宮;今貴妃蓋天秩之崇班,理應創立新廟。」尚書左丞徐爰之又議:「宣貴妃既加殊命,禮絕五宮,考之古典,顯有成據。廟堂克構,宜選將作大匠卿。」
葬畢,詔子鸞攝職,以本官兼司徒,進號撫軍、司徒,給鼓吹一部,禮儀並依正公。又加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八年,加中書令,領司徒。前廢帝即位,解中書令,領司徒,加持節之鎮。
帝素疾子鸞有寵,既誅群公,乃遣使賜死,時年十歲。子鸞臨死,謂左右曰:「願身不復生王家。」同生弟妹並死,仍葬京口。太宗即位,詔曰:「夫紓冤申痛,雖往必追,緣情惻愛,感事彌遠。故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撫軍將軍、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鸞,夙表成器,蚤延殊寵,方樹美業,克光蕃維。而凶心肆忌,奄羅橫禍,興言永傷,有兼常懷,宜旍夭秀,以雪沈魂。可贈使持節、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諸軍事、司徒、南徐州刺史,王如故。第十二皇女、第二十二皇子子師,俱嬰謬酷,有增酸悼,皇女可贈縣公主,子師復先封為南海王,並加徽諡。」又曰:「哀枉追遠,仁道所弘,興滅繼絕,盛典斯貴。朕務古思治,恩禮必敷,異族猶敦,況在近戚。故新除使持節、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諸軍事、司徒、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鸞,年雖沖弱,性識早茂,鍾慈世祖,冠寵列蕃。值景和凶虐,橫羅酷禍,國胤無主,冤祀莫寄,尋念痛悼,夙軫于懷。可以建平王景素息延年為嗣。」追改子鸞封為始平王,食邑千戶,改葬秣陵縣龍山。
延年字德沖,泰始四年薨,時年四歲,諡曰沖王。明年,復以長沙王纂子延之為始平王,紹子鸞後。順帝昇明三年薨,國除。
永嘉王子仁字孝和,孝武帝第九子也。
大明五年,年五歲,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北中郎將、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封永嘉王,食邑二千戶。仍遷東中郎將、吳郡太守。六年,又遷丹陽尹。七年,兼衛尉。前廢帝即位,加征虜將軍,領衛尉,丹陽尹如故。尋出為左將軍、南兗州刺史。景和元年,遷南徐州刺史,將軍如故。泰始元年,又遷中軍將軍,領太常。未拜,徙護軍將軍。四方平定,以為使持節、都督湘廣交三州諸軍事、平南將軍、湘州刺史。
太宗遣主書趙扶公宣旨於子仁曰:「汝一家門戶不建,幾覆社稷。天未亡宋,景命集我。上流迷愚相扇,四海同惡,若非我修德御天下,三祖基業,一朝墜地,汝輩便應淪於異族之手。我昔兄弟近二十人,零落相繼,存者無幾。唯司徒年長,令德作輔,皇家門戶所憑,唯我與司徒二人而已,尚未能厭百姓姦心,餘諸王亦未堪贊治。我惟有太子一人,司徒世子,年又幼弱,桂陽、巴陵並未有繼體,正賴汝輩兄弟,相倚為強,庶使天下不敢闚覘王室。汝輩始十餘歲,裁知俛仰,當今諸舍細弱,殆不免人輕陵。若非我為主,劉氏不辦今日。汝諸兄弟沖眇,為群凶所逼誤,遂與百姓還圖骨肉,於汝在心,不得無愧。即日四海就寧,恩化方始,方今處汝湘州。汝年漸長,足知善惡,當每思刻厲,奉朝廷為心,爵秩自然與年俱進。我垂猶子之情,著於萬物;汝亦當知好,憶我敕旨。」時司徒建安王休仁南討猶未還,既還白上,以將來非社稷計,宜並為之所。未拜,賜死,時年十歲。
始安王子真字孝貞,孝武帝第十一子。
大明五年,年五歲,封始安王,食邑二千戶。仍為輔國將軍、吳興太守。七年,遷使持節、監廣交二州湘州之始興始安臨賀三郡諸軍事、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將軍如故,不之鎮。遷征虜將軍、南彭城太守,領石頭戍事。景和元年,為丹陽尹,將軍如故。尋復為南兗州刺史,將軍如故。泰始二年,遷左將軍、丹陽尹。未拜,賜死,時年十歲。
邵陵王子元字孝善,孝武帝第十三子也。
大明六年,年五歲,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戶。八年,以為度支校尉、秦南沛二郡太守。仍為冠軍將軍、南琅邪泰山二郡太守。
景和元年,出為湘州刺史,將軍如故,未之鎮。至尋陽,值晉安王子勛為逆,留不之鎮。進號撫軍將軍。事平,賜死,時年九歲。
齊敬王子羽字孝英,孝武帝第十四子也。大明二年生,三年卒,追加封諡。
淮南王子孟字孝光,孝武帝第十六子也。
大明七年,年五歲,封淮南王,食邑二千戶。時世祖改豫州之南梁郡為淮南國,罷南豫州之淮南郡并宣城。前廢帝即位,二郡並復舊,子孟仍國名度食淮南郡。景和元年,為冠軍將軍、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泰始二年,改封安成王,戶邑如先。未拜,賜死,時年八歲。
晉陵孝王子雲字孝舉,孝武帝第十九子也。大明六年,年四歲,封晉陵王,食邑二千戶。未拜,其年薨。
南海哀王子師字孝友,孝武帝第二十二子也。
大明七年,年四歲,封南海王,食邑二千戶。未拜,景和元年,為前廢帝所害,時年六歲。太宗即位,追諡。
淮陽思王子霄,字孝雲,孝武帝第二十三子也。大明五年生,八年薨,追加封諡。
東平王子嗣字孝叔,孝武帝第二十七子也。
大明七年生,仍封東平王,食邑二千戶。繼東平沖王休倩。休倩母顏性理嚴酷,泰始二年,子嗣所生母景寧園昭容謝上表曰:「故東平沖王休倩託荄璿極,岐嶷夙表,降年弗永,遺胤莫傳。孝武皇帝敕妾子臣子嗣出繼為後,既承國祀,方奉烝薦,庶覃遐慶,式延于遠。而妾顏訓養非恩,撫導乖理,情闕引進,義違負螟。昔世祖平日,詭申慈愛;崩背未幾,真性便發,猶逼畏崇憲,少欲藏掩。自茲以後,專縱嚴酷,實顯布宗戚,宣灼宮闈,用傷人倫,爰惻行路。妾天屬冥至,感切實深,伏願乾渥廣臨,曲垂照賜,復改命還依本屬,則妾母子雖隕之辰,猶生之年。」許之。其年賜死,時年四歲。
武陵王贊字仲敷,明帝第九子也。泰始六年生。其年,詔曰:「世祖孝武皇帝雖恃尊墯惠,勳狹政弛,樂飲無饜,事因於寧泰,任威縱費,義緣於務寡。故以積怨動天,流殃胤嗣,景和肇釁,義嘉成禍,世祖繼體,陷憲無遺。昔皇家中圮,含生懼滅,賴英孝感奮,掃雪冤恥,勳纘墜歷,拯茲窮氓。繼絕追遠,禮訓攸尚,況既帝且兄,而缺斯典。今以第九子智隨奉世祖為子,武陵郡大明之世,事均代邦,可封智隨武陵王,食邑五千戶。尋世祖一門女累不少,既無釐總,義須防閑,諸侯雖不得祖稱天子,而事有一家之切。且歸寧有所,疹疾相營,得失是任,閨房有稟。朕應天在位,恩深九族,庶此足申追睦之懷,敷愛之旨。」
後廢帝元徽四年,出為使持節、督南徐兗青冀五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南徐州刺史。順帝昇明元年,遷持節、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諸軍事、前將軍、郢州刺史。二年,為沈攸之所圍,徙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持節如故。攸之平,乃之鎮。其年薨,時年九歲,國除。
史臣曰:晉安諸王,提挈群下,以成其釁亂,遂至九域沸騰,難結天下,而世祖之胤亦殲焉。強不如弱,義在於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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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一‧列傳第四十一  劉秀之 顧琛 顧覬之
劉秀之字道寶,東莞莒人,司徒劉穆之從兄子也。世居京口。祖爽,尚書都官郎,山陰令。父仲道,高祖克京城,以補建武參軍,與孟昶留守,事定,以為餘姚令,卒官。
秀之少孤貧,有志操。十許歲時,與諸兒戲於前渚,忽有大蛇來,勢甚猛,莫不顛沛驚呼,秀之獨不動,衆並異焉。東海何承天雅相知器,以女妻之。兄欽之為朱齡石右軍參軍,隨齡石敗沒,秀之哀戚,不歡宴者十年。景平二年,除駙馬都尉、奉朝請。家貧,求為廣陵郡丞。仍除撫軍江夏王義恭、平北彭城王義康行參軍,出為無錫、陽羨、烏程令,並著能名。
元嘉十六年,遷建康令,除尚書中兵郎,重除建康。性纖密,善糾擿微隱,政甚有聲。吏部尚書沈演之每稱之於太祖。世祖鎮襄陽,以為撫軍錄事參軍、襄陽令。襄陽有六門堰,良田數千頃,堰久決壞,公私廢業。世祖遣秀之修復,雍部由是大豐。改領廣平太守。二十五年,除督梁南北秦三州諸軍事、寧遠將軍、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時漢川饑儉,境內騷然,秀之善於為政,躬自儉約。先是漢川悉以絹為貨,秀之限令用錢,百姓至今受其利。
二十七年,大舉北伐,遣輔國將軍楊文德、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弘宗受秀之節度,震蕩汧、隴。秀之遣建武將軍錫千秋二千人向子午谷南口,府司馬竺宗之三千人向駱谷南口,威遠將軍梁尋千人向斜谷南口。氐賊楊高為寇,秀之討之,斬高兄弟。
元凶弒逆,秀之聞問,即日起兵,求率衆赴襄陽,司空南譙王義宣不許。事寧,遷使持節、督益寧二州諸軍事、寧朔將軍、益州刺史。折留俸祿二百八十萬,付梁州鎮庫,此外蕭然。梁、益二州土境豐富,前後刺史,莫不營聚蓄,多者致萬金。所攜賓僚,並京邑貧士,出為郡縣,皆以苟得自資。秀之為治整肅,以身率下,遠近安悅焉。
南譙王義宣據荊州為逆,遣參軍王曜徵兵於秀之,秀之即日斬曜戒嚴。遣中兵參軍韋山松萬人襲江陵,出峽。竺超民遣將席天生逆之,山松一戰,即梟其首。進至江陵,為魯秀所敗,山松見殺。其年,進號征虜將軍,改督為監,持節、刺史如故。以起義功,封康樂縣侯,食邑六百戶。明年,遷監郢州諸軍事、郢州刺史,將軍如故。未就。
大明元年,徵為右衛將軍。明年,遷丹陽尹。先是,秀之從叔穆之為丹陽,與子弟於廳事上飲宴,秀之亦與焉。廳事柱有一穿,穆之謂子弟及秀之曰:「汝等試以栗遙擲此柱,若能入穿,後必得此郡。」穆之諸子並不能中,唯秀之獨入焉。時賒市百姓物,不還錢,市道嗟怨,秀之以為非宜,陳之甚切,雖納其言,竟不從用。廣陵王誕為逆,秀之入守東城。其年,遷尚書右僕射。四年,改定制令,疑民殺長吏科,議者謂值赦宜加徙送,秀之以為:「律文雖不顯民殺官長之旨,若值赦但止徙送,便與悠悠殺人曾無一異。民敬官長,比之父母,行害之身,雖遇赦,謂宜長付尚方,窮其天命,家口令補兵。」從之。明年,領太子右衛率。
五年,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反,為土人所誅,遣秀之以本官慰勞,分別善惡。事畢還都,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安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上車駕幸新亭視秀之發引,將徵為左僕射,事未行,八年卒,時年六十八。上甚痛惜之,詔曰:「秀之識局明遠,才應通暢,誠著蕃朝,績宣累嶽。往歲逆臣交構,首義萬里,及職司端尹,贊戎兩宮,嘉謀徽譽,實彰朝野。漢南法繁民嗛,屬佇良牧,故暫輟心膂,外弘風規,出未踰期,德庇西服。詳考古烈,旅觀終始,淳心忠概,無以尚茲。方式亮皇猷,入衛根本,奄至薨逝,震慟于朕心。生榮之典,未窮寵數,哀終之禮,宜盡崇飾。兼履謙守約,封社弗廣,興言悼往,益增痛恨。可贈侍中、司空,持節、都督、刺史、校尉如故,并增封邑為千戶。諡為忠成公。」秀之野率無風采,而心力堅正。上以其蒞官清潔,家無餘財,賜錢二十萬,布三百匹。
子景遠嗣,官至前軍將軍。景遠卒,子雋,齊受禪,國除。
秀之弟粹之,晉陵太守。
顧琛字弘瑋,吳郡吳人也。曾祖和,晉司空。祖履之,父惔,並為司徒左西掾。
琛謹確不尚浮華,起家州從事,駙馬都尉,奉朝請。少帝景平中,太皇太后崩,除大匠丞。彭城王義康右軍驃騎參軍,晉陵令,司徒參軍,尚書庫部郎,本邑中正。元嘉七年,太祖遣到彥之經略河南大敗,悉委棄兵甲,武庫為之空虛。後太祖宴會,有荒外歸化人在坐,上問琛:「庫中仗猶有幾許?」琛詭答:「有十萬人仗。」舊武庫仗祕不言多少,上既發問,追悔失言,及琛詭對,上甚喜。尚書寺門有制,八座以下門生隨入者各有差,不得雜以人士。琛以宗人顧碩頭寄尚書張茂度門名,而與碩頭同席坐。明年,坐遣出,免中正。凡尚書官,大罪則免,小罪則遣出。遣出者百日無代人,聽還本職。琛仍為彭城王義康所請,補司徒錄事參軍,山陰令,復為司徒錄事,遷少府。十五年,出為義興太守。初,義康請琛入府,欲委以腹心,琛不能承事劉湛,故尋見斥外。十九年,徙東陽太守,欲使琛防守大將軍彭城王義康,固辭忤旨,廢黜還家積年。
二十七年,索虜南至瓜步,權假琛建威將軍。尋除東海王褘冠軍司馬,行會稽郡事。隨王誕代褘,復為誕安東司馬。元凶弒立,分會稽五郡置會州,以誕為刺史,即以琛為會稽太守,加五品將軍,置將佐。誕起義,加冠軍將軍。事平,遷吳興太守。孝建元年,徵為五兵尚書。未拜,復為寧朔將軍、吳郡太守。以起義功,封永新縣五等侯。大明元年,吳縣令張闓坐居母喪無禮,下廷尉。錢唐令沈文秀判劾違謬,應坐被彈。琛宣言於衆:「闓被劾之始,屢相申明。」又云:「當啟文秀留縣。」世祖聞之大怒,謂琛賣惡歸上,免官。琛母老,仍停家。
琛及前西陽太守張牧,並司空竟陵王誕故佐,誕待琛等素厚。三年,誕據廣陵反,遣客陸延稔齎書板琛為征南將軍,牧為安東將軍,琛子前尚書郎寶素為諮議參軍,寶素弟前司空參軍寶先為從事中郎,牧兄前吳郡丞濟為冠軍將軍,從弟前司空主簿晏為諮議參軍。時世祖以琛素結事誕,或有異志,遣使就吳郡太守王曇生誅琛父子。會延稔先至,琛等即執斬之,遣二子送延稔首啟世祖曰:「劉誕猖狂,遂構釁逆,凡在含齒,莫不駭惋,臣等預荷國恩,特百常憤。忽以今月二十四日中獲賊誕疏,欲見邀誘。臣即共執錄偽使,并得誕與撫軍長史沈懷文、揚州別駕孔道存、撫軍中兵參軍孔璪、前司兵參軍孔桓之、前司空主簿張晏書,具列本郡太守王曇生。臣即日便應星馳歸骨輦轂,臣母年老,身在侍養,輒遣息寶素、寶先束骸詣闕。」世祖所遣誅琛使其日亦至,僅而獲免。上嘉之,召琛出,以為西陽王子尚撫軍司馬,牧為撫軍中兵參軍。琛母孔氏,時年百餘歲。晉安帝隆安初,琅邪王廞於吳中為亂,以女為貞烈將軍,悉以女人為官屬,以孔氏為司馬。及孫恩亂後,東土飢荒,人相食,孔氏散家糧以賑邑里,得活者甚衆,生子皆以孔為名焉。
琛仍為吳興太守。明年,坐郡民多翦錢及盜鑄,免官。六年,起為大司農,都官尚書,新安王子鸞北中郎司馬、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隨府轉撫軍司馬,太守如故。前廢帝即位,復為吳郡太守。太宗泰始初,與四方同反,兵敗,奉母奔會稽,臺軍既至,歸降。寶素與琛相失,自殺。琛尋丁母憂,服闋,起為員外常侍、中散大夫。後廢帝元徽三年,卒,時年八十六。
寶先大明中為尚書水部郎。先是,琛為左丞荀萬秋所劾,及寶先為郎,萬秋猶在職,自陳不拜。世祖詔曰:「敕違糾慢,憲司之職,若理有不公,自當更有釐正。而自頃劾無輕重,輒致私絕。此風難長,主者嚴為其科。寶先蓋依附世准,不足問。」
先是,宋世江東貴達者,會稽孔季恭,季恭子靈符,吳興丘淵之及琛,吳音不變。淵之字思玄,吳興烏程人也。太祖從高祖北伐,留彭城,為冠軍將軍、徐州刺史,淵之為長史。太祖即位,以舊恩歷顯官,侍中,都官尚書,吳郡太守。卒於太常,追贈光祿大夫。
顧覬之字偉仁,吳郡吳人也。高祖謙字公讓,晉平原內史陸機姊夫。祖崇,大司農。父黃老,司徒左西掾。
覬之初為郡主簿。謝晦為荊州,以為南蠻功曹,仍為晦衛軍參軍。晦愛其雅素,深相知待。王弘辟為揚州主簿,仍為弘衛軍參軍,鹽官令,衡陽王義季右軍主簿,尚書都官郎,護軍司馬。時大將軍彭城王義康秉權,殷、劉之隙已著,覬之不欲與殷景仁久接事,乃辭腳疾自免歸。在家每夜常於床上行腳,家人竊異之,而莫曉其意。後義康徙廢,朝廷多以異同受禍。復為東遷、山陰令。山陰民戶三萬,海內劇邑,前後官長,晝夜不得休,事猶不舉。覬之理繁以約,縣用無事,晝日垂簾,門階閑寂,自宋世為山陰,務簡而績修,莫能尚也。
還為揚州治中從事史,廣陵王誕、廬陵王紹北中郎左軍司馬,揚州別駕從事史,尚書吏部郎。嘗於太祖坐論江左人物,言及顧榮,袁淑謂覬之曰:「卿南人怯懦,豈辦作賊。」覬之正色曰:「卿乃復以忠義笑人!」淑有愧色。元凶弒立,朝士無不移任,唯覬之不徙官。世祖即位,遷御史中丞。孝建元年,出為義陽王昶東中郎長史、寧朔將軍、行會稽郡事。尋徵為右衛將軍,領本邑中正。明年,出為湘州刺史,善於蒞民,治甚有績。大明元年,徵守度支尚書,領本州中正。二年,轉吏部尚書。四年致仕,不許。
時沛郡相縣唐賜往比朱起母彭家飲酒還,因得病,吐蠱蟲十餘枚。臨死語妻張,死後刳腹出病。後張手自破視,五藏悉糜碎。郡縣以張忍行刳剖,賜子副又不禁駐,事起赦前,法不能決。律傷死人,四歲刑,妻傷夫,五歲刑,子不孝父母,棄市,並非科例。三公郎劉勰議:「賜妻痛遵往言,兒識謝及理,考事原心,非存忍害,謂宜哀矜。」覬之議曰:「法移路尸,猶為不道,況在妻子,而忍行凡人所不行。不宜曲通小情,當以大理為斷,謂副為不孝,張同不道。」詔如覬之議。
加左軍將軍,出為吳郡太守。八年,復為吏部尚書,加給事中,未拜,欲以為會稽,不果。還為吳郡太守。幸臣戴法興權傾人主,而覬之未嘗降意。左光祿大夫蔡興宗與覬之善,嫌其風節過峻。覬之曰:「辛毗有云:孫、劉不過使吾不為三公耳。」及世祖晏駕,法興遂以覬之為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
太宗泰始初,四方同反,覬之家尋陽,尋陽王子房加以位號,覬之不受,曰:「禮年六十不服戎,以其筋力衰謝,非復軍旅之日,況年將八十,殘生無幾,守盡家門,不敢聞命。」孔覬等不能奪。時普天叛逆,莫或自免,唯覬之心跡清全,獨無所與。太宗甚嘉之,東土既平,以為左將軍、吳郡太守,加散騎常侍。泰始二年,復為湘州刺史,常侍、將軍如故。三年卒,時年七十六。追贈鎮軍將軍,常侍、刺史如故。諡曰簡子。
覬之家門雍睦,為州鄉所重。五子約、緝、綽、縝、緄。綽私財甚豐,鄉里士庶多負其責,覬之每禁之不能止。及後為吳郡,誘綽曰:「我常不許汝出責,定思貧薄亦不可居。民間與汝交關有幾許不盡,及我在郡,為汝督之。將來豈可得。凡諸券書皆何在?」綽大喜,悉出諸文券一大廚與覬之,覬之悉焚燒,宣語遠近:「負三郎責,皆不須還,凡券書悉燒之矣。」綽懊歎彌日。
覬之常謂秉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應恭己守道,信天任運,而闇者不達,妄求僥倖,徒虧雅道,無關得喪。乃以其意命弟子愿著定命論,其辭曰:
仲尼云:「道之將行,命也;道之將廢,命也。」丘明又稱:「天之所支不可壞,天之所壞不可支。」卜商亦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孟軻則以不遇魯侯為辭。斯則運命奇偶,生數離合,有自來矣。馬遷、劉向、揚雄、班固之徒,著書立言,咸以為首,世之論者,多有不同。嘗試申之曰:
夫生之資氣,清濁異源;命之稟數,盈虛乖致。是以心貌詭貿,性運舛殊,故有邪正昏明之差,修夭榮枯之序,皆理定於萬古之前,事徵於千代之外,沖神寂鑒,一以貫之。至乃卜相末技,巫史賤術,猶能豫題興亡,逆表成敗。禍福指期,識照不能徙;吉凶素著,威衛不能防。若夏氓宅生於帝宮,豈蠲殘傷之祟;漢臣衍貨於天府,寧免餧斃之魂。且又善惡之理雖詳,而禍福之驗常昧;逆順之體誠分,而吉凶之效常隱。智絡天地,猶罹沈牖之災;明照日月,必嬰深匡之難。增信積德,離患於長飢;席義枕仁,徼禍於促算。何則?理運苟其必至,聖明其猶病諸。況乃蕞跡流惑之徒,投心顓蒙之域,而欲役慮以揣利害,策情以算窮通,其為重傷,豈不惑甚。是以通人君子,閑泰其神,沖緩其度,不矯俗以延聲,不依世以期榮。審乎無假,自求多福,榮辱修夭,夫何為哉。
問曰:夫書稱惠迪貽吉,易載履信逢祐,前哲餘議,亦以將迎有會,淪塞無兆,宣攝有方,夭閼無命。善游銷魂於深梁,工騎燼生於曠野,明珠招駭於闇至,蟠木取悅於先容。是以罕、樂以陽施長世;景、惠以陰德遐紀。彭、竇以繕衛延命;盈、忌以荒湎促齡。陳、張稱台鼎之崇;嚴、辛衍宰司之盛。若乃遊惡蹈凶,處逆踐禍,宣昭史策,易以研正。至如神仙所序,天竺所書,事雖難徵,理未易詰,留滯傾光,思聞通裁。
對曰:子可謂扶繩而辨,循刻而議。若乃宣攝有方,豈非吉運所屬;將迎有會,實亦凶數自挻。若夫陽施陰德,長世遐年,揆厥所原,孰往非命。研復來旨,讎校往說,起予惟商,未識所異。資生稟運,參差萬殊,逆順吉凶,理數不一。原夫餐椒非養生之術,咀劍豈衛性之經。命之所延,人肉其骨,而含嚼膏粱,時或嬰患。深澗乖徼寵之津,空谷絕探榮之轍,運之所集,物稊其枯,而俯仰竿牘,終然離沮。爾乃蹻、跖橫行;曾、原窘步。湯、周延世;詡、邑絕緒。吉凶徵應,糾纆若茲。畢萬保軀,宓賤琖領,梁野之言,豈不或妄。穀南、魯北,甘此促生;彭翁、竇叟,將以何術。晉平、趙敬,淫放已該;漢主、魏相,奚獨傷夭。同異若斯,是非孰正。至如雷濱凝分,挫志遠圖;棘津陰拱,振功高世。樊生沖矯,鑴旌善之文,華子高抗,銘懲非之策,皆士衡所云「同川而異歸」者也。殊塗均致,實繁有徵。即理易推,在言可略。昔兩都全盛,六合殷昌,霧集貴寵之閭,雲動權豪之術,鈞貿貽談,豈唯陳、張而已。觀夫二子,才未越衆,而此以藉榮揮價,彼獨擯景淪聲,通否之運,斷可知矣。嚴、辛不安時任命,而委罪亮直,亦地脈之徒歟。若神仙所序,顯明修習,齊強燕平,厥驗未著,李覃董芬,其效安在。喬、松之侶,雲飛天居,夷、列之徒,風行水息,良由理數懸挺,實乃鍾茲景命。天竺遺文,星華方策,因造前定,果報指期,貧豪莫差,修夭無爽,有允瑣辭,無愆鄙說,統而言之,孰往非命。冥期前定,各從所歸,善惡無所矯其趨,愚智焉能殊其理。若乃得議其工,失蚩其拙,操之則慄,舍之則悲,斯固染情於近累,豈不貽誚於通識。
問曰:清論光心,英辯溢目,求諸鄙懷,良有未盡。若動止皆運,險易自天,理定前期,靡非闇至。玉門犁丘,叡識弗免。豈非聖愚齊致,仁虐同功。昏明之用,將何施而可?
對曰:夫聖人懷虛以涵育,凝明以洞照。惟虛也,故無往而不通;惟明也,故無來而不燭。涸海流金,弗染溫涼之岨;嚴兵猛兕,無累爪刃之災。忘生而生愈全,遺神而神彌暢。若玉門犁丘,蓋同跡於人,故同人有患,然而均心於天,亦均天無害。大賢則體備形器,慮盡藏假,靜默以居否,深拱以違礥,皆數在清全,故鍾茲妙識。是以稟仲尼之道,不在奔車之上;資伯夷之運,不處覆舟之下。若乃越難趨險,逡巡弗獲,履危踐機,僶俛從事,愚之所司,聖亦何為。及中下之流,馳心妄動,是非舛斡,倚伏移貿,故北宮意逆而功順,東門心晦而跡明;宣應遺筮而逢吉,張松協數而遘禍。且智防有紀,患累無方。爾乃猘狗逐而華子奔,腐鼠遺而虞氏滅;匣猿逸而林木殘,櫝珠亡而池水竭。凡厥條流,曲難詳備,傜形役思,其效安徵。豈若澡雪靈府,洗練神宅,據道為心,依德為慮,使跡窮則義斯暢,身泰則理兼通,豈不美哉!何必遺此而取彼。
問曰:夫建極開化,樹聲貽則,典防之興,由來尚矣。必乃幽符懸兆,冥數指期,善惡前徵,是非素定,名教之道,不亦幾乎息哉。
對曰:天生蒸民,樹之物則,教義所稟,豈非冥數。何則?形氣之具,必有待而存;顓蒙之倫,豈無因而立。必假纖紈以安生,藉粱豢以延祀,資信禮以繕性,秉廉義以劾情。聖人聦明深懿,履道測化,通體天地,同情日月,仰觀俯察,撫運裁風。於是乎昭日星之紀,正霜雨之度,張雲霞之明,衍風露之渥,浮舟翼滯,騰駕振幽。又乃甄理三才,辨綜五德,弘鋪七體之端,宣昭八經之緒。是以時雍在運,群方自通,抱德煬和,全真保性。故信食相資,代為脣齒;富教相假,遞成輔車。今弛棄纖紈,損絕粱豢,必云徼生委命,豈不已曉其迷。至乎湮斥廉義,屏黜信禮,責以祈存推數,遂乃未辨其惑,連類若斯,乖妄滋甚。然則教義之道,生運所資,寵辱榮枯,常由此作。斯固命中之一物,非所以為難也。
問曰:循復前旨,既以理命縣兆,生數冥期。研覆後文,又云依仗名教,帥循訓範。若藉數任天,則放情蕩思;拘訓馴範,則防慮檢喪。函矢殊用,矛戈異適,雙美之談,豈能兩遂。
對曰:夫性運乖舛,心貌詭殊,請布末懷,略言其要。若乃吉命所鍾,縱情蹈道,訓性而順,因心則靈。凶數所挻,率由踐逆,聞言不信,長惡無悛。此愚智不移,聲訓所遺者也。其有見善如不及,從諫如順流,是則命待教全,運須化立。譬以良醫之室,病者所存,至如澄神清魂,平心實氣,無妄之痾,勿藥有喜,所謂縱情蹈道,無假隱括。若膏肓之疾,長桑不治,體府之病,陽慶弗理,此則率由踐逆,自絕調御。至乃趙儲之命宜永,須扁鵲而後全,齊后之數必延,待文摯而後濟。亦猶運鍾循獎,彝範所興,善惡無主,唯運所集而異。膏粱方丈,沈疾弗顧;瑤碧盈尺,阽危弗存。夫靜躁之容,造次必於是;曲直之性,顛沛不可移。是以夷、惠均聖而異方;遵、竦齊通而殊事。雖復鉗桎羿、奡,思服巢、許之情;捶勒曾、史,言膺蹻、跖之慮。不然之事,斷可知也。必幽符鑽仰,冥數修習,雖存陵惰,其可得乎。故運屬波流,勢無防慮,命徼山立,理無放情。用殊函矢,雙美奚躓;談異矛戈,兩濟何傷。
問曰:夫君臣恩深,師資義固,所以霑榮塗施,提飾荷聲。故刳心流腸,捐生以亢節;火妻灰子,埋名以償義。若幽期天兆,則明可遺;冥數自賓,則感效宜絕。豈其然乎?
對曰:論之所明,原本以為理,難之所疑,即末以為用。蓋陰閉之巧不傳,萌漸之調長絕。故知妄言賞理,古人所難。吾所謂命,固以綿絡古今,彌貫終始,爰及君臣父子,師友夫妻,皆天數冥合,神運玄至。逮乎睽愛離會,既命之所甄,昏爽順戾,亦運之所漸。爾乃松柳異質,薺荼殊性,故疾風知勁草,嚴霜識貞木,何異忠孝之質,資行夙昭。至於刻志酬生,題誠復施,殉節投命,馴義忘己。亦由石雖可毀,堅不可銷,丹雖可磨,赤不可滅。因斯而言,君臣師資,既幽期自賓,心力感效,亦冥數天兆。夫獨何怪哉。
愿字子恭,父淵之,散騎侍郎。愿好學,有文辭於世。大明中舉秀才,對策稱旨,擢為著作佐郎,太子舍人。早卒。
史臣曰:孝建啟基,西楚放命,難連淮、濟,勢盛江服。朱脩之著節漢南,劉秀之推鋒萬里,並誠載艱一,忠惟帝念。而踰峴之鋒,戰有獨克,出硤之師,舟無隻反,雖霜霰並時,而計功則異也。及定終之命,等數相懸,蓋由義結蕃朝,故恩有厚薄。雖故舊不遺,聞之前訓,隆名爽實,亦無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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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二‧列傳第四十二  周朗 沈懷文
周朗字義利,汝南安成人也。祖文,黃門侍郎。父淳,宋初貴達,官至侍中,太常。兄嶠,尚高祖第四女宣城德公主。二女適建平王宏、廬江王褘。以貴戚顯官,元嘉末,為吳興太守。賊劭弒立,隨王誕舉義於會稽,劭加嶠冠軍將軍,誕檄又至。嶠素懼怯,回惑不知所從,為府司馬丘珍孫所殺。朝庭明其本心,國婚如故。
朗少而愛奇,雅有風氣,與嶠志趨不同,嶠甚疾之。初為南平王鑠冠軍行參軍,太子舍人,司徒主簿,坐請急不待對,除名。又為江夏王義恭太尉參軍。元嘉二十七年春,朝議當遣義恭出鎮彭城,為北討大統。朗聞之解職。及義恭出鎮,府主簿羊希從行,與朗書戲之,勸令獻奇進策。朗報書曰:
羊生足下:豈當適使人進哉,何卿才之更茂也。宅生結意,可復佳耳,屬華比綵,何更工邪。視已反覆,慰亦無已。觀諸紙上,方審卿復逢知己。動以何術,而能每降恩明,豈不為足下欣邪,然更憂不知卿死所處耳。
夫匈奴之不誅有日,皇居之亡辱舊矣。天下孰不憤心悲腸,以忿胡人之患,靡衣媮食,以望國家之師。自智士鉗口,雄人蓄氣,不得議圖邊之事者,良淹歲紀。今天子以炎、軒之德,冢輔以姬、呂之賢,故赫然發怒,將以匈奴釁旗,惻然動仁,欲使餘氓被惠。及取士之令朝發,宰士暮登英豪;調兵之詔夕行,主公旦升雄俊。延賢人者,固非一日,況復加此焉。夫天下之士,砥行磨名,欲不辱其志氣;選奇蓄異,將進善於所天。非但有建國之謀不及,安民之論不與,至反以孝潔生議於鄉曲,忠烈起謗於君寀。身不絓王臣之籙,名不廁通人之班,顛倒國門,湮銷丘里者,自數十年以往,豈一人哉。若吾身無他伎,而出值明君,變官望主,歲增恩價,竟不能柔心飾帶,取重左右。校於向士,則榮已多,料於今識,則笑亦廣。而足下方復廣吾以馳志之時,求予以安邊之術,何足下不知言也。若以賢未登,則今之登賢如此;以才應進,則吾之非才若是。豈可欲以殞海之鬐,望鼓鰓於豎鱗之肆;墜風之羽,覬振翮於軒毳之間。其不能俱陪淥水,並負青天,可無待於明見。若乃闕奇謀深智之術,無悅主狎俗之能,亦不可復稍為卿說。但觀以上國再毀之臣,望府一逐之吏,當復是天下才否,此皆足下所親知。
吾雖疲冗,亦嘗聽君子之餘論,豈敢忘之。凡士之置身有三耳:一則雲戶岫寢,欒危桂榮,秣芝浮霜,翦松沈雪,憐肌蓄髓,寶氣愛魂,非但土石侯卿,腐鴆梁錦,實迺竚意天后,睨目羽人。次則刳心掃智,剖命驅生,橫議於雲臺之下,切辭於宣室之上,衍主德而批民患,進貞白而酖姦猾,委玉入而齊聲禮,揭金出而烹勍寇,使車軌一風,甸道共德,令功日濟而己無跡,道日富而君難名,致諸侯斂手,天子改觀。其末則饜 25e4b.gif 而出,望旃而入,結冕兩宮之下,鼓袖六王之間,俛眉脅肩,言天下之道德,瞋目扼腕,陳從橫於四海,理有泰則止而進,調覺迕則反而還,閑居違官,交造頓罷,捐慕遺憂,夷毀銷譽,呼噏以補其氣,繕嚼以輔其生。凡此三者,皆志士仁人之所行,非吾之所能也。若吾幸病不及死,役不至身,蓬藜既滿,方杜長者之轍;穀稼是諮,自絕世豪之顧。塵生床帷,苔積堦月,又檐中山木,時華月深,池上海草,歲榮日蔓。且室間軒左,幸有陳書十篋,席隅奧右,頗得宿酒數壺。按絃拭徽,讎方校石,時復陳局露初,奠爵星晚,驩然不覺是羲、軒後也。近春田三頃,秋園五畦,若此無災,山裝可具。候振飲之罷,俟封勒之畢,當敬觀邠、酆,肅尋伊、鄗,傍眺燕、隴,邪履遼、衛,覛我周之軫跡,弔他賢之憂天。當其少涉,未休此欲,但理實詭固,物好交加,或徵勢而笑其言,或觀謀而害其意。夫楊朱以此,猶見嗤於梁人,況才減楊子之器,物甚魏君之意者哉。若如漢宗之言李廣,此固許天下之有才,又知天下之時非也。豈若黨巷閭里之間,忌見貞士之遭遇,便謂是臧獲庸人之徒耳。士固願呈心於其主,露奇於所歸。卿相,末事也。若廣者,何用侯為。至迺復有致謁於為亂之日,被訕於害正之徒,心奇而無由露,事直而變為枉,豈不痛哉!豈不痛哉!
若足下可謂冠負日月,籍踐淵海,心支身首,無不通照。今復出入燕、河,交關姬、衛,整笏振豪,已議於帷筵之上,提鞭鳴劍,復呵於軍埸之間,身超每深恩之所集,心動必明主之所亮。可不直議正身,輔人君之過誤,明目張膽,謀軍家之得失,拔志勇之將,薦俊正之士,此迺足下之所以報也。不爾,便擐甲修戈,徘徊左右,衛君王之身,當馬首之鏑,關必固之壘,交死進之戰,使身分而主豫,寇滅而兵全,此亦報之次也。如是,則繫匈奴於北闕無日矣。亡但默默,窺寵而坐。謂子有心,敢書薄意。
朗之辭意倜戃,類皆如此。
復起為通直郎。世祖即位,除建平王宏中軍錄事參軍。時普責百官讜言,朗上書曰:
昔仲尼有言:「治天下若寘諸掌。」豈徒言哉。方策之政,息舉在人,蓋當世之君之為之耳。況乃運鍾澆暮,世膺亂餘,重以宮廟遭不更之酷,江服被未有之痛,千里連死,萬井共泣。而秦、漢餘敝,尚行於今,魏、晉遺謬,猶布於民,是而望國安於今,化崇於古,卻行及前之言,積薪待然之譬,臣不知所以方。然陛下既基之以孝,又申之以仁,民所疾苦,敢不略薦。
凡治者何哉?為教而已。今教衰已久,民不知則,又隨以刑逐之,豈為政之道歟。欲為教者,宜二十五家選一長,百家置一師。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學經;十八至二十,盡使修武。訓以書記圖律,忠孝仁義之禮,廉讓勤恭之則;授以兵經戰略,軍部舟騎之容,挽強擊刺之法。官長皆月至學所,以課其能。習經者五年有立,則言之司徒;用武者三年善蓺,亦升之司馬。若七年而經不明,五年而勇不達,則更求其言政置謀,跡其心術行履,復不足取者,雖公卿子孫,長歸農畝,終身不得為吏。其國學則宜詳考占數,部定子史,令書不煩行,習無糜力。凡學,雖凶荒不宜廢也。
農桑者,實民之命,為國之本,有一不足,則禮節不興。若重之,宜罷金錢,以穀帛為賞罰。然愚民不達其權,議者好增其異。凡自淮以北,萬匹為市;從江以南,千斛為貨。亦不患其難也。今且聽市至千錢以還者用錢,餘皆用絹布及米,其不中度者坐之。如此,則墾田自廣,民資必繁,盜鑄者罷,人死必息。又田非膠水,皆播麥菽,地堪滋養,悉蓺紵麻,蔭巷緣藩,必樹桑柘,列庭接宇,唯植竹栗。若此令既行,而善其事者,庶民則敘之以爵,有司亦從而加賞。若田在草間,木物不植,則撻之而伐其餘樹,在所以次坐之。
又取稅之法,宜計人為輸,不應以貲。云何使富者不盡,貧者不蠲。乃令桑長一尺,圍以為價,田進一畝,度以為錢,屋不得瓦,皆責貲實。民以此,樹不敢種,土畏妄墾,棟焚榱露,不敢加泥。豈有剝善害民,禁衣惡食,若此苦者。方今若重斯農,則宜務削茲法。
凡為國,不患威之不立,患恩之不下;不患土之不廣,患民之不育。自華、夷爭殺,戎、夏競威,破國則積屍竟邑,屠將則覆軍滿野,海內遺生,蓋不餘半。重以急政嚴刑,天災歲疫,貧者但供吏,死者弗望埋,鰥居有不願娶,生子每不敢舉。又戍淹徭久,妻老嗣絕,及淫奔所孕,皆復不收。是殺人之日有數途,生人之歲無一理,不知復百年間,將盡以草木為世邪,此最是驚心悲魂慟哭太息者。法雖有禁殺子之科,設蚤娶之令,然觸刑罪,忍悼痛而為之,豈不有酷甚處邪。今宜家寬其役,戶減其稅。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特雉可以娉妻妾,大布可以事舅姑,若待禮足而行,則有司加糾。凡宮中女隸,必擇不復字者。庶家內役,皆令各有所配。要使天下不得有終獨之生,無子之老。所謂十年存育,十年教訓,如此,則二十年間,長戶勝兵,必數倍矣。
又亡者亂郊,饉人盈甸,皆是不為其存計,而任之遷流,故饑寒一至,慈母不能保其子,欲其不為寇盜,豈可得邪。既御之使然,復止之以殺,彼於有司,何酷至是。且草樹既死,皮葉皆枯,是其粱肉盡矣。冰霜已厚,苫蓋難資,是其衣裘敗矣。比至陽春,生其餘幾。今自江以南,在所皆穰,有食之處,須官興役,宜募遠近能食五十口一年者,賞爵一級。不過千家,故近食十萬口矣。使其受食者,悉令就佃淮南,多其長帥,給其糧種。凡公私遊手,歲發佐農,令堤湖盡修,原陸並起。仍量家立社,計地設閭,檢其出入,督其游惰。須待大熟,可移之復舊。淮以北悉使南過江,東旅客盡令西歸。
故毒之在體,必割其緩處,函、渭靈區,闃為荒窟,伊、洛神基,蔚成茂草,豈可不懷歟?歷下、泗間,何足獨戀。議者必以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於胡矣。若謂民之既徙,狄必就之,若其來從,我之願也。胡若能來,必非其種,不過山東雜漢,則是國家由來所欲覆育。既華得坐實,戎空自遠,其為來,利固善也。今空守孤城,徒費財役,亦行見淮北必非境服有矣,不亦重辱喪哉。使虜但發輕騎三千,更互出入,春來犯麥,秋至侵禾,水陸漕輸,居然復絕。於賊不勞,而邊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盡,可蹻足而待也。設使胡滅,則中州必有興者,決不能有奉土地、率民人以歸國家矣。誠如此,則徐、齊終逼,亦不可守。
且夫戰守之法,當恃人之不敢攻。頃年兵之所以敗,皆反此也。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車弱卒,與肥馬悍胡相逐,其不能濟,固宜矣。漢之中年能事胡者,以馬多也,胡之後服漢者,亦以馬少也。既兵不可去,車騎應蓄。今宜募天下使養馬一匹者,蠲一人役,三匹者,除一人為吏,自此以進,階賞有差,邊亭徼驛,一無發動。
又將者,將求其死也。自能執干戈,幸而不亡,筋力盡於戎役,其於望上者,固已深矣。重有澄風掃霧之懃,驅波滌塵之力,此所自矜,尤復為甚。近所功賞,人知其濃,然似頗謬虛實,怨怒實衆。垂臂而反脣者,往往為部,耦語而觖望者,處處成群。凡武人意氣,特易崩沮,設一旦有變,則向之怨者皆為敵也。今宜國財與之共竭,府粟與之同罄,去者應遣,濃加寵爵,發所在祿之,將秩未充,餘費宜闕,他事負輦,長不應與,唯可教以蒐狩之禮,習以鉦鼓之節。若假勇以進,務黜其身。老至而罷,賞延於嗣。
又緣淮城壘,皆宜興復,使烽鼓相達,兵食相連。若邊民請師,皆宜莫許。遠夷貢至,止於報答,語以國家之未暇,示以何事而非君。須內教既立,徐料寇形,辦騎卒四十萬,而國中不擾,取穀支二十歲,而遠邑不驚,然後越淮窮河,跨隴出漠,亦何適而不可。
又教之不敦,一至於是。今士大夫以下,父母在而兄弟異計,十家而七矣。庶人父子殊產,亦八家而五矣。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飢寒不相卹,又嫉謗讒害,其間不可稱數。宜明其禁,以革其風,先有善於家者,即務其賞,自今不改,則沒其財。
又三年之喪,天下之達喪,以其哀並衷出,故制同外興,日久均痛,故愈遲齊典。漢氏節其臣則可矣,薄其子則亂也。云何使衰苴之容盡,鳴號之音息。夫佩玉啟旒,深情弗忍,冕珠視朝,不亦甚乎。凡法有變於古而刻於情,則莫能順焉。至乎敗於禮而安於身,必遽而奉之,何乃厚於惡,薄於善歟。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謬。
且朝享臨御,當近自身始,妃主典制,宜漸加矯正。凡舉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給。或帝有集皁之陋,后有帛布之鄙,亦無取焉。且一體炫金,不及百兩,一歲美衣,不過數襲,而必收寶連櫝,集服累笥,目豈常視,身未時親,是為櫝帶寶,笥著衣,空散國家之財,徒奔天下之貨,而主以此惰禮,妃以此傲家,是何糜蠹之劇,惑鄙之甚。逮至婢豎,皆無定科,一婢之身,重婢以使,一豎之家,列豎以役。塗金披繡,漿酒藿肉者,故不可稱紀。至有列軿以遊遨,飾兵以驅叱,不亦重甚哉。若禁行賜薄,不容致此。且細作始并,以為儉節,而市造華怪,即傳於民。如此,則遷也,非罷也。凡天下得治者以實,而治天下者常虛,民之耳目,既不可誑,治之盈耗,立亦隨之。故凡厥庶民,制度日侈,商販之室,飾等王侯,傭賣之身,製均妃后。凡一袖之大,足斷為兩,一裾之長,可分為二,見車馬不辨貴賤,視冠服不知尊卑。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宮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學。侈麗之原,實先宮閫。又妃主所賜,不限高卑,自今以去,宜為節目。金魄翠玉,錦繡縠羅,奇色異章,小民既不得服,在上亦不得賜。若工人復造奇伎淫器,則皆焚之,而重其罪。
又置官者,將以燮天平氣,贊地成功,防姦御難,治煩理劇,使官稱事立,人稱官置,無空樹散位,繁進冗人。今高卑貿實,大小反稱,名之不定,是謂官邪。而世廢姬公之制,俗傳秦人之法,惡明君之典,好闇主之事,其憎聖愛愚,何其甚矣。今則宜先省事,從而并官,置位以周典為式,變名以適時為用,秦、漢末制,何足取也。當使德厚者位尊,位尊者祿重;能薄者官賤,官賤者秩輕。纓冕紱佩,稱官以服;車騎容衛,當職以施。
又寄土州郡,宜通廢罷,舊地民戶,應更置立。豈吳邦而有徐邑,揚境而宅兗民,上淆辰紀,下亂畿甸。其地如朱方者,不宜置州,土如江都者,應更建邑。
又民少者易理,君近者易歸,凡吏皆宜每詳其能,每厚其秩,為縣不得復用恩家之貧,為郡不得復選勢族之老。
又王侯識未堪務,不應強仕,須合冠而啟封,能政而議爵。且帝子未官,人誰謂賤。但宜詳置賓友,選擇正人,亦何必列長史、參軍、別駕、從事,然後為貴哉。又世有先後,業有難易,明帝能令其兒不匹光武之子,馬貴人能使其家不比陰后之族,盛矣哉,此於後世不可忘也。至當輿抑碎首之忿,陛殿延辟戟之威,此亦復不可忘也。
內外之政,實不可雜。若妃主為人請官者,其人宜終身不得為官,若請罪者,亦終身不得赦罪。
凡天下所須者才,而才誠難知也。有深居而言寡,則蘊學而無由知;有卑處而事隔,則懷奇而無由進。或復見忌於親故,或亦遭讒於貴黨,其欲致車右而動御席,語天下而辯治亂,焉可得哉。漫言舉賢,則斯人固未得矣。宜使世之所稱通經達史、辨詞精數、吏能將謀、偏術小道者,使獵纓危膝,博求其用。制內外官與官之遠近及仕之類,令各以所能而造其室,降情以誘之,卑身以安之,然後察其擢脣吻,樹頰胲,動精神,發意氣,語之所至,意之所執,不過數四間,不亦盡可知哉。若忠孝廉清之比,強正惇柔之倫,難以檢格立,不可須臾定,宜使鄉部求其行,守宰察其能,竟皆見之於選貴,呈之於相主,然後處其職宜,定其位用。如此,故應愚鄙盡捐,賢明悉舉矣。又俗好以毀沈人,不知察其所以致毀;以譽進人,不知測其所以致譽。毀徒皆鄙,則宜擢其毀者;譽黨悉庸,則宜退其譽者。如此,則毀譽不妄,善惡分矣。又既謂之才,則不宜以階級限,不應以年齒齊。凡貴者好疑人少,不知其少於人矣。老者亦輕人少,不知其不及少矣。
自釋氏流教,其來有源,淵檢精測,固非深矣。舒引容潤,既亦廣矣。然習慧者日替其修,束誡者月繁其過,遂至糜散錦帛,侈飾車從。復假精醫術,託雜卜數,延姝滿室,置酒浹堂,寄夫託妻者不無,殺子乞兒者繼有。而猶倚靈假像,背親傲君,欺費疾老,震損宮邑,是乃外刑之所不容戮,內教之所不悔罪,而橫天地之間,莫之糾察。人不得然,豈其鬼歟。今宜申嚴佛律,裨重國令,其疵惡顯著者,悉皆罷遣,餘則隨其蓺行,各為之條,使禪義經誦,人能其一,食不過蔬,衣不出布。若應更度者,則令先習義行,本其神心,必能草腐人天,竦精以往者,雖侯王家子,亦不宜拘。
凡鬼道惑衆,妖巫破俗,觸木而言怪者不可數,寓采而稱神者非可算。其原本是亂男女,合飲食,因之而以祈祝,從之而以報請,是亂不誅,為害未息。凡一苑始立,一神初興,淫風輒以之而甚,今修隄以北,置園百里,峻山以右,居靈十房,糜財敗俗,其可稱限。又針藥之術,世寡復修,診脈之伎,人鮮能達,民因是益徵於鬼,遂棄於醫,重令耗惑不反,死夭復半。今太醫宜男女習教,在所應遣吏受業,如此故當愈於媚神之愚,懲艾腠理之敝矣。
凡無世不有言事,無時不有令下,然而升平不至,昏危是繼,何哉?蓋設令之本非實也。又病言不出於謀臣,事不便於貴黨,輕者抵訾呵駭,重者死壓窮擯,故西京有方調之誅,東都有黨錮之戮。陛下若欲申常令,循末典,則群臣在焉;若欲改舊章,興王道,則微臣存矣。敢昧死以陳,唯陛下察之。
書奏忤旨,自解去職。
又除太子中舍人,出為廬陵內史。郡後荒蕪,頻有野獸,母薛氏欲見獵,朗乃合圍縱火,令母觀之。火逸燒郡廨,朗悉以秩米起屋,償所燒之限,稱疾去官,遂為州司所糾。還都謝世祖曰:「州司舉臣愆失,多有不允。臣在郡,虎三食人,蟲鼠犯稼,以此二事上負陛下。」上變色曰:「州司不允,或可有之。蟲虎之災,寧關卿小物。」朗尋丁母艱,有孝性,每哭必慟,其餘頗不依居喪常節。大明四年,上使有司奏其居喪無禮,請加收治。詔曰:「朗悖禮利口,宜令翦戮,微物不足亂典刑,特鎖付邊郡。」於是傳送寧州,於道殺之,時年三十六。
子仁昭,順帝昇明末為南海太守。
沈懷文字思明,吳興武康人也。祖寂,晉光祿勳。父宣,新安太守。
懷文少好玄理,善為文章,嘗為楚昭王二妃詩,見稱於世。初州辟從事,轉西曹,江夏王義恭司空行參軍,隨府轉司徒參軍事,東閤祭酒。丁父憂,新安郡送故豐厚,奉終禮畢,餘悉班之親戚,一無所留。太祖聞而嘉之,賜奴婢六人。服闋,除尚書殿中郎。隱士雷次宗被徵居鍾山,後南還廬岳,何尚之設祖道,文義之士畢集,為連句詩,懷文所作尤美,辭高一座。以公事例免,同輩皆失官,懷文乃獨留。隨王誕鎮襄陽,出為後軍主簿,與諮議參軍謝莊共掌辭令,領義成太守。元嘉二十八年,誕當為廣州,欲以懷文為安南府記室,先除通直郎,懷文固辭南行,上不悅。
弟懷遠納東陽公主養女王鸚鵡為妾,元凶行巫蠱,鸚鵡預之,事泄,懷文因此失調,為治書侍御史。元凶弒立,以為中書侍郎。世祖入討,劭呼之使作符檄,懷文固辭,劭大怒,投筆於地曰:「當今艱難,卿欲避事邪!」旨色甚切。值殷沖在坐,申救得免。託疾落馬,間行奔新亭。以為竟陵王誕衛軍記室參軍、新興太守。又為誕驃騎錄事參軍、淮南太守。時國哀未釋,誕欲起內齋,懷文以為不可,乃止。尋轉揚州治中從事史。
時議省錄尚書,懷文以為非宜,上議曰:「昔天官正紀,六典序職,載師掌均,七府成務,所以翼平辰衡,經贊邦極。故總屬之原,著夫官典,和統之要,昭于國言。夏因虞禮,有深冢司之則;周承殷法,無損掌邦之儀。用乃調佐王均,緝亮帝度。而式憲之軌,弘正漢庭;述章之範,崇明魏室。雖條錄之名,立稱於中代,總釐之實,不愆於自古,比代相沿,歷朝罔貳。及乎爵以事變,級以時改,皆興替之道,無害國章,八統元任,靡或省革。按台輔之職,三曰禮典,以和邦國,以統百官。四曰政典,以平邦國,以正百官。鄭康成云:『冢宰之於庶僚,無所不總也。』考于茲義,備於典文,詳古準今,不宜虛廢。」不從。遷別駕從事史,江夏王義恭遷,西陽王子尚為揚州,居職如故。
時熒惑守南斗,上乃廢西州舊館,使子尚移居東城以厭之。懷文曰:「天道示變,宜應之以德。今雖空西州,恐無益也。」不從,而西州竟廢矣。大明二年,遷尚書吏部郎。時朝議欲依古制置王畿,揚州移治會稽,猶以星變故也。懷文曰:「周制封畿,漢置司隸,各因時宜,非存相反,安民寧國,其揆一也。苟民心所安,天亦從之,未必改今追古,乃致平壹。神州舊壤,歷代相承,異於邊州,或罷或置,既物情不說,容虧化本。」又不從。三年,子尚移鎮會稽,遷撫軍長史,行府州事。時囚繫甚多,動經年月,懷文到任,訊五郡九百三十六獄,衆咸稱平。
入為侍中,寵待隆密,將以為會稽,其事不行。竟陵王誕據廣陵反,及城陷,士庶皆臝身鞭面,然後加刑,聚所殺人首於石頭南岸,謂之髑髏山。懷文陳其不可,上不納。揚州移會稽,上忿浙江東人情不和,欲貶其勞祿,唯西州舊人不改。懷文曰:「揚州徙治,既乖民情,一州兩格,尤失大體。臣謂不宜有異。」上又不從。
懷文與顏竣、周朗素善,竣以失旨見誅,朗亦以忤意得罪,上謂懷文曰:「竣若知我殺之,亦當不敢如此。」懷文默然。嘗以歲夕與謝莊、王景文、顏師伯被敕入省,未及進,景文因言次稱竣、朗人才之美,懷文與相酬和,師伯後因語次白上,敘景文等此言。懷文屢經犯忤,至此上倍不說。上又壞諸郡士族,以充將吏,並不服役,至悉逃亡,加以嚴制不能禁。乃改用軍法,得便斬之,莫不奔竄山湖,聚為盜賊。懷文又以為言。齋庫上絹,年調鉅萬匹,綿亦稱此。期限嚴峻,民間買絹一匹,至二三千,綿一兩亦三四百,貧者賣妻兒,甚者或自縊死。懷文具陳民困,由是綿絹薄有所減,俄復舊。子尚諸皇子皆置邸舍,逐什一之利,為患遍天下。懷文又言之曰:「列肆販賣,古人所非,故卜式明不雨之由,弘羊受致旱之責。若以用度不充,頓止為難者,故宜量加減省。」不聽。孝建以來,抑黜諸弟,廣陵平後,復欲更峻其科。懷文曰:「漢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為美談。陛下既明管、蔡之誅,願崇唐、衛之寄。」及海陵王休茂誅,欲遂前議,太宰江夏王義恭探得密旨,先發議端,懷文固謂不可,由是得息。
時游幸無度,太后及六宮常乘副車在後,懷文與王景文每陳不宜亟出。後同從坐松樹下,風雨甚驟。景文曰:「卿可以言矣。」懷文曰:「獨言無係,宜相與陳之。」江智淵臥草側,亦謂言之為善。俄而被召俱入雉場,懷文曰:「風雨如此,非聖躬所宜冒。」景文又曰:「懷文所啟宜從。」智淵未及有言,上方注弩,作色曰:「卿欲效顏竣邪?何以恒知人事。」又曰:「顏竣小子,恨不得鞭其面!」上每宴集,在坐者咸令沈醉,懷文素不飲酒,又不好戲調,上謂故欲異己。謝莊嘗誡懷文曰:「卿每與人異,亦何可久。」懷文曰:「吾少來如此,豈可一朝而變。非欲異物,性所得耳。」
五年,乃出為晉安王子勛征虜長史、廣陵太守。明年,坐朝正,事畢被遣還北,以女病求申。臨辭,又乞停三日,訖猶不去。為有司所糾,免官,禁錮十年。既被免,賣宅欲還東。上大怒,收付廷尉,賜死,時年五十四。三子:淡、淵、沖。
弟懷遠,為始興王濬征北長流參軍,深見親待。坐納王鸚鵡為妾,世祖徙之廣州,使廣州刺史宗愨於南殺之。會南郡王義宣反,懷遠頗閑文筆,愨起義,使造檄書,并銜命至始興,與始興相沈法系論起義事。事平,愨具為陳請,由此見原。終世祖世不得還。懷文雖親要,屢請終不許。前廢帝世,流徙者並聽歸本,官至武康令。撰南越志及懷文文集,並傳於世。
史臣曰:昔婁敬戍卒,委輅而遷帝都;馮唐老賤,片詞以悟明主。素無王公卿士之貴,非有積譽取信之資,徒以一言合旨,仰感萬乘。自此山壑草萊之人,布衣韋帶之士,莫不踵闕縣書,煙霏霧集。自漢至魏,此風未爽。暨于晉氏,浮偽成俗,人懷獨善,仕貴遺務。降及宋祖,思反前失,雖革薄捐華,抑揚名教,而闢聦之路未啟,采言之制不弘。至於賤隸卑臣,義合朝算,徒以事非己出,知允莫從。昔之開之若彼,今之塞之若此,非為徐樂、嚴安,偏富漢世,東方,主父,獨闕宋時,蓋由用與不用也。徒置乞言之旨,空下不諱之令,慕古飾情,義非側席,文士因斯,各存炫藻。周朗辯博之言,多切治要,而意在摛詞,文實忤主。文詞之為累,一至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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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三‧列傳第四十三  宗越 吳喜 黃回
宗越,南陽葉人也。本河南人,晉亂,徙南陽宛縣,又土斷屬葉。本為南陽次門,安北將軍趙倫之鎮襄陽,襄陽多雜姓,倫之使長史范覬之條次氏族,辨其高卑,覬之點越為役門。
出身補郡吏。父為蠻所殺,殺其父者嘗出郡,越於市中刺殺之,太守夏侯穆嘉其意,擢為隊主。蠻有為寇盜者,常使越討伐,往輒有功。家貧無以市馬,常刀楯步出,單身挺戰,衆莫能當。每一捷,郡將輒賞錢五千,因此得市馬。後被召,出州為隊主。世祖鎮襄陽,以為揚武將軍,領臺隊。元嘉二十四年,啟太祖求復次門,移戶屬冠軍縣,許之。二十七年,隨柳元景北伐,領馬幢,隸柳元怙,有戰功,事在元景傳。還補後軍參軍督護,隨王誕戲之曰:「汝何人,遂得我府四字。」越答曰:「佛貍未死,不憂不得諮議參軍。」誕大笑。
隨元景伐西陽蠻,因值建義,轉南中郎長兼行參軍,新亭有戰功。世祖即位,以為江夏王義恭大司馬行參軍,濟陽太守,尋加龍驤將軍。臧質、魯爽反,越率軍據歷陽。爽遣將軍鄭德玄前據大峴,德玄分遣偏師楊胡興、劉蜀馬步三千,進攻歷陽。越以步騎五百於城西十餘里拒戰,大破斬胡興、蜀等。爽平,又率所領進梁山拒質,質敗走,越戰功居多。因追奔至江陵。時荊州刺史朱脩之未至,越多所誅戮,又逼略南郡王義宣子女,坐免官繫尚方。尋被宥,復本官,追論前功,封筑陽縣子,食邑四百戶。遷西陽王子尚撫軍中兵參軍,將軍如故。大明三年,轉長水校尉。
竟陵王誕據廣陵反,越領馬軍隸沈慶之攻誕。及城陷,世祖使悉殺城內男丁,越受旨行誅,躬臨其事,莫不先加捶撻,或有鞭其面者,欣欣然若有所得,所殺凡數千人。四年,改封始安縣子,戶邑如先。八年,遷新安王子鸞撫軍中兵參軍,加輔國將軍。其年,督司州豫州之汝南新蔡汝陽潁川四郡諸軍事、寧朔將軍、司州刺史,尋領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前廢帝景和元年,召為遊擊將軍,直閤。頃之,領南濟陰太守,進爵為侯,增邑二百戶。又加冠軍將軍,改領南東海太守,游擊如故。帝凶暴無道,而越及譚金、童太壹並為之用命,誅戮群公及何邁等,莫不盡心竭力,故帝憑其爪牙,無所忌憚。賜與越等美女金帛,充牣其家。越等武人,粗強識不及遠,咸一往意氣,皆無復二心。帝將欲南巡,明旦便發,其夕悉聽越等出外宿,太宗因此定亂。明晨,越等並入,上撫接甚厚,越改領南濟陰太守,本官如故。
越等既為廢帝盡力,慮太宗不能容之,上接待雖厚,內並懷懼。上亦不欲使其居中,從容謂之曰:「卿等遭罹暴朝,勤勞日久,苦樂宜更,應得自養之地。兵馬大郡,隨卿等所擇。」越等素已自疑,及聞此旨,皆相顧失色,因謀作難。以告沈攸之,攸之具白太宗,即日收越等下獄死。越時年五十八。
越善立營陣,每數萬人止頓,越自騎馬前行,使軍人隨其後,馬止營合,未嘗參差。及沈攸之代殷孝祖為南討前鋒,時孝祖新死,衆並懼,攸之歎曰:「宗公可惜,故有勝人處。」而御衆嚴酷,好行刑誅,睚眥之間,動用軍法。時王玄謨御下亦少恩,將士為之語曰:「寧作五年徒,不逐王玄謨。玄謨尚可,宗越殺我。」
譚金,荒中傖人也。在荒中時,與薛安都有舊,後出新野,居牛門村。及安都歸國,金常隨征討。自北入崤陝,及巴口建義,恒副安都,排堅陷陣,氣力兼人,平元凶及梁山破臧質,每有戰功。稍至建平王宏中軍參軍事,加建武將軍,尋轉龍驤將軍、南下邳太守,參軍如故。孝建三年,遷屯騎校尉、直閤,領南清河太守。景和元年,前廢帝誅群公,金等並為之用。帝下詔曰:「屯騎校尉南清河太守譚金、強弩將軍童太壹、車騎中兵參軍沈攸之,誠略沈果,忠幹勇鷙,消蕩氛翳,首制鯨凶,宜裂河山,以酬勳義。金可封平都縣男,太壹宜陽縣男,攸之東興縣男,食邑各三百戶。」金遷驍騎將軍,增邑百戶。太壹,東莞人也。自強弩遷左軍將軍,增邑百戶。金、太壹並與宗越俱死。
越州里劉胡、武念、佼長生、蔡那、曹欣之,並以將帥顯。劉胡事在鄧琬傳。
武念,新野人也。本三五門,出身郡將。蕭思話為雍州,遣土人龐道符統六門田,念為道符隨身隊主。後大府以念有健名,且家富有馬,召出為將。世祖臨雍州,念領隊奉迎。時沔中蠻反,世祖之鎮,緣道討伐,部伍至大堤巖洲,蠻數千人忽至,乘高矢射雨下。念馳赴奮擊,應時摧退,即擢為參軍督護。其後每軍旅,常有戰功。世祖孝建中,為建威將軍、桂陽太守。竟陵王誕反,念以江夏王義恭太宰參軍、龍驤將軍,隸沈慶之攻廣陵城。誕出城走,既而復還,念追之不及,坐免官。復以為冗從僕射,出為龍驤將軍、南陽太守。前廢帝景和中,為右軍將軍,直閤,封開國縣男,食邑三百戶。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遣念乘驛還雍州,綏慰西土,因以為南陽太守。念既至,人情並向之,劉胡遣腹心數騎詐詣念降,於坐縛念,袁顗斬之,送首詣晉安王子勛。念黨袁處珍逃亡至壽陽,為逆黨劉順所得,考楚備至,秉義不移,後得叛奔劉勉,太宗嘉之,以為奉朝請。追贈念冠軍將軍、南陽新野二郡太守,封綏安縣侯,食邑四百戶。泰始四年,綏安縣省,改封邵陵縣。
佼長生,廣平人也。出身為縣將,大府以其有膂力,召為府將。朱脩之拒魯秀於峴南,長生有戰功,稍見任使。太宗初,為建安王休仁司徒中兵參軍,加寧朔將軍。南討有功,封遷陵縣侯,食邑八百戶。後為張悅寧遠司馬,寧蠻校尉。泰始五年,卒,追贈征虜將軍、雍州刺史。
蔡那,南陽冠軍人也。家素富,而那兄局善接待賓客,客至無少多,皆資給之,以此為郡縣所優異,蠲其調役。那始為建福戍主,漸至大府將佐。太宗初,為建安王休仁司徒中兵參軍,南討。那子弟皆在襄陽,為劉胡所執,胡每戰輒懸之城外,那進戰愈猛。以功封平陽縣侯,食邑五百戶。稍至劉韞撫軍司馬、寧蠻校尉,加寧朔將軍。泰豫元年,以本號為益州刺史、宋寧太守,未拜,卒,追贈輔師將軍,餘如故,諡曰平侯。
曹欣之,新野人也。積勤勞,後廢帝元徽初,為軍主。以平桂陽王休範功,封新市縣子,食邑五百戶。為左軍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元徽四年,以本號為徐州刺史、鍾離太守,進號冠軍將軍。順帝昇明二年,徵為散騎常侍、驍騎將軍。三年,卒。
吳喜,吳興臨安人也。本名喜公,太宗減為喜。
初出身為領軍府白衣吏。少知書,領軍將軍沈演之使寫起居注,所寫既畢,闇誦略皆上口。演之嘗作讓表,未奏,失本,喜經一見,即便寫赴,無所漏脫,演之甚知之。因此涉獵史、漢,頗見古今。演之門生朱重民入為主書,薦喜為主書書吏,進為主圖令史。太祖嘗求圖書,喜開卷倒進之,太祖怒,遣出。
會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征蠻,啟太祖請喜自隨,使命去來,為世祖所知賞。世祖於巴口建義,喜遇病,不堪隨慶之下。事平,世祖以喜為主書,稍見親遇,擢為諸王學官令,左右尚方令,河東太守,殿中御史。大明中,黟、歙二縣有亡命數千人,攻破縣邑,殺害官長。豫章王子尚為揚州,在會稽,再遣主帥,領三千人水陸討伐,遂再往,失利,世祖遣喜將數十人至二縣,誘說群賊,賊即日歸降。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東兵尤急。喜請得精兵三百,致死於東,上大說,即假建武將軍,簡羽林勇士配之。議者以喜刀筆主者,不嘗為將,不可遣。中書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隨沈慶之,屢經軍旅,性既勇決,又習戰陳,若能任之,必有成績。諸人紛紛,皆是不別才耳。」喜乃率員外散騎侍郎竺超之、殿中將軍杜敬真馬步東討。既至永世,得庾業、劉延熙書,送尋陽王子房檄文。與喜書曰:「知統戎旅,已次近路,卿所在著名,今日何為立忠於彼邪?想便倒戈,共受河、山之賞。」喜報書曰:「前驅之人,忽獲來翰,披尋狂惑,良深悵駭。聖主以神武撥亂,德盛勳高,群逆交扇,滅在晷刻。君等勳義之烈,世荷國恩,事愧鳴鴞,不懷食椹。今練勒所部,星言進邁,相見在近,不復多陳。」喜孝武世見驅使,常充使命,性寬厚,所至人並懷之。及東討,百姓聞吳河東來,便望風降散,故喜所至克捷,事在孔覬傳。遷步兵校尉,將軍如故。封竟陵縣侯,食邑千戶。東土平定,又率所領南討,遷輔國將軍、尋陽太守。南賊退走,喜追討平定荊州,遷前軍將軍,增邑三百戶。泰始四年,改封東興縣侯,戶邑如先。
仍除使持節、督交州廣州之鬱林寧浦二郡諸軍事、輔國將軍、交州刺史。不行,又除右軍將軍、淮陵太守,假輔師將軍,兼太子左衛率。五年,轉驍騎將軍,假號、太守、兼率如故。其年,虜寇豫州,喜統諸軍出討,大破虜於荊亭,偽長社公遁走,戍主帛乞奴歸降。軍還,復以本位兼左衛將軍。六年,又率軍向豫州拒索虜,加節、督豫州諸軍事,假冠軍將軍,驍騎、太守如故。明年,還京都。
初喜東征,白太宗得尋陽王子房及諸賊帥,即於東梟斬。東土既平,喜見南賊方熾,慮後翻覆受禍,乃生送子房還都,凡諸大主帥顧琛、王曇生之徒,皆被全活。上以喜新立大功,不問也,而內密銜之。及平荊州,恣意剽虜,贓私萬計;又嘗對賓客言漢高、魏武本是何人,上聞之,益不說。其後誅壽寂之,喜內懼,因啟乞中散大夫,上尤疑駭。至是會上有疾,為身後之慮,以喜素得人情,疑其將來不能事幼主,乃賜死,時年四十五。喜將死之日,上召入內殿與共言謔,酬接甚款。既出,賜以名饌,并金銀御器,敕將命者勿使食器宿喜家。上素多忌諱,不欲令食器停凶禍之室故也。喜未死一日,上與劉勉、張興世、齊王詔曰:
吳喜出自卑寒,少被驅使,利口任詐,輕狡萬端。自元嘉以來,便充刀筆小役,賣弄威恩,苟取物情,處處交結,皆為黨與,衆中常以正直為詞,而內實阿媚。每仗計數,運其佞巧,甘言說色,曲以事人,不忠不平,彰於觸事。從來作諸署,主意所不協者,覔罪委頓之,以示清直,而餘人恣意為非,一不檢問,故甚得物情。
昔大明中,黟、歙二縣有亡命數千人,攻破縣邑,殺害官長,劉子尚在會稽,再遣主帥,領三千精甲水陸討伐,再往失利。孝武以喜將數十人至二縣說誘群賊,賊即歸降。詭數幻惑,乃能如此,故每豫驅馳,窮諸狡慝。及泰始初東討,正有三百人,直造三吳,凡再經薄戰,而自破岡以東至海十郡,無不清蕩。百姓聞吳河東來,便望風自退,若非積取三吳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其統軍寬慢無章,放恣諸將,無所裁檢,故部曲為之致力。觀其意趣,止在賊平之後,應力為國計。喜初東征發都,指天畫地,云得劉子房即當屏除,袁標等皆加斬戮,使略無生口。既平之後,緩兵施恩,納罪人之貨,誘諸賊帥,令各逃藏,受賂得物,不可稱紀。聽諸賊帥假稱為降,而擁衛子房遂得生歸朝庭。收羅群逆,皆作爪牙,撫接優密,過於義士。推此意,正是聞南賊大盛,殷孝祖戰亡,人情大惡,慮逆徒得志,規以自免。喜善為姦變,每以計數自將,於朝廷則三吳首獻慶捷,於南賊則不殺其黨,頗著陰誠,當云東人恇怯,望風自散,皆是彼無處分,非其苦相逼迫,保全子房及顧琛等,足表丹誠,進退二塗,可以無患。
南賊未平,唯以軍糧為急,西南及北道斷不通,東土新平,商運稀簡,朝廷乃至鬻官賣爵,以救災困,斗斛收斂,猶有不充。喜在赭圻,軍主者頓偷一百三十斛米,初不問罪,諸軍主皆云宜治,喜不獲已,止與三十鞭,又不責備,凡所曲意,類皆如此。
喜至荊州,公私殷富,錢物無復孑遺。喜乘兵威之盛,誅求推檢,凡所課責,既無定科,又嚴令驅蹙,皆使立辦。所使之人,莫非姦猾,因公行私,迫脅在所,入官之物,侵竊過半,納資請託,不知厭已。西難既殄,便應還朝,而解故槃停,託云扞蜀。實由貨易交關,事未回展。又遣人入蠻,矯詔慰勞,賧伐所得,一以入私。又遣部下將吏,兼因土地富人,往襄陽或蜀、漢,屬託郡縣,侵官害民,興生求利,千端萬緒。從西還,大艑小艒,爰及草舫,錢米布絹,無船不滿。自喜以下,迨至小將,人人重載,莫不兼資。
喜本小人,多被使役,經由水陸,州郡殆遍,所至之處,輒結物情,妄竊善稱,聲滿天下,密懷姦惡,人莫之知。喜軍中諸將,非劫便賊,唯云:「賊何須殺,但取之,必得其用。」雖復羸弱,亦言:「健兒可惜,天下未平,但令以功贖罪。」處遇料理,反勝勞人,此輩所感唯喜,莫云恩由朝廷。凶惡不革,恒出醜聲,勞人義士,相與歎息,並云:「我等不愛性命,擊擒此賊,朝廷不肯殺去,反與我齊。今天下若更有賊,我不復能擊也。」此等既隨喜行,多無功效,或隱在衆後,或在幔屋中眠。賊既破散,與勞人同受爵賞。既被詰問,辭白百端,云:「此輩既見原宥,擊賊有功,那得不依例加賞。」褚淵往南選諸將卒,喜為軍中經為賊者,就淵求官,倍於義士。淵以喜最前獻捷,名位已通,又為統副,難相違拒,是以得官受賞,反多義人。義人雖忿喜不平,又懷其寬弛。往歲竺超之聞四方反叛,人情畏賊,無敢求為朝廷行者,乃慨然攘步,隨喜出征,為其軍副。身經臨敵,自東還,失喜意,說超之多酒,不堪驅使,遂相委棄。高敬祖年雖少宿,氣力實健,其有處分,為軍中所稱,喜薄其衰老,云無所施。正以二人忠清,與己異行。超之為人,乃多飲酒,計喜軍中主帥,豈無飲酒者,特是不利超之,故以酒致言耳。敬祖既無餘事,直云年老,託為乞郡,潛相遣斥。其餘主帥,並貪濁諂媚之流,皆提攜東西,不相離捨。喜聞天壤間有罪人死或應繫者,必啟以入軍,皆得官爵,厚被處遇。應入死之人,緣己得活,非唯得活,又復如意,人非木石,何能不感。設令吾攻喜門,此輩誰不致力,但是喜不敢生心耳。喜軍中人皆是喜身爪牙,豈關於國。
喜自得軍號以來,多置吏佐,是人加板,無復限極。為兄弟子姪及其同堂群從,乞東名縣,連城四五,皆灼然巧盜,侵官奪私。亡命罪人,州郡不得討,崎嶇蔽匿,必也黨護,臺州符旨,殆不復行。船車牛犢,應為公家所假借者,託之於喜,吏司便不敢問。它縣奴婢,入界便略。百姓牛犢,輒牽殺噉。州郡應及役者,並入喜家。喜兄茹公等悉下取錢,盈村滿里。諸吳姻親,就人間徵求,無復紀極,百姓嗷然,人人悉苦。喜具知此,初不禁呵。
索惠子罪不甚江悆,既已被恩,得免憲辟,小小忤意,輒加刑斬。張悅賊中大帥,逼迫歸降,沈攸之錄付喜,云:「殺活當由朝廷。」將帥征伐,既有常體,自應執歸之有司,喜即便打鎖,解襦與著,對膝圍棋,仍造重義,私惠招物,觸事如斯。張靈度凶愚小人,背叛之首,喜在西輒恕其罪,私將下都,與之周旋,情若同體。狼子野心,獨懷毒性,遂與柳欣慰等謀立劉褘,吾使喜錄之,而喜密報令去,去未得遠,為建康所錄。喜背國親惡,乃至於是。
初從西反,圖兼右丞,貪因事物,以行私詐,吾患其諂曲,抑而不許,從此怨懟,意用不平。
喜西救汝陰,縱肆兵將,掠暴居民,姦人婦女,逼奪雞犬,虜略縱橫,緣路官長,莫敢呵問。脫誤有縛錄一人,喜輒大怒。百姓呼嗟,人人失望。近段佛榮求還,乃欲用喜代之,西人聞其當來,皆欲叛走,云:「吳軍中人皆是生劫,若作刺史,吾等豈有活路。既無他計,正當叛投虜耳。」夫伐罪弔民,用清國道,豈有殘虐無辜,剝奪為務,害政妨國,罔上附下,罪釁若此,而可久容。臧文仲有云:「見有善於其君,如孝子之養父母;見有惡於君,若鷹鸇之逐鳥雀。」耿弇不以賊遺君父,前史以為美談。而喜軍中五千人,皆親經反逆,攜養左右,豈有奉上之心。
喜意志張大,每稱漢高、魏武,本是何人。近忽通啟,求解軍任,乞中散大夫。喜是何人,乃敢作此舉止。且當今邊疆未寧,正是喜輸蹄領之日,若以自處之宜,當節儉廉慎,靜掃閉門,不與外物交關,專心奉上,何得以其蜼螭,高自比擬。當是自顧愆釁,事宣遐邇,又見壽寂之流徙,施脩林被擊,物惡傷類,內懷憂恐,故興此計,圖欲自安。
朝廷之士及大臣藩鎮,喜殆無所畏者,畏者唯吾一人耳。人生修短,不可豫量,若吾壽百年,世間無喜,何所虧損。若使吾四月中疾患不得治力,天下豈可有喜一人。尋喜心跡,不可奉守文之主,豈可遭國家間隙,有可乘之會邪。世人多云,「時可畏,國政嚴」。歷觀有天下,御億兆,杖威齊衆,何代不然。故上古象刑,民淳不犯,後聖懲偽,易以墨。唐堯至仁,不赦四凶之罪;漢高大度,而急三傑之誅。且太公為治,先華士之刑;宣尼作宰,肆少正之戮。自昔力安社稷,功濟蒼生,班劍引前,笳鼓陪後,不能保此者,歷代無數。養之以福,十分有一耳。至若喜之深罪,其得免乎。
夫富之與貴,雖以功績致之,必由道德守之,故善始者未足稱奇,令終者乃可重耳。凡置官養士,本在利國,當其為利,愛之如赤子,及其為害,畏之若仇讎,豈暇遠尋初功,而應忍受終敝耳。將之為用,譬如餌藥,當人羸冷,資散石以全身,及熱勢發動,去堅積以止患。豈憶始時之益,不計後日之損,存前者之賞,抑當今之罰。非忘其功,勢不獲已耳。喜罪釁山積,志意難容,雖有功效,不足自補,交為國患,焉得不除。且欲防微杜漸,憂在未萌,不欲方幅露其罪惡,明當嚴詔切之,令自為其所。卿諸人將相大臣,股肱所寄,賞罰事重,應與卿等論之,卿意並謂云何?及喜死,發詔賻賜。
子徽民襲爵。齊受禪,國除。
黃回,竟陵郡軍人也。出身充郡府雜役,稍至傳教。臧質為郡,轉齋帥,及去職,將回自隨。質為雍州,回復為齋帥。質討元凶,回隨從有功,免軍戶。質在江州,擢領白直隊主。隨質於梁山敗走向豫章,為臺軍主謝承祖所錄,付江州作部,遇赦得原。回因下都,於宣陽門與人相打,詐稱江夏王義恭馬客,鞭二百,付右尚方。會中書舍人戴明寶被繫,差回為戶伯,性便辟勤緊,奉事明寶,竭盡心力。明寶尋得原赦,委任如初,啟免回,以領隨身隊,統知宅及江西墅事。性有功藝,觸類多能,明寶甚寵任之。
回拳捷果勁,勇力兼人,在江西與諸楚子相結,屢為劫盜。會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明寶啟太宗使回募江西楚人,得快射手八百,假回寧朔將軍、軍主,隸劉勉西討。於死虎破杜叔寶軍,除山陽王休祐驃騎行參軍、龍驤將軍。攻合肥,破之,累遷至將校,以功封葛陽縣男,食邑二百戶。
後廢帝元徽初,桂陽王休範為逆,回以屯騎校尉領軍隸齊王,於新亭創詐降之計,事在休範傳。回見休範可乘,謂張敬兒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殺諸王。」敬兒即日斬休範。事平,轉回驍騎將軍,加輔師將軍,進爵為侯,改封聞喜縣,增邑千戶。四年,遷冠軍將軍、南琅邪濟陽二郡太守。建平王景素反,回又率軍前討,假節。城平之日,回軍先入,又以景素讓張倪奴。回增邑五百戶,進號征虜將軍,加散騎常侍,太守如故。明年,遷右衛將軍,常侍如故。
沈攸之反,以回為使持節、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諸軍事、平西將軍、郢州刺史,給鼓吹一部,率衆出新亭為前鋒。未發,而袁粲據石頭為亂,回與新亭諸將帥任候伯、彭文之、王宜興、孫曇瓘等謀應粲。粲事發,候伯等並乘船赴石頭,唯曇瓘先至得入,候伯等至,而粲已平。回本期詰旦率所領從御道直向臺門,攻齊王於朝堂,事既不果,齊王撫之如舊。回與宜興素不協,慮或反告,因其不從處分,斬之。宜興,吳興人也。形狀短小,而果勁有膽力。少年時為劫不須伴,郡討逐圍繞數十重,終莫能擒。太宗泰始中,為將,在壽陽間擊索虜,每以少制多,挺身深入,無所畏憚,虜衆值宜興,皆引避不敢當。稍至寧朔將軍,羽林監。以平建平王景素功,封長壽縣男,食邑三百戶。至是為屯騎校尉,加輔國將軍。
回進軍未至郢州,而沈攸之敗走,回至鎮,進號鎮西將軍,改督為都督。回不樂停郢州,固求南兗,遂率部曲輒還。改封安陸郡公,增邑二千戶,并前三千七百戶。改都督南兗徐兗青冀五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加散騎常侍,持節如故。
齊王以回終為禍亂,乃上表曰:「黃回出自冢伍,本無信行,仰值泰始,謬被驅馳,階藉風雲,累叨顯伍。及沈攸之作逆,事切戎機,臣闇於知人,冀其搏噬,遣統前鋒,竟不接刃。軍至郢城,乘威迫脅,陵掠所加,必先尊貴。武陵王馬器服咸被虜奪,城內文武,剝剔靡遺。及至還都,縱恣彌甚,先朝御服,猶有二輿,弓劍遺思,尚在車府,回遂啟求,以擬私用,僭侮無厭,罔顧天極。又廣納逋亡,多受劫盜,親信此等,並為爪牙。觀其凶狡,憂在不測。惡積罪著,非可含忍,應加劋除,以明國憲。尋其釁狀,實宜極法,但嘗經將帥,微有塵露,罪疑從輕,事炳前策,請在降減,特原餘嗣。臣過荷隆寄,言必罄誠,謹陳管穴,式遵弘典,伏願聖明,特垂允鑒。臣思不出位,誠昧甄才,追言既往,伏增慚恧。」詔曰:「黃回擢自凡豎,夙負疵釁,貰以憲綱,收其搏噬。雖勤效累著,而屢懷干紀。新亭背叛,投拜寇埸,異規既扇,廟律幾殆,幸得張敬兒提戈直奮,元惡受戮。及景素結逆,履霜歲久,乃密通音譯,潛送器杖,氛沴克霽,狡謀方顯。每存容掩,冀能悛革,故裂茅升爵,均榮勳寵。凶詖有本,險慝滋深,搆誘敬兒,志相攻陷,悖圖未遂,很戾彌甚。近軍次郢鎮,劫逼府主,兼挾私計,多所徵索,主局咨疑,便加捶楚,專肆暴慢,罔顧彝則。膺牧西蕃,徽賁惟厚,曾不知感,猶懷忿怨。李安民述任河、濟,星管未周,貪據襟要,苦祈回奪。黷謁弗已,叨侈無度,遂請求御輿,僭擬私飾。又招萃賊黨,初不啟聞,傷風蠹化,莫此之甚。宜明繩裁,肅正刑書,便收付廷尉,依法窮治。」
回死時,年五十二。子僧念,尚書左民郎,竟陵相,未發,從誅。
回既貴,祗事戴明寶甚謹,言必自名。每至明寶許,屏人獨進,未嘗敢坐。躬至帳下及入內,料檢有無,隨乏供送,以此為常。
先是,王蘊為湘州,潁川庾佩玉為蘊寧朔府長史、長沙內史。蘊去職,南中郎將、湘州刺史南陽王翽未之任,權以佩玉行府州事。先遣中兵參軍、臨湘令韓幼宗領軍戍防湘州,與佩玉共事,不美。及沈攸之為逆,佩玉、幼宗各不相信,幼宗密圖,佩玉知其謀,襲殺幼宗。回至郢州,遣輔國將軍任候伯行湘州事,候伯以佩玉兩端,輒殺之。湘州刺史呂安國之鎮,齊王使安國誅候伯。
彭文之,泰山人也。以軍功稍至龍驤將軍。討建平王景素功,封葛陽縣男,食邑三百戶。順帝初,為輔國將軍、左軍將軍、南濮陽太守、直閤,領右細仗盪主。沈攸之平後,齊王收之下獄,賜死。
孫曇瓘,吳郡富陽人也。驍果有氣力,以軍功稍進,至是為寧朔將軍、越州刺史。於石頭叛走,逃竄經時,後於秣陵縣禽獲,伏誅。
回同時為將者,臨淮任農夫,沛郡周寧民,南郡高道慶,並以武用顯。農夫稍至強弩將軍。太宗初,以東討功,封廣晉縣子,食邑五百戶。東土平定,仍又南討,增邑二百戶。歷射聲校尉,左軍將軍。時桂陽王休範在江州,有異志,朝廷慮其下,以農夫為輔師將軍、淮南太守,戍姑孰以防之。休範尋率衆向京邑,奄至近道,農夫棄戍還都。休範平,以戰功改封孱陵縣侯,增邑千戶,并前千七百戶。出為輔師將軍、豫州刺史,尋進號冠軍將軍。明年,入為驍騎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前世加官,唯散騎常侍,無通直員外之文。太宗以來,多因軍功至大位,資輕加常侍者,往往通直員外焉。五年,加征虜將軍,改通直為散騎常侍,驍騎如故。其年卒,追贈左將軍,常侍如故,諡曰貞肅。候伯,即農夫弟也。
周寧民於鄉里起義討薛安都,亦以軍功至軍校。泰始初,封贛縣男,食邑三百戶。官至寧朔將軍、徐州刺史,鍾離太守。
高道慶亦至軍校驍游,以平桂陽王休範功,封樂安縣男,食邑三百戶。建平王景素反,道慶領軍北討,而與景素通謀。及事平,自啟求增邑五百戶,詔加二百,并前五百戶。道慶凶險暴橫,求欲無已,有失其意,輒加捶拉,往往有死者,朝廷畏之如虎狼。齊王與袁粲等議,收付廷尉,賜死。
史臣曰:夫豎人匹夫,濟其身業,非世亂莫由也。以亂世之情,用於治日,其得不亡,亦為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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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四‧列傳第四十四  鄧琬 袁顗 孔覬
鄧琬字元琬,豫章南昌人也。高祖混,曾祖玄,並為晉尚書吏部郎。祖潛之,鎮南長史。父胤之,世祖征虜長史,吏部郎,彭城王義康大將軍長史、豫章太守,光祿勳。
琬初為州西曹主簿,南譙王義宣征北行參軍,轉參軍事,又隨府轉車騎參軍,仍轉府主簿,江州治中從事史。世祖起義,版琬為輔國將軍、南海太守,率軍伐蕭簡於廣州,攻圍踰年,乃克。以臧質反,為廣州刺史宗愨所執,值赦原。琬弟璩,與臧質同逆,質敗從誅,琬弟環亦坐誅,琬在遠,又有功,免死遠徙,仍停廣州。久之得還,除給事中,尚書庫部郎,都水使者,丹陽丞,本州大中正。大明七年,車駕幸歷陽,追思在藩之舊,下詔曰:「故光祿勳、前征虜長史鄧胤之體局沈隱,累任著績。朕昔當藩重,首先佐務,心力款盡,弗忘于懷。往歲息璩凶悖,自取誅翦,沿恩及琬,特免釁戮。今可擢為給事黃門侍郎,以旌胤之宿誠。」
明年,出為晉安王子勛鎮軍長史、尋陽內史,行江州事。前廢帝狂悖無道,以太祖、世祖並第數居三以登極位,子勛次第既同,深構嫌隙,因何邁之謀,乃遣使齎藥賜子勛死。使至,子勛典籤謝道遇、齋帥潘欣之、侍書褚靈嗣等馳以告琬,泣涕請計。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帝殊恩,以愛子見託,豈得惜門戶百口,其當以死報效。幼主昏暴,社稷危殆,雖曰天子,事猶獨夫。今便指率文武,直造京邑,與群公卿士,廢昏立明。」景和元年十一月十九日,稱子勛教,即日戒嚴。子勛戎服出聽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曰:「少主昏狂悖戾,並是諸君所見聞。顧命重臣,悉皆誅戮。驅逼王公,幽辱太后。不逞之徒,共成其釁。京師諸王,並見囚逼,委厄虎口,思奮莫因。身義兼家國,豈可坐視橫流,今便欲舉九江之衆,馳檄近遠,以謀王室。於諸君何如?」四座未答,錄事參軍陶亮曰:「少主昏狂,醜毒已積。伊、霍行之於古,殿下當之於今。鄙州士子,世習忠節,況屬千載之會,請效死前驅。」衆並奉旨。文武普進位一階。轉亮為諮議參軍事,領中兵,加寧朔將軍,總統軍事。功曹張沈為諮議參軍,統作舟艦。參軍事顧昭之、沈伯玉、荀道林等參管書記。南陽太守沈懷寶、岷山太守薛常寶之郡,始至尋陽,與新蔡太守韋希直並為諮議參軍,領中兵,及彭澤令陳紹宗並為將帥。
初,廢帝使荊州錄送前軍長史、荊州行事張悅下至盆口,琬稱子勛命,釋其桎梏,迎以所乘之車,以為司馬,加征虜將軍。加琬冠軍將軍,二人共掌內外衆事。遣將軍俞伯奇率五百人出斷大雷,禁絕商旅,及公私使命。遣使上諸郡民丁,收斂器械,十日之內,得甲士五千人,出頓大雷,於兩岸築壘。巴東、建平二郡太守孫沖之之郡,始至孤石,琬以沖之為子勛諮議參軍,領中兵,加輔國將軍,與陶亮並統前軍。使記室參軍荀道林造檄文,馳告遠近。
會太宗定亂,進子勛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令書至,諸佐吏並喜,造琬曰:「暴亂既除,殿下又開黃閤,實為公私大慶。」琬以子勛次第居三,又以尋陽起事,有符世祖,理必萬克。乃取令書投地曰:「殿下當開端門,黃閤是吾徒事耳。」衆並駭愕。琬與陶亮等繕治器甲,徵兵四方。郢州刺史安陸王子綏、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頊、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州刺史柳元怙、益州刺史蕭惠開、廣州刺史袁曇遠、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曇生、晉陵太守袁標、義興太守劉延熙並同叛逆。
先是,廢帝以邵陵王子元為冠軍將軍、湘州刺史,中兵參軍沈仲玉為道路行事,至鵲頭,聞尋陽兵起,停住,白太宗進止之宜。太宗以子勛起兵,本在幼主,雖疑其不即解甲,不欲先彰同異,敕令進道。信未報,琬聞子元停鵲頭不進,遣數百人劫迎之。乃建牙於桑尾,傳檄京師曰:
陽六數艱,雲雷相襲。高皇受歷,時乘雲轡,頓於促路。文祖定祥,係昭睿化,翦於中年。二凶縱禍,三綱理滅,宗王俛首,姑息逆朝,枕戈無聞,偷榮有秩。孝武皇帝釋位泣血,糾義入討,投袂戎首,親戮鯨鯢,九服還輝,兩儀更造。而穹旻不惠,棄離萬國,皇運重替,嗣主荒淫。孤以不才,任居藩長,大懼宗稷,殲覆待日。故招徒楚郢,飛檄京甸,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庶七廟復安,海昏有紹。豈圖宋未悔禍,弒亂奄臻,遂矯害明茂,篡竊天寶,反道效尤,蔑我皇德,干我昭穆,寡我兄弟,恣鴟鴞之心,蹈倫、穎之志,覆移鼎祚,誣罔天人。藐孤同氣,猶有十三,聖靈何辜,而當乏饗。
昔隆周弛御,晉、鄭是依;盛漢中陵,居、章抗節。支苗輕屬,猶或忘驅,況孤忝惟臣子,情地兼切,號感一隅,心與事痛。是用飲血衽金,誓復宗祀。今遣輔國將軍諮議領中直兵孫沖之、龍驤將軍陳紹宗,率螭虎之士,組甲二萬,沿流電發,逕取白下。龍驤將軍領中直兵薛常寶、建威將軍領中直兵沈懷寶,長戟萬刃,羽騎千群,徑出南州,直造朱雀。寧朔將軍諮議領中直兵陶亮、龍驤將軍焦度,總中黃之旅,梟雄三萬,風掩江介,雲臨石頭。建威將軍張洌、龍驤將軍何休明,提育、獲之徒,勁悍之卒,邪趨金陵,北指閶闔。龍驤將軍張係伯、龍驤將軍陳慶,勒輕銳五千,強弩一萬,飛鋒班瀆,齊會西明。冠軍將軍、尋陽內史鄧琬,撮湘、雍之兵,勇敢四萬,授律總威,飆集京邑。征虜將軍領府司馬張悅,蒼兕千艘,水軍五萬,大董群校,絡繹繼道。冠軍將軍豫章內史劉衍、寧朔將軍武昌太守劉弼、寧朔將軍西陽太守謝稚、建威將軍領中直兵晉熙太守閻湛之,皆掃境勝兵,薦誠請效。後將軍、郢州刺史安陸王子綏懷恩纏慕,鞠旅先辰。冠軍將軍、湘州刺史邵陵王子元席颿陵波,整衆遄至。前將軍、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頊練甲陝西,獻徒萬數。輔國將軍、冠軍長史、長沙內史何慧文,見拔先皇,誠深投袂。冠軍將軍、雍州刺史袁顗,不謀同契,雷發漢南。建武將軍、順陽太守劉道憲,懷忠抱慨,不遠三千。梁、益、青、徐、兗、豫、吳、會,皆密介歸誠,誓為表裏。孤親總烝徒,十有餘萬,白羽咽川,霜鋒照野,金聲振谷,鳴鼙聒天。凡諸將帥,皆忠無匿情,智無遺計,果榦剛鷙,譎略多奇。水陸長驅,數道並進,發舟踰險,背水爭先。以此衆戰,孰能斯禦,推此義銳,滄海可垔。
諸君或荷寵前朝,感恩舊日;或弈世貞淳,見危授命。而逼迫寇手,效節莫由。今大軍密邇,形援已接,見幾而作,豈俟終日。便宜轉禍趣福,因變立功。夫旦、奭與三監並時,金、霍與上官共主,邪正粈雜,何世無之。但績亮則名播,姦騁則道消耳。紀季入齊,陳平歸漢,身尊譽遠,明誓是裒,成範全規,殷監匪遠。若玩咎惟休,告舍罔悟,則誅及五族,有殄無遺。軍科爵賞,信如皦日,巫山既燎,芝艾共煙,幸遵良塗,無守毀轍。檄到宣告,咸使聞知。
購太宗萬戶侯,布絹二萬匹,金銀五百斤,其餘各有差。
太宗遣荊州典籤邵宰乘驛還江陵,經過襄陽,袁顗馳書報琬,勸勿解甲,并奉表勸子勛即位。郢州承子勛初檄,及聞太宗定大事,即解甲下標。繼聞尋陽不息,而顗又響應,郢府行事錄事參軍荀卞之大懼,慮為琬所咎責,即遣諮議領中兵參軍鄭景玄率軍馳下,并送軍糧。琬乃稱說符瑞,造乘輿御服,云松滋縣生豹自來,柴桑縣送竹有「來奉天子」字,又云青龍見東淮,白鹿出西岡。令顧昭之撰為瑞命記。立宗廟,設壇埸,矯作崇憲太后璽,令群僚上偽號於子勛。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即位於尋陽城,改景和二年為義嘉元年。以安陸王子綏為司徒、驃騎將軍、揚州刺史,尋陽王子房車騎將軍,臨海王子頊衛將軍,並開府儀同三司。邵陵王子元撫軍將軍。其日雲雨晦合,行禮忘稱萬歲。取子勛所乘車,除腳以為輦,置偽殿之西,其夕有鳩棲其中,鴞集其幰。又有禿鶖集城上。子綏拜司徒日,雷電晦冥,震其黃閤柱,鴟尾墮地,又有鴟棲其帳上。以鄧琬為左將軍、尚書右僕射,張悅領軍將軍、吏部尚書,征虜將軍如故,進袁顗號安北將軍,加尚書左僕射。臨川內史張淹為侍中。府主簿顧昭之、武昌太守劉弼並為黃門侍郎,廬江太守王子仲委郡奔尋陽,亦為黃門侍郎。鄱陽內史丘景先,廬陵內史殷損、西陽太守謝稚、後軍府記室參軍孫詵、長沙內史孔靈產、參軍事沈伯玉、荀道林並為中書侍郎。荀卞之為尚書左丞,府主簿江乂為右丞。府主簿蕭寶欣為通直郎。琬大息粹、悅息洵並正員郎,粹領衛尉,洵弟洌司徒主簿。建武將軍、領軍主、晉熙太守閻湛之加寧朔將軍。廬陵內史王僧胤為祕書丞。桂陽太守劉卷為尚書殿中郎。褚靈嗣、潘欣之、沈光祖,中書通事舍人。餘諸州郡,並加爵號。
琬性鄙闇,貪吝過甚,財貨酒食,皆身自量校。至是父子並賣官鬻爵,使婢僕出市道販賣,酣歌博奕,日夜不休。大自矜遇,賓客到門者,歷旬不得前。內事悉委褚靈嗣等三人,群小橫恣,競為威福,士庶忿怨,內外離心矣。
太宗遣散騎常侍、領軍將軍王玄謨領水軍南討,吳興太守張永為其後繼。又遣寧朔將軍尋陽內史沈攸之、寧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劉靈遺率衆屯虎檻。時東賊甚急,張永、江方興回軍東討。尚書下符曰:
夫晦明遞運,崇替相沿,帝宋之基,懋業維永,聖祖重光,氤氳上業。狂昏承祀,國維以紊,毒流九縣,釁穢三靈,搢紳戮辱,黔庶塗炭,人神同憤,朝野泣血。聖上明睿在躬,膺符握曜,眷懷家國,夙夜劬勞,懼社稷湮蕪,彝倫左衽。天威雷發,氛沴冰消,殄凶譙門,不俟鳴條之旅,殲虐牧野,無勞孟津之鉞。華、夷即晏,晷緯還光,鏗鏘聞於管絃,趨翔被於冠冕,同軌仰化,異域懷風。劉子勛昏世稱兵,義同翦惡,明朝不戢,罔識邪正。窺窬畿甸,逼遏兩江,陵上無君,暴於遐邇。王赫斯怒,興言討違,命彼上將,治兵薄伐。
今遣寧朔將軍、尋陽內史沈攸之,輕銳七千,飛舟先邁。龍驤將軍劉靈遺,羽林虎旅,連鋒繼造。假節、督南討前鋒諸軍事、冠軍將軍、兗州刺史殷孝祖,驅濟、河勁卒,電擊雷動。使持節、車騎將軍、江州刺史曲江縣開國侯王玄謨,烝徒五萬,董統前師。使持節、侍中、司徒、揚州刺史建安王休仁,擁神州之衆,總督群帥。龍驤將軍劉勉、寧朔將軍劉懷珍,步騎五千,直指大雷。寧朔將軍柳倫、司州刺史龐孟虯,淮、潁突騎,邪趣西陽。使持節、驃騎大將軍、豫州刺史山陽王休祐,總勒步師,連旗百萬,河舟代馬,遄騖江濆,越棘吳鉤,交曜畿服,笳鼓動坤維,金甲震雲漢,掎角相望,水陸俱發。冠軍將軍武念,率雍、司之銳,已據樊、沔。徐州刺史申令孫,提彭、宋剽勇,陵塗焱奮。皇上當親馭六師,降臨江服,旌旆掩雲,舳艫咽海。
昔吳、楚連衡,燕、淮勁悍,塵擾區內,聲沸秦中,霧散埃滅,豈非先鑒。而嬰彼孤城,以待該天之網,迫此烏合,以抗絡宇之師。雲羅四掩,霜鋒交集,猶勁飆之拂細草,烈火之掃寒原,燋卷之形,昭然已著。朝廷惻愍我僚吏,哀矜我士民,並亦何辜,拘誤迷黨。故加宣示,令得自新。如其淪惑不改,抵冒王威,同焚既至,雖悔奚補。奉詔以四王幼弱,不幸陷難,兵交之日,不得妄加侵犯,若有逼損,誅翦無貸。左右主帥,嚴相衛奉,詿誤之罪,一無所問。
琬遣孫沖之率陳紹宗、胡靈秀、薛常寶、張繼伯、焦度等前鋒一萬,來據赭圻。沖之於道與子勛書曰:「舟楫已辦,器械亦整,三軍踊躍,人爭效命,便欲沿流挂颿,直取白下。願速遣陶亮衆軍,兼行相接,分據新亭、南州,則一麾定矣。」乃加沖之左衛將軍,以陶亮為右衛將軍,統諸州兵俱下。郢州軍主鄭景玄、荊州軍主劉亮、湘州軍主何昌、梁州軍主柳登、雍州軍主宗庶等合二萬人,一時俱下。亮本無幹略,聞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進,屯軍鵲洲。
時琬遣閻湛之來寇廬江,臺軍主、龍驤將軍段佛榮受命討之。更使佛榮領鐵騎一千,回軍南討。三月三日,水陸攻赭圻,亮等率衆來救,殷孝祖為流矢所中死,軍主朱輔之、申謙之、張靈符並失利,輔之副正員將軍皇甫仲遠、謙之副虎賁中郎將徐稚賓並沒。孝祖支軍主范潛率五百人投亮。時東軍已捷,江方興復還虎檻,建安王休仁遣方興、劉靈遺各領三千人助赭圻,以方興領孝祖軍,沈攸之代孝祖為前鋒都督。沖之謂陶亮曰:「孝祖梟將,一戰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須復戰,便當直取京都。」亮不從。太宗遣員外散騎侍郎王道隆至赭圻督戰。孝祖死之明日,建安王休仁又遣軍主郭季之馬步三千就攸之,攸之乃率季之及輔國將軍步兵校尉杜幼文、寧朔將軍屯騎校尉垣恭祖、龍驤將軍朱輔之、員外散騎侍郎高遵世、馬軍主龍驤將軍頓生、段佛榮等三萬人,詰旦進戰,奮擊,大破之,斬獲數千,追奔至姥山而反。沖之等於湖、白口築二城,為軍主張興世所拔。陶亮聞湖、白二城陷沒,大懼,急呼沖之還鵲尾,留薛常寶代沖之守赭圻。先於姥山及諸岡分立營砦,亦悉敗還,共保濃湖。濃湖即在鵲尾。
時軍旅大起,國用不足,募民上米二百斛,錢五萬,雜穀五百斛,同賜荒縣除。上米三百斛,錢八萬,雜穀千斛,同賜五品正令史;滿報,若欲署四品在家,亦聽。上米四百斛,錢十二萬,雜穀一千三百斛,同賜四品令史;滿報,若欲署三品在家,亦聽。上米五百斛,錢十五萬,雜穀一千五百斛,同賜三品令史;滿報,若欲署內監在家,亦聽。上米七百斛,錢二十萬,雜穀二千斛,同賜荒郡除;若欲署諸王國三令在家,亦聽。
琬又遣輔國將軍、豫州刺史劉胡率衆三萬,鐵騎二千,來屯鵲尾。胡宿將,屢有戰功,素多狡詐,為衆推伏,攸之等甚憚之。時胡鄉人蔡那、佼長生、張敬兒各領軍隸攸之在赭圻,胡以書招之,那等並拒絕。胡因要那等共語,陳說平生,那等詰誚,說令歸順。胡回軍入鵲尾,無他權略。輔國將軍吳喜平定三吳,率所領五千人,并運資實,至于赭圻,於戰鳥山築壘,分遣千人,乘輕舸二百,與佼長生為游軍。
薛常寶糧盡,告胡求援。三月二十九日,胡率步卒一萬,夜斫山開道,以布囊運米,來餉赭圻。平旦至城下,猶隔小塹,未能得入。沈攸之率衆軍攻之,軍主郭季之、荀僧韶、幢主韓欣宗等,率衆三千,為攸之勢援。胡發所由橋道,僧韶等接楯行戰,復橋得渡。軍主劉沙彌輕騎深入,至胡麾下,遂見殺。攸之策馬陷陳,回還,為追騎所刺,馬軍主段佛榮、武保救之得免。並殊死戰,多所傷殺。胡衆大敗,捨糧棄甲,緣山遁走,乘勝追之,斬獲甚衆。胡被創,僅得還營。常寶惶懼無計,遣信告胡,欲突圍奔出。四月四日,胡自率數千人迎之,常寶等開城突圍走。攸之率輔國將軍沈懷明、軍主周普孫、江方興、申謙之等諸軍悉力擊之。吳喜率衆來赴,為胡別軍所圍,甚急。有人來捉喜馬,將蔡保以刀斫之,斷手,然後得免。正員將軍幢主卜伯宗、江夏國侍郎幢主張渙力戰沒陳。伯宗,益州刺史天與子也。攸之、喜等苦戰移日,常寶、張繼伯、胡靈秀、焦度等皆被重創,走還胡軍。赭圻城陷,斬偽寧朔將軍南陽太守沈懷寶、偽奉朝請領中舍人督戰謝道遇,納降數千。陳紹宗單舸奔西岸,與其部曲俱還鵲尾。建安王休仁自虎檻進據赭圻。劉胡遣陳紹宗、陳慶率輕艓二百,大艦五十,出鵲外挑戰,吳喜、張興世、佼長生等擊之。喜支軍主吳獻之飛舸衝突,所向摧陷,斬獲及投水死甚多,追至鵲裏而還。太宗慮胡等或於步路向京邑,使寧朔將軍、廣德令王蘊千人防魯顯。
時胡等兵衆強盛,遠近疑惑。太宗欲綏慰人情,遣吏部尚書褚淵至虎檻選用將帥以下,申謙之、杜幼文因此求黃門郎,沈懷明、劉亮求中書郎。建安王休仁即使褚淵擬選,上不許,曰:「忠臣殉國,不謀其報,臨難以干朝典,豈臣下之節邪。」
始安內史王職之、建安內史趙道生、安成太守劉襲,並舉郡奉順。琬遣龍驤將軍廖琰率數千人,并發廬陵白丁攻襲。襲與郡丞檀玢拒戰,大敗,玢臨陳見殺,襲棄郡走,據嶮自守。琰虜掠而退,襲復出據郡。
時齊王率衆東北征討,而齊王世子為南康贛令,琬遣使收世子,世子腹心蕭欣祖、桓康等數十人,奉世子長子奔竄草澤,召募得百餘人,攻郡出世子。世子自號寧朔將軍,與南康相沈肅之、前南海太守何曇直、晉康太守劉紹祖、北地傅浩、東莞童禽等,據郡起義。琬徵始興相殷孚為御史中丞,并令率郡人俱下。孚衆盛,世子避之於揭陽山。琬遣武昌戴凱之為南康相,世子率衆攻之,凱之戰敗遁走。世子遣幢主檀文起千人戍西昌,與襲相應。琬又遣廖琰與其中兵參軍胡昭等築壘於西昌,堅壁相守。琬召豫章太守劉衍以為右將軍、中護軍,殷孚代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襲等。
衡陽內史王應之率郡文武五百許人起義兵襲何慧文於長沙,徑至城下。慧文率左右出城與戰,應之勇氣奮發,擊殺數人,遂與慧文交手戰,斫慧文八創,慧文斫應之斷足,遂殺之。時湘東國侍郎虞洽為太宗督國秩,在湘東,勸太守顏躍發兵應朝廷,躍不從。洽乃投桂陽,收募得數百人,還欲攻躍,躍懼求和,許之。有衆二千。時琬徵慧文率衆下尋陽,發長沙,已行數百里,聞洽起兵,乃回還攻洽,洽尋戰敗奔走。
殷孚既去始興,以郡五官掾譚伯初留知郡事。士人劉嗣祖等斬伯初,據郡起義。琬遣始興太守韋希真、鷹揚將軍楊弘之領衆一千討嗣祖。嗣祖亦遣衆出南康,與齊王世子合。希真等以義徒強盛,住廬陵不敢進。廣州刺史袁曇遠聞始興起義,遣將李萬周、陳伯紹率衆討嗣祖。嗣祖遣兵戍湞陽,萬周亦築壘相守。嗣祖遣人誑萬周曰:「尋陽已平,臺遣劉勉為廣州,垂至。」萬周信之,便回還襲番禺,夜以長梯入城,曇遠怯弱無防,聞萬周反,便徒跣出奔,萬周追斬之於城內。交州刺史檀翼被代還至廣州,資貨鉅萬,萬周誣以為逆,襲而殺之。遂劫掠公私銀帛,藉略袁、檀珍寶,悉以自入。
袁顗悉雍州之衆,來赴尋陽。時孔道存為衛軍長史,行荊州事。琬以黃門侍郎劉道憲代之,以道存為侍中,行雍州事。柳元景之誅也,元景弟子世隆為上庸太守,民吏共藏匿之。顗起兵,召世隆,不至。顗既下,世隆乃合率蠻、宋二千餘人,起義於上庸,來襲襄陽。道存遣將王式民、康元隆等迎擊於萬山,世隆大敗,還郡自守。
沈攸之等與劉胡相持久不決,上又遣強弩將軍任農夫、振武將軍武會倉、冗從僕射全景文、軍主劉伯符等領兵繼至。攸之繕治船舸,材板不周,計無所出。會琬送五千片榜供胡軍用,俄而風潮奔迅,榜捍突柵出江,胡等力不能制,自撞船艦,殺沒數十人,赴流而下,來泊攸之等營,於是材板大足。
琬進袁顗都督征討諸軍事,給鼓吹一部。六月十八日,顗率樓船千艘,來入鵲尾,張興世建議越鵲尾上據錢溪,斷其糧道。胡累攻之,不能剋,事在興世傳。劉亮率所領至胡砦下,胡遣其副孫犀及張靈、焦度鐵騎五匹,越礀取亮,不能得,犀回馬去,亮使左右善射者夾射之,墮馬,斬犀首。張繼伯副馬可率所領來降。劉亮營砦,深入賊地,袁顗畏憚之,曰:「賊入我肝臟裏,何由得活。」劉胡率輕舸四百,由鵲頭內路,欲攻錢溪。既而謂其長史王念叔曰:「吾少習步戰,未閑水鬥。若步戰,恒在數萬人中,水戰在一舸之上,舸舸各進,不復相關,正在三十人中取,此非萬全之計,吾不為也。」乃託瘧疾,住鵲頭不進。遣龍驤將軍陳慶領三百舸向錢溪,戒慶不須戰:「張興世、武會倉,吾之所悉,自當走耳。」陳慶至錢溪,不敢攻。越錢溪,於梅根立砦。胡別遣將王起領百舸攻興世,興世擊大破之。胡率其餘舸馳還,謂顗曰:「興世營砦已立,不可卒攻,昨日小戰,未足為損。陳慶已與南陵、大雷諸軍共遏其上,大軍在此,鵲頭諸將又斷其下流,已墮圍中,不足復慮。」顗怒胡不戰,謂曰:「糧運梗塞,當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泝流越我而上,此運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顗更使胡率步卒二萬,鐵馬一千,往攻興世。休仁因此命沈攸之、吳喜、佼長生、劉靈遺、劉伯符等進攻濃湖,造皮艦十乘,拔其營柵,苦戰移日,大破之。顗被攻既急,馳信召胡令還。
張興世既據錢溪,江路岨斷,胡軍乏食,琬大送資糧,畏興世不敢下。胡遣將迎之,為錢溪所破,資實覆沒都盡,燒米三十萬斛,胡衆駭懼。胡副張喜來降,說胡欲叛。八月二十四日,胡誑顗云:「更率步騎二萬,上取興世,兼下大雷餘餫。」令顗悉度馬配之,其夜委顗奔走,徑趣梅根。先令薛常寶辦船舸,悉撥南陵諸軍,燒大雷諸城而走。顗聞胡走,亦棄衆西奔,至青林見殺。
胡率數百舸二萬人向尋陽,報子勛詐云:「袁顗已降,軍皆散,唯己率所領獨反。宜速處分,為一戰之資,當停據盆城,誓死不貳。」乃於江外夜取沔口。琬聞胡去,惶擾無復計,呼褚靈嗣等謀之,並不知所出,唯云更集兵力,加賞五階,或云三階者。張悅始發兄子浩喪,乃稱疾呼琬計事,令左右伏甲帳後,戒之:「若聞索酒,便出。」琬既至,悅曰:「卿首唱此謀,今事已急,計將安出?」琬曰:「正當斬晉安王,封府庫,以謝罪耳。」悅曰:「今日寧可賣殿下求活邪。」因呼求酒,再呼,左右震慴不能應。第二子洵提刀走出,餘人續至,即斬琬。琬死時,年六十。時中護軍劉衍在座,驚起抱悅,左右人欲殺之,悅顧曰:「無關護軍。」乃止。
潘欣之聞琬死,勒兵而至,悅使人語之曰:「鄧琬謀反,即已梟戮。」欣之乃回還,取琬兒並殺之。悅因單舸齎琬首馳下,詣建安王休仁降。蔡那子道淵,以父為太宗效力,被繫作部,因亂脫鎖入城,執子勛囚之。沈攸之諸軍至江州,斬子勛於桑尾牙下,傳首京都。劉衍及餘同逆,並伏誅。吳喜、張興世進向荊州,沈懷明向郢州,劉亮、張敬兒向雍州,孫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農夫向豫章,所至皆平定。
劉胡走入沔,衆稍散,比至石城,裁餘數騎。竟陵郡丞陳懷真,憲子也,聞胡經過,率數十人斷道邀之。胡人馬既疲,自度不免,因隨懷真入城,告渴,與之酒,胡飲酒畢,引佩刀自刺,不死,斬首送京邑。張興世弟僧產追胡,未至石城數十里,逢送胡首信,將還竟陵,殺懷真,竊有其功。郢州行事張沈、偽竟陵太守丘景先聞敗,變形為沙門逃走,追擒伏誅。
荊州聞濃湖平,議欲更遣軍與郢州合勢,又欲斷據巴陵,經日不決。乃遣將趙道始於江津築壘,任演戍沙橋,諸門津要,皆有屯兵。人情轉離,將士漸逃散。更議奉子頊奔益州,就蕭惠開,典籤阮道預、邵宰不同,曰:「近奉別詔,諸藩若改迷歸順者,悉復本爵。且任叔兒已斷白帝,楊僧嗣據梁州,雖復欲西,豈可得至。」道預、邵宰即與劉道憲解遣白丁,遣使歸罪。荊州治中宗景、土人姚儉等勒兵入城,殺道憲、道預、記室參軍鮑照,劫掠府庫,無復孑遺,執子頊以降。
初,鄧琬徵兵巴東,巴東太守羅寶稱辭以郡接凶蠻,兵力不足分。巴東人任叔兒聚徒起義,遣信要寶稱,寶稱持疑未決,暴疾死。叔兒乃自號輔國將軍,引兵據白帝,殺寶稱二子,阻守三陝。蕭惠開遣費欣壽等五千人攻叔兒,叔兒與戰,大破之,斬欣壽。子頊又遣中兵參軍何康之領宜都太守,討叔兒。軍至陝口,為夷帥向子通所破,挺身走還。叔兒遂固白帝。
孔道存知尋陽已平,遣使歸順。尋聞柳世隆、劉亮當至,衆悉奔逃,道存及三子同時自殺。何慧文始謀同逆,其母禁之不從,母乃攜女歸江陵,遽嫁之。慧文才兼將吏,榦略有施,雖害王應之,上特加原宥,吳喜宣旨赦之。慧文曰:「既陷逆節,手害忠義,天網雖復恢恢,何面目以見天下之士。」和藥將飲,門生覆之,乃不食而死。
顏躍慮虞洽還都,說其始時同逆,密使人殺之。
初,淮南定陵人賈襲宗本縣已為劉胡所得,率二十人投沈攸之。攸之言之建安王休仁,休仁版為司徒參軍督護,使還鄉里招集,為胡所禽,以火炙之,問臺軍消息,一無所言,瞋目謂胡曰:「君稱兵內侮,窺覦神器,未聞奇謀遠略,而為炮烙之刑。僕本以身奉義,死亦何有。」胡乃斬之。前軍典籤范道興志不同逆,為琬所誅,其餘奉順見害者,並為上所愍。詔曰:「前鎮軍參軍督護范道興,朕之舊隸,經從北藩,徒役南畿,遭離命會,抱恩固節,受害群凶,言念純誠,良有憫愴。可贈員外散騎侍郎。南城令鮑法度、後軍典籤馮次民、永新令應生、新建令庫延寶、上饒令黃難等,違逆識順,同被誅滅,言念既往,宜在追榮。可贈生奉朝請,法度南臺御史,次民、延寶、難並員外將軍。」
有司奏:「寧朔將軍、督豫州之梁郡諸軍事、豫州刺史、領南梁郡太守竟陵張興世,都統水軍,屢戰剋捷,仍進斷賊上流錢溪,貴口苦戰,平定凶逆,今封南平郡作唐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寧朔將軍、參司徒中直兵軍事廣平佼長生,同統水軍屢戰,及興世上據錢溪,長生獨距賊衝要,功次興世,今封武陵郡遷陵縣開國侯,食邑八百戶。寧朔將軍試守西陽太守吳興全景文、尚書比部郎吳縣孫超之、假輔國將軍右衛將軍南彭城劉亮等三人,並經晉陵苦戰,景文、超之仍又北討破釜,水軍斷賊糧運,及經葛冢、石梁二處破賊,亮南伐經大戰,又最處險劇,景文今封西陽郡孝寧縣,超之封長沙郡羅縣,亮封順陽縣,並開國侯,食邑各六百戶。假輔國將軍驃騎司馬劉靈遺、寧朔將軍右軍蔡那、寧朔將軍屯騎校尉段佛榮等三人,統治攻道,並經苦戰,靈遺今封新野郡新野縣,那封始平郡平陽縣,佛榮封湘東郡臨蒸縣,並開國伯,食邑各五百戶。假輔國將軍左軍吳興沈懷明、龍驤將軍積射將軍東平周盤龍、司徒參軍南彭城李安民等三人,懷明經晉陵破賊,又水軍南伐,統治攻道,盤龍雖不統軍,並經大戰,先登陷陳,安民又隨張興世遏斷錢溪,別統軍貴口破賊,今封懷明建安郡吳興縣,盤龍封晉安郡晉安縣,安民封建安郡邵武縣,並開國子,食邑各四百戶。假輔國將軍游擊將軍彭城杜幼文、龍驤將軍羽林監太原王穆之、龍驤將軍羽林監濟北頓生、龍驤將軍羽林監沛郡周普孫、員外散騎侍郎朱重恩等五人,幼文經晉陵破賊,在軍統攻道,南伐濃湖,普孫副沈攸之都統衆軍,穆之、生、重恩並南伐有功,今封幼文邵陵郡邵陽縣,穆之封衡陽郡衡山縣,生封始平郡武功縣,普孫封順陽郡清水縣,重恩封南海郡龍川縣,並開國男,食邑各三百戶。」
江方興以戰功為太子左衛率,賊未平,病卒,追封武當縣侯,食邑五百戶。方興,濟陽考城人,衣冠之舊也。龍驤將軍、虎賁中郎將董凱之,隨張興世破胡、白城,先登,封河隆縣子,食邑四百戶。軍主張靈符,東南征討有功,封上饒縣男,食邑三百戶。前征北長兼行參軍楊覆,以貴口有功,封綏城縣男,食邑二百戶。追贈虞洽、檀玢給事中。以李萬周為步兵校尉。陳懷真以斬劉胡功,追封永豐縣男,食邑三百戶。
劉胡,南陽涅陽人也,本名坳胡,以其顏面坳黑似胡,故以為名。及長,以坳胡難道,單呼為胡。出身郡將,捷口,善處分,稍至隊主,討伐諸蠻,往無不捷,蠻甚畏憚之。太祖元嘉二十八年,為振威將軍,率步騎三千,討上如南山就溪蠻,大破之。孝建元年,朱脩之為雍州,以胡為平西外兵參軍、寧朔將軍、建昌太守。擊魯秀有功,除建武將軍、東平陽平二郡太守。入為江夏王義恭太宰參軍,加龍驤將軍。前廢帝景和中,建安王休仁嘗為雍州,以胡為休仁安西中兵參軍、馮翊太守,將軍如故,仍轉諮議參軍。太宗即位,除越騎校尉。蠻至今畏之,小兒啼,語之云「劉胡來!」便止。
段佛榮,京兆人也。泰始五年,自游擊將軍為輔師將軍、豫州刺史,蒞任清謹,為西土所安。後廢帝元徽二年,徵為散騎常侍,領長水校尉。明年,遷衛尉,領右軍將軍,未拜,復出為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歷陽太守。四年,卒,追贈前將軍,改封雲杜縣,諡曰烈侯。
劉靈遺,襄陽人也。元徽元年,自輔師將軍、淮南太守,為南豫州刺史、歷陽太守,將軍如故。明年,徵為散騎常侍,領步兵校尉、南蘭陵太守。病卒,諡曰壯侯。
袁顗字景章,陳郡陽夏人,太尉淑兄子也。父洵,吳郡太守。
顗初為豫州主簿,舉秀才,不行。後補始興王濬後軍行參軍,著作佐郎,廬陵王紹南中郎主簿,世祖征虜、撫軍主簿,廬江太守,尚書都官郎,江夏王義恭驃騎記室參軍,汝陰王文學,太子洗馬。時顗父為吳郡,顗隨父在官。值元凶弒立,安東將軍隨王誕舉兵入討,板顗為諮議參軍。事寧,除正員郎,晉陵太守。遭父憂,服闋,為中書侍郎,又除晉陵太守,襲南昌縣五等子。大明二年,除東海王褘平南司馬、尋陽太守,行江州事。復為義陽王昶前軍司馬,太守如故。昶尋罷府,司馬職解,加寧朔將軍,改太守為內史。復為尋陽王子房冠軍司馬,將軍如故,行淮南、宣城二郡事。五年,召為太子中庶子,御史中丞,領本州大中正。七年,遷侍中。明年,除晉安王子勛鎮軍長史、襄陽太守,加輔國將軍。未行,復為永嘉王子仁左軍長史、廣陵太守,將軍如故。未拜,復為侍中,領前軍將軍。
大明末,新安王子鸞以母嬖有盛寵,太子在東宮多過失,上微有廢太子,立子鸞之意,從容頗言之。顗盛稱太子好學,有日新之美。世祖又以沈慶之才用不多,言論頗相蚩毀,顗又陳慶之忠勤有幹略,堪當重任。由是前廢帝深感顗,慶之亦懷其德。景和元年,誅群公,欲引進顗,任以朝政,遷為吏部尚書。又下詔曰:「宗社多故,釁因冢司,景命未淪,神祚再乂,自非忠謀密契,豈伊剋殄。侍中祭酒、領前軍將軍、新除吏部尚書顗,游擊將軍、領著作郎、兼尚書左丞徐爰,誠心內款,參聞嘉策,匡贊之效,實監朕懷。宜甄茅社,以獎義概。顗可封新淦縣子,爰可封吳平縣子,食邑各五百戶。」俄而意趣乖異,寵待頓衰。始令顗與沈慶之、徐爰參知選事,尋復反以為罪,使有司糾奏,坐白衣領職。從幸湖熟,往反數日,不被喚召。
顗慮及禍,詭辭求出,沈慶之為顗固陳,乃見許。除建安王休仁安西長史、襄陽太守,加冠軍將軍。休仁不行,即以顗為使持節、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領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將軍如故。顗舅蔡興宗謂之曰:「襄陽星惡,豈可冒邪?」顗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事有緩急故也。今者之行,本願生出虎口。且天道遼遠,何必皆驗,如其有徵,當修德以禳之耳。」於是狼狽上路,恒慮見追,行至尋陽,喜曰:「今始免矣。」與鄧琬款狎相過,常請閒,必盡日窮夜。顗與琬人地本殊,衆知其有異志矣。
既至襄陽,便與劉胡繕修兵械,纂集士卒。會太宗定大事,進顗號右將軍。以荊州典籤邵宰乘驛還江陵,道由襄陽。顗反意已定,而糧仗未足,且欲奉表於太宗。顗子祕書丞戩曰:「一奉表疏,便為彼臣,以臣伐君,於義不可。」顗從之。顗詐云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便建牙馳檄,奉表勸晉安王子勛即大位,與琬書,使勿解甲。子勛即位,進顗號安北將軍,加尚書左僕射。
太宗使朝士與顗書曰:
夫夷陂相因,興革遞數,或多難而固其國,或殷憂而啟聖明,此既著於前史,亦彰於聞見。王室不造,昏凶肆虐,神鼎將淪,宗稷幾泯,幸天未亡宋,乾曆有歸。主上體自聖文,繼明作睿,而辱均牖里,屯踰夏臺。既天地俱憤,義勇同奮,剋殄鯨鯢,三靈更造,應天順民,爰集寶命,四海屬息肩之歡,華戎見來蘇之泰。吾等獲免刀鋸,僅全首領,復身奉惟新,命承亨運,緩帶談笑,擊壤聖世。
汝雖劬勞于外,跡阻京師,然心期所寄,江、漢何遠。自九江告變,皆謂鄧氏狂惑,比日國言藉藉,頗塵吾子。道路之議,豈其或然,聞此之日,能無駭惋。
凶人反道敗德,日夜滋深,昵近狡慝,取謀豺虎,非惟毒流外物,惡積中朝,乃欲毀陵邑,虐崇憲,燒宗廟,鹵御物,然後蕩覆京都,必使蘭蕕俱盡。自非聖上廟算靈圖,俛眉遜避,維持內外,擁衛臣下,則赤縣為戎,百姓其魚矣。此事此理,寧可孰念。
既天道輔順,謳歌有奉,高祖之孫,文皇之子,德洞九幽,功貫二曜,匡拯家國,提毓黔首,若不子民南面,將使神器何歸。而群小構慝,妄生窺覬,成軫惑燕,貫高亂趙,讒人罔極,自古有之。汝中京冠冕,儒雅世襲,多見前載,縣鑒忠邪,何遠遺郎中之清軌,近忘太尉之純概。相與,或群從舅甥,或姻婭周款,一旦胡、越,能無悵恨。若疑誑所至,邪詖無窮,汝當誓衆奮戈,翦此朝食。若自延過聽,迷塗未遠,聖上臨物以仁,接下以愛,豈直雍齒先封,乃當射鉤見相矣。當由力窘跡屈,丹誠未亮邪。跂予南服,寤寐延首,若反棹沿流,歸誠鳳闕,錫珪開宇,非爾而誰。吾等並過荷曲慈,俱叨非服,紆金拖玉,改觀蓬門,入奉舜、禹之渥,出見羲、唐之化,雍容揄揚,信白駒空谷之時也。奈何毀擲先基,自蹈凶戾,山門蕭瑟,松庭誰掃,言念楚路,豈不思父母之邦。幸納惡石,以蠲美疹。裁書表意,爾其圖之。
時尚書右僕射蔡興宗是顗舅,領軍將軍袁粲是顗從父弟,故書云群從舅甥也。
子勛徵顗下尋陽,遣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顗乃率衆馳下,使子戩領家累俱還。時劉胡屯鵲尾,久不決。泰始二年夏,加顗都督征討諸軍事,給鼓吹一部,率樓船千艘,戰士二萬,來入鵲尾。顗本無將略,性又怯橈,在軍中未嘗戎服,語不及戰陳,唯賦詩談義而已。不能撫接諸將,劉胡每論事,酬對甚簡,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齒恚恨。胡以南運未至,軍士匱乏,就顗換襄陽之資,顗答曰:「都下兩宅未成,亦應經理,不可損徹。」又信往來之言,京師米貴,斗至數百,以為不勞攻伐,行自離散,於是擁甲以待之。太宗使顗舊門生徐碩奉手詔譬顗曰:「卿歷觀古今,嶮之與強,何嘗可恃。自朕踐阼,塗路梗塞,卿無由奉表,未經為臣。今追蹤竇融,猶未為晚也。」
及劉胡叛走,不告顗,顗至夜方知,大怒罵曰:「今年為小子所誤!」呼取飛鷰,謂其衆曰:「我當自出追之。」因又遁走。至鵲頭,與戍主薛伯珍及其所領數千人步取青林,欲向尋陽。夜止山間宿,殺馬勞將士,顗顧謂伯珍曰:「我舉八州以謀王室,未一戰而散,豈非天邪。非不能死,豈欲草間求活,望一至尋陽,謝罪主上,然後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節,無復應者。及旦,伯珍請以間言,乃斬顗首詣錢溪馬軍主襄陽俞湛之,湛之因斬伯珍,併送首以為己功。顗死時年四十七。太宗忿顗違叛,流尸於江,弟子彖微服求訪,四十一日乃得,密致喪瘞於石頭後岡,與一舊奴,躬共負土。後廢帝即位,方得改葬。
顗子戩為偽黃門侍郎,加輔國將軍,戍盆城。尋陽敗,戩棄城走,討禽伏誅。
孔覬字思遠,會稽山陰人,太常琳之孫也。父邈,揚州治中。
覬少骨梗有風力,以是非為己任。口吃,好讀書,早知名。初舉揚州秀才,補主簿,長沙王義欣鎮軍功曹,衡陽王義季安西主簿,戶曹參軍,領南義陽太守,轉署記室,奉牋固辭,曰:「記室之局,實惟華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覬遜業之舉,無聞於鄉部;惰遊之貶,有編於疲農。直山淵藏引,用不遐棄,故得抃風舞潤,憑附彌年。今日之命,非所敢冒。昔之學優藝富,猶尚斯難,況覬能薄質魯,亦何容易。覬聞居方辨物,君人所以官才;陳力就列,自下所以奉上。覬雖不敏,常服斯言。今寵藉惟舊,舉非尚德,恐無以提衡一隅,僉允視聽者也。伏願天明照其心請,乞改今局,授以閑曹,則鳧鶴從方,所憂去矣。」又曰:「夫以記室之要,宜須通才敏思,加性情勤密者。覬學不綜貫,性又疏惰,何可以屬知祕記,秉筆文闈。假吹之尤,方斯非濫。覬少淪常檢,本無遠植,榮進之願,何能忘懷。若實有螢爝,增暉光景,固其騰聲之日,飛藻之辰也,豈敢自求從容,保其淡逸。伏願矜其魯拙,業之有地,則曲成之施,終始優渥。」義季不能奪,遂得免。召為通直郎,太子中舍人,建平王友,祕書丞,中書侍郎,隨王誕安東諮議參軍,領記室,黃門侍郎,建平王宏中軍長史。復為黃門,臨海太守。
初,晉世散騎常侍選望甚重,與侍中不異,其後職任閑散,用人漸輕。孝建三年,世祖欲重其選,詔曰:「散騎職為近侍,事居規納,置任之本,實惟親要,而頃選常侍,陵遲未允,宜簡授時良,永置清轍。」於是吏部尚書顏竣奏曰:「常侍華選,職任俟才,新除臨海太守孔覬意業閑素,司徒左長史王彧懷尚清理,並任為散騎常侍。」世祖不欲威權在下,其後分吏部尚書置二人,以輕其任。侍中蔡興宗謂人曰:「選曹要重,常侍閑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實,雖主意欲為輕重,人心豈可變邪。」既而常侍之選復卑,選部之貴不異。
覬領本州大中正。大明元年,改太子中庶子,領翊軍校尉,轉祕書監。欲以為吏部郎,不果。遷廷尉卿,御史中丞,坐鞭令史,為有司所糾,原不問。六年,除義興太守,未之任,為尋陽王子房冠軍長史,加寧朔將軍,行淮南、宣城二郡事。其年,復除安陸王子綏冠軍長史、江夏內史,復隨府轉後軍長史如故。
為人使酒仗氣,每醉輒彌日不醒,僚類之間,多所凌忽,尤不能曲意權幸,莫不畏而疾之。不治產業,居常貧罄,有無豐約,未嘗關懷。為二府長史,典籤諮事,不呼不敢前,不令去不敢去。雖醉日居多,而明曉政事,醒時判決,未嘗有壅。衆咸云:「孔公一月二十九日醉,勝他人二十九日醒也。」世祖每欲引見,先遣人覘其醉醒。性真素,不尚矯飾,遇得寶玩,服用不疑,而他物粗敗,終不改易。時吳郡顧覬之亦尚儉素,衣裘器服,皆擇其陋者。宋世言清約,稱此二人。覬弟道存,從弟徽,頗營產業。二弟請假東還,覬出渚迎之,輜重十餘船,皆是綿絹紙席之屬。覬見之,偽喜,謂曰:「我比困乏,得此甚要。」因命上置岸側,既而正色謂道存等曰:「汝輩忝預士流,何至還東作賈客邪!」命左右取火燒之,燒盡乃去。先是庾徽之為御史中丞,性豪麗,服玩甚華,覬代之,衣冠器用,莫不粗率。蘭臺令史並三吳富人,咸有輕之之意,覬蓬首緩帶,風貌清嚴,皆重跡屏氣,莫敢欺犯。庾徽之字景猷,潁川鄢陵人也。自中丞出為新安王子鸞北中郎長史、南東海太守,卒官。
八年,覬自郢州行真,徵為右衛將軍,未拜,徙司徒左長史,道存代覬為後軍長史、江夏內史。時東土大旱,都邑米貴,一斗將百錢。道存慮覬甚乏,遣吏載五百斛米餉之。覬呼吏謂之曰:「我在彼三載,去官之日,不辦有路糧。二郎至彼未幾,那能便得此米邪。可載米還彼。」吏曰:「自古以來,無有載米上水者,都下米貴,乞於此貨之。」不聽,吏乃載米而去。永光元年,遷侍中,未拜,復為江夏王義恭太宰長史,復出為尋陽王子房右軍長史,加輔國將軍,行會稽郡事。
太宗即位,召覬為太子詹事,遣故佐平西司馬庾業為右軍司馬,代覬行會稽郡事。時上流反叛,上遣都水使者孔璪入東慰勞。璪至,說覬以:「廢帝侈費,倉儲耗盡,都下罄匱,資用已竭。今南北並起,遠近離叛,若擁五郡之銳,招動三吳,事無不克。」覬然其言,遂發兵馳檄。覬子長公、璪二子淹、玄並在都,馳信密報。泰始二年正月,並叛逃東歸。遣書要吳郡太守顧琛,琛以母年篤老,又密邇京邑,與長子寶素謀議,未判。少子寶先時為山陰令,馳書報琛,以南師已近,朝廷孤弱,不時順從,必有覆滅之禍。覬前鋒軍已渡浙江,琛遂據郡同反。吳興太守王曇生、義興太守劉延熙、晉陵太守袁標,一時響應。庾業既東,太宗即以代延熙為義興,加建威將軍,以延熙為巴陵王休若鎮東長史。業至長塘湖,即與延熙合。
太宗遣建威將軍沈懷明東討,尚書張永係進,鎮東將軍巴陵王休若董統東討諸軍事。移檄東土曰:
蓋聞釁集有兆,禍至無門,倚伏之來,實惟人致。故囂、述貪亂,終殄宗祀;昌、憲構氛,旋潤斧鉞。斯則昭章記牒,炯戒今古者也。
自國步時艱,三綱道盡,神歇靈繹,璿業綴旒。皇上仁雄集瑞,英叡應歷,鳳儀熛昇,龍煇電舉。盪穢紫樞,不俟鳴條之誓;凝政中宇,不肆漂杵之威。是以墜維再造,虧天重構,幽明裁紀,標配斯光。而群凶恣虐,協扇童孺,蕞爾東垂,復淪醜跡,邪回從慝,蜂動蟻附。聖圖霆發,神威四臨,羽馹所屆,義旅雲屬,欃鉞所麾,逆徒冰泮,勝負之效,皎然已顯。
司徒建安王英猷冠世,董率元戎。驃騎山陽王風略夙昭,撫厲中陳。或振霜江、蠡,或騰焱荊、河,金甲燭天庭,囂聲震海浦。前將軍、吳興太守張永,東南標秀,協贊戎機。建威將軍沈懷明、鎮東中兵參軍劉亮、武衛將軍壽寂之,霜銳五千,熊騰虎步。龍驤將軍王穆之、龍驤將軍頓生,鐵騎連群,風驅電邁。右軍將軍齊王、射聲校尉姚道和,樓艦千艘,覆川蓋汜。左軍垣恭祖、步兵校尉杜幼文、冗從僕射全景文、員外散騎侍郎孫超之,並率虎旅,駱驛雲赴。殿中將軍杜敬真、殿中將軍陸攸之、建武將軍吳喜,甲楯一萬,分趣義興。予猥承人乏,總司戎統,聳劍東馳,申憤海曲。歕氣則白日盡晦,刷馬則清江倒流。以此伐叛,何勍不剿,以此柔服,何順不懷。愍彼群迷,弗辨堯、桀,螳黽微命,擬雷霆之衝,已枯之葉,當霜飆之隊,尺豎所為寒心,匹婦所為歎息。夫因禍致慶,資敗為成,前監不忘,後事明筮。若能相率歸順,投兵效款,則福鍾當年,祉覃來裔,孰如身轘宗屠,鬼餧魂泣者哉。詳鏡安危,自求多福。
購生禽覬千五百戶開國縣侯。生擒琛千戶開國縣侯。斬送者半賞。時將士多是東人,父兄子弟皆已附逆,上因送軍普加宣示曰:「朕方務德簡刑,使四罪不相及,助順同逆者,一以所從為斷。卿等當深達此懷,勿以親戚為慮也。」衆於是大悅。
覬所遣孫曇瓘等軍,頓晉陵九里,部陳甚盛。懷明至奔牛,所領寡弱,乃築壘自固。張永至曲阿,未知懷明安否,百姓驚擾,將士咸欲離散,永退還延陵,就休若。諸將帥咸勸退保破岡。其日大寒,風雪甚猛,塘埭決壞,衆無固心。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斬。」衆小定,乃築壘息甲。尋得懷明書,賊定未進。軍主劉亮又繼至,兵力轉加,人情乃安。
時永世令孔景宣復反,柵縣西江峴山,斷遏津徑,劉延熙加其寧朔將軍。杜敬真、陸攸之、溧陽令劉休文攻景宣別砦,斬其中兵參軍史覽之等十五人。永世人徐崇之率鄉里起義,攻縣斬景宣,吳喜至,板崇之領縣事。太宗嘉休文等誠效,除休文寧朔將軍,縣如故,崇之殿中將軍,行永世縣事,並賜侯爵。喜、敬真及員外散騎侍郎竺超之等至國山縣界,遇東軍於虎檻村,擊大破之,自國山進吳城,去義興十五里。劉延熙遣楊玄、孫矯之、沈靈秀、黃泰四軍拒喜。喜等兵力甚弱,衆寡勢懸,交戰盡日,臨陳斬楊玄、孫矯之、黃泰,餘衆一時奔走,因進義興南郭外。延熙屯軍南射堂,喜遣步騎擊之,即退還水北,乃柵斷長橋,保郡自守。喜築壘與之相持。庾業於長塘湖口夾岸築城,有衆七千餘人,器甲甚盛,與延熙遙相掎角。沈懷明、張永與晉陵軍相持,久不決。
太宗每遣軍,輒多所求須,不時上道。外監朱幼舉司徒參軍督護任農夫,驍果有膽力,性又簡率,資給甚易,乃以千人配之,使助東討。時庾業兵盛,農夫於延陵出長塘,雖云千兵,至者裁四百。未至數十里,遣人參候,云:「賊築城猶未合。」農夫率廣武將軍高志之、永興令徐崇之馳往攻之。因其城壘未立,農夫親持刀楯,赴城入陳,大破之,庾業棄城走義興。先是,龍驤將軍阮佃夫募得蜀人數百,多壯勇便戰,皆著犀皮鎧,執短兵。本應就佃夫向晉陵,未發,會農夫須人,分以配之。及戰,每先登,東人並畏憚,又怪其形飾殊異,舊傳狐獠食人,每見之輒奔走。農夫收其船杖,與高志之進義興援吳喜。二月一日,喜乃渡水攻郡,分兵擊諸壘柵。農夫雖至,衆力尚少,兵勢不敵。喜乃與數騎登高東西指麾,若招引四面俱進者。東軍大駭,諸營一時奔散,唯龍驤將軍孔叡一柵未拔。喜以殺傷者多,乃開圍緩之。其夜,庾業、孔叡相率奔走,義興平。劉延熙投水死,有人告之,乃斬尸,傳首京邑。義興諸縣唯綏安令巢邃秉節不移,不受偽爵。
時齊王率軍東討,與張永、劉亮、杜幼文、沈懷明等於晉陵九里西結營,與東軍相持。義興軍既為吳喜等所破,奔散者多投晉陵,東軍震恐。上又遣積射將軍江方興、南臺御史王道隆至晉陵視賊形勢。賊帥孫曇瓘、程捍宗、陳景遠凡有五城,互相連帶。捍宗城猶未固。其月三日,道隆與齊王、張永共議:「捍宗城既未立,可以籍手。上副聖旨,下成衆氣。」道隆便率所領急攻之,俄頃城陷,斬捍宗首。劉亮果勁便刀楯,朝士先不相悉,上亦弗聞,唯尚書左丞徐爰知之,白太宗稱其驍敢,至是每戰以刀楯直盪,往輒陷決,張永嫌其過銳,不令居前。賊連柵周亙,塘道迫狹,將士力不得展,亮乃負楯而進,直入重柵,衆軍因之,即皆摧破。袁標遣千人繼至,齊王與永等乘勝馳擊,又大破之,屠其兩城。曇瓘率衆數百,鼓譟而至,標又遣千人繼之,衆軍駭懼,將欲散矣,江方興率勇士迎射之,應弦倒者相繼,曇瓘因此敗走。
吳喜軍至義鄉,偽輔國將軍、車騎司馬孔璪屯吳興南亭,太守王曇生詣璪計事,會信還,云:「臺軍已近。」璪大懼,墮床,曰:「懸賞所購,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將為人禽。」左右聞之,並各散走。璪與曇生焚燒倉庫,東奔錢塘。喜至吳興,頓置郡城,倉廩遇雨不然,無所損失。初,曇生遣寧朔將軍沈靈寵率八千人向黃鵠嶠,欲從候道出蕪湖,迎接南軍。廣德令王蘊發兵據嶮,靈寵不得進,屯住故鄣。曇生既走,靈寵乃與弟靈昭、軍副姚天覆率偏裨以下十七軍歸順。太宗嘉之,擢為鎮東參軍事,因率所領東討。喜分遣軍主沈思仁、吳係公追躡璪等。
陸攸之、任農夫自東遷進向吳郡,臺遣軍主張靈符即晉陵。其月四日,齊王急攻之,其夜,孫曇瓘、陳景遠一時奔潰。諸軍至晉陵,袁標棄郡東走。晉陵既平,吳中震動,吳興軍又將至,顧琛與子寶素攜其老母泛海奔會稽,海鹽令王孚邀討不及。
太宗以四郡平定,留吳喜統全景文、沈懷明、劉亮、孫超之、壽寂之等東平會稽,追齊王、張永、姚道和、杜幼文、垣恭祖、張靈符北討,王穆之、頓生、江方興南伐。
其月九日,喜等至錢唐,錢唐令顧昱及孔璪、王曇生等奔渡江東。喜仍進軍柳浦,諸暨令傅琰將家歸順。喜遣鎮北參軍沈思仁、強弩將軍任農夫、龍驤將軍高志之、南臺御史阮佃夫、揚武將軍盧僧澤等率軍向黃山浦。東軍據岸結砦,農夫等攻破之,乘風舉帆,直趣定山,破其大帥孫會之,於陳斬首。自定山進向漁浦,戍主孔叡率千餘人據壘拒戰。佃夫使隊主闕法炬射殺樓上弩手,叡衆驚駭,思仁縱兵攻之,斬其軍主孔奴,於是敗散。其月十九日,吳喜使劉亮由鹽官海渡,直指同浦,壽寂之濟自漁浦,邪趣永興,喜自柳浦渡,趣西陵。西陵諸軍皆悉散潰,斬庾業、顧法直、吳恭,傳首京都。東軍主卜道濟、督戰許天賜請降。庾業,新野人也。父彥達,以幹局為太祖所知,為益州刺史。世祖世,官至豫章太守,太常卿。劉亮、全景文、孫超之進次永興同市,遇覬所遣陸孝伯、孔豫兩軍,與戰破之,斬孝伯、豫首。
會稽聞西軍稍近,將士多奔亡,覬不能復制。二十日,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覬以東西交逼,憂遽不知所為。其夕,率千餘人聲云東討,實趣石瀃,先已具船海浦,值潮涸不得去,衆叛都盡,門生載以小船,竄于山村。偽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先遣人於錢唐詣喜歸誠,及覬走,綏閉封倉庫,以待王師。二十一日,晏至郡,入自北門,囚綏付作部,其夜殺之。執尋陽王子房於別署,縱兵大掠,府庫空盡。若邪村民錄送偽龍驤將軍、車騎中兵參軍軍主孔叡,將斬之,叡曰:「吾年已過立,未霑官伍,蒙知己之顧,以身許之,今日就死,亦何所恨。」含笑就戮。孔璪叛投門生陸林夫,林夫斬首送之。二十二日,嵴山民縛覬送詣晏,晏謂之曰:「此事孔璪所為,無豫卿事。可作首辭,當相為申上。」覬曰:「江東處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輩行意耳。」晏乃斬之東閤外,臨死求酒,曰:「此是平生所好。」時年五十一。顧琛、王曇生、袁標等並詣喜歸罪,喜皆宥之。琛子寶素與父相失,自縊死。東軍主凡七十六人,於陣斬十七人,其餘皆原宥。初遣庾業向會稽,追使奉朝請孫長度送仗與之,并令召募。行達晉陵,袁標就其求仗,長度不與,為標所殺。追贈給事中。
先是,鄧琬遣臨川內史張淹自南路出東陽,淹遣龍驤將軍桂遑、征西行參軍劉越緒屯據定陽縣。巴陵王休若遣沈思仁討之,思仁遣軍主崔公烈攻其營,斬幢主朱伯符首,桂遑、劉越緒諸軍並奔逸。晉安太守劉瞻據郡同逆,建安內史趙道生起義討之,聚徒未合。七月,思仁遣軍主姚宏祖、鮑伯奮、應寄生等討破瞻,斬之於羅江縣。
鄧琬先遣新安太守陽伯子及軍主任獻子襲黟縣,縣令吳茹公固守,力不敵,棄城走,伯子等屯據縣城。茹公與臺軍主丘敬文、李靈賜、蕭柏壽等攻圍彌時,八月乃剋,斬伯子、獻子首。
張淹屯軍上饒縣,聞劉胡敗,軍副鄱陽太守費曇欲圖之,詐云:「得鄧琬信,急宜諮論。」欲因此斬淹。淹素事佛,方禮佛,不得時進。曇復誑云捕虎,借大鼓及仗士二百人,淹信而與之。曇因率衆入山,饗士約誓,揚言虎走城西,鳴鼓大呼,直來趣城,城門守衛,悉委仗觀之,曇率衆突入,淹正禮佛,聞難走出,因斬首。
史臣曰:自江左以來,舉干戈以圖宗國,十有一焉,其能克振者,四而已矣。元皇外守虛器,政由王氏;蘇峻事雖暫申,旋受屠磔;桓玄宣武之子,運屬橫流;世祖仗順入討,民無異望。其餘皆漆顙夷宗,作戒於後,何哉?夫勝敗之數,實由衆心,社廟尊嚴,民情所係,安以義動,猶或稱難,況長戟指闕,志在陵暴者乎。泰始交爭,逆順未辨,太宗身劋悖亂,事惟拯溺,國道屯詖,宜立長君,太祖之昭,義無不可。子勛體自世祖,家運已絕,當璧之命,屬有所歸。曲直二塗,未知攸適。徒以據有神甸,擅資天府,宗稷之重,威臨四方,以中制外,故能式清區宇。夫帝王所居,目以衆大之號,名曰京師,其義趣遠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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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五‧列傳第四十五  謝莊 王景文
謝莊字希逸,陳郡陽夏人,太常弘微子也。
年七歲,能屬文,通論語。及長,韶令美容儀,太祖見而異之,謂尚書僕射殷景仁、領軍將軍劉湛曰:「藍田出玉,豈虛也哉。」初為始興王濬後軍法曹行參軍,轉太子舍人,廬陵王文學,太子洗馬,中舍人,廬陵王紹南中郎諮議參軍。又轉隨王誕後軍諮議,並領記室。分左氏經傳,隨國立篇,製木方丈,圖山川土地,各有分理,離之則州別郡殊,合之則宇內為一。元嘉二十七年,索虜寇彭城,虜遣尚書李孝伯來使,與鎮軍長史張暢共語,孝伯訪問莊及王微,其名聲遠布如此。二十九年,除太子中庶子。時南平王鑠獻赤鸚鵡,普詔群臣為賦。太子左衛率袁淑文冠當時,作賦畢,齎以示莊,莊賦亦竟,淑見而歎曰:「江東無我,卿當獨秀。我若無卿,亦一時之傑也。」遂隱其賦。
元凶弒立,轉司徒左長史。世祖入討,密送檄書與莊,令加改治宣布。莊遣腹心門生具慶奉啟事密詣世祖曰:「賊劭自絕於天,裂冠毀冕,窮弒極逆,開闢未聞,四海泣血,幽明同憤。奉三月二十七日檄,聖跡昭然,伏讀感慶。天祚王室,叡哲重光。殿下文明在嶽,神武居陝,肅將乾威,龔行天罰,滌社稷之仇,雪華夷之恥,使弛墜之構,更獲締造,垢辱之甿,復得明目。伏承所命,柳元景、司馬文恭、宗愨、沈慶之等精甲十萬,已次近道。殿下親董銳旅,授律繼進。荊、鄢之師,岷、漢之衆,舳艫萬里,旌旆虧天,九土冥符,群后畢會。今獨夫醜類,曾不盈旅,自相暴殄,省闥橫流,百僚屏氣,道路以目。檄至,輒布之京邑,朝野同欣,里頌塗歌,室家相慶,莫不望景聳魂,瞻雲佇足。先帝以日月之光,照臨區宇,風澤所漸,無幽不洽。況下官世荷寵靈,叨恩踰量,謝病私門,幸免虎口,雖志在投報,其路無由。今大軍近次,永清無遠,欣悲踊躍,不知所裁。」
世祖踐阼,除侍中。時索虜求通互市,上詔群臣博議。莊議曰:「臣愚以為獯獫棄義,唯利是視,關市之請,或以覘國,順之示弱,無明柔遠,距而觀釁,有足表強。且漢文和親,豈止彭陽之寇;武帝修約,不廢馬邑之謀。故有餘則經略,不足則閉關。何為屈冠帶之邦,通引弓之俗,樹無益之軌,招塵點之風。交易爽議,既應深杜;和約詭論,尤宜固絕。臣庸管多蔽,豈識國儀,恩誘降逮,敢不披盡。」
時驃騎將軍竟陵王誕當為荊州,徵丞相、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入輔,義宣固辭不入,而誕便克日下船。莊以:「丞相既無入志,驃騎發便有期,如似欲相逼切,於事不便。」世祖乃申誕發日,義宣竟亦不下。
上始踐阼,欲宣弘風則,下節儉詔書,事在孝武本紀。莊慮此制不行,又言曰:「詔云『貴戚競利,興貨廛肆者,悉皆禁制』。此實允愜民聽。其中若有犯違,則應依制裁糾。若廢法申恩,便為令有所屈。此處分伏願深思,無緣明詔既下,而聲實乖爽。臣愚謂大臣在祿位者,尤不宜與民爭利,不審可得在此詔不?拔葵去織,實宜深弘。」
孝建元年,遷左衛將軍。初,世祖嘗賜莊寶劍,莊以與豫州刺史魯爽送別。爽後反叛,世祖因宴集,問劍所在,答曰:「昔以與魯爽別,竊為陛下杜郵之賜。」上甚說,當時以為知言。
于時搜才路,乃上表曰:
臣聞功照千里,非特燭車之珍;德柔鄰國,豈徒祕璧之貴。故詩稱殄悴,誓述榮懷,用能道臻無積,化至恭己。伏惟陛下膺慶集圖,締宇開縣,夕爽選政,昃旦調風,采言廝輿,觀謠仄遠,斯實辰階告平,頌聲方製。臣竊惟隆陂所漸,治亂之由,何嘗不興資得才,替因失士。故楚書以善人為寶,虞典以則哲為難。進選之軌,既弛中代,登造之律,未闡當今。必欲崇本康務,庇民濟俗,匪更惉懘,奚取九成。升曆中陽,英賢起於徐、沛,受籙白水,茂異出於荊、宛。寧二都智之所產,七隩才之所集,實遇與不遇,用與不用耳。今大道光亨,萬務俟德,而九服之曠,九流之艱,提鈞懸衡,委之選部。一人之鑒易限,而天下之才難原,以易限之鑒,鏡難原之才,使國罔遺授,野無滯器,其可得乎。昔公叔與僎同升,管仲取臣於盜,趙文非親士疏嗣,祁奚豈諂讎比子,茹茅以彙,作範前經,舉爾所知,式昭往牒。且自古任薦,賞罰弘明,成子舉三哲而身致魏輔,應侯任二士而己捐秦相,臼季稱冀缺而疇以田采,張勃進陳湯而坐以褫爵。此先事之盛准,亦後王之彝鑒。如臣愚見,宜普命大臣,各舉所知,以付尚書,依分銓用。若任得其才,舉主延賞;有不稱職,宜及其坐。重者免黜,輕者左遷,被舉之身,加以禁錮,年數多少,隨愆議制。若犯大辟,則任者刑論。
又政平訟理,莫先親民,親民之要,實歸守宰,故黃霸治潁川累稔,杜畿居河東歷載,或就加恩秩,或入崇輝寵。今蒞民之職,自非公私必應代換者,宜遵六年之制,進獲章明庸墮,退得民不勤擾。如此則下無浮謬之愆,上靡棄能之累,考績之風載泰,槱薪之歌克昌。臣生屬亨路,身漸鴻猷,遂得奉詔左右,陳愚於側,敢露芻言,懼氛恒典。
有詔莊表如此,可付外詳議,事不行。
其年,拜吏部尚書。莊素多疾,不願居選部,與大司馬江夏王義恭牋自陳,曰:
下官凡人,非有達概異識,俗外之志,實因羸疾,常恐奄忽,故少來無意於人間,豈當有心於崇達邪。頃年乘事回薄,遂果饕非次,既足貽誚明時,又亦取愧朋友。前以聖道初開,未遑引退,及此諸夏事寧,方陳微請。款志未伸,仍荷今授,被恩之始,具披寸心,非惟在己知尤,實懼塵穢彝序。
稟生多病,天下所悉,兩脅癖疾,殆與生俱,一月發動,不減兩三,每至一惡,痛來逼心,氣餘如綖。利患數年,遂成痼疾,吸吸惙惙,常如行尸。恒居死病,而不復道者,豈是疾痊,直以荷恩深重,思答殊施,牽課尪瘵,以綜所忝。眼患五月來便不復得夜坐,恒閉帷避風日,晝夜惛懵,為此不復得朝謁諸王,慶吊親舊,唯被敕見,不容停耳。此段不堪見賓,已數十日,持此苦生,而使銓綜九流,應對無方之訴,實由聖慈罔已,然當之信自苦劇。若才堪事任,而體氣休健,承寵異之遇,處自效之塗,豈苟欲思閑辭事邪。家素貧弊,宅舍未立,兒息不免粗糲,而安之若命,寧復是能忘微祿,正以復有切於此處,故無復他願耳。今之所希,唯在小閑。下官微命,於天下至輕,在己不能不重。屢經披請,未蒙哀恕,良由誠淺辭訥,不足上感。
家世無年,亡高祖四十,曾祖三十二,亡祖四十七,下官新歲便三十五,加以疾患如此,當復幾時見聖世,就其中煎壟若此,實在可矜。前時曾啟願三吳,敕旨云「都不須復議外出」。莫非過恩,然亦是下官生運,不應見一閑逸。今不敢復言此,當付之來生耳。但得保餘年,無復物務,少得養痾,此便是志願永畢。在衡門下有所懷,動止必聞,亦無假居職,患於不能裨補萬一耳。識淺才常,羸疾如此,孤負主上擢授之恩,私心實自哀愧。入年便當更申前請,以死自固。但庸近所訴,恐未能仰徹。公恩盼弘深,粗照誠懇,願侍坐言次,賜垂拯助,則苦誠至心,庶獲哀允。若不蒙降祐,下官當於何希冀邪。仰憑愍察,願不垂吝。
三年,坐辭疾多,免官。
大明元年,起為都官尚書,奏改定刑獄,曰:
臣聞明慎用刑,厥存姬典;哀矜折獄,實暉呂命。罪疑從輕,既前王之格範;寧失弗經,亦列聖之恒訓。用能化致升平,道臻恭己。逮漢文傷不辜之罰,除相坐之令,孝宣倍深文之吏,立鞫訊之法,當是時也,號稱刑清。陛下踐位,親臨聽訟,億兆相賀,以為無冤民矣。而比囹圄未虛,頌聲尚缺。臣竊謂五聽之慈,弗宣於宰物;三宥之澤,未洽於民謠。頃年軍旅餘弊,劫掠猶繁,監司討獲,多非其實,或規免身咎,不慮國患,楚對之下,鮮不誣濫。身遭鈇鑕之誅,家嬰孥戮之痛,比伍同閈,莫不及罪,是則一人罰謬,坐者數十。昔齊女告天,臨淄臺殞,孝婦冤戮,東海愆陽,此皆符變靈祗,初感景緯。臣近兼訊,見重囚八人,旋觀其初,死有餘罪,詳察其理,實並無辜。恐此等不少,誠可怵惕也。
舊官長竟囚畢,郡遣督郵案驗,仍就施刑。督郵賤吏,非能異於官長,有案驗之名,而無研究之實。愚謂此制宜革。自今入重之囚,縣考正畢,以事言郡,并送囚身,委二千石親臨覈辯,必收聲吞釁,然後就戮。若二千石不能決,乃度廷尉。神州統外,移之刺史,刺史有疑,亦歸臺獄。必令死者不怨,生者無恨。庶鬻棺之諺,輟歎於終古;兩造之察,流詠於方今。臣學闇申、韓,才寡治術,輕陳庸管,懼乖國憲。
上時親覽朝政,常慮權移臣下,以吏部尚書選舉所由,欲輕其勢力,二年,下詔曰:「八柄馭下,以爵為先;九德咸事,政典居首。銓衡治樞,興替攸寄,頃世以來,轉失厥序,徒秉國鈞,終貽權謗。今南北多士,勳勤彌積,物情善否,實繫斯任。官人之詠,維聖克允;則哲之美,粵帝所難。加澆季在俗,讓議成風,以一人之識,當群品之誚,望沈浮自得,庸可致乎。吏部尚書可依郎分置,并詳省閑曹。」又別詔太宰江夏王義恭曰:
分選詔旦出,在朝論者,亦有同異。誠知循常甚易,改舊生疑。但吏部尚書由來與錄共選,良以一人之識,不辦洽通,兼與奪威權,不宜專一故也。前述宣先旨,敬從來奏,省錄作則,永貽後昆,自此選舉之要,唯由元、凱一人。若通塞乖衷,而訴達者尠,且違令與物,理至隔閡。前王盛主,猶或難之,況在寡闇,尤見其短。又選官裁病,即嗟誚滿道,人之四體,會盈有虛,旬日之間,便至怨詈,況實有假託,不由寢頓者邪。一詣不前,貧苦交困,則兩邊致患,互不相體,校之以實,並有可哀。若職置二人,則無此弊。兼選曹樞要,歷代斯重,人經此職,便成貴塗,己心外議,咸不自限,故范曄、魯爽,舉兵滅門,以此言之,實由榮厚勢驅,殷繁所至。設可擬議此授,唯有數人,本積歲月,稍加引進,而理無前期,多生慮表,或嬰艱抱疾,事至回移。官人之任,決不可闕,一來一去,向人已周,非有黜責,已貴難賤,既成妨長,置之無所,盛衰遞襲,便是一段世臣相處之方,臣主生疑,所以彌覺此職,宜在降階。監令端右,足處時望,無人則闕,異於九流。今但直銓選部,有減前資。物情好猜,橫立別解,本旨向意,終不外宣。唯有從郎分置,視聽自改。選既輕先,民情已變,有堪其任,大展遷回。兼常之宜,以時稍進,本職非復重官可得,不須帶帖數過,居之盡無詒怪。
自中分荊、揚,于時便有意於此,正訝改革不少,容生駭惑。爾來多年,欲至歲下處分,會何偃致故,應有親人,故近因此施行。本意詔文不得委悉,故復紙墨具陳。
於是置吏部尚書二人,省五兵尚書,莊及度支尚書顧覬之並補選職。遷右衛將軍,加給事中。
時河南獻舞馬,詔群臣為賦,莊所上其詞曰:
天子馭三光,總萬宇,挹雲經之留憲,裁河書之遺矩。是以德澤上昭,天下漏泉,符瑞之慶咸屬,榮懷之應必躔。月晷呈祥,乾維效氣,賦景河房,承靈天駟,陵原郊而漸影,躍采淵而泳質,辭水空而南傃,去輪臺而東洎,乘玉塞而歸寶,奄芝庭而獻祕。及其養安騏校,進駕龍涓,輝大馭於國皁,賁上襄於帝閑,超益野而踰綠地,軼蘭池而轢紫燕。五王晦其術,十氏懵其玄,東門豈或狀,西河不能傳。既虯以均性,又佩蘅以崇躅,卷雄神於綺文,蓄奔容於帷燭,蘊雲之銳景,戢追電之逸足,方疊鎔於丹縞,亦聯規於朱駮。觀其雙璧應範,三封中圖,玄骨滿,燕室虛,陽理竟,潛策紆,汗飛赭,沫流朱。至於肆夏已升,采齊既薦,始徘徊而龍俛,終沃若而鸞眄,迎調露於飛鍾,赴承雲於驚箭,寫秦坰之彌塵,狀吳門之曳練,窮虞庭之蹈蹀,究遺野之環袨。若夫蹠實之態未卷,凌遠之氣方攄,歷岱野而過碣石,跨滄流而軼姑餘,朝送日於西阪,夕歸風於北都,尋瓊宮於倏瞬,望銀臺於須臾。
若乃日宣重光,德星昭衍,國稱梁、岱佇蹕,史言壇場望踐,鄗上之瑞彰,江間之禎闡,榮鏡之運既臻,會昌之曆已辨,感五繇之程符,鑒群后之薦典。聖主將有事於東嶽,禮也。於是順斗極,乘次躔,戒懸日於昭旦,命月題於上年。騑騑翼翼,泛修風而浮慶煙,肅肅雍雍,引八神而詔九仙。下齊郊而掩配林,集嬴里而降祊田,蒲軒次巘,瑄璧承巒,金檢茲發,玉牒斯刊,盛節之義洽,升中之禮殫,億兆悅,精祇歡,聆萬歲於曾岫,燭神光於紫壇。是以擊轅之蹈,撫埃之舞,相與而歌曰:聳朝蓋兮泛晨霞,靈之來兮雲漢華。山有壽兮松有茂,祚神極兮貺皇家。
然後悟聖朝之績,號慶榮之烈,比盛乎天地,爭明乎日月,茂實冠於胥、庭,鴻名邁於勛、發。業底於告成,道臻乎報謁,巍巍乎,蕩蕩乎,民無得而稱焉。
又使莊作舞馬歌,令樂府歌之。
五年,又為侍中,領前軍將軍。于時世祖出行,夜還,敕開門,莊居守,以棨信或虛,執不奉旨,須墨詔乃開。上後因酒讌從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對曰:「臣聞蒐巡有度,郊祀有節,盤于遊田,著之前誡。陛下今蒙犯塵露,晨往宵歸,容恐不逞之徒,妄生矯詐,臣是以伏須神筆,乃敢開門耳。」改領游擊將軍,又領本州大中正,晉安王子勛征虜長史、廣陵太守,加冠軍將軍。改為江夏王義恭太宰長史,將軍如故。六年,又為吏部尚書,領國子博士,坐選公車令張奇免官,事在顏師伯傳。
時北中郎將新安王子鸞有盛寵,欲令招引才望,乃使子鸞板莊為長史,府尋進號撫軍,仍除長史、臨淮太守,未拜,又除吳郡太守。莊多疾,不樂去京師,復除前職。前廢帝即位,以為金紫光祿大夫。初,世祖寵姬殷貴妃薨,莊為誄云:「贊軌堯門。」引漢昭帝母趙婕妤堯母門事,廢帝在東宮,銜之。至是遣人詰責莊曰:「卿昔作殷貴妃誄,頗知有東宮不?」將誅之。或說帝曰:「死是人之所同,政復一往之苦,不足為深困。莊少長富貴,今且繫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劇,然後殺之未晚也。」帝然其言,繫於左尚方。太宗定亂,得出。及即位,以莊為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領尋陽王師,頃之,轉中書令,常侍、王師如故。尋加金紫光祿大夫,給親信二十人,本官並如故。泰始二年,卒,時年四十六,追贈右光祿大夫,常侍如故,諡曰憲子。所著文章四百餘首,行於世。
長子颺,晉平太守。女為順帝皇后,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王景文,琅邪臨沂人也。名與明帝諱同。祖穆,臨海太守。伯父智,少簡貴,有高名,高祖甚重之,常云:「見王智,使人思仲祖。」與劉穆之謀討劉毅,而智在焉。它日,穆之白高祖曰:「伐國,重事也,公云何乃使王智知?」高祖笑曰:「此人高簡,豈聞此輩論議。」其見知如此。為太尉諮議參軍,從征長安,留為桂陽公義真安西將軍司馬、天水太守。還為宋國五兵尚書,晉陵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封建陵縣五等子,追贈太常。父僧朗,亦以謹實見知。元嘉中,為侍中,勤於朝直,未嘗違惰,太祖嘉之,以為湘州刺史。世祖大明末,為尚書左僕射。太宗初,以后父為特進、左光祿大夫,又進開府儀同三司,固讓,乃加侍中、特進。尋薨,追贈開府,諡曰元公。
景文出繼智,幼為從叔球所知。美風姿,好言理,少與陳郡謝莊齊名。太祖甚相欽重,故為太宗娶景文妹,而以景文名與太宗同。高祖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適太原王景深,離絕,當以適景文,固辭以疾,故不成婚。起家太子太傅主簿,轉太子舍人,襲爵建陵子。出為江夏王義恭、始興王濬征北後軍二府主簿,武陵王文學,世祖撫軍記室參軍,南廣平太守,轉諮議參軍,仍度安北、鎮軍府,出為宣城太守。
元凶弒立,以為黃門侍郎,未及就,世祖入討,景文遣間使歸款。以父在都邑,不獲致身,及事平,頗見嫌責,猶以舊恩,除南平王鑠司空長史,不拜。出為東陽太守,入為御史中丞,祕書監,領越騎校尉,不拜,遷司徒左長史。上以散騎常侍舊與侍中俱掌獻替,欲高其選,以景文及會稽孔覬俱南北之望,並以補之。尋復為左長史。坐姊墓開不臨赴,免官。大明二年,復為祕書監,太子右衛率,侍中。五年,出為安陸王子綏冠軍長史、輔國將軍、江夏內史,行郢州事。又徵為侍中,領射聲校尉,右衛將軍,加給事中,太子中庶子,右衛如故。坐與奉朝請毛法因蒱戲,得錢百二十萬,白衣領職。尋復為侍中,領中庶子,未拜。前廢帝嗣位,徙祕書監,侍中如故。以父老自解,出為江夏王義恭太宰長史,輔國將軍、南平太守。永光初,為吏部尚書。景和元年,遷右僕射。
太宗即位,加領左衛將軍。時六軍戒嚴,景文仗士三十人入六門。諸將咸云:「平殄小賊,易於拾遺。」景文曰:「敵固無小,蜂蠆有毒,何可輕乎。諸軍當臨事而懼,好謀而成,先為不可勝,乃制勝之術耳。」尋遷丹陽尹,僕射如故。遭父憂,起為冠軍將軍,尚書左僕射,丹陽尹,固辭僕射,改授散騎常侍、中書令、中軍將軍,尹如故,又辭不拜。仍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陽豫州之新蔡晉熙三郡諸軍事、安南將軍、江州刺史。讓常侍,服闋乃受。
太宗翦除暴主,又平四方,欲引朝望以佐大業,乃下詔曰:「夫良圖宣國,賞崇彝命;殊績顯朝,策勤王府。安南將軍、江州刺史景文,風度淹粹,理懷清暢,體兼望實,誠備夷岨。寶曆方啟,密贊義機,妖徒干紀,預毗廟略。宜登茅社,永傳厥祚。朕澄氛寧樞,實資多士,疏爵疇庸,實膺徽烈。尚書右僕射、領衛尉興宗,識懷詳正,思局通敏。吏部尚書、領太子左衛率淵,器情閑茂,風業韶遠。並謀參軍政,績亮時艱,拓宇開邑,實允勳典。景文可封江安縣侯,食邑八百戶,興宗可始昌縣伯,淵可南城縣伯,食邑五百戶。」景文固讓,不許,乃受五百戶。進號鎮南將軍,尋給鼓吹一部。後以江州當徙鎮南昌,領豫章太守,餘如故。州不果遷。頃之,徵為尚書左僕射,領吏部,揚州刺史,加太子詹事,常侍如故。不願還朝,求為湘州刺史,不許。
時又謂景文在江州,不能潔己,景文與上幸臣王道隆書曰:「吾雖寡於行己,庶不負心,既愧殊效,誓不上欺明主。竊聞有為其貝錦者,云營生乃至巨萬,素無此能,一旦忽致異術,必非平理。唯乞平心精檢,若此言不虛,便宜肆諸市朝,以正風俗。脫其妄作,當賜思罔昧之由。吾踰忝轉深,足以致謗,念此驚懼,何能自測。區區所懷,不願望風容貸。吾自了不作偷,猶如不作賊。故以密白,想為申啟。」
景文屢辭內授,上手詔譬之曰:「尚書左僕射,卿己經此任,東宮詹事,用人雖美,職次正可比中書令耳。庶姓作揚州,徐干木、王休元、殷鐵並處之不辭。卿清令才望,何愧休元,毗贊中興,豈謝干木,綢繆相與,何後殷鐵邪?司徒以宰相不應帶神州,遠遵先旨,京口鄉基義重,密邇畿內,又不得不用驃騎,陝西任要,由來用宗室。驃騎既去,巴陵理應居之,中流雖曰閑地,控帶三江,通接荊、郢,經塗之要,由來有重鎮。如此,則揚州自成闕刺史,卿若有辭,更不知誰應處之。此選大備,與公卿疇懷,非聊爾也。」固辭詹事領選,徙為中書令,常侍、僕射、揚州如故。又進中書監,領太子太傅,常侍、揚州如故。景文固辭太傅,上遣新除尚書右僕射褚淵宣旨,以古來比例六事詰難之,不得已乃受拜。
時太子及諸皇子並小,上稍為身後之計,諸將帥吳喜、壽寂之之徒,慮其不能奉幼主,並殺之,而景文外戚貴盛,張永累經軍旅,又疑其將來難信,乃自為謠言曰:「一士不可親,弓長射殺人。」一士,王字;弓長,張字也。景文彌懼,乃自陳求解揚州,曰:
臣凡猥下劣,方圜無算,特逢聖私,頻叨不次,乘非其任,理宜覆折,雖加恭謹,無補橫至,夙夜燋戰,無地容處。六月中,得臣外甥女殷恒妻蔡疏,欲令其兒啟聞乞祿,求臣署入,云凡外人通啟,先經臣署。于時驚怖,即欲封疏上呈,更思此家落漠,庶非通謗,且廣聽察,幸無復所聞。比日忽得兗州都送迎西曹解季遜板云是臣屬,既不識此人,即問郗顒,方知虛託。比十七日晚,得征南參軍事謝儼口信,云臣使人略奪其婢。臣遣李武之問儼元由,答云「使人謬誤」。誤之與實,雖所不知,聞此之日,唯有憂駭。
臣之所知,便有此三變,臣所不覺,尤不可思。若守爵散輩,寧當招此,誠由闇拙,非復可防。自竊州任,倏已七月,無德而祿,其殃將至。且傅職清峻,亢禮儲極,以臣凡走,豈可暫安。荷恩懼罪,不敢執固,焦魂褫氣,憂迫失常。況臣髮醜人群,病絕力效,穢朝點列,顧無與等,獨息易駭,慚懼難持。伏願薄回矜愍,全臣身計,大夫之俸,足以自周,久懷欣羨,未敢干請,仰希慈宥,照臣款誠。
上詔答曰:
去五月中,吾病始差,未堪勞役,使卿等看選牒,署竟,請敕施行。此非密事,外間不容都不聞。然傳事好訛,由來常患。殷恒妻,匹婦耳,閨閤之內,傳聞事復作一兩倍落漠,兼謂卿是親故,希卿署,不必云選事獨關卿也。恒妻雖是傳聞之僻,大都非可駭異。且舉元薦凱,咸由疇諮,可謂唐堯不明,下干其政邪?悠悠好詐貴人及在事者,屬卿偶不悉耳,多是其周旋門生輩,作其屬託,貴人及在事者,永無由知。非徒止於京師,乃至州郡縣中,或有詐作書疏,灼然有文跡者。諸舍人右丞輩,及親近驅使人,慮有作其名,載禁物,求停檢校,強賣猥物與官,仍求交直,或屬人求乞州郡資禮,希蠲呼召及虜發船車,並啟班下在所,有即駐錄。但卿貴人,不容有此啟。由來有是,何故獨驚。
人居貴要,但問心若為耳。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過執戟,權亢人主;顏師伯白衣僕射,橫行尚書中。令袁粲作僕射領選,而人往往不知有粲。粲遷為令,居之不疑。今既省錄,令便居昔之錄任,置省事及幹童,並依錄格。粲作令來,亦不異為僕射。人情向粲,淡淡然亦復不改常。以此居貴位要任,當有致憂兢理不?卿今雖作揚州,太子傅位雖貴,而不關朝政,可安不懼,差於粲也。想卿虛心受榮,而不為累。
貴高有危殆之懼,卑賤有溝壑之憂,張、單雙災,木雁兩失,有心於避禍,不如無心於任運。夫千仞之木,既摧於斧斤;一寸之草,亦瘁於踐蹋。高崖之修榦,與深谷之淺條,存亡之要,巨細一揆耳。晉卿畢萬七戰皆獲,死於牖下;蜀相費禕從容坐談,斃於刺客。故甘心於履危,未必逢禍;縱意於處安,不必全福。但貴者自惜,故每憂其身;賤者自輕,故易忘其己。然為教者,每誡貴不誡賤,言其貴滿好自恃也。凡名位貴達,人以在懷,泰則觸人改容,不則行路嗟愕。至如賤者,否泰不足以動人,存亡不足以絓數,死於溝瀆,死於塗路者,天地之間,亦復何限,人不以係意耳。
以此而推,貴何必難處,賤何必易安。但人生也自應卑慎為道,行己用心,務思謹惜。若乃吉凶大期,正應委之理運,遭隨參差,莫不由命也。既非聖人,不能見吉凶之先,正是依俙於理,言可行而為之耳。得吉者是其命吉,遇不吉者是其命凶。以近事論之,景和之世,晉平庶人從壽陽歸亂朝,人皆為之戰慄,而乃遇中興之運;袁顗圖避禍於襄陽,當時皆羨之,謂為陵霄駕鳳,遂與義嘉同滅。駱宰見幼主,語人云:「越王長頸鳥喙,可與共憂,不可與共樂。范蠡去而全身,文種留而遇禍。今主上口頸,頗有越王之狀,我在尚書中久,不去必危。」遂求南江小縣。諸都令史住京師者,皆遭中興之慶,人人蒙爵級;宰值義嘉染罪,金木纏身,性命幾絕。卿耳眼所聞見,安危在運,何可預圖邪。
時上既有疾,而諸弟並已見殺,唯桂陽王休範人才本劣,不見疑,出為江州刺史。慮一旦晏駕,皇后臨朝,則景文自然成宰相,門族強盛,藉元舅之重,歲暮不為純臣。泰豫元年春,上疾篤,乃遣使送藥賜景文死,手詔曰:「與卿周旋,欲全卿門戶,故有此處分。」死時年六十。追贈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常侍、中書監、刺史如故,諡曰懿侯。
長子絢字長素。年七歲,讀論語至「周監於二代」,外祖何尚之戲之曰:「耶耶乎文哉。」絢即答曰:「草翁風必偃。」少以敏惠見知。及長,篤志好學,官至祕書丞。年二十四,先景文卒,諡曰恭世子。子婼襲封,齊受禪,國除。
景文兄子蘊字彥深。父楷,太中大夫,人才凡劣,故蘊不為群從所禮,常懷恥慨。家貧為廣德令,會太宗初即位,四方叛逆,蘊遂感激為將,假寧朔將軍,建安王休仁司徒參軍,令如故。景文甚不悅,語之曰:「阿益,汝必破我門戶。」阿益者,蘊小字也。事寧,封吉陽縣男,食邑三百戶。為中書、黃門郎,晉陵、義興太守,所蒞並貪縱。在義興應見收治,以太后故,止免官。廢帝元徽初,復為黃門郎,東陽太守。未之郡,值桂陽王休範逼京邑,蘊領兵於朱雀門戰敗被創,事平,除侍中,出為寧朔將軍、湘州刺史。蘊輕躁,薄於行業,時沈攸之為荊州刺史,密有異志,蘊與之結厚。及齊王輔朝政,蘊、攸之便連謀為亂,會遭母憂,還都,停巴陵十餘日,更與攸之成謀。時齊王世子為郢州行事,蘊至郢州,謂世子必下慰之,欲因此為變,據夏口,與荊州連橫。世子覺其意,稱疾不往,又嚴兵自衛,蘊計不得行,乃下。及攸之為逆,蘊密與司徒袁粲等結謀,事在粲傳。事敗,走鬥場,追禽,斬於秣陵市。
景文弟子孚,大明末,為海鹽令。泰始初,天下反叛,唯孚獨不同逆,官至司徒記室參軍。
史臣曰:王景文弱年立譽,聲芳籍甚,榮貴之來,匪由勢至。若泰始之朝,身非外戚,與袁粲群公方驂並路,傾覆之災,庶幾可免。庾元規之讓中書令,義在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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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六‧列傳第四十六  殷孝祖 劉勔
殷孝祖,陳郡長平人也。曾祖羨,晉光祿勳。父祖並不達。
孝祖少誕節,好酒色,有氣幹。太祖元嘉末,為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世祖以其有武用,除奮武將軍、濟北太守。入為積射將軍。大明初,索虜寇青州,上遣孝祖北援,受刺史顏師伯節度,累與虜戰,頻大破之,事在師伯傳。還授太子旅賁中郎將,加龍驤將軍。竟陵王誕據廣陵為逆,孝祖隸沈慶之攻誕,又有戰功,遷西陽王子尚撫軍、寧朔將軍、南濟陰太守。出為盱眙太守,將軍如故。還為虎賁中郎將,仍除寧朔將軍、陽平東平二郡太守。又遷濟南、南郡,將軍如故。
前廢帝景和元年,以本號督兗州諸軍事、兗州刺史。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孝祖外甥司徒參軍潁川葛僧韶建議銜命徵孝祖入朝,上遣之。時徐州刺史薛安都遣薛索兒等屯據津逕,僧韶間行得至,說孝祖曰:「景和凶狂,開闢未有,朝野危極,假命漏刻。主上聖德天挺,神武在躬,曾不浹辰,夷凶翦暴,更造天地,未足為言。國亂朝危,宜立長主,公卿百辟,人無異議,泰平之隆,非旦則夕。而群小相煽,構造無端,貪利幼弱,競懷希望。使天道助逆,群凶事申,則主幼時艱,權柄不一,兵難互起,豈有自容之地。舅少有立功之志,長以氣節成名,若便能控濟、河義勇,還奉朝廷,非唯匡主靜亂,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問朝廷消息,僧韶隨方酬譬,并陳兵甲精強,主上欲委以前驅之任。孝祖即日棄妻子,率文武二千人隨僧韶還都。
時普天同逆,朝廷唯保丹陽一郡,而永世縣尋又反叛,義興賊垂至延陵,內外憂危,咸欲奔散。孝祖忽至,衆力不少,並傖楚壯士,人情於是大安。進孝祖號冠軍,假節、督前鋒諸軍事,遣向虎檻,拒對南賊。御仗先有諸葛亮筩袖鎧帽,二十五石弩射之不能入,上悉以賜孝祖。
孝祖負其誠節,凌轢諸將,臺軍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並欲推治,由是人情乖離,莫樂為用。進使持節、都督兗州青冀幽四州諸軍事、撫軍將軍,刺史如故。時賊據赭圻,孝祖將進攻之,與大統王玄謨別,悲不自勝,衆並駭怪。泰始二年三月三日,與賊合戰,常以鼓蓋自隨,軍中人相謂曰:「殷統軍可謂死將矣。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自標顯,若善射者十手攢射,欲不斃,得乎?」是日,於陣為矢所中死,時年五十二。追贈散騎常侍、征北將軍,持節、都督如故。封秭歸縣侯,食邑千戶。四年,追改封建安縣,諡曰忠侯。孝祖子悉為薛安都所殺,以從兄子慧達繼封。齊受禪,國除。
劉勔字伯猷,彭城人也。祖懷義,始興太守。父穎之,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征林邑,遇疾卒。
勔少有志節,兼好文義。家貧,為廣州增城令,廣州刺史劉道錫引為揚烈府主簿。元嘉二十七年,索虜南侵,道錫遣勔奉使詣京都,太祖引見之,酬對稱旨,除寧遠將軍、綏遠太守。元嘉末,蕭簡據廣州為亂,勔起義討之,燒其南門。廣州刺史宗愨又命為軍府主簿。以功封大亭侯。除員外散騎侍郎。孝建初,荊、江反叛,宗愨以勔行寧朔將軍、湘東內史,領軍出安陸。會事平,以本號為晉康太守,又徙鬱林太守。大明初還都,徐州刺史劉道隆請為寧朔司馬。竟陵王誕據廣陵為逆,勔隨道隆受沈慶之節度,事平,封金城縣五等侯。除西陽王子尚撫軍參軍,入直閤。先是,遣費沈伐陳檀,不克,乃除勔龍驤將軍、西江督護、鬱林太守。勔既至,率軍進討,隨宜翦定,大致名馬,并獻珊瑚連理樹,上甚悅。還除新安王子鸞撫軍中兵參軍,遭母憂,不拜。前廢帝即位,起為振威將軍、屯騎校尉,入直閤。
太宗即位,加寧朔將軍,校尉如故。江州刺史晉安王子勛為逆,四方響應,勔以本官領建平王景素輔國司馬,進據梁山。會豫州刺史殷琰反叛,徵勔還都,假輔國將軍,率衆討琰,甲仗三十人入六門,復兼山陽王休祐驃騎司馬,餘如故。破琰將劉順於宛唐,杜叔寶於橫塘,事在琰傳。除輔國將軍、山陽王休祐驃騎諮議參軍、梁郡太守、假節,不拜。琰嬰城固守,自始春至于末冬,薛道標、龐孟虯並向壽陽,勔內攻外禦,戰無不捷。善撫將帥,以寬厚為衆所依。將軍王廣之求勔所自乘馬,諸將帥並忿廣之叨冒,勸勔以法裁之,勔歡笑,即時解馬與廣之。復除使持節、督廣交二州諸軍事、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將軍如故,不拜。及琰開門請降,勔約令三軍,不得妄動,城內士民,秋毫無所失,百姓感悅,咸曰來蘇。百姓生為立碑。改督益寧二州諸軍事、益州刺史,持節、將軍如故。又不拜。還京都,拜太子左衛率,封鄱陽縣侯,食邑千戶。
琰初求救索虜,虜大衆屯據汝南。泰始三年,以勔為征虜將軍、督西討前鋒諸軍事,假節、置佐、本官如故。先是,常珍奇據汝南,與琰為逆,琰降,因據戍降虜,事在琰傳。至是引虜西河公、長社公攻圍輔國將軍、汝陰太守張景遠,景遠與軍主楊文萇拒擊,大破之。景遠尋病卒,太宗嘉其功,追贈冠軍將軍、豫州刺史,追封含洭縣男,食邑三百戶,以文萇代為汝陰太守。除勔右衛將軍,仍以為使持節、都督豫司二州諸軍事、征虜將軍、豫州刺史,餘如故。四年,除侍中,領射聲校尉,又不受。進號右將軍。其年,虜遣汝陽司馬趙懷仁步騎五百,寇武津縣,勔遣龍驤將軍曲元德輕兵進討,虜衆驚散。虜子都公閼于拔又率三百人防運車△△千兩,於汝陽臺東水上結營。元德單騎直入,斬拔首,因進攻汝陽臺,即陷外壘,獲車一千三百乘,斬首一百五十級。勔又使司徒參軍孫曇瓘督弋陽以西,會虜寇義陽,曇瓘大破之。虜上其北豫州租,有車二千兩,勔招荒人,邀擊於許昌,虜衆奔散,焚燒米穀。
淮西人賈元友上書太宗,勸北攻懸瓠,可收陳郡、南頓、汝南、新蔡四郡之地。上以其所陳示勔,使具條答。勔對曰:
元友稱:「虜主幼弱,姦偽競起,內外規亂,天亡有期。」臣以為獯醜侵縱,蹈藉王境,盤據州郡,百姓殘亡。去冬衆軍失耕,今春連城圍逼,國家復境之略,實有不遑,滅虜未及。元友又云:「有七千餘家,穀米豐積,可供二萬人數年資儲。」臣又以為二萬人歲食米四十八萬斛,五年合須米二百四十萬斛,既理不容有,恐事難稱言。元友又云:「虜於懸瓠開驛保,虜已先據,若不足恃,此不須缺」。俱是攻城,便應先圖懸瓠,何更越先取郾,以受腹背之災。且七千餘家豐積,而虜猶當遠運為糧,是威不制民,民非異計。元友又云:「虜欲水陸運糧,以救軍命,可襲之機,在於今日。」臣又以為開立驛道,據守堅城,觀其形候,不似蹙弱。可乘之機,恐為難驗。元友又云:「四郡民人,遭虜二十七年之毒,皆欲雪讎報恥,伏待朝威。」臣又以為垣式寶等受國重恩,今猶驅略車營,翻還就賊,蓋是戀本之情深,非報怨之宜,何可輕試。元友又云:「請敕荊、雍兩州,遣二千精兵,從義陽依西山北下,直據郾城。」臣又以為郾城是賊驛路要戍,且經蠻接嶮,數百里中,裹糧潛進,方出平地,攻賊堅城,自古名將,未有能以此濟者。假其剋捷,不知足南抗懸瓠,北捍長社與不?且賊擁據數城,水陸通便,而今使官以二千斷其資運,於事為難。元友又云:「虜圍逼汝陰,遊魂二歲,為張景遠所挫,不敢渡淮。」臣又以為景遠兵力寡弱,不能自固,遠遣救援,方得少剋。今定是為賊所畏不?景遠前所摧傷,裁至數百,虜步騎四萬,猶不敢前,而今必勸國家以輕兵遠討,指掌可克,言理相背,莫復過此。元友又云:「龍山雉水,魯奴、王景直等並受朝爵,馬步萬餘。進討之宜。唯須敕命。」臣以為魯奴與虜交關,彌歷年世,去歲送誠朝廷,誓欲立功。自蒙榮爵,便即逃遁,殊類姦猾,豈易闇期。兼王景直是一亡命,部曲不過數十人,既不可言,又未足恃。萬餘之言,似不近實。元友又云:「四郡恨忿此非類,車營連結,廢田二載,生業已盡,賊無所資,糧儲已罄。斷其運道,最是要略。」臣又以斷運須兵,兵應資食,而當此過懸瓠二百里中,使兵食兼足,何處求辦。
臣竊尋元嘉以來,傖荒遠人,多干國議,負儋歸闕,皆勸討虜。魯爽誕說,實挫國威,徒失兵力,虛費金寶。凡此之徒,每規近說,從來信納,皆詒後悔。界上之人,唯視強弱,王師至境,必壺漿候塗,裁見退軍,便抄截蜂起。首領回師,何嘗不為河畔所弊。
太宗納之,元友議遂寢。
勔與常珍奇書,勸令反虜,珍奇乃與子超越、羽林監垣式寶,於譙殺虜子都公費拔等凡三千餘人。勔馳驛以聞,太宗大喜,以珍奇為使持節、都督司北豫二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司州刺史,汝南新蔡縣侯,食邑千戶,超越輔國將軍、北豫州刺史,潁川汝陽△△三郡太守,安陽縣男,式寶輔國將軍、陳南頓二郡太守,真陽縣男,食邑三百戶。珍奇為虜所攻,引軍南出,虜追擊破之,珍奇走依山,得至壽陽,超越、式寶為人所殺。
五年,汝陰太守楊文萇又頻破虜於荊亭及戍西。詔進勔號平西將軍、豫州刺史,餘如故,不拜。其年,徵拜散騎常侍、中領軍。勔以世路糾紛,有懷止足,求東陽郡。上以勔啟遍示朝臣,自尚書僕射袁粲以下,莫不稱贊,咸謂宜許。上曰:「巴陵、建平二王,並有獨往之志。若世道寧晏,皆當申其所請。」勔經始鍾嶺之南,以為棲息,聚石蓄水,彷彿丘中,朝士愛素者,多往游之。六年,改常侍為侍中。其年,南兗州刺史齊王出鎮淮陰,以勔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兗青冀△五州諸軍事、平北將軍,侍中、中領軍如故,出鎮廣陵。固辭侍中、軍號,許之,以為假平北將軍。七年,解都督、假號、并節。太宗臨崩,顧命以為守尚書右僕射,中領軍如故,給鼓吹一部。廢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元徽初,月犯右執法,太白犯上將,或勸勔解職。勔曰:「吾執心行己,無愧幽明。若才輕任重,災眚必及,天道密微,避豈得免。」桂陽王休範為亂,奄至京邑,加勔使持節、領軍,置佐史,鎮扞石頭。既而賊衆屯朱雀航南,右軍王道隆率宿衛向朱雀,聞賊已至,急信召勔。勔至,命閉航,道隆不聽,催勔渡航進戰。率所領於航南戰敗,臨陳死之,時年五十七。事平,詔曰:「夫義實天經,忠惟人則,篆素流采,金石宣煇,自非識洞情靈,理感生極,豈有捐軀衛主,舍命匡朝者哉。故持節、鎮軍將軍、守尚書右僕射、中領軍鄱陽縣開國侯勔,思懷亮粹,體業淹明,弘勳樹績,譽洽華野。綢繆顧託,契闊屯夷,方倚謀猷,翌康帝道。逆蕃扇禍,逼擾京甸,援桴誓旅,奉律行師。身與事滅,名隨操遠。朕用傷悼,震慟于厥心。昔王允秉誠,卞壼峻節,均風往德,歸茂先軌。泉途就永,冤逝無追,思崇徽策,式光惇史。可贈散騎常侍、司空,本官、侯如故,諡曰忠昭公。」
子悛嗣,順帝昇明末,為廣州刺史。齊受禪,國除。
勔弟效,泰始中,為寧朔將軍、交州刺史,於道遇病卒。先有都鄉侯爵,諡曰質侯。
史臣曰:吳漢平蜀,城內流血霑踝,而其後無聞於漢。陸抗定西陵,步氏禍及嬰孩,而機、雲為戮上國。劉勔克壽春,士民無遺芻委粒之歎,莫不扶老攜幼,歌唱而出重圍,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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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6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七‧列傳第四十七  蕭惠開 殷琰
蕭惠開,南蘭陵人,征西將軍思話子也。初名慧開,後改慧為惠。
少有風氣,涉獵文史,家雖貴戚,而居服簡素。初為祕書郎,著作並名家年少,惠開意趣與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語。外祖光祿大夫沛郡劉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當應將迎時俗,緝外內之歡。如汝自業,將無小傷多異,以取天下之疾患邪?」惠開曰:「人間宜相緝和,甚如慈旨。但不幸耿介,恥見作凡人,畫龍未成,故遂至於多忤耳。」轉太子舍人。與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轉尚書水部郎,始興王濬征北府主簿,南徐州治中從事史,徙汝陰王友,又為南徐州別駕,中書侍郎,江夏王義恭大將軍大司馬從事中郎。
孝建元年,自太子中庶子轉黃門侍郎,與侍中何偃爭積射將軍徐沖之事。偃任遇甚隆,惠開不為之屈,偃怒,使門下推彈之。惠開乃上表解職曰:「陛下未照臣愚,故引參近侍。臣以職事非長,故委能何偃,凡諸當否,不敢參議。竊見積射將軍徐沖之為偃命所黜,臣愚懷謂有可申,故聊設微異。偃恃恩使貴,欲使人靡二情,便訶脅主者,手定文案,割落臣議,專載己辭。雖天照廣臨,竟未見察臣理,違顏咫尺,致茲壅濫,則臣之受劾,蓋何足悲。但不順侍中,臣有其咎,當而行之,不知何過。且議之不允,未有彈科,省心揆天,了知在宥。臣不能謝愆右職,改意重臣,刺骨鑠金,將在朝夕,乞解所忝,保拙私庭。」時偃寵方隆,由此忤旨,別敕有司以屬疾多,免惠開官。思話素恭謹,操行與惠開不同,常以其峻異,每加嫌責。及見惠開自解表,自歎曰:「兒子不幸與周朗周旋,理應如此。」杖之二百。尋重除中庶子。
丁父艱,居喪有孝性,家素事佛,凡為父起四寺,南岸南岡下,名曰禪岡寺,曲阿舊鄉宅,名曰禪鄉寺,京口墓亭,名曰禪亭寺,所封封陽縣,名曰禪封寺。謂國僚曰:「封秩蓋鮮,而兄弟甚多,若使全關一人,則在我所讓。若使人人等分,又事可悲恥。寺衆既立,自宜悉供僧衆。」由此國秩不復下均。服除,除司徒左長史。大明二年,出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長史、寧朔將軍、襄陽太守,行雍州州府事。善於為政,威行禁止。襲封封陽縣侯。還為新安王子鸞冠軍長史,行吳郡事。惠開妹當適桂陽王休範,女又當適世祖子,發遣之資,應須二千萬。乃以為豫章內史,聽其肆意聚納,由是在郡著貪暴之聲。入為尚書吏部郎,不拜,徙御史中丞。世祖與劉秀之詔曰:「今以蕭惠開為憲司,冀當稱職。但一往服領,已自殊有所震。」及在任,百僚畏憚之。八年,入為侍中。詔曰:「惠開前在憲司,奉法直繩,不阿權戚,朕甚嘉之。可更授御史中丞。」母憂去職。
起為持節、督青冀二州諸軍事、輔國將軍、青冀二州刺史,不行。改督益寧二州刺史,持節、將軍如故。惠開素有大志,至蜀,欲廣樹經略,善於述事,對賓僚及士人說收牂柯、越嶲以為內地,綏討蠻、濮,闢地徵租,聞其言者,以為大功可立。太宗即位,進號冠軍將軍,又進平西將軍,改督為都督。晉安王子勛反,惠開乃集將佐謂之曰:「湘東太祖之昭,晉安世祖之穆,其於當璧,並無不可。但景和雖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猶多。吾奉武、文之靈,兼荷世祖之眷,今便當投袂萬里,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費欣壽領二千人東下,為巴東人任叔兒起義所邀,欣壽敗沒,陝口道不復通。更遣州治中程法度領三千人步出梁州,又為氐賊楊僧嗣所斷。
先是惠開為治,多任刑誅,蜀土咸懷猜怨。及聞欣壽沒,法度又不得前,晉原一郡遂反,於是諸郡悉應之,並來圍城。城內東兵不過二千,凡蜀人惠開疑之,皆悉遣出。子勛尋平,蜀人並欲屠城,以望厚賞。惠開每遣軍出戰,未嘗不捷,前後所摧破殺傷不可勝計。外衆逾合,勝兵者十餘萬人。時天下已平,太宗以蜀土險遠,赦其誅責,遣惠開弟惠基步道使蜀,具宣朝旨。惠基既至涪,而蜀人志在屠城,不欲使王命遠達,遏留惠基不聽進。惠基率部曲破其渠帥馬興懷等,然後得前。惠開奉旨歸順,城圍得解。
時太宗遣惠開宗人寶首水路慰勞益州,寶首欲以平蜀為功,更獎說蜀人,於是處處蜂起,凡諸離散者,一時還合。渠帥趙燕、句文章等,與寶首屯軍于上,去成都六十里,衆號二十萬人。惠開欲遣擊之,將佐咸曰:「攻破蜀賊,誠不為難。但慰勞使至,未獲奉受,而遣兵相距,何以自明本心。」惠開曰:「今水陸四斷,表啟路絕,寶首或相誣陷,謂我不奉朝旨。我之欲戰,本在通使,使若得通,則誠心達矣。」乃作啟事,具陳事情,使腹心二人帶啟,戒之曰:「須賊破路開,便躍馬馳去。」遣宋寧太守蕭惠訓、別駕費欣業萬兵並進,與戰,大破之,生禽寶首,囚於成都縣獄。所遣使至,上使執送寶首,除惠開晉平王休祐驃騎長史、南郡太守。不拜。泰始四年,還至京師。
初,惠開府錄事參軍到希微負蜀人債將百萬,為責主所制,未得俱還。惠開與希微共事不厚,以為隨其同上,不能攜接得還,意恥之,廄中凡有馬六十匹,悉以乞希微償責,其意趣不常皆如是。先劉瑀為益州,張悅代之,瑀去任,凡所攜將佐有不樂反者,必逼制將還,語人曰:「隨我上,豈可為張悅作西門客邪。」惠開自蜀還,資財二千餘萬,悉散施道路,一無所留。
五年,又除桂陽王休範征北長史、南東海太守。其年,會稽太守蔡興宗之郡,而惠開自京口請假還都,相逢於曲阿。惠開先與興宗名位略同,又經情款,自以負釁摧屈,慮興宗不能詣己,戒勒部下:「蔡會稽部伍若借問,慎不得答。」惠開素嚴,自下莫敢違犯。興宗見惠開舟力甚盛,不知為誰,遣人歷舫訊,惠開有舫十餘,事力二三百人,皆低頭直去,無一人答者。
復為晉平王休祐驃騎長史,太守如故。六年,除少府,加給事中。惠開素剛,至是益不得志,寺內所住齋前,有嚮種花草甚美,惠開悉除,列種白楊樹。每謂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懷,雖壽百歲,猶為夭也。」發病歐血,吐如肝胏者甚多。除巴陵王休若征西長史、寧朔將軍、南郡太守,未拜,七年卒,時年四十九。子叡嗣,齊受禪,國除。
惠開與諸弟並不睦,惠基使益州,遂不相見。與同產弟惠明亦著嫌隙云。
殷琰,陳郡長平人也。父道鸞,衡陽王義季右軍長史。
琰少為太祖所知,見遇與琅邪王景文相埒。初為江夏王義恭征北行參軍,始興王濬後軍主簿,出為鄱陽、晉熙太守,豫州治中從事史,廬陵內史。臧質反,棄郡奔北皖。琰性有計數,欲進退保全,故不還都邑。事平,坐繫尚方,頃之被宥。除海陵王國郎中令,不拜。臨海王子頊為冠軍將軍、吳興太守,以琰為錄事參軍,行郡事。復為豫州別駕,太宰戶曹屬,丹陽丞,尚書左丞,少府,尋陽王子房冠軍司馬,行南豫州,隨府轉右軍司馬,又徙巴陵王休若左軍司馬。
前廢帝永光元年,除黃門侍郎,出為山陽王休祐右軍長史、南梁郡太守。休祐入朝,琰仍行府州事。太宗泰始元年,以休祐為荊州,欲以吏部郎張岱為豫州刺史。會晉安王子勛反,即以琰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建武將軍、豫州刺史,以西汝陰太守龐道隆為琰長史,殿中將軍劉順為司馬。順勸琰同子勛。琰家累在京邑,意欲奉順,而土人前右軍參軍杜叔寶、前陳南頓二郡太守皇甫道烈、道烈從弟前馬頭太守景度、前汝南潁川二郡太守龐天生、前睢陽令夏侯季子等,並勸琰同逆。琰素無部曲,門義不過數人,無以自立,受制於叔寶等。太宗遣冗從僕射柳倫領軍助,驃騎大將軍山陽王休祐又遣中兵參軍鄭瑗說琰令還。二人至,即與叔寶合。叔寶者,杜坦之子,既土豪鄉望,內外諸軍事並專之。
弋陽太守卜天生據郡同逆,斷梁州獻馬得百餘匹。邊城令宿僧護起義斬天生,傳首京邑,太宗嘉之,以為龍驤將軍,封建興縣侯,食邑三百戶。時綏戎將軍、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義於懸瓠,收兵得千餘人。袁顗遣信誘矜司馬汝南人常珍奇,以金鈴為信,珍奇即日斬矜,送首詣顗,顗以珍奇為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太宗追贈矜本官,以義陽內史龐孟虯為司州刺史,領隨郡太守,孟虯不受命,起兵同子勛。子勛召孟虯出尋陽,而以孟虯子定光行義陽郡事。
太宗知琰逼迫土人,事不獲已,猶欲羇縻之。以琰兄前中書郎瑗為司徒右長史,子邈為山陽王休祐驃騎參軍。子勛遣使以琰為輔國將軍、梁郡太守,後又加豫州,假節督南豫數郡。杜叔寶求琰上佐,龐道隆慮其為禍,乃請奉表使尋陽,琰即以叔寶為長史、梁郡太守。休祐步入朝,家內猶分停壽陽,琰資給供贍,事盡豐厚。
二年正月,太宗遣輔國將軍劉勉率寧朔將軍呂安國西討,休祐出鎮歷陽,為諸軍總統。時徐州刺史薛安都亦據彭城反,募能生禽琰、安都,封千戶縣侯,賜布絹各二千匹。二月,勉進軍小峴。初,合肥戍主、南汝陰太守薛元寶委郡奔子勛,前太守朱輔之據城歸順,琰遣攻輔之,輔之敗走。琰以前右軍參軍裴季為南汝陰太守,季又歸順,太宗即而授之。琰所用象縣令許道蓮亦率二百人歸降,太宗以為馬頭太守。三月,上又遣寧朔將軍劉懷珍、段僧愛、龍驤將軍姜產之馬步三軍助勉討琰。義軍主黃回募江西楚人千餘,斬子勛所置馬頭太守王廣元,以回為龍驤將軍。淮西人前奉朝請鄭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義於陳郡城,有衆一萬,太宗以為司州刺史,後虜寇淮西,戰敗見殺,追贈冠軍將軍。
是月,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龐天生等馬步八千人,東據宛唐,去壽陽三百里。勉率衆軍並進,去順數里立營。在道遇雨,旦始至,壘塹未立,順欲擊之。時琰所遣諸軍並受節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倫,臺之所遣,順本卑微,不宜統督,唯二軍不受命,至是道烈、倫不同,順不能獨進,乃止。既而勉營壘漸立,不可復攻,因相持守。四月,勉錄事參軍王起、前部賊曹參軍甄澹等五人委勉奔順,順因此出軍攻勉。順幢主樊僧整與臺馬軍主驃騎中兵參軍段僧愛交槊鬥,僧整刺僧愛,殺之,追贈屯騎校尉。僧愛勇冠三軍,軍中並懼。太宗又遣太尉司馬垣閎率軍來會,步兵校尉龐沈之助裴季戍合肥。初,淮南人周伯符說休祐求起義兵,休祐不許,固請,乃遣之。杖策單行,至安豐,收得八百餘人,於淮西為遊兵。珍奇所置弋陽太守郭確遣將軍郭慈孫擊伯符於金丘,琰又遣中兵參軍杜叔寶助之。慈孫等為伯符所敗,並投水死。太宗以伯符為驃騎參軍。
叔寶本謂臺軍停住歷陽不辦進,順等至,無不瓦解,唯齎一月日糧。既與勉相持,軍食盡,報叔寶送食,叔寶乃發車千五百乘載米餉順,自以五千精兵防送之。勉聞之,軍副呂安國曰:「劉順精甲八千,而我衆不能居半,相持既久,強弱勢殊,苟復推遷,則無以自立,所賴在彼糧將竭,我食有餘耳。若使叔寶米至,非唯難可復圖,我亦不能持久。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出彼不意,若能制之,將不戰走矣。」勉以為然,乃以疲弱守營,簡選千百精手,配安國及軍主黃回等,間路出順後,於橫塘抄之。安國始行,計叔寶尋至,止齎二日熟食,食盡,叔寶不至,將士並欲還。安國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車不容不至。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寶果至,以米車為函箱陣,叔寶於外為遊軍,幢主楊仲懷領五百人居前,與安國、回等相會。仲懷部曲並欲退就叔寶,并力擊安國。仲懷曰:「賊至不擊,復欲何待?且統軍在後,政三二里間,比吾交手,何憂不至。」即便前戰,回所領並淮南楚子,天下精兵,衆力既倍,合戰,便破之,於陣殺仲懷,仲懷所領五百人死盡。叔寶至,而仲懷及士卒伏尸蔽野,回等欲乘勝擊之,安國曰:「彼將自走,不假復擊。」退軍三十里止宿,夜遣騎參候,叔寶果棄米車奔走。安國即復夜往,燒米車,驅牛二千餘頭而還。劉順聞米車見燒,叔寶又走,五月一日夜,衆潰,奔還壽陽,仍走淮西就常珍奇。勉於是方軌而進。
叔寶斂居民及散卒,嬰城自守。勉與諸軍分營城外,黃回立航渡肥水,叔寶遣馬步三千,欲破航,并柵斷小峴埭,回擊大破之,焚其船柵。
休祐與琰書曰:「君本文弱,素無武榦,是遠近所悉,且名器清顯,不應復有分外希覬。近者之事,當是劫於凶豎,不能守節。今大軍長驅,已造城下,勢孤援絕,禍敗交至,顧昔情款,猶有惻然。聖上垂天地之仁,開不世之澤,好生惡殺,遐邇所聞。顧琛、王曇生等皆軍敗迸走,披草乞活,尚蒙恩恕,晏處私門。今神鋒所臨,前無橫陳,況窮城弱衆,殘傷之餘,而欲自固乎。若開門歸順,自可不失富貴,將佐小大,並保榮爵。何故苟困土民,自求齏膾,身膏斧鑊,妻息并盡,老兄垂白,東市受刑邪。幸自思之。信言不爽,有如皎日。」
上又遣王道隆齎詔宥琰罪。勉又與琰書曰:「昔景和凶悖,行絕人倫,昏虐險穢,諫諍杜塞,遂殘毀陵廟,芟刈百僚,縱毒窮凶,靡有紀極。于時人神回遑,莫能自保,中外士庶,咸願一匡。予職在直衛,目所備睹。主上神機天發,指麾克定,橫流塗炭,一朝太平,扶危拯急,實冠終古。而四方持疑,成此乖逆,資斧所臨,每從偃簡。足下以衣冠華冑,信概夙昭,附戾從違,猶見容養。賢兄長史,階升清列,賢子參軍,亦塞國網。間者進軍宛唐,計由劉順,退衆閉城,當時未了。過蒙朝恩,謬充將帥,蚤承風素,情有依然。今皇威遠申,三方蹙弱,勝敗之勢,皎然可覽。王御史昨至,主上敕、驃騎教、賢兄賢子書,今悉遣送。百代以來,未有弘恩曲宥,乃至於此。且朝廷方宣示大義,惟新王道,何容摽虛辭於士女,失國信於一州。以足下明識淵見,想必不俟終日。如其孤背亭毒,弗忌屠陷者,便當窮兵肆武,究法極刑,將恐貴門無復祭祀之主,墳壟乏掃灑之望,進謝忠臣,退慚孝子,名實兩喪,沒有餘責。扶力略白,幸加研覽。」
琰本無反心,事由力屈,叔寶等有降意,前後屢遣送誠牋,而衆心持疑,莫能相一,故歸順之計,每多愆塞,嬰城愈固。
弋陽西山蠻田益之起義,攻郭確於弋陽,以益之為輔國將軍,督弋陽西山事。六月,勉築長圍始合。田益之率蠻衆萬餘人攻龐定光於義陽,定光遣從兄文生拒之,為益之所破,見殺,遂圍其城。定光求救於子勛,子勛以定光父孟虯為司州刺史,率精兵五千救義陽,并解壽陽之圍。常珍奇又自懸瓠遣三千人援定光,屯軍柳水。益之不戰,望風奔散。孟虯乘勝進軍向壽陽。初,常珍奇遣周當、垣式寶率數百人送仗與琰。式寶驍勇絕衆,因留守北門,乃率所領,開門掩襲勉,入其營,勉逃避得免,式寶得勉衣帽而去。
勉於是乃豎長圍,治攻道於東南角,并填塹。東南角有高樓,隊主趙法進計曰:「外若進攻,必先攻樓,樓頹落,既傷將士,又使人情沮壞,不如先自毀之。」從其言。勉用草茅苞土,擲以塞塹,擲者如雲,城內乃以火箭射之,草未及燃,後土續至,一二日,塹便欲滿。趙法進復獻計,以鐵珠子灌之,珠子流滑,悉緣隙得入,草於是火燃,二日間草盡,塹中土不過二三寸。勉乃作大蝦蟆車載土,牛皮蒙之,三百人推以塞塹。琰戶曹參軍虞挹之造碻車,擊之以石,車悉破壞。
初,廬江太守王子仲棄郡奔尋陽,廬江人起義,休祐遣員外散騎侍郎陸悠之助之。劉胡遣其輔國將軍薛道標渡江煽動群蠻,規自廬江掩襲歷陽,悠之衆弱,退保譙城。司徒建安王休仁遣參軍沈靈寵馳據廬江,道標後一日方至,悠之自譙城來會,因與道標相持。七月,龐孟虯至弋陽,勉遣呂安國、垣閎、龍驤將軍陳顯達、驃騎參軍孟次陽拒之。孟虯軍副呂興壽與安國有舊,率所領降。安國進軍,破孟虯於蓼潭,義軍主陳肫又破之於汝水,孟虯走向義陽,義陽已為王玄謨子曇善起義所據,乃逃於蠻中。淮西人鄭叔舉起義擊常珍奇,以為北豫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柳倫等二十一人聞孟虯敗,並開門出降。勉因此又與琰書曰:「柳倫來奔,具相申述,方承足下跡纏穢亂,心秉忠誠,惘默窮愁,不親戎政。去冬開天之始,愚迷者多,如足下流比,進非社稷宗臣,退無顧命寄託,朝廷既不偏相嫌責,足下亦復無所獨愧。程天祚已舉城歸順,龐孟虯又繼跡奔亡,劉胡困於錢溪,袁顗欲戰不得,推理揆勢,亦安能久。且南方初起,連州十六,擁徒百萬,仲春以來,無戰不北,摧陷殄滅,十無一二。南憑袁顗弱卒,北恃足下孤城,以茲定業,恐萬無一理。方今國網疏略,示舉宏維,比日相白,想亦已具矣。且倫等皆是足下腹心牙爪,所以攜手相捨,非有怨恨也,了知事不可濟,禍害已及故耳。夫擁數千烏合,抗天下之兵,傾覆之狀,豈不易曉。假令六蔽之人,猶當不為其事,況復足下少祖名教,疾沒世無稱者邪。所以復有此白者,實惜華州重鎮,鞠為茂草,兼傷貴門一日屠滅。足下若能封府庫,開四門,宣語文武,示以禍福,先遣咫尺之書,表達誠款,然後素車白馬,來詣轅門,若令足下髮膚不全,兒姪彫耗者,皇天后土,實聞此言。至辭不華,寧復多白。」
薛道標猶在廬江,劉胡又分兵揚聲向壽陽及合肥。勉遣許道蓮馳赴合肥,助裴季文,又遣黃回、孟次陽及屯騎校尉段佛榮、武衛將軍王廣之繼之。道標率其黨薛元寶等攻合肥,勉所遣諸軍未至,為道標所陷,季文及武衛將軍葉慶祖力戰死之。勉馳遣垣閎總統諸軍攻合肥。是月,劉胡敗走,尋陽平定,太宗遣叔寶從父弟季文至琰城下,與叔寶語,說四方已定,勸令時降。叔寶曰:「我乃信汝,恐為人所誑耳。」叔寶閉絕子勛敗問,有傳者即殺之。時琰子邈東在京邑,繫建康,太宗送邈與琰,令說南賊已平之問,自建康出,便防送就道。議者以為宜聽邈與伯父瑗私相見,不爾無以解城內之惑,不從。邈至,叔寶等果疑,守備方固。十月,薛道標突圍,與十餘騎走奔淮西,投常珍奇,薛元寶歸降。
先是,晉熙太守閻湛之據郡同逆,至是沈靈寵自廬江攻之,湛之未知尋陽已敗,固守不降。靈寵乃取諸將破劉胡文書置車中,攻城偽敗,棄車而走,湛之得書大駭,其夜奔逃。十一月,常珍奇乞降,慮不見納,又求救於索虜,太宗即以珍奇為司州刺史,領汝南、新蔡二郡太守。虜亦遣偽帥張窮奇騎萬匹救之。十二月,虜至汝南,珍奇開門納虜,淮西七縣民並連營南奔,劉順亦棄虜歸順。
南賊降者,太宗並送琰城下,令與城內交言,由是人情沮喪。琰將降,先送休祐內人出城,然後開門。時琰有疾,以板自輿,與諸將帥面縛請罪,勉並撫宥,無所誅戳,自將帥以下,財物資貨,皆以還之,纖毫無所失。虜騎救琰,至師水,聞城陷,乃破義陽,殺掠數千人而去。垣式寶尋復反叛,投常珍奇。以平琰功,劉懷珍封艾縣侯,食邑四百戶,垣閎樂鄉縣侯,孟次陽攸縣子,王廣之蒲圻縣子,陳顯達彭澤縣子,呂安國鍾武縣子,食邑各三百戶,黃回葛陽縣男,食邑二百戶。送琰及偽節還京都。
久之,為王景文鎮南諮議參軍,兼少府。泰豫元年,除少府,加給事中。後廢帝元徽元年,卒,時年五十九。琰性和雅靜素,寡嗜欲,諳前世舊事,事兄甚謹,少以名行見稱。在壽陽被攻圍積時,為城內所懷附。揚州刺史王景文、征西將軍蔡興宗、司空褚淵,並與之友善云。
史臣曰:夫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蓋以類得之也。昔啟方說主,跡表遺親,鄧攸淳行,愛兼猶子,雖稟分參差,情紀難一,而均薄等厚,未之或偏。惠開親禮雖篤,弟隙尤著,方寸之內,孝友異情,險於山川,有驗於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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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八‧列傳第四十八  薛安都 沈文秀 崔道固
薛安都,河東汾陰人也。世為強族,同姓有三千家。父廣為宗豪,高祖定關、河,以為上黨太守。
安都少以勇聞,身長七尺八寸,便弓馬。索虜使助秦州刺史北賀汨擊反胡白龍子,滅之,由是為偽雍、秦二州都統,州各有刺史,都總統其事。元嘉二十一年,索虜主拓跋燾擊芮芮大敗,安都與宗人薛永宗起義,永宗營汾曲,安都襲得弘農。會北地人蓋吳起兵,遂連衡相應。燾自率衆擊永宗,滅其族,進擊蓋吳。安都料衆寡不敵,率壯士辛靈度等,棄弘農歸國。太祖延見之,求北還構扇河、陝,招聚義衆。上許之,給錦百疋,雜繒三百疋。復襲弘農,虜已增戍,城不可克,蓋吳又死,乃退還上洛。世祖鎮襄陽,板為揚武將軍、北弘農太守。虜漸強盛,安都乃歸襄陽。從叔沈亦同歸國,官至綏遠將軍、新野太守。
二十七年,隨王誕版安都為建武將軍,隨柳元景向關、陝,率步騎居前,所向克捷,事在元景傳。軍還,誕版為後軍行參軍。二十九年,除始興王濬征北行參軍,加建武將軍。魯爽向虎牢,安都復隨元景北出,即據關城,期俱濟河取蒲阪。會爽退,安都復率所領隨元景引還。仍伐西陽五水蠻。世祖伐逆,轉參軍事,加寧朔將軍,領馬軍,與柳元景俱發。四月十四日,至朱雀航,橫矛瞋目,叱賊將皇甫安民等曰:「賊弒君父,何心事之!」世祖踐阼,除右軍將軍。五月四日,率所領騎為前鋒,直入殿庭,賊尚有數百人,一時奔散。以功封南鄉縣男,食邑五百戶。安都從征關、陝,至臼口,夢仰頭視天,正見天門開,謂左右曰:「汝見天門開不?」至是歎曰:「夢天開,乃中興之象邪。」
從弟道生,亦以軍功為大司馬參軍,犯罪,為秣陵令庾淑之所鞭。安都大怒,乃乘馬從數十人,令左右執槊,欲往殺淑之,行至朱雀航,逢柳元景。元景遙問:「薛公何處去?」安都躍馬至車後曰:「小子庾淑之鞭我從弟,今指往刺殺之。」元景慮其不可駐,乃紿之曰:「小子無宜適,卿往與手,甚快。」安都既回馬,復追呼之:「別宜與卿有所論。」令下馬入車。既入車,因責讓之曰:「卿從弟服章言論,與寒細不異,雖復人士,庾淑之亦何由得知?且人身犯罪,理應加罰,卿為朝庭勳臣,宜崇奉法憲,云何放恣,輒欲於都邑殺人。非唯科律所不容,主上亦無辭以相宥。」因載之俱歸,安都乃止。其年,以憚直免官。
孝建元年,復除左軍將軍。二月,魯爽反叛,遣安都及冗從僕射胡子反、龍驤將軍宗越率步騎據歷陽。爽遣將鄭德玄戍大峴,德玄使前鋒楊胡與輕兵向歷陽。安都遣宗越及歷陽太守程天祚逆擊破之,斬胡與及其軍副。德玄復使其司馬梁嚴屯峴東,安都幢主周文恭晨往偵候,因而襲之,悉禽。賊未敢進。世祖詔安都留三百人守歷陽,渡還採石,遷輔國將軍、竟陵內史。
四月,魯爽使弟瑜率三千人出小峴,爽尋以大衆阻大峴。又遣安都步騎八千度江,與歷陽太守張幼緒等討爽。安都軍副建武將軍譚金率數十騎挑戰,斬其偏帥。幼緒恇怯,輒引軍退還,安都復還歷陽。臧質久不至,世祖復遣沈慶之濟江督統諸軍。爽軍食少,引退,慶之使安都率輕騎追之,四月丙戌,及爽於小峴,爽自與腹心壯騎斷後。譚金先薄之,不能入,安都望見爽,便躍馬大呼,直往刺之,應手而倒,左右范雙斬爽首。爽累世梟猛,生習戰陳,咸云萬人敵,安都單騎直入,斬之而反,時人皆云關羽之斬顏良,不是過也。進爵為侯,增邑五百戶,并前千戶。
時王玄謨距南郡王義宣、臧質於梁山,安都復領騎為支軍。賊有水步營在蕪湖,安都遣將呂興壽率數十騎襲之,賊衆驚亂,斬首及赴水死者甚衆。義宣遣將劉諶之及質攻玄謨,玄謨命衆軍擊之,使安都引騎出賊陣右。其副建武將軍譚金三歷賊陳,乘其隙縱騎突之,諸將係進。是朝,賊馬軍發蕪湖,欲來會戰,望安都騎甚盛,隱山不敢出。賊陣東南猶堅,安都橫擊陷之,賊遂大潰。安都隊主劉元儒於艦中斬諶之首。轉太子左衛率。
大明元年,虜向無鹽,東平太守劉胡出戰失利。二月,遣安都領馬軍北討,東陽太守沈法系水軍向彭城,並受徐州刺史申坦節度。上戒之曰:「賊若可及,便盡力殄之。若度已回,可過河耀威而反。」時虜已去,坦求回軍討任榛,見許。安都當向左城,左城去滑臺二百餘里,安都以去虜鎮近,軍少不宜分行。至東坊城,遇任榛三騎,討擒其一,餘兩騎得走。任榛聞知,皆得逃散。時天旱,水泉多竭,人馬疲困,不能遠追,安都、法系並白衣領職,坦繫尚方。任榛大抵在任城界,積世逋叛所聚,所在皆棘榛深密,難為用師,故能久自保藏,屢為民患。安都明年復職,改封武昌縣侯,加散騎常侍。七年,又加征虜將軍,為太子左衛率十年,終世祖世不轉。
前廢帝即位,遷右衛將軍,加給事中。永光元年,出為使持節、督兗州諸軍事、前將軍、兗州刺史。景和元年,代義陽王昶督徐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平北將軍、徐州刺史。太宗即位,進號安北將軍,給鼓吹一部。安都不受命,舉兵同晉安王子勛。初,安都從子索兒,前廢帝景和中,為前軍將軍,直閤,從誅諸公,封武安縣男,食邑三百戶。太宗即位,以為左將軍,直閤如故。安都將為逆,遣密信報之,又遣數百人至瓜步迎接。時右衛將軍柳光世亦與安都通謀。泰始二年正月,索兒、光世並在省,安都信催令速去,二人俱自省逃出,攜安都諸子及家累,席卷北奔。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並皆同反。文秀遣劉彌之、張靈慶、崔僧琁三軍,道固遣子景徵、傅靈越領衆,並應安都。彌之等南出下邳,靈越自泰山道向彭城。時濟陰太守申闡據睢陵城起義,索兒率靈越等攻之。安都使同黨裴祖隆守下邳城,彌之等至下邳,改計歸順,因進軍攻祖隆,僧琁不同,率所領歸安都。索兒聞彌之有異志,舍睢陵馳赴下邳,彌之等未戰潰散,並為索兒所執,見殺。
時太宗以申令孫為徐州,代安都。令孫進據淮陽,密有反志,遣人告索兒曰:「欲相從順,而百口在都。可進軍見攻,若戰敗被執,家人可得免禍。」索兒乃遣靈越向淮陽,令孫出城,為相距之形,既而奔散,北投索兒。索兒使令孫說闡令降,闡既降,索兒執闡及令孫,並殺之。索兒因引軍渡淮,軍糧不給,掠奪百姓穀食。太宗遣齊王率前將軍張永、寧朔將軍垣山寶、王寬、員外散騎侍郎張寘震、蕭順之、龍驤將軍張季和、黃文玉等諸軍北討。其年五月,軍次平原,索兒等率馬步五千,列陳距戰,擊大破之。索兒又虜掠民穀,固守石梁,齊王又率鎮北參軍趙曇之、呂湛之擊之。索兒軍無資實,所資野掠,既見攻逼,無以自守,於是奔散,又追破之於葛家白鵠。索兒走向樂平縣界,為申令孫子孝叔所斬。安都子道智、大將范雙走向合肥,詣南汝陰太守裴季降。
時武衛將軍王廣之領軍隸劉勉,攻殷琰於壽陽,傅靈越奔逃,為廣之軍人所生禽,厲聲曰:「我傅靈越也。汝得賊何不即殺。」生送詣勉,勉躬自慰勞,詰其叛逆,對曰:「九州唱義,豈獨在我。」勉又問:「四方阻逆,無戰不禽,主上皆加以曠蕩,即其才用。卿何不早歸天闕,乃逃命草間乎?」靈越答曰:「薛公舉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專任智勇,委付子姪,致敗之由,實在於此。然事之始末,備皆參豫,人生歸於一死,實無面求活。」勉壯其意,送還京師。太宗欲加原宥,靈越辭對如一,終不回改,乃殺之。靈越,清河人也。時輔國將軍、山陽內史程天祚據郡同安都,攻圍彌時,然後歸順。
子勛平定,安都遣別駕從事史畢衆愛、下邳太守王煥等奉啟書詣太宗歸款,曰:「臣庸隸荒萌,偷生上國,過蒙世祖孝武皇帝過常之恩,犬馬有心,實感恩遇。是以晉安始唱,投誠孤往,不期生榮,實存死報。今天命大歸,群迷改屬,輒率領所部,束骸待誅,違拒之罪,伏聽湯鑊。」索兒之死也,安都使柳光世守下邳,至是亦率所領歸降。太宗以四方已平,欲示威於淮外,遣張永、沈攸之以重軍迎之。安都謂既已歸順,不應遣重兵,懼不免罪,乃遣信要引索虜。三年正月,索虜遣博陵公尉遲苟人、城陽公孔伯恭二萬騎救之。永等引退,安都開門納虜,虜即授安都徐州刺史、河東公。四年三月,召還桑乾。五年,死於虜中,時年六十。
初,安都起兵,長史蘭陵儼密欲圖之,見殺。安都未向桑乾,前軍將軍裴祖隆謀殺苟人,舉彭城歸順,事洩,見誅。員外散騎侍郎孫耿之擊索兒戰死,及劉彌之、張靈慶皆戰敗見殺,並為太宗所哀,追贈儼光祿勳,祖隆寧朔將軍、兗州刺史,耿之羽林監,彌之輔國將軍、青州刺史,靈慶寧朔將軍、冀州刺史。
安都子伯令、環龍,亡命梁、雍二州之間。三年,率亡命數千人襲廣平,執太守劉冥虯,攻順陽,克之,略有義成、扶風,置立守宰。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陽太守張敬兒、新野太守劉攘兵擊破之,並禽。
先是,東安、東莞二郡太守張讜守團城,在彭城東北。始同安都,末亦歸順,太宗以為東徐州刺史,復為虜所沒。
沈文秀字仲遠,吳興武康人,司空慶之弟子也。父劭之,南中郎行參軍。
文秀初為郡主簿,功曹史,慶之貴後,文秀起家為東海王褘撫軍行參軍,又度義陽王昶東中郎府,東遷、錢唐令,西陽王子尚撫軍參軍,武康令,尚書庫部郎,本邑中正,建康令。坐為尋陽王鞭殺私奴,免官,加杖一百。尋復官。前廢帝即位,為建安王休仁安南錄事參軍,射聲校尉。
景和元年,遷督青州徐州之東莞東安二郡諸軍事、建威將軍、青州刺史。時帝狂悖無道,內外憂危,文秀將之鎮,部曲出屯白下,說慶之曰:「主上狂暴如此,土崩將至,而一門受其寵任,萬物皆謂與之同心。且此人性情無常,猜忌特甚,將來之禍,事又難測。今因此衆力,圖之易於反掌,千載一時,萬不可失。」慶之不從。文秀固請非一,言輒流涕,終不回。文秀既行,慶之果為帝所殺。慶之死後,帝遣直閤江方興領兵誅文秀,方興未至,太宗已定亂,馳驛駐之。方興既至,為文秀所執,尋見釋,遣還京師。
時晉安王子勛據尋陽反叛,六師外討,徵兵於文秀,文秀遣劉彌之、張靈慶、崔僧琁三軍赴朝廷。時徐州刺史薛安都已同子勛,遣使報文秀,以四方齊舉,勸令同逆,文秀即令彌之等回應安都。彌之等尋歸順,事在安都傳。彌之青州強姓,門族甚多,諸宗從相合率奔北海,據城以拒文秀。平原、樂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據琅邪,清河、廣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據盤陽城,高陽、勃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臨濟城,並起義。文秀司馬房文慶謀應之,為文秀所殺。文秀遣軍主解彥士攻北海陷之,乘民從弟伯宗合率鄉兵,復克北海,因率所領向青州所治東陽城。文秀拒之,伯宗戰敗被創,弟天愛扶持將去,伯宗曰:「丈夫當死戰場,以身殉國,安能歸死兒女手中乎。弟可速去,無為兩亡。」乃見殺,追贈龍驤將軍、長廣太守。
太宗遣青州刺史明僧暠、東莞東安二郡太守李靈謙率軍伐文秀。玄邈、乘民、僧暠等並進軍攻城,每戰輒為文秀所破,離而復合,如此者十餘。泰始二年八月,尋陽平定,太宗遣尚書度支郎崔元孫慰勞諸義軍,隨僧暠戰敗見殺,追贈寧朔將軍、冀州刺史。上遣文秀弟文炳詔文秀曰:「皇帝問前督青州徐州之東莞東安二郡諸軍事、建威將軍、青州刺史,朕去歲撥亂,功振普天,於卿一門,特有殊澤,卿得延命至今,誰之力邪?何故背國負恩,遠同逆豎。今天下已定,四方寧壹,卿獨守窮城,何所歸奉?且卿百口在都,兼有墳墓,想情非木石,猶或顧懷。故指遣文炳具相宣示。凡諸逆節,親為戎首,一不加罪,文炳所具。卿獨何人,而能自立。便可速率部曲,同到軍門,別詔有司,一無所問。如其不爾,國有常刑,非惟戮及弟息,亦當夷卿墳壟,既以謝齊土百姓,亦以勞將士之心。故有今詔。」三年二月,文秀歸命請罪,即安本任。
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據歷城同逆,為土人起義所攻,與文秀俱遣信引虜,虜遣將慕輿白曜率大衆援之,文秀已受朝命,乃乘虜無備,縱兵掩擊,殺傷甚多。虜乃進軍圍城,文秀善於撫御,將士咸為盡力,每與虜戰,輒摧破之,掩擊營砦,往無不捷。太宗進文秀號輔國將軍。其年八月,虜蜀郡公拔式等馬步數萬人入西郭,直至城下。文秀使輔國將軍垣諶擊破之。九月,又逼城東。十月,進攻南郭。文秀使員外散騎侍郎黃彌之等邀擊,斬獲數千。四年,又進文秀號右將軍,封新城縣侯,食邑五百戶。虜青州刺史王隆顯於安丘縣又為軍主高崇仁所破,死者數百人。虜圍青州積久,太宗所遣救兵並不敢進,乃以文秀弟征北中兵參軍文靜為輔國將軍,統高密、北海、平昌、長廣、東萊五郡軍事,從海道救青州。文靜至東萊之不其城,為虜所斷遏,不得進,因保城自守,又為虜所攻,屢戰輒剋,太宗加其東青州刺史。四年,不其城為虜所陷,文靜見殺。
文秀被圍三載,外無援軍,士卒為之用命,無離叛者,日夜戰鬥,甲冑生蟣虱。五年正月二十四日,遂為虜所陷。城敗之日,解釋戎衣,緩服靜坐,命左右取所持節。虜既入,兵刃交至,問曰:「青州刺史沈文秀何在?」文秀厲聲曰:「身是。」因執之,牽出聽事前,剝取衣服。時白曜在城西南角樓,裸縛文秀至曜前,執之者令拜,文秀曰:「各二國大臣,無相拜之禮。」曜命還其衣,為設酒食,鎖送桑乾。其餘為亂兵所殺,死者甚衆。太宗先遣尚書功論郎何如真選青州文武,亦為虜所殺。文秀在桑乾凡十九年,齊之永明四年,病死,時年六十一。
崔道固,清河人也。世祖世,以幹用見知,歷太子屯騎校尉,左軍將軍。大明三年,出為齊、北海二郡太守。民焦恭破古冢,得玉鎧,道固檢得,獻之,執繫恭。入為新安王子鸞北中郎諮議參軍,永嘉王子仁左軍司馬。
景和元年,出為寧朔將軍、冀州刺史,鎮歷城。泰始二年,進號輔國將軍,又進號征虜將軍。時徐州刺史薛安都同逆,上即還道固本號為徐州代之。道固不受命,遣子景微、軍主傅靈越率衆赴安都。既而為土人起義所攻,屢戰失利,閉門自守。會四方平定,上遣使宣慰,道固奉詔歸順。先是與沈文秀共引虜,虜既至,固守距之,因被圍逼。虜每進,輒為道固所摧。三年,以為都督冀青兗幽并五州諸軍事、前將軍、冀州刺史,加節,又進號平北將軍。其年,為虜所陷,被送桑乾,死於虜中。
史臣曰:春秋列國大夫得罪,皆先致其邑而後去,唯邾、莒三臣,書以叛人之目,蓋重地也。安都勤王之略,義闕於藩屏,以地外奔,罪同於三叛。詩云:「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其此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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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宋書  卷八十九‧列傳第四十九  袁粲
袁粲字景倩,陳郡陽夏人,太尉淑兄子也。父濯,揚州秀才,蚤卒。祖母哀其幼孤,名之曰愍孫。伯叔並當世榮顯,而愍孫饑寒不足,母琅邪王氏,太尉長史誕之女也,躬事績紡,以供朝夕。愍孫少好學,有清才,有欲與從兄顗婚者,伯父洵即顗父,曰:「顗不堪,政可與愍孫婚耳。」時愍孫在坐,流涕起出。
蚤以操立志行見知。初為揚州從事,世祖安北、鎮軍、北中郎行參軍,南中郎主簿。世祖伐逆,轉記室參軍。及即位,除尚書吏部郎,太子右衛率,侍中。孝建元年,世祖率群臣並於中興寺八關齋,中食竟,愍孫別與黃門郎張淹更進魚肉食,尚書令何尚之奉法素謹,密以白世祖,世祖使御史中丞王謙之糾奏,並免官。二年,起為廷尉,太子中庶子,領右軍將軍。出為輔國將軍、西陽王子尚北中郎長史、廣陵太守,行兗州事。仍為永嘉王子仁冠軍長史,將軍、太守如故。大明元年,復為侍中,領射聲校尉,封興平縣子,食邑五百戶,事在顏師伯傳。三年,坐納山陰民丁彖文貨,舉為會稽郡孝廉,免官。尋為西陽王子尚撫軍長史,又為中庶子,領左軍將軍。四年,出補豫章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五年,復還為侍中,領長水校尉,遷左衛將軍,加給事中。七年,轉吏部尚書,左衛如故。其年,皇太子冠,上臨宴東宮,愍孫勸顏師伯酒,師伯不飲,愍孫因相裁辱,師伯見寵於上,上常嫌愍孫以寒素凌之,因此發怒,出為海陵太守。前廢帝即位,除御史中丞,不拜。復為吏部尚書。永光元年,徙右衛將軍,加給事中。景和元年,復入為侍中,領驍騎將軍。太宗泰始元年,轉司徒左長史,冠軍將軍,南東海太守。
愍孫清整有風操,自遇甚厚,常著妙德先生傳以續嵇康高士傳以自況,曰:
有妙德先生,陳國人也。氣志淵虛,姿神清映,性孝履順,栖沖業簡,有舜之遺風。先生幼夙多疾,性疏嬾,無所營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龍談天之藝,皆泛識其大歸,而不以成名。
家貧嘗仕,非其好也,混其聲跡,晦其心用,故深交或迕,俗察罔識。所處席門常掩,三逕裁通,雖揚子寂漠,嚴叟沈冥,不是過也。修道遂志,終無得而稱焉。又嘗謂周旋人曰:「昔有一國,國中一水,號曰狂泉。國人飲此水,無不狂,唯國君穿井而汲,獨得無恙。國人既並狂,反謂國主之不狂為狂,於是聚謀,共執國主,療其狂疾,火艾針藥,莫不畢具。國主不任其苦,於是到泉所酌水飲之,飲畢便狂。君臣大小,其狂若一,衆乃歡然。我既不狂,難以獨立,比亦欲試飲此水。」
愍孫幼慕荀奉倩之為人,白世祖,求改名為粲,不許。至是言於太宗,乃改為粲,字景倩焉。
二年,遷領軍將軍,仗士三十人入六門。其年,徙中書令,領太子詹事,增封三百戶,固辭不受。三年,轉尚書僕射,尋領吏部。五年,加中書令,又領丹陽尹。六年,上於華林園茅堂講周易,粲為執經。又知東宮事,徙為右僕射。七年,領太子詹事,僕射如故。未拜,遷尚書令,丹陽尹如故。坐前選武衛將軍江柳為江州刺史,柳有罪,降為守尚書令。太宗臨崩,粲與褚淵、劉勉並受顧命,加班劍二十人,給鼓吹一部。後廢帝即位,加兵五百人。帝未親朝政,下詔曰:「比亢序愆度,留熏燿晷,有傷秋稼,方貽民瘼。朕以眇疚,未弘政道,囹圄尚繁,枉滯猶積,晨兢夕厲,每惻于懷。尚書令可與執法以下,就訊衆獄,使冤訟洗遂,困弊昭蘇。頒下州郡,咸令無壅。」元徽元年,丁母憂,葬竟,攝令親職,加衛將軍,不受,敦逼備至,中使相望,粲終不受。性至孝,居喪毀甚,祖日及祥變,常發詔衛軍斷客。
二年,桂陽王休範為逆,粲扶曳入殿,詔加兵自隨,府置佐史。時兵難危急,賊已至南掖門,諸將意沮,咸莫能奮。粲慷慨謂諸將帥曰:「寇賊已逼,而衆情離沮。孤子受先帝顧託,本以死報,今日當與褚護軍同死社稷!」因命左右被馬,辭色哀壯。於是陳顯達等感激出戰,賊即平殄。事寧,授中書監,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領司徒,以揚州解為府,固不肯移。三年,徙尚書令,衛軍、開府如故,並固辭,服終乃受。加侍中,進爵為侯,又不受。時粲與齊王、褚淵、劉秉入直,平決萬機,時謂之「四貴」。粲閑默寡言,不肯當事,主書每往諮決,或高詠對之,時立一意,則衆莫能改。宅宇平素,器物取給。好飲酒,善吟諷,獨酌園庭,以此自適。居負南郭,時杖策獨遊,素寡往來,門無雜客。及受遺當權,四方輻湊,閑居高臥,一無所接,談客文士,所見不過一兩人。
順帝即位,遷中書監,司徒、侍中如故。時齊王居東府,故使粲鎮石頭。粲素靜退,每有朝命,多不即從,逼切不得已,然後方就。及詔移石頭,即便順旨。有周旋人解望氣,謂粲曰:「石頭氣甚乖,往必有禍。」粲不答。又給油絡通幰車,仗士五十人入殿。時齊王功高德重,天命有歸,粲自以身受顧託,不欲事二姓,密有異圖。丹陽尹劉秉,宋代宗室,前湘州刺史王蘊,太后兄子,素好武事,並慮不見容於齊王,皆與粲相結。將帥黃回、任候伯、孫曇瓘、王宜興、彭文之、卜伯興等,並與粲合。
昇明元年,荊州刺史沈攸之舉兵,齊王自詣粲,粲稱疾不見。粲宗人通直郎袁達以為不宜示異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時艱,與桂陽時不異,劫我入臺,便無辭以拒。一如此,不復得出矣。」時齊王入屯朝堂,秉從父弟領軍將軍韞入直門下省,伯興為直閤,黃回諸將皆率軍出新亭。粲謀克日矯太后令,使韞、伯興率宿衛兵攻齊王於朝堂,回率軍來應。秉、候伯等並赴石頭,本期夜發,其日秉恇擾不知所為,晡後便束裝,未暗,載婦女席卷就粲,由此事洩。先是,齊王遣將薛淵、蘇烈、王天生等領兵戍石頭,云以助粲,實禦之也。又令腹心王敬則為直閤,與伯興總共禁兵。王蘊聞秉已奔,歎曰:「今年事敗矣。」時齊王使蘊募人,已得數百,乃狼狽率部曲向石頭。本期開南門,時已暗夜,薛淵等據門射之,蘊謂粲已敗,即便散走。齊王以報敬則,率所領收蘊殺之,并誅伯興。又遣軍主戴僧靜向石頭助薛淵,自倉門得入。時粲與秉等列兵登東門,僧靜分兵攻府西門,粲與秉欲還赴府,既下城,列燭自照,僧靜挺身暗往,粲子最覺有異人,以身衛粲,僧靜直前斬之,父子俱殞,左右各分散。粲死時,年五十八。任候伯等其夜並乘輕舸,自新亭赴石頭,聞粲敗,乃馳還。其後並誅。秉事在宗室傳。
齊永明元年,詔曰:「昔魏矜袁紹,恩給丘墳;晉亮兩王,榮覃餘裔。斯蓋懷舊流仁,原心興宥,二代弘義,前載美談。袁粲、劉秉,並與先朝同獎宋室,沈攸之於景和之世,特有乃心,雖末節不終,而始誠可錄。歲月彌往,宜沾優隆,粲、秉前年改葬,塋兆未修,材官可為經略,粗合周禮。攸之及其諸子喪柩在西,可符荊州以時致送,還反舊墓,在所營葬事。」
史臣曰:闢運創基,非機變無以通其務,世及繼體,非忠貞無以守其業。闢運之君,千載一有,世及之主,無乏於時,△△須機變之用短,資忠貞之路長也。故漢室△△,文舉不屈曹氏,魏鼎將移,夏侯義不北面。若悉以二子為心,則兩代宜不亡矣。袁粲清標簡貴,任屬負圖,朝野之望雖隆,然未以大節許也。及其赴危亡,審存滅,豈所謂義重於生乎。雖不達天命,而其道有足懷者。昔王經被旌於晉世,粲等亦改葬於聖朝,盛代同符,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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