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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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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三十九‧列传第三十三  元法僧 元树 元愿达 王神念杨华 羊侃子鹍 羊鸦仁
元法僧,魏氏之支属也。其始祖道武帝。父锺葵,江阳王。法僧仕魏,历光禄大夫,后为使持节、都督徐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普通五年,魏室大乱,法僧遂据镇称帝,诛锄异己,立诸子为王,部署将帅,欲议匡复。既而魏乱稍定,将讨法僧,法僧惧,乃遣使归款,请为附庸,高祖许焉,授侍中、司空,封始安郡公,邑五千户。及魏军既逼,法僧请还朝,高祖遣中书舍人朱异迎之。既至,甚加优宠。时方事招携,抚悦降附,赐法僧甲第女乐及金帛,前后不可胜数。法僧以在魏之日,久处疆埸之任,每因寇掠,杀戮甚多,求兵自卫,诏给甲仗百人,出入禁闼。大通二年,加冠军将军。中大通元年,转车骑将军。四年,进太尉,领金紫光禄。其年,立为东魏主,不行,仍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郢州刺史。大同二年,征为侍中、太尉,领军师将军,薨,时年八十三。二子景隆、景仲,普通中随法僧入朝。
景隆封沌阳县公,邑千户,出为持节、都督广越交桂等十三州诸军事、平南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中大通三年,征侍中、安右将军。四年,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封彭城王,不行,俄除侍中、度支尚书。太清初,又为使持节、都督广越交桂等十三州诸军事、征南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行至雷首,遇疾卒,时年五十八。
景仲封枝江县公,邑千户,拜侍中、右卫将军。大通三年,增封,并前为二千户,仍赐女乐一部。出为持节、都督广越等十三州诸军事、宣惠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大同中,征侍中、左卫将军。兄景隆后为广州刺史。侯景作乱,以景仲元氏之族,遣信诱之,许奉为主。景仲乃举兵,将下应景。会西江督护陈霸先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起兵攻之,霸先徇其众曰:‘朝廷以元景仲与贼连从,谋危社稷,今使曲江公勃为刺史,镇抚此州。’众闻之,皆弃甲而散,景仲乃自缢而死。
元树字君立,亦魏之近属也。祖献文帝。父僖,咸阳王。树仕魏为宗正卿,属尔朱荣乱,以天监八年归国,封为邺王,邑二千户,拜散骑常侍。普通六年,应接元法僧还朝,迁使持节、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云麾将军、郢州刺史,增封并前为三千户。讨南蛮贼,平之,加散骑常侍、安西将军,又增邑五百户。中大通二年,征侍中、镇右将军。四年,为使持节、镇北将军、都督北讨诸军事,加鼓吹一部。以伐魏,攻魏谯城,拔之。会魏将独孤如愿来援,遂围树,城陷被执,发愤卒于魏,时年四十八。
子贞,大同中,求随魏使崔长谦至邺葬父,还拜太子舍人。太清初,侯景降,请元氏戚属,愿奉为主,诏封贞为咸阳王,以天子之礼遣还北,会景败而返。
元愿达,亦魏之支庶也。祖明元帝。父乐平王。愿达仕魏为中书令、司州刺史。普通中,大军北伐,攻义阳,愿达举州献款,诏封乐平公,邑千户,赐甲第女乐。仍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湘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湘州刺史。中大通二年,征侍中、太中大夫、翊左将军。大同三年,卒,时年五十七。
王神念,太原祁人也。少好儒术,尤明内典。仕魏起家州主簿,稍迁颍川太守,遂据郡归款。魏军至,与家属渡江,封南城县侯,邑五百户。顷之,除安成内史,又历武阳、宣城内史,皆著治绩。还除太仆卿。出为持节、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信武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神念性刚正,所更州郡必禁止淫祠。时青冀州东北有石鹿山临海,先有神庙,妖巫欺惑百姓,远近祈祷,糜费极多,乃神念至,便令毁撤,风俗遂改。
普通中,大举北伐,征为右卫将军。六年,迁使持节、散骑常侍、爪牙将军,右卫如故。遘疾卒,时年七十五。诏赠本官、衡州刺史,兼给鼓吹一部。谥曰壮。
神念少善骑射,既老不衰,尝于高祖前手执二刀楯,左右交度,驰马往来,冠绝群伍。时复有杨华者,能作惊军骑,并一时妙捷,高祖深叹赏之。
子尊业,仕至太仆卿。卒,赠信威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鼓吹一部。次子僧辩,别有传。
杨华,武都仇池人也。父大眼,为魏名将。华少有勇力,容貌雄伟,魏胡太后逼通之,华惧及祸,乃率其部曲来降。胡太后追思之不能已,为作杨白华歌辞,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足歌之,辞甚凄惋焉。华后累征伐,有战功,历官太仆卿,太子左卫率,封益阳县侯。太清中,侯景乱,华欲立志节,妻子为贼所擒,遂降之,卒于贼。
羊侃字祖忻,泰山梁甫人,汉南阳太守续之裔也。祖规,宋武帝之临徐州,辟祭酒从事、大中正。会薛安都举彭城降北,规由是陷魏,魏授卫将军、营州刺史。父祉,魏侍中,金紫光禄大夫。
侃少而瑰伟,身长七尺八寸,雅爱文史,博涉书记,尤好左氏春秋及孙吴兵法。弱冠随父在梁州立功。魏正光中,稍为别将。时秦州羌有莫遮念生者,据州反,称帝,仍遣其弟天生率众功陷岐州,遂寇雍州。侃为偏将,隶萧宝夤往讨之,潜身巡堑,伺射天生,应弦即倒,其众遂溃。以功迁使持节、征东大将军、东道行台,领太山太守,进爵钜平侯。
初,其父每有南归之志,常谓诸子曰:‘人生安可久淹异域,汝等可归奉东朝。’侃至是将举河济以成先志。兖州刺史羊敦,侃从兄也,密知之,据州拒侃。侃乃率精兵三万袭之,弗克,仍筑十余城以守之。朝廷赏授,一与元法僧同。遣羊鸦仁、王弁率军应接,李元履运给粮仗。魏帝闻之,使授侃骠骑大将军、司徒、太山郡公,长为兖州刺史,侃斩其使者以徇。魏人大骇,令仆射于晖率众数十万,及高欢、尔朱阳都等相继而至,围侃十余重,伤杀甚众。栅中矢尽,南军不进,乃夜溃围而出,且战且行,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众尚万余人,马二千匹,将入南,士卒并竟夜悲歌。侃乃谢曰:‘卿等怀土,理不能见随,幸适去留,于此别异。’因各拜辞而去。
侃以大通三年至京师,诏授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瑕丘征讨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并其兄默及三弟忱、给、元,皆拜为刺史。寻以侃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出顿日城,会陈庆之失律,停进。其年,诏以为持节、云麾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中大通四年,诏为使持节、都督瑕丘诸军事、安北将军、兖州刺史,随太尉元法僧北讨。法僧先启云:‘与侃有旧,愿得同行。’高祖乃召侃问方略,侃具陈进取之计。高祖因曰:‘知卿愿与太尉同行。’侃曰:‘臣拔迹还朝,常思效命,然实未曾愿与法僧同行。北人虽谓臣为吴,南人已呼臣为虏,今与法僧同行,还是群类相逐,非止有乖素心,亦使匈奴轻汉。’高祖曰:‘朝廷今者要须卿行。’乃诏以为大军司马。高祖谓侃曰:‘军司马废来已久,此段为卿置之。’行次官竹,元树又于谯城丧师。军罢,入为侍中。五年,封高昌县侯,邑千户。六年,出为云麾将军、晋安太守。闽越俗好反乱,前后太守莫能止息,侃至讨击,斩其渠帅陈称、吴满等,于是郡内肃清,莫敢犯者。顷之,征太子左卫率。
大同三年,车驾幸乐游苑,侃预宴。时少府奏新造两刃矟成,长丈四尺,围一尺三寸,高祖因赐侃马,令试之。侃执矟上马,左右击刺,特尽其妙,高祖善之。又制武宴诗三十韵以示侃,侃即席应诏,高祖览曰:‘吾闻仁者有勇,今见勇者有仁,可谓邹鲁遗风,英贤不绝。’六年,迁司徒左长史。八年,迁都官尚书。时尚书令何敬容用事,与之并省,未尝游造。有宦者张僧胤候侃,侃曰:‘我床非阉人所坐。’竟不前之,时论美其贞正。九年,出为使持节、壮武将军、衡州刺史。
太清元年,征为侍中。会大举北伐,仍以侃为持节、冠军,监作韩山堰事,两旬堰立。侃劝元帅贞阳侯乘水攻彭城,不纳;既而魏援大至,侃频劝乘其远来可击,旦日又劝出战,并不从,侃乃率所领出顿堰上。及众军败,侃结阵徐还。
二年,复为都官尚书。侯景反,攻陷历阳,高祖问侃讨景之策。侃曰:‘景反迹久见,或容豕突,宜急据采石,令邵陵王袭取寿春。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窟,乌合之众,自然瓦解。’议者谓景未敢便逼京师,遂寝其策,令侃率千余骑顿望国门。景至新林,追侃入副宣城王都督城内诸军事。时景既卒至,百姓竞入,公私混乱,无复次第。侃乃区分防拟,皆以宗室间之。军人争入武库,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斩数人,方得止。及贼逼城,众皆恟惧,侃伪称得射书,云‘邵陵王、西昌侯已至近路’。众乃少安。贼攻东掖门,纵火甚盛,侃亲自距抗,以水沃火,火灭,引弓射杀数人,贼乃退。加侍中、军师将军。有诏送金五千两,银万两,绢万匹,以赐战士,侃辞不受。部曲千余人,并私加赏赉。
贼为尖顶木驴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铁镞,以油灌之,掷驴上焚之,俄尽。贼又东西两面起土山,以临城,城中震骇,侃命为地道,潜引其土,山不能立。贼又作登城楼车,高十余丈,欲临射城内,侃曰:‘车高堑虚,彼来必倒,可卧而观之,不劳设备。’及车动果倒,众皆服焉。贼既频攻不捷,乃筑长围。朱异、张绾议欲出击之,高祖以问侃,侃曰:‘不可。贼多日攻城,既不能下,故立长围,欲引城中降者耳。今击之,出人若少,不足破贼,若多,则一旦失利,自相腾践,门隘桥小,必大致挫衄,此乃示弱,非骋王威也。’不从,遂使千余人出战,未及交锋,望风退走,果以争桥赴水,死者太半。
初,侃长子𬸦为景所获,执来城下示侃,侃谓曰:‘我倾宗报主,犹恨不足,岂复计此一子,幸汝早能杀之。’数日复持来,侃谓𬸦曰:‘久以汝为死,犹复在邪?吾以身许国,誓死行阵,终不以尔而生进退。’因引弓射之。贼感其忠义,亦不之害也。景遣仪同傅士哲呼侃与语曰:‘侯王远来问讯天子,何为闭距,不时进纳?尚书国家大臣,宜启朝廷。’侃曰:‘侯将军奔亡之后,归命国家,重镇方城,悬相任寄,何所患苦,忽致称兵?今驱乌合之卒,至王城之下,虏马饮淮,矢集帝室,岂有人臣而至于此?吾荷国重恩,当禀承庙算,以扫大逆耳,不能妄受浮说,开门揖盗。幸谢侯王,早自为所。’士哲又曰:‘侯王事君尽节,不为朝廷所知,正欲面启至尊,以除奸佞。既居戎旅,故带甲来朝,何谓作逆?’侃曰:‘圣上临四海将五十年,聦明叡哲,无幽不照,有何奸佞而得在朝?欲饰其非,宁无诡说。且侯王亲举白刃,以向城阙,事君尽节,正若是邪!’士哲无以应,乃曰:‘在北之日,久挹风猷,每恨平生,未获披叙,愿去戎服,得一相见。’侃为之免胄,士哲瞻望久之而去。其为北人所钦慕如此。
后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侃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里筑城,贼不能进。十二月,遘疾卒于台内,时年五十四。诏给东园秘器,布绢各五百匹,钱三百万,赠侍中、护军将军,鼓吹一部。
侃少而雄勇,膂力绝人,所用弓至十余石。尝于兖州尧庙蹋壁,直上至五寻,横行得七迹。泗桥有数石人,长八尺,大十围,侃执以相击,悉皆破碎。
侃性豪侈,善音律,自造采莲、棹歌两曲,甚有新致。姬妾侍列,穷极奢靡。有弹筝人陆太喜,著鹿角爪长七寸。儛人张净琬,腰围一尺六寸,时人咸推能掌中儛。又有孙荆玉,能反腰帖地,衘得席上玉簪。敕赉歌人王娥儿,东宫亦赉歌者屈偶之,并妙尽奇曲,一时无对。初赴衡州,于两艖 4480.gif 起三间通梁水斋,饰以珠玉,加之锦缋,盛设帷屏,陈列女乐,乘潮解缆,临波置酒,缘塘傍水,观者填咽。大同中,魏使阳斐,与侃在北尝同学,有诏令侃延斐同宴。賔客三百余人,器皆金玉杂宝,奏三部女乐,至夕,侍婢百余人,俱执金花烛。侃不能饮酒,而好賔客交游,终日献酬,同其醉醒。性宽厚,有器局,尝南还至涟口,置酒,有客张孺才者,醉于船中失火,延烧七十余艘,所燔金帛不可胜数。侃闻之,都不挂意,命酒不辍。孺才惭惧,自逃匿,侃慰喻使还,待之如旧。第三子鹍。
鹍字子鹏。随侃台内,城陷,窜于阳平,侯景呼还,待之甚厚。及景败,鹍密图之,乃随其东走。景于松江战败,惟余三舸,下海欲向蒙山。会景倦昼寝,鹍语海师:‘此中何处有蒙山!汝但听我处分。’遂直向京口。至胡豆洲,景觉,大惊,问岸上人,云‘郭元建犹在广陵’,景大喜,将依之。鹍拔刀叱海师,使向京口。景欲透水,鹍从抽刀斫之,景乃走入船中,以小刀抉船,鹍以矟入刺杀之。世祖以鹍为持节、通直散骑常侍、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明威将军、青州刺史,封昌国县公,邑二千户,赐钱五百万,米五千石,布绢各一千匹,又领东阳太守。征陆纳,加散骑常侍。平峡中,除西晋州刺史。破郭元建于东关,迁使持节、信武将军、东晋州刺史。承圣三年,西魏围江陵,鹍赴援不及,从王僧愔征萧勃于岭表。闻太尉僧辩败,乃还,为侯瑱所破,于豫章遇害,时年二十八。
羊鸦仁字孝穆,太山钜平人也。少骁果有胆力,仕郡为主簿。普通中,率兄弟自魏归国,封广晋县侯。征伐青齐间,累有功绩,稍迁员外散骑常侍、历阳太守。中大通四年,为持节、都督谯州诸军事、信威将军、谯州刺史。大同七年,除太子左卫率,出为持节、都督南北司豫楚四州诸军事、轻车将军、北司州刺史。侯景降,诏鸦仁督土州刺史桓和之、仁州刺史湛海珍等精兵三万,趋悬瓠应接景,仍为都督豫司淮冀殷应西豫等七州诸军事、司豫二州刺史,镇悬瓠。会侯景败于涡阳,魏军渐逼,鸦仁恐粮运不继,遂还北司,上表陈谢,高祖大怒,责之,鸦仁惧,又顿军于淮上。及侯景反,鸦仁率所部入援。太清二年,景既背盟,鸦仁乃与赵伯超及南康王会理共攻贼于东府城,反为贼所败。台城陷,鸦仁见景,为景所留,以为五兵尚书。鸦仁常思奋发,谓所亲曰:‘吾以凡流,受宠朝廷,竟无报效,以答重恩。社稷倾危,身不能死,偷生苟免,以至于今。若以此终,没有余愤。’因遂泣下,见者伤焉。三年,出奔江陵,其故部曲数百人迎之,将赴江陵,至东莞,为故北徐州刺史荀伯道诸子所害。
史臣曰:高祖革命受终,光期宝运,威德所渐,莫不怀来,其皆殉难投身,前后相属。元法僧之徒入国,并降恩遇,位重任隆,击锺鼎食,美矣。而羊侃、鸦仁值太清之难,并竭忠奉国。侃则临危不挠,鸦仁守义殒命,可谓志等松筠,心均铁石,古之殉节,斯其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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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列传第三十四  司马褧 到溉 刘显 刘之遴弟之亨 许懋
司马褧字元素,河内温人也。曾祖纯之,晋大司农高密敬王。祖让之,员外常侍。父燮,善三礼,仕齐官至国子博士。
褧少传家业,强力专精,手不释卷,其礼文所涉书,略皆遍睹。沛国刘𤩽为儒者宗,嘉其学,深相赏好。少与乐安任昉善,昉亦推重焉。初为国子生,起家奉朝请,稍迁王府行参军。天监初,诏通儒治五礼,有司举褧治嘉礼,除尚书祠部郎中。是时创定礼乐,褧所议多见施行。除步兵校尉,兼中书通事舍人。褧学尤精于事数,国家吉凶礼,当世名儒明山賔、贺玚等疑不能断,皆取决焉。
累迁正员郎、镇南咨议参军,兼舍人如故。迁尚书右丞。出为仁威长史、长沙内史。还除云骑将军,兼御史中丞,顷之即真。十六年,出为宣毅南康王长史、行府国并石头戍军事。褧虽居外官,有敕预文德、武德二殿长名问讯,不限日。十七年,迁明威将军、晋安王长史,未几卒。王命记室庾肩吾集其文为十卷,所撰嘉礼仪注一百一十二卷。
到溉字茂灌,彭城武原人。曾祖彦之,宋骠骑将军。祖仲度,骠骑江夏王从事中郎。父坦,齐中书郎。
溉少孤贫,与弟洽俱聦敏有才学,早为任昉所知,由是声名益广。起家王国左常侍,转后军法曹行参军,历殿中郎。出为建安内史,迁中书郎,兼吏部,太子中庶子。湘东王绎为会稽太守,以溉为轻车长史、行府郡事。高祖敕王曰:‘到溉非直为汝行事,足为汝师,间有进止,每须询访。’遭母忧,居丧尽礼,朝廷嘉之。服阕,犹蔬食布衣者累载。除通直散骑常侍,御史中丞,太府卿,都官尚书,郢州长史、江夏太守,加招远将军,入为左民尚书。
溉身长八尺,美风仪,善容止,所莅以清白自脩。性又率俭,不好声色,虚室单床,傍无姬侍,自外车服,不事鲜华,冠履十年一易,朝服或至穿补,传呼清路,示有朝章而已。
顷之,坐事左迁金紫光禄大夫,俄授散骑常侍、侍中、国子祭酒。
溉素谨厚,特被高祖赏接,每与对棋,从夕达旦。溉第山池有奇石,高祖戏与赌之,并礼记一部,溉并输焉,未进,高祖谓朱异曰:‘卿谓到溉所输可以送未?’溉敛板对曰:‘臣既事君,安敢失礼。’高祖大笑,其见亲爱如此。
后因疾失明,诏以金紫光禄大夫、散骑常侍,就第养疾。
溉家门雍睦,兄弟特相友爱。初与弟洽常共居一斋,洽卒后,便舍为寺,因断腥膻,终身蔬食,别营小室,朝夕从僧徒礼诵。高祖每月三置净馔,恩礼甚笃。蒋山有延贤寺者,溉家世创立,故生平公俸,咸以供焉,略无所取。性又不好交游,惟与朱异、刘之遴、张绾同志友密。及卧疾家园,门可罗雀,三君每岁时常鸣驺枉道,以相存问,置酒叙生平,极欢而去。临终,托张、刘勒子孙以薄葬之礼,卒时年七十二。诏赠本官。有集二十卷行于世。时以溉、洽兄弟比之二陆,故世祖赠诗曰:‘魏世重双丁,晋朝称二陆,何如今两到,复似凌寒竹。’
子镜,字圆照,安西湘东王法曹行参军,太子舍人,早卒。
镜子荩,早聦慧,起家著作佐郎,历太子舍人,宣城王主簿,太子洗马,尚书殿中郎。尝从高祖幸京口,登北顾楼赋诗,荩受诏便就,上览以示溉曰:‘荩定是才子,翻恐卿从来文章假手于荩。’因赐溉连珠曰:‘研磨墨以腾文,笔飞毫以书信。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必耄年其已及,可假之于少荩。’其见知赏如此。除丹阳尹丞。太清乱,赴江陵卒。
刘显字嗣芳,沛国相人也。父鬷,晋安内史。
显幼而聦敏,当世号曰神童。天监初,举秀才,解褐中军临川王行参军,俄署法曹。显好学,博涉多通,任昉尝得一篇缺简书,文字零落,历示诸人,莫能识者,显云是古文尚书所删逸篇,昉检周书,果如其说,昉因大相赏异。丁母忧,服阕,尚书令沈约命驾造焉,于坐策显经史十事,显对其九。约曰:‘老夫昏忘,不可受策;虽然,聊试数事,不可至十也。’显问其五,约对其二。陆倕闻之叹曰:‘刘郎可谓差人,虽吾家平原诣张壮武,王粲谒伯喈,必无此对。’其为名流推赏如此。及约为太子少傅,乃引为五官掾,俄兼廷尉正。五兵尚书傅昭掌著作,撰国史,引显为佐。九年,始革尚书五都选,显以本官兼吏部郎,又除司空临川王外兵参军,迁尚书仪曹郎。尝为上朝诗,沈约见而美之,时约郊居宅新成,因命工书人题之于壁。出为临川王记室参军。建康平,复入为尚书仪曹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出为秣陵令,又除骠骑鄱阳王记室,兼中书舍人,累迁步兵校尉、中书侍郎,舍人如故。
显与河东裴子野、南阳刘之遴、吴郡顾协,连职禁中,递相师友,时人莫不慕之。显博闻强记,过于裴、顾,时魏人献古器,有隐起字,无能识者,显案文读之,无有滞碍,考校年月,一字不差,高祖甚嘉焉。
迁尚书左丞,除国子博士。出为宣远岳阳王长史,行府国事,未拜,迁云麾邵陵王长史、寻阳太守。大同九年,王迁镇郢州,除平西咨议参军,加戎昭将军。其年卒,时年六十三。友人刘之遴启皇太子曰:‘之遴尝闻,夷、叔、柳惠,不逢仲尼一言,则西山饿夫,东国黜士,名岂施于后世。信哉!生有七尺之形,终为一棺之土。不朽之事,寄之题目,怀珠抱玉,有殁世而名不称者,可为长太息,孰过于斯。窃痛友人沛国刘显,韫椟艺文,研精覃奥,聦明特达,出类拔群。阖棺郢都,归魂上国,卜宅有日,须镌墓板。之遴已略撰其事行,今辄上呈。伏愿鸿慈,降兹睿藻,荣其枯骴,以慰幽魂。冒昧尘闻,战栗无地。’乃蒙令为志铭曰:‘繁弱挺质,空桑吐声,分器见重,播乐传名。谁其均之?美有髦士。礼著幼年,业明壮齿。厌饫典坟,研精名理。一见弗忘,过目则记。若访贾逵,如问伯始。颖脱斯出,学优而仕。议狱既佐,芸兰乃握。搏凤池水,推羊太学。内参禁中,外相藩岳。斜光已道,殒彼西浮;百川到海,还逐东流。营营返魄,汎汎虚舟。白马向郊,丹旒背巩。野埃兴伏,山云轻重。吕掩书坟,扬归玄冢。尔其戒行,途穷土垄。弱葛方施,丛柯日拱。 2145e.gif 柳荑春,禽寒敛氄。长空常暗,阴泉独涌。祔彼故茔,流芬相踵。’
显有三子:莠,荏,臻。臻早著名。
刘之遴字思贞,南阳涅阳人也。父虬,齐国子博士,谥文范先生。之遴八岁能属文,十五举茂才对策,沈约、任昉见而异之。起家宁朔主簿。吏部尚书王瞻尝候任昉,值之遴在坐,昉谓瞻曰:‘此南阳刘之遴,学优未仕,水镜所宜甄擢。’瞻即辟为太学博士。时张稷新除尚书仆射,托昉为让表,昉令之遴代作,操笔立成。昉曰:‘荆南秀气,果有异才,后仕必当过仆。’御史中丞乐蔼,即之遴舅,宪台奏弹,皆之遴草焉。迁平南行参军,尚书起部郎,延陵令,荆州治中。太宗临荆州,仍迁宣惠记室。之遴笃学明审,博览群籍。时刘显、韦棱并强记,之遴每与讨论,咸不能过也。
还除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迁正员郎,尚书右丞,荆州大中正。累迁中书侍郎,鸿胪卿,复兼中书舍人。出为征西鄱阳王长史、南郡太守,高祖谓曰:‘卿母年德并高,故令卿衣锦还乡,尽荣养之理。’后转为西中郎湘东王长史,太守如故。初,之遴在荆府,尝寄居南郡廨,忽梦前太守袁彖谓曰:‘卿后当为折臂太守,即居此中。’之遴后果损臂,遂临此郡。丁母忧,服阕,征秘书监,领步兵校尉。出为郢州行事,之遴意不愿出,固辞,高祖手敕曰:‘朕闻妻子具,孝衰于亲;爵禄具,忠衰于君。卿既内足,理忘奉公之节。’遂为有司所奏免。久之,为太府卿,都官尚书,太常卿。
之遴好古爱奇,在荆州聚古器数十百种。有一器似瓯,可容一斛,上有金错字,时人无能知者。又献古器四种于东宫。其第一种,镂铜鸱夷榼二枚,两耳有银镂,铭云‘建平二年造’。其第二种,金银错镂古樽二枚,有篆铭云‘秦容成侯适楚之岁造’。其第三种,外国澡灌一口,铭云‘元封二年,龟兹国献’。其第四种,古制澡盘一枚,铭云‘初平二年造’。
时鄱阳嗣王范得班固所上汉书真本,献之东宫,皇太子令之遴与张缵、到溉、陆襄等参校异同。之遴具异状十事,其大略曰:‘案本汉书称“永平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上”,而今本无上书年月日字。又案古本叙传号为中篇,今本称为叙传。又今本叙传载班彪事行,而古本云“稚生彪,自有传”。又今本纪及表、志、列传不相合为次,而古本相合为次,总成三十八卷。又今本外戚在西域后,古本外戚次帝纪下。又今本高五子、文三王、景十三王、武五子、宣元六王杂在诸传秩中,古本诸王悉次外戚下,在陈项传前。又今本韩彭英卢吴述云“信惟饿隶,布实黥徒,越亦狗盗,芮尹江湖,云起龙骧,化为侯王”,古本述云“淮阴毅毅,杖劔周章,邦之杰子,实惟彭、英,化为侯王,云起龙骧”。又古本第三十七卷,解音释义,以助雅诂,而今本无此卷。’
之遴好属文,多学古体,与河东裴子野、沛国刘显常共讨论书籍,因为交好。是时周易、尚书、礼记、毛诗并有高祖义疏,惟左氏传尚阙,之遴乃著春秋大意十科,左氏十科,三传同异十科,合三十事以上之。高祖大悦,诏答之曰:‘省所撰春秋义,比事论书,辞微旨远。编年之教,言阐义繁,丘明传洙泗之风,公羊禀西河之学,铎椒之解不追,瑕丘之说无取。继踵胡母,仲舒云盛,因脩穀梁,千秋最笃。张苍之传左氏,贾谊之袭荀卿,源本分镳,指归殊致,详略纷然,其来旧矣。昔在弱年,乃经研味,一从遗置,迄将五纪。兼晚冬晷促,机事罕暇,夜分求衣,未遑搜括。须待夏景,试取推寻,若温故可求,别酬所问也。’
太清二年,侯景乱,之遴避难还乡,未至,卒于夏口,时年七十二。前后文集五十卷,行于世。
之亨字嘉会,之遴弟也。少有令名。举秀才,拜太学博士,稍迁兼中书通事舍人,步兵校尉,司农卿。又代兄之遴为安西湘东王长史、南郡太守。在郡有异绩。数年卒于官,时年五十。荆土至今怀之,不忍斥其名,号为‘大南郡’、‘小南郡’云。
许懋字昭哲,高阳新城人,魏镇北将军允九世孙。祖珪,宋给事中,著作郎,桂阳太守。父勇惠,齐太子家令,冗从仆射。
懋少孤,性至孝,居父忧,执丧过礼。笃志好学,为州党所称。十四入太学,受毛诗,旦领师说,晚而覆讲,座下听者常数十百人,因撰风雅比兴义十五卷,盛行于世。尤晓故事,称为仪注之学。
起家后军豫章王行参军,转法曹,举茂才,迁骠骑大将军仪同中记室。文惠太子闻而召之,侍讲于崇明殿,除太子步兵校尉。永元中,转散骑侍郎,兼国子博士。与司马褧同志友善,仆射江祏甚推重之,号为‘经史笥’。天监初,吏部尚书范云举懋参详五礼,除征西鄱阳王咨议,兼著作郎,待诏文德省。时有请封会稽禅国山者,高祖雅好礼,因集儒学之士,草封禅仪,将欲行焉。懋以为不可,因建议曰:
  臣案舜幸岱宗,是为巡狩,而郑引孝经钩命决云‘封于太山,考绩柴燎,禅乎梁甫,刻石纪号’。此纬书之曲说,非正经之通义也。依白虎通云:‘封者,言附广也;禅者,言成功相传也’。若以禅授为义,则禹不应传启至桀十七世也,汤又不应传外丙至纣三十七世也。又礼记云:‘三皇禅弈弈,谓盛悳也。五帝禅亭亭,特立独起于身也。三王禅梁甫,连延不绝,父没子继也。’若谓‘禅弈弈为盛悳者,古义以伏羲、神农、黄帝,是为三皇。伏羲封太山,禅云云,黄帝封太山,禅亭亭,皆不禅弈弈,而云盛悳,则无所寄矣。若谓五帝禅亭亭,特立独起于身者,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太山,禅云云,舜封太山,禅云云,亦不禅亭亭,若合黄帝以为五帝者,少昊即黄帝子,又非独立之义矣。若谓三王禅梁甫,连延不绝,父没子继者,禹封太山,禅云云,周成王封太山,禅社首,旧书如此,异乎礼说,皆道听所得,失其本文。假使三王皆封太山禅梁甫者,是为封太山则有传世之义,禅梁甫则有揖让之怀,或欲禅位,或欲传子,义既矛盾,理必不然。
    又七十二君,夷吾所记,此中世数,裁可得二十余主:伏羲、神农、女娲、大庭、柏皇、中央、栗陆、骊连、赫胥、尊卢、混沌、昊英、有巢、朱襄、葛天、阴康、无怀、黄帝、少昊、颛顼、高辛、尧、舜、禹、汤、文、武,中间乃有共工,霸有九州,非帝之数,云何得有七十二君封禅之事?且燧人以前至周之世,未有君臣,人心淳朴,不应金泥玉检,升中刻石。燧人、伏羲、神农三皇结绳而治,书契未作,未应有镌文告成。且无怀氏,伏羲后第十六主,云何得在伏羲前封太山禅云云?
  夷吾又曰‘惟受命之君然后得封禅。’周成王非受命君,云何而得封太山禅社首?神农与炎帝是一主,而云神农封太山禅云云,炎帝封太山禅云云,分为二人,妄亦甚矣。若是圣主,不须封禅;若是凡主,不应封禅。当是齐桓欲行此事,管仲知其不可,故举怪物以屈之也。
  秦始皇登太山,中坂,风雨暴至,休松树下,封为五大夫,而事不遂。汉武帝宗信方士,广召儒生,皮弁搢绅,射牛行事,独与霍嬗俱上,既而子侯暴卒,厥足用伤。至魏明使高堂隆撰其礼仪,闻隆没,叹息曰:‘天不欲成吾事,高生舍我亡也。’晋武泰始中欲封禅,乃至太康议犹不定,竟不果行。孙皓遣兼司空董朝、兼太常周处至阳羡封禅国山。此朝君子,有何功德?不思古道而欲封禅,皆是主好名于上,臣阿旨于下也。
  夫封禅者,不出正经,惟左传说‘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亦不谓为封禅。郑玄有参、柴之风,不能推寻正经,专信纬候之书,斯为谬矣。盖礼云‘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因名山升中于天,因吉土享帝于郊’。燔柴岱宗,即因山之谓矣。故曲礼云‘天子祭天地’是也。又祈谷一,报谷一,礼乃不显祈报地,推文则有。乐记云:‘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百物不失者,天生之,地养之,故知地亦有祈报,是则一年三郊天,三祭地。周官有员丘方泽者,总为三事,郊祭天地,故小宗伯云‘兆五帝于四郊’,此即月令迎气之郊也。舜典有‘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夏南,秋西,冬北,五年一周,若为封禅,何其数也!此为九郊,亦皆正义。至如大旅于南郊者,非常祭也。大宗伯‘国有大故则旅上帝’,月令云‘仲春玄鸟至,祀于高禖’,亦非常祭。故诗云‘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并有雩祷,亦非常祭。礼云‘雩,禜水旱也’。是为合郊天地有三,特郊天有九,非常祀又有三。考经云:‘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雩祭与明堂虽是祭天,而不在郊,是为天祀有十六,地祭有三,惟大禘祀不在此数。大传云:‘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异于常祭,以故云大于时祭。案系辞云:‘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佗,三才之道也。’干彖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此则应六年一祭,坤元亦尔。诚敬之道,尽此而备。至于封禅,非所敢闻。
高祖嘉纳之,因推演懋议,称制旨以答,请者由是遂停。
十年,转太子家令。宋齐旧仪,郊天祀帝皆用衮冕,至天监七年,懋始请造大裘。至是,有事于明堂,仪注犹云‘服衮冕’。懋駮云:‘礼云“大裘而冕,祀昊天上帝亦如之。”良由天神尊远,须贵诚质。今泛祭五帝,理不容文。’改服大裘,自此始也。又降敕问:‘凡求阴阳,应各从其类,今雩祭燔柴,以火祈水,意以为疑。’懋答曰:‘雩祭燔柴,经无其文,良由先儒不思故也。按周宣云汉之诗曰:“上下奠瘗,靡神不宗。”毛注云:“上祭天,下祭地,奠其币,瘗其物。”以此而言,为旱而祭天地,并有瘗埋之文,不见有燔柴之说。若以祭五帝必应燔柴者,今明堂之礼,又无其事。且礼又云“埋少牢以祭时”,时之功是五帝,此又是不用柴之证矣。昔雩坛在南方正阳位,有乖求神;而已移于东,实柴之礼犹未革。请停用柴,其牲牢等物,悉从坎瘗,以符周宣云汉之说。’诏并从之。凡诸礼仪,多所刊正。
以足疾出为始平太守,政有能名。加散骑常侍,转天门太守。中大通三年,皇太子召诸儒参录长春义记。四年,拜中庶子。是岁卒,时年六十九。撰述行记四卷,有集十五卷。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司马褧儒术博通,到溉文义优敏,显、懋、之遴强学浃洽,并职经便繁,应对左右,斯盖严、朱之任焉。而溉、之遴遂至显贵,亟拾青紫;然非遇时,焉能致此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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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一‧列传第三十五         王规刘瑴 宗懔 王承 褚翔 萧介从父兄洽 褚球 刘孺弟览 遵 刘潜弟孝胜 孝威 孝先 殷芸 萧几
王规字威明,琅邪临沂人。祖俭,齐太尉南昌文宪公。父骞,金紫光禄大夫南昌安侯。
规八岁,以丁所生母忧,居丧有至性,太尉徐孝嗣每见必为之流涕,称曰孝童。叔父暕亦深器重之,常曰:‘此儿吾家千里驹也。’年十二,五经大义并略能通。既长,好学有口辩。州举秀才,郡迎主簿。
起家秘书郎,累迁太子舍人,安右南康王主簿,太子洗马。天监十二年,改构太极殿,功毕,规献新殿赋,其辞甚工。拜秘书丞。历太子中舍人,司徒左西属,从事中郎。晋安王纲出为南徐州,高选僚属,引为云麾咨议参军。久之,出为新安太守,父忧去职。服阕,袭封南昌县侯,除中书黄门侍郎。敕与陈郡殷钧、琅邪王锡、范阳张缅同侍东宫,俱为昭明太子所礼。湘东王时为京尹,与朝士宴集,属规为酒令。规从容对曰:‘自江左以来,未有兹举。’特进萧琛、金紫傅昭在坐,并谓为知言。普通初,陈庆之北伐,克复洛阳,百僚称贺,规退曰:‘道家有云,非为功难,成功难也。羯寇游魂,为日已久,桓温得而复失,宋武竟无成功。我孤军无援,深入寇境,威势不接,馈运难系,将是役也,为祸阶矣。’俄而王师覆没,其识达事机多如此类。
六年,高祖于文德殿饯广州刺史元景隆,诏群臣赋诗,同用五十韵,规援笔立奏,其文又美。高祖嘉焉,即日诏为侍中。大通三年,迁五兵尚书,俄领步兵校尉。中大通二年,出为贞威将军骠骑晋安王长史。其年,王立为皇太子,仍为吴郡太守。主书芮珍宗家在吴,前守宰皆倾意附之,是时珍宗假还,规遇之甚薄,珍宗还都,密奏规云‘不理郡事’。俄征为左民尚书,郡吏民千余人诣阙请留,表三奏,上不许。寻以本官领右军将军,未拜,复为散骑常侍、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规辞疾不拜,于锺山宋熙寺筑室居焉。大同二年卒,时年四十五。诏赠散骑常侍、光禄大夫,赙钱二十万,布百匹。谥曰章。皇太子出临哭,与湘东王绎令曰:‘威明昨宵奄复殂化,甚可痛伤。其风韵遒正,神峰摽映,千里绝迹,百尺无枝。文辩纵横,才学优赡,跌宕之情弥远,濠梁之气特多,斯实俊民也。一尔过隙,永归长夜,金刀掩芒,长淮绝涸。去岁冬中,已伤刘子,今兹寒孟,复悼王生,俱往之伤,信非虚说。’
规集后汉众家异同,注续汉书二百卷,文集二十卷。
子褒,字子汉。七岁能属文。外祖司空袁昂爱之,谓賔客曰:‘此儿当成吾宅相。’弱冠,举秀才,除秘书郎,太子舍人,以父忧去职。服阕,袭封南昌侯,除武昌王文学,太子洗马,兼东宫管记,迁司徒属,秘书丞,出为安成内史。太清中,侯景陷京城,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举州附贼,贼转寇南中,褒犹据郡拒守。大宝二年,世祖命征褒赴江陵,既至,以为忠武将军、南平内史,俄迁吏部尚书、侍中。承圣二年,迁尚书右仆射,仍参掌选事,又加侍中。其年,迁左仆射,参掌如故。三年,江陵陷,入于周。
褒著幼训,以诫诸子。其一章云:
  陶士衡曰:‘昔大禹不吝尺璧而重寸阴。’文士何不诵书,武士何不马射。若乃玄冬脩夜,朱明永日,肃其居处,崇其墙仞,门无糅杂,坐阙号呶,以之求学,则仲尼之门人也,以之为文,则贾生之升堂也。古者盘盂有铭,几杖有诫,进退循焉,俯仰观焉。文王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立身行道,终始若一。‘造次必于是’,君子之言欤。
  儒家则尊卑等差,吉凶降杀。君南面而臣北面,天地之义也。鼎俎奇而笾豆偶,阴阳之义也。道家则堕支体,黜聦明,弃义绝仁,离形去智。释氏之义,见苦断习,证灭循道,明因辨果,偶凡成圣,斯虽为教等差,而义归汲引。吾始乎幼学,及于知命,既崇周、孔之教,兼循老、释之谈,江左以来,斯业不坠,汝能脩之,吾之志也。
初,有沛国刘瑴、南阳宗懔与褒俱为中兴佐命,同参帷幄。
刘瑴字仲宝,晋丹阳尹真长七世孙也。少方正有器局。自国子礼生射策高第,为宁海令,稍迁湘东王记室参军,又转中记室。太清中,侯景乱,世祖承制上流,书檄多委瑴焉,瑴亦竭力尽忠,甚蒙赏遇。历尚书左丞,御史中丞。承圣二年,迁吏部尚书、国子祭酒,余如故。
宗懔字元懔。八世祖承,晋宜都郡守,属永嘉东徙,子孙因居江陵焉。懔少聦敏好学,昼夜不倦,乡里号为‘童子学士’。普通中,为湘东王府兼记室,转刑狱,仍掌书记。历临汝、建成、广晋等令,后又为世祖荆州别驾。及世祖即位,以为尚书郎,封信安县侯,邑一千户。累迁吏部郎中,五兵尚书,吏部尚书。承圣三年,江陵没,与瑴俱入于周。
王承字安期,仆射暕子。七岁通周易,选补国子生。年十五,射策高第,除秘书郎。历太子舍人,南康王文学,邵陵王友,太子中舍人,以父忧去职。服阕,复为中舍人,累迁中书黄门侍郎,兼国子博士。时膏腴贵游咸以文学相尚,罕以经术为业,惟承独好之,发言吐论,造次儒者。在学训诸生,述礼、易义。中大通五年,迁长兼侍中,俄转国子祭酒。承祖俭及父暕尝为此职,三世为国师,前代未之有也,当世以为荣。久之,出为戎昭将军、东阳太守。为政宽惠,吏民悦之。视事未期,卒于郡,时年四十一。谥曰章子。
承性简贵有风格。时右卫朱异当朝用事,每休下,车马常填门。时有魏郡申英好危言高论,以忤权右,常指异门曰:‘此中辐辏,皆以利往,能不至者,惟有大小王东阳。’小东阳,即承弟穉也。当时惟承兄弟及褚翔不至异门,时以此称之。
褚翔字世举,河南阳翟人。曾祖渊,齐太宰文简公,佐命齐室。祖蓁,太常穆子。父向,字景政,年数岁,父母相继亡没,向哀毁若成人者,亲表咸异之。既长,淹雅有器量,高祖践阼,选补国子生。起家秘书郎,迁太子舍人,尚书殿中郎。出为安成内史。还除太子洗马,中舍人,累迁太尉从事中郎,黄门侍郎,镇右豫章王长史。顷之,入为长兼侍中。向风仪端丽,眉目如点,每公庭就列,为众所瞻望焉。大通四年,出为宁远将军北中郎庐陵王长史,三年,卒官。外兄谢举为制墓铭,其略曰:‘弘治推华,子嵩惭量;酒归月下,风清琴上。’论者以为拟得其人。
翔初为国子生,举高第。丁父忧,服阕,除秘书郎,累迁太子舍人,宣城王主簿。中大通五年,高祖宴群臣乐游苑,别诏翔与王训为二十韵诗,限三刻成。翔于坐立奏,高祖异焉,即日转宣城王文学,俄迁为友。时宣城友、文学加它王二等,故以翔超为之,时论美焉。
出为义兴太守,翔在政洁己,省繁苛,去浮费,百姓安之。郡之西亭有古树,积年枯死,翔至郡,忽更生枝叶,百姓咸以为善政所感。及秩满,吏民诣阙请之,敕许焉。寻征为吏部郎,去郡,百姓无老少追送出境,涕泣拜辞。
翔居小选公清,不为请属易意,号为平允。俄迁侍中,顷之转散骑常侍,领羽林监,侍东宫。出为晋陵太守,在郡未期,以公事免。俄复为散骑常侍,侍东宫。太清二年,迁守吏部尚书。其年冬,侯景围宫城,翔于围内丁母忧,以毁卒,时年四十四。诏赠本官。
翔少有孝性。为侍中时,母疾笃,请沙门祈福,中夜忽见户外有异光,又闻空中弹指,及晓疾遂愈,或以翔精诚所致焉。
萧介字茂镜,兰陵人也。祖思话,宋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仆射。父惠蒨,齐左民尚书。
介少颖悟,有器识,博涉经史,兼善属文。齐永元末,释褐著作佐郎。天监六年,除太子舍人。八年,迁尚书金部郎。十二年,转主客郎。出为吴令,甚着声绩。湘东王闻介名,思共游处,表请之。普通三年,乃以介为湘东王咨议参军。大通二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大同二年,武陵王为扬州刺史,以介为府长史,在职清白,为朝廷所称。高祖谓何敬容曰:‘萧介甚贫,可处以一郡。’敬容未对,高祖曰:‘始兴郡顷无良守,岭上民颇不安,可以介为之。’由是出为始兴太守。介至任,宣布威德,境内肃清。七年,征为少府卿,寻加散骑常侍。会侍中阙,选司举王筠等四人,并不称旨,高祖曰:‘我门中久无此职,宜用萧介为之。’介博物强识,应对左右,多所匡正,高祖甚重之。迁都官尚书,每军国大事,必先询访于介焉,高祖谓朱异曰:‘端右之材也。’中大同二年,辞疾致事,高祖优诏不许,终不肯起,乃遣谒者仆射魏祥就拜光禄大夫。
太清中,侯景于涡阳败走,入寿阳,高祖敕防主韦黯纳之,介闻而上表谏曰:
  臣抱患私门,窃闻侯景以涡阳败绩,只马归命,陛下不悔前祸,复敕容纳。臣闻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恶一也。昔吕布杀丁原以事董卓,终诛董而为贼;刘牢反王恭以归晋,还背晋以构妖。何者?狼子野心,终无驯狎之性;养虎之喻,必见饥噬之祸。侯景兽心之种,鸣镝之类。以凶狡之才,荷高欢翼长之遇,位忝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高欢坟土未干,即还反噬。逆力不逮,乃复逃死关西;宇文不容,故复投身于我。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细流,正欲以属国降胡以讨匈奴,冀获一战之效耳。今既亡师失地,直是境上之匹夫,陛下爱匹夫而弃与国之好,臣窃不取也。
  若国家犹待其更鸣之晨,岁暮之效,臣窃惟侯景必非岁暮之臣;弃乡国如脱屣,背君亲如遗芥,岂知远慕圣德,为江淮之纯臣!事迹显然,无可致惑。一隅尚其如此,触类何可具陈。
  臣朽老疾侵,不应辄干朝政;但楚囊将死,有城郢之忠,卫鱼临亡,亦有尸谏之节。臣忝为宗室遗老,敢忘刘向之心。伏愿天慈,少思危苦之语。
高祖省表叹息,卒不能用。
介性高简,少交游,惟与族兄琛、从兄眕素及洽、从弟淑等文酒赏会,时人以比谢氏乌衣之游。初,高祖招延后进二十余人,置酒赋诗,臧盾以诗不成,罚酒一斗,盾饮尽,颜色不变,言笑自若;介染翰便成,文无加点,高祖两美之曰:‘臧盾之饮,萧介之文,即席之美也。’年七十三,卒于家。
第三子允,初以兼散骑常侍聘魏,还为太子中庶子,后至光禄大夫。
洽字宏称,介从父兄也。父惠基,齐吏部尚书,有重名前世。洽幼敏寤,年七岁,诵楚辞略上口。及长,好学博涉,亦善属文。齐永明中,为国子生,举明经,起家著作佐郎,迁西中郎外兵参军。天监初,为前军鄱阳王主簿、尚书□□郎,迁太子中舍人。出为南徐州治中,既近畿重镇,史数千人,前后居之者皆致巨富,洽为之,清身率职,馈遗一无所受,妻子不免饥寒。还除司空从事中郎,为建安内史,坐事免。久之,起为护军长史,北中郎咨议参军,迁太府卿,司徒临川王司马。普通初,拜员外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以公事免。顷之,为通直散骑常侍。
洽少有才思,高祖令制同泰、大爱敬二寺刹下铭,其文甚美。二年,迁散骑常侍。出为招远将军、临海太守,为政清平,不尚威猛,民俗便之。还拜司徒左长史,又敕撰当涂堰碑,辞亦赡丽。六年,卒官,时年五十五。有诏出举哀,赙钱二万,布五十匹。集二十卷,行于世。
褚球字仲宝,河南阳翟人。高祖叔度,宋征虏将军、雍州刺史;祖暧,太宰外兵参军;父缋,太子舍人;并尚宋公主。球少孤贫,笃志好学,有才思。宋建平王景素,元徽中诛灭,惟有一女得存,其故吏何昌 3762.gif 、王思远闻球清立,以此女妻之,因为之延誉。仕齐起家征虏行参军,俄署法曹,迁右军曲江公主簿。出为溧阳令,在县清白,资公俸而已。除平西主簿。
天监初,迁太子洗马,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出为建康令,母忧去职,以本官起之,固辞不拜。服阕,除北中郎咨议参军,俄迁中书郎,复兼中书通事舍人。除云骑将军,累兼廷尉,光禄卿,舍人如故。迁御史中丞。球性公强,无所屈挠,在宪司甚称职。普通四年,出为北中郎长史、南兰陵太守。入为通直散骑常侍,领羽林监。七年,迁太府卿,顷之,迁都官尚书。中大同中,出为仁威临川王长史、江夏太守,以疾不赴职。改授光禄大夫,未拜,复为太府卿,领步兵校尉。俄迁通直散骑常侍,秘书监,领著作。迁司徒左长史,常侍、著作如故。自魏孙礼、晋荀组以后,台佐加貂,始有球也。寻出为贞威将军轻车河东王长史、南兰陵太守。入为散骑常侍,领步兵。寻表致仕,诏不许。俄复拜光禄大夫,加给事中,卒官,时年七十。
刘孺字孝稚,彭城安上里人也。祖勔,宋司空忠昭公。父悛,齐太常敬子。孺幼聦敏,七岁能属文。年十四,居父丧,毁瘠骨立,宗党咸异之。服阕,叔父瑱为义兴郡,携以之官,常置坐侧,谓賔客曰:‘此儿吾家之明珠也。’既长,美风采,性通和,虽家人不见其喜愠。本州召迎主簿。
起家中军法曹行参军,时镇军沈约闻其名,引为主簿,常与游宴赋诗,大为约所嗟赏。累迁太子舍人,中军临川王主簿,太子洗马,尚书殿中郎。出为太末令,在县有清绩。还除晋安王友,转太子中舍人。
孺少好文章,性又敏速,尝于御坐为李赋,受诏便成,文不加点,高祖甚称赏之。后侍宴寿光殿,诏群臣赋诗,时孺与张率并醉,未及成,高祖取孺手板题戏之曰:‘张率东南美,刘孺雒阳才,揽笔便应就,何事久迟回?’其见亲爱如此。
转中书郎,兼中书通事舍人。顷之迁太子家令,余如故。出为宣惠晋安王长史,领丹阳尹丞,迁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出为轻车湘东王长史,领会稽郡丞,公事免。顷之,起为王府记室,散骑侍郎,兼光禄卿。累迁少府卿,司徒左长史,御史中丞,号为称职。大通二年,迁散骑常侍。三年,迁左民尚书,领步兵校尉。中大通四年,出为仁威临川王长史、江夏太守,加贞威将军。五年,为宁远将军、司徒左长史,未拜,改为都官尚书,领右军将军。大同五年,守吏部尚书。其年,出为明威将军、晋陵太守。在郡和理,为吏民所称。七年,入为侍中,领右军。其年,复为吏部尚书,以母忧去职。居丧未期,以毁卒,时年五十九。谥曰孝子。
孺少与从兄苞、孝绰齐名,苞早卒,孝绰数坐免黜,位并不高,惟孺贵显。有文集二十卷。子刍,著作郎,早卒。孺二弟:览,遵。
览字孝智。十六通老、易。历官中书郎,以所生母忧,庐于墓,再期,口不尝盐酪,冬止著单布。家人患其不胜丧,中夜窃置炭于床下,览因暖气得睡,既觉知之,号恸欧血。高祖闻其有至性,数省视之。服阕,除尚书左丞。性聦敏,尚书令史七百人,一见并记名姓。当官清正,无所私。姐夫御史中丞褚湮,从兄吏部郎孝绰,在职颇通赃货,览劾奏,并免官。孝绰怨之,尝谓人曰:‘犬啮行路,览噬家人。’出为始兴内史,治郡尤励清节。还复为左丞,卒官。
遵字孝陵。少清雅,有学行,工属文。起家著作郎,太子舍人,累迁晋安王宣惠、云麾二府记室,甚见賔礼,转南徐州治中。王后为雍州,复引为安北咨议参军、带邔县令。中大通二年,王立为皇太子,仍除中庶子。遵自随藩及在东宫,以旧恩,偏蒙宠遇,同时莫及。大同元年,卒官。皇太子深悼惜之,与遵从兄阳羡令孝仪令曰:
  贤从中庶,奄至殒逝,痛可言乎!其孝友淳深,立身贞固,内含玉润,外表澜清。美誉嘉声,流于士友,言行相符,终始如一。文史该富,琬琰为心,辞章博赡,玄黄成采。既以鸣谦表性,又以难进自居,未尝造请公卿,缔交荣利,是以新沓莫之举,杜武弗之知。自阮放之官,野王之职,栖迟门下,已逾五载,同僚已陟,后进多升,而怡然清静,不以少多为念,确尔之志,亦何易得。西河观宝,东江独步,书籍所载,必不是过。
  吾昔在汉南,连翩书记,及忝朱方,从容坐首。良辰美景,清风月夜,鹢舟乍动,朱鹭徐鸣,未尝一日而不追随,一时而不会遇。酒阑耳热,言志赋诗,校覆忠贤,榷扬文史,益者三友,此实其人。及弘道下邑,未申善政,而能使民结去思,野多驯雉,此亦威凤一羽,足以验其五德。比在春坊,载获申晤,博望无通賔之务,司成多节文之科,所赖故人时相媲偶;而此子溘然,实可嗟痛。惟与善人,此为虚说;天之报施,岂若此乎!想卿痛悼之诚,亦当何已。往矣奈何,投笔恻怆。
  吾昨欲为志铭,并为撰集。吾之劣薄,其生也不能揄扬吹歔,使得骋其才用,今者为铭为集,何益既往?故为痛惜之情,不能已已耳。
刘潜字孝仪,秘书监孝绰弟也。幼孤,与兄弟相励勤学,并工属文。孝绰常曰‘三笔六诗’,三即孝仪,六孝威也。天监五年,举秀才。起家镇右始兴王法曹行参军,随府益州,兼记室。王入为中抚军,转主簿,迁尚书殿中郎。敕令制雍州平等寺金像碑,文甚宏丽。晋安王纲出镇襄阳,引为安北功曹史,以母忧去职。王立为皇太子,孝仪服阕,仍补洗马,迁中舍人。出为戎昭将军、阳羡令,甚有称绩,擢为建康令。大同三年,迁中书郎,以公事左迁安西咨议参军,兼散骑常侍。使魏还,复除中书郎。顷之,权兼司徒右长史,又兼宁远长史、行彭城琅邪二郡事。累迁尚书左丞,兼御史中丞。在职弹纠无所顾望,当时称之。十年,出为伏波将军、临海太守。是时政网踈阔,百姓多不遵禁,孝仪下车,宣示条制,励精绥抚,境内翕然,风俗大革。中大同元年,入守都官尚书。太清元年,出为明威将军、豫章内史。二年,侯景寇京邑,孝仪遣子励帅郡兵三千人,随前衡州刺史韦粲入援。三年,宫城不守,孝仪为前历阳太守庄铁所逼,失郡。大宝元年,病卒,时年六十七。
孝仪为人宽厚,内行尤笃。第二兄孝能早卒,孝仪事寡嫂甚谨,家内巨细必先咨决。与妻子朝夕供事,未尝失礼。世以此称之。有文集二十卷,行于世。
第五弟孝胜,历官邵陵王法曹、湘东王安西主簿记室,尚书左丞。出为信义太守,公事免。久之,复为尚书右丞,兼散骑常侍。聘魏还,为安西武陵王纪长史、蜀郡太守。太清中,侯景陷京师,纪僭号于蜀,以孝胜为尚书仆射。承圣中,随纪出峡口,兵败,被执下狱。世祖寻宥之,起为司徒右长史。
第六弟孝威,初为安北晋安王法曹,转主簿,以母忧去职。服阕,除太子洗马,累迁中舍人,庶子,率更令,并掌管记。大同九年,白雀集东宫,孝威上颂,其辞甚美。太清中,迁中庶子,兼通事舍人。及侯景寇乱,孝威于围城得出,随司州刺史柳仲礼西上,至安陆,遇疾卒。
第七弟孝先,武陵王法曹、主簿,王迁益州,随府转安西记室。承圣中,与兄孝胜俱随纪军出峡口,兵败,至江陵,世祖以为黄门侍郎,迁侍中。兄弟并善五言诗,见重于世。文集值乱,今不具存。
殷芸字灌蔬,陈郡长平人。性倜傥,不拘细行;然不妄交游,门无杂客。励精勤学,博洽群书。幼而庐江何宪见之,深相叹赏。永明中,为宜都王行参军。天监初,为西中郎主簿、后军临川王记室。七年,迁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十年,除通直散骑侍郎,兼尚书左丞,又兼中书舍人,迁国子博士,昭明太子侍读,西中郎豫章王长史,领丹阳尹丞,累迁通直散骑常侍,秘书监,司徒左长史。普通六年,直东宫学士省。大通三年,卒,时年五十九。
萧几字德玄,齐曲江公遥欣子也。年十岁,能属文。早孤,有弟九人,并皆稚小,几恩爱笃睦,闻于朝野。性温和,与物无竞,清贫自立。好学,善草隶书。湘州刺史杨公则,曲江之故吏也。每见几,谓人曰:‘康公此子,可谓桓灵宝重出。’及公则卒,几为之诔,时年十五,沈约见而奇之,谓其舅蔡撙曰:‘昨见贤甥杨平南诔文,不减希逸之作,始验康公积善之庆。’
释褐著作佐郎,庐陵王文学,尚书殿中郎,太子舍人,掌管记,迁庶子,中书侍郎,尚书左丞。末年,专尚释教。为新安太守,郡多山水,特其所好,适性游履,遂为之记。卒于官。
子为,字元专,亦有文才,仕至太子舍人,永康令。
史臣曰:王规之徒,俱著名誉,既逢休运,才用各展,美矣。萧洽当涂之制,见伟辞人,刘孝仪兄弟,并以文章显,君子知梁代之有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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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二‧列传第三十六         臧盾弟厥 傅岐
臧盾字宣卿,东莞莒人。高祖焘,宋左光禄大夫。祖潬之,左民尚书。父未甄,博涉文史,有才干,少为外兄汝南周颙所知。宋末,起家为领军主簿,所奉即齐武帝。入齐,历太尉祭酒,尚书主客郎,建安庐陵二王府记室,前军功曹史,通直郎,南徐州中正,丹阳尹丞。高祖平京邑,霸府建,引为骠骑刑狱参军。天监初,除后军咨议中郎、南徐州别驾,入拜黄门郎,迁右军安成王长史、少府卿。出为新安太守,有能名。还为太子中庶子,司农卿,太尉长史。丁所生母忧,三年庐于墓侧。服阕,除廷尉卿。出为安成王长史、江夏太守,卒官。
盾幼从征士琅邪诸葛璩受五经,通章句。璩学徒常有数十百人,盾处其间,无所狎比。璩异之,叹曰:‘此生重器,王佐才也。’初为抚军行参军,迁尚书中兵郎。盾美风姿,善举止,每趋奏,高祖甚悦焉。入兼中书通事舍人,除安右录事参军,舍人如故。
盾有孝性,随父宿直于廷尉,母刘氏在宅,夜暴亡,左手中指忽痛,不得寝,及晓,宅信果报凶问,其感通如此。服制未终,父又卒,盾居丧五年,不出庐户,形骸枯悴,家人不复识。乡人王端以状闻,高祖嘉之,敕累遣抑譬。
服阕,除丹阳尹丞,转中书郎,复兼中书舍人,迁尚书左丞,为东中郎武陵王长史,行府州国事,领会稽郡丞。还除少府卿,领步兵校尉,迁御史中丞。盾性公彊,居宪台甚称职。
中大通五年二月,高祖幸同泰寺开讲,设四部大会,众数万人,南越所献驯象,忽于众中狂逸,乘轝羽卫及会皆骇散,惟盾与散骑郎裴之礼嶷然自若,高祖甚嘉焉。
俄有诏加散骑常侍,未拜,又诏曰:‘总一六军,非才勿授。御史中丞、新除散骑常侍盾,志怀忠密,识用详慎,当官平允,处务勤恪,必能缉斯戎政。可兼领军,常侍如故。’大同二年,迁中领军。领军管天下兵要,监局事多。盾为人敏赡,有风力,长于拨繁,职事甚理。天监中,吴平侯萧景居此职,着声称,至是盾复继之。
五年,出为仁威将军、吴郡太守,视事未期,以疾陈解。拜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七年,疾愈,复为领军将军。九年,卒,时年六十六。即日有诏举哀。赠侍中,领军如故。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布各有差。谥曰忠。
子长博,字孟弘,桂阳内史。次子仲博,曲阿令。盾弟厥。
厥字献卿,亦以干局称。初为西中郎行参军,尚书主客郎。入兼中书通事舍人,累迁正员郎,鸿胪卿,舍人如故。迁尚书右丞,未拜,出为晋安太守。郡居山海,常结聚逋逃,前二千石虽募讨捕,而寇盗不止。厥下车,宣风化,凡诸凶党,皆繈负而出,居民复业,商旅流通。然为政严酷少恩,吏民小事必加杖罚,百姓谓之‘臧虎’。还除骠骑庐陵王咨议参军,复兼舍人。迁员外散骑常侍,兼司农卿,舍人如故。大同八年,卒官,时年四十八。
厥前后居职,所掌之局大事及兰台廷尉所不能决者,敕并付厥。厥辨断精详,咸得其理。厥卒后,有挝登闻鼓诉者,求付清直舍人。高祖曰:‘臧厥既亡,此事便无可付。’其见知如此。子操,尚书三公郎。
傅岐字景平,北地灵州人也。高祖弘仁,宋太常。祖琰,齐世为山阴令,有治能,自县擢为益州刺史。父翙,天监中,历山阴、建康令,亦有能名,官至骠骑咨议。
岐初为国子明经生,起家南康王宏常侍,迁行参军,兼尚书金部郎,母忧去职,居丧尽礼。服阕后,疾废久之。是时改创北郊坛,初起岐监知缮筑,事毕,除始新令。县民有因鬬相驱而死者,死家诉郡,郡录其仇人,考掠备至,终不引咎,郡乃移狱于县,岐即命脱械,以和言问之,便即首服。法当偿死,会冬节至,岐乃放其还家,使过节一日复狱。曹掾固争曰:‘古者乃有此,于今不可行。’岐曰:‘其若负信,县令当坐,主者勿忧。’竟如期而反。太守深相叹异,遽以状闻。岐后去县,民无老小,皆出境拜送,啼号之声,闻于数十里。至都,除廷尉正,入兼中书通事舍人,迁宁远岳阳王记室参军,舍人如故。出为建康令,以公事免。俄复为舍人,累迁安西中记室,镇南咨议参军,兼舍人如故。
岐美容止,博涉能占对。大同中,与魏和亲,其使岁中再至,常遣岐接对焉。太清元年,累迁太仆,司农卿,舍人如故。在禁省十余年,机事密勿,亚于朱异。此年冬,豫州刺史贞阳侯萧渊明率众伐彭城,兵败陷魏。
二年,渊明遣使还,述魏人欲更通和好,敕有司及近臣定议。左卫朱异曰:‘高澄此意,当复欲继好,不爽前和;边境且得静寇息民,于事为便。’议者并然之。岐独曰:‘高澄既新得志,其势非弱,何事须和?此必是设间,故令贞阳遣使,令侯景自疑当以贞阳易景。景意不安,必图祸乱。今若许澄通好,正是堕其计中。且彭城去岁丧师,涡阳新复败退,令便就和,益示国家之弱。若如愚意,此和宜不可许。’朱异等固执,高祖遂从异议。及遣和使,侯景果有此疑,累启请追使,敕但依违报之,至八月,遂举兵反。十月,入寇京师,请诛朱异。
三年,迁中领军,舍人如故。二月,景于阙前通表,乞割江右四州,安其部下,当解围还镇,敕许之。乃于城西立盟,求遣宣城王出送。岐固执宣城嫡嗣之重,不宜许,遣石城公大款送之。及与景盟讫,城中文武喜跃,望得解围。岐独言于众曰:‘贼举兵为逆,未遂求和,夷情兽心,必不可信,此和终为贼所诈也。’众并怨怪之。及景背盟,莫不叹服。寻有诏,以岐勤劳,封南丰县侯,邑五百户,固辞不受。宫城失守,岐带疾出围,卒于宅。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夫举事者定于谋,故万举无遗策,信哉是言也。傅岐识齐氏之伪和,可谓善于谋事,是时若纳岐之议,太清祸乱,固其不作。申子曰:‘一言倚,天下靡。’此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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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三‧列传第三十七         韦粲 江子一弟子四 子五 张嵊 沈浚 柳敬礼
韦粲字长蒨,车骑将军叡之孙,北徐州刺史放之子也。有父风,好学仗气,身长八尺,容貌甚伟。初为云麾晋安王行参军,俄署法曹,迁外兵参军,兼中兵。时颍川庾仲容、吴郡张率,前辈知名,与粲同府,并忘年交好。及王迁镇雍州,随转记室,兼中兵如故。王立为皇太子,粲迁步兵校尉,入为东宫领直,丁父忧去职。寻起为招远将军,复为领直。服阕,袭爵永昌县侯,除安西湘东王咨议,累迁太子仆,左卫率,领直并如故。粲以旧恩,任寄绸密,虽居职屡徙,常留宿卫,颇擅威名,诞倨,不为时辈所平。右卫朱异尝于酒席厉色谓粲曰:‘卿何得已作领军面向人!’
中大同十一年,迁通直散骑常侍,未拜,出为持节、督衡州诸军事、安远将军、衡州刺史。皇太子出饯新亭,执粲手曰:‘与卿不为久别。’太清元年,粲至州无几,便表解职。
二年,征为散骑常侍。粲还至庐陵,闻侯景作逆,便简阅部下,得精卒五千,马百匹,倍道赴援。至豫章,奉命报云‘贼已出横江’,粲即就内史刘孝仪共谋之。孝仪曰:‘必期如此,当有别敕,岂可轻信单使,妄相惊动,或恐不然。’时孝仪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贼已渡江,便逼宫阙,水陆俱断,何暇有报;假令无敕,岂得自安?韦粲今日何情饮酒!’即驰马出,部分将发,会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遣使要粲,粲乃驰往见大心曰:‘上游蕃镇,江州去京最近,殿下情计,实宜在前;但中流任重,当须应接,不可阙镇。今直且张声势,移镇湓城,遣偏将赐随,于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柳昕帅兵二千人随粲。粲悉留家累于江州,以轻舸就路。至南州,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亦帅步骑万余人至横江,粲即送粮仗赡给之,并散私金帛以赏其战士。
先是,安北将军鄱阳王范亦自合肥遣西豫州刺史裴之高与其长子嗣,帅江西之众赴京师,屯于张公洲,待上流诸军至。是时,之高遣船渡仲礼,与合军进屯王游苑。粲建议推仲礼为大都督,报下流众军。裴之高自以年位,耻居其下,乃云:‘柳节下是州将,何须我复鞭板。’累日不决。粲乃抗言于众曰:‘今者同赴国难,义在除贼,所以推柳司州者,政以久捍边疆,先为侯景所惮;且士马精锐,无出其前。若论位次,柳在粲下;语其年齿,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计,不得复论。今日形势,贵在将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旧齿,年德已隆,岂应复挟私情,以沮大计。粲请为诸君解释之。’乃单舸至之高营,切让之曰:‘前诸将之议,豫州意所未同,即二宫危逼,猾寇滔天,臣子当戮力同心,岂可自相矛盾,豫州必欲立异,锋镝便有所归。’之高垂泣曰:‘吾荷国恩荣,自应帅先士卒,顾恨衰老,不能效命,企望柳使君共平凶逆,谓众议已从,无俟老夫耳。若必有疑,当剖心相示。’于是诸将定议,仲礼方得进军。
次新亭,贼列阵于中兴寺,相持至晚,各解归。是夜,仲礼入粲营,部分众军,旦日将战,诸将各有据守,令粲顿青塘。青塘当石头中路,粲虑栅垒未立,贼必争之,颇以为惮,谓仲礼曰:‘下官才非御侮,直欲以身殉国。节下善量其宜,不可致有亏丧。’仲礼曰:‘青塘立栅,迫近淮渚,欲以粮储船乘尽就泊之,此是大事,非兄不可。若疑兵少,当更差军相助。’乃使直阁将军刘叔胤师助粲,帅所部水陆俱进。时值昏雾,军人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过半,垒栅至晓未合。景登禅灵寺门阁,望粲营未立,便率锐卒来攻,军副王长茂劝据栅待之,粲不从,令军主郑逸逆击之,命刘叔胤以水军截其后。叔胤畏懦不敢进,逸遂败。贼乘胜入营,左右牵粲避贼,粲不动,犹叱子弟力战,兵死略尽,遂见害,时年五十四。粲子尼及三弟助、警、构、从弟昂皆战死,亲戚死者数百人。贼传粲首阙下,以示城内,太宗闻之流涕曰:‘社稷所寄,惟在韦公,如何不幸,先死行阵。’诏赠护军将军。世祖平侯景,追谥曰忠贞,并追赠助、警、构及尼皆中书郎,昂员外散骑常侍。
粲长子臧,字君理。历官尚书三公郎,太子洗马,东宫领直。侯景至,帅兵屯西华门,城陷,奔江州,收旧部曲,据豫章,为其部下所害。
江子一字元贞,济阳考城人也,晋散骑常侍统之七世孙。父法成,天监中奉朝请。子一少好学,有志操,以家贫阙养,因蔬食终身。起家王国侍郎,奉朝请。启求观书秘阁,高祖许之,有敕直华林省。其姑夫右卫将军朱异,权要当朝,休下之日,賔客辐凑,子一未尝造门,其高洁如此。稍迁尚书仪曹郎,出为遂昌、曲阿令,皆著美绩。除通直散骑侍郎。出为戎昭将军、南津校尉。
弟子四,历尚书金部郎,大同初,迁右丞。兄弟性并刚烈。子四自右丞上封事,极言得失,高祖甚善之,诏尚书详择施行焉。左民郎沈烱、少府丞顾玙尝奏事不允,高祖厉色呵责之,子四乃趋前代烱等对,言甚激切,高祖怒呼缚之,子四据地不受,高祖怒亦殆,乃释之,犹坐免职。
及侯景反,攻陷历阳,自横江将渡,子一帅舟师千余人,于下流欲邀之,其副董桃生家在江北,因与其党散走。子一乃退还南州,复收余众,步道赴京师。贼亦寻至,子一启太宗云:‘贼围未合,犹可出荡,若营栅一固,无所用武。’请与其弟子四、子五帅所领百余人,开承明门挑贼。许之。子一乃身先士卒,抽戈独进,群贼夹攻之,从者莫敢继,子四、子五见事急,相引赴贼,并见害。诏曰:‘故戎昭将军、通直散骑侍郎、南津校尉江子一,前尚书右丞江子四,东宫直殿主帅子五,祸故有闻,良以矜恻,死事加等,抑惟旧章。可赠子一给事黄门侍郎,子四中书侍郎,子五散骑侍郎。’侯景平,世祖又追赠子一侍中,谥义子;子四黄门侍郎,谥毅子;子五中书侍郎,谥烈子。
子一续黄图及班固九品,并辞赋文笔数十篇,行于世。
张嵊字四山,镇北将军稷之子也。少方雅,有志操,能清言。父临青州,为土民所害,嵊感家祸,终身蔬食布衣,手不执刀刃。州举秀才。起家秘书郎,累迁太子舍人,洗马,司徒左西掾,中书郎。出为永阳内史,还除中军宣城王司马、散骑常侍。又出为镇南湘东王长史、寻阳太守。中大同元年,征为太府卿,俄迁吴兴太守。
太清二年,侯景围京城,嵊遣弟伊率郡兵数千人赴援。三年,宫城陷,御史中丞沈浚违难东归,嵊往见而谓曰:‘贼臣凭陵,社稷危耻,正是人臣效命之秋。今欲收集兵力,保据贵乡。若天道无灵,忠节不展,虽复及死,诚亦无恨。’浚曰:‘鄙郡虽小,仗义拒逆,谁敢不从!’固劝嵊举义。于是收集士卒,缮筑城垒。时邵陵王东奔至钱唐,闻之,遣板授嵊征东将军,加秩中二千石。嵊曰:‘朝廷危迫,天子蒙尘,今日何情,复受荣号。’留板而已。贼行台刘神茂攻破义兴,遣使说嵊曰:‘若早降附,当还以郡相处,复加爵赏。’嵊命斩其使,仍遣军主王雄等帅兵于鳢渎逆击之,破神茂,神茂退走。侯景闻神茂败,乃遣其中军侯子鉴帅精兵二万人,助神茂以击嵊,嵊遣军主范智朗出郡西拒战,为神茂所败,退归。贼骑乘胜焚栅,栅内众军皆土崩。嵊乃释戎服,坐于听事,贼临之以刃,终不为屈,乃执嵊以送景,景刑之于都市,子弟同遇害者十余人,时年六十二。贼平,世祖追赠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贞子。
沈浚字叔源,吴兴武康人。祖宪,齐散骑常侍,齐史有传。
浚少博学,有才干,历山阴、吴、建康令,并有能名。入为中书郎,尚书左丞。侯景逼京城,迁御史中丞。是时外援并至,侯景表请求和,诏许之。既盟,景知城内疾疫,复怀奸计,迟疑不去。数日,皇太子令浚诣景所,景曰:‘即已向热,非复行时,十万之军,何由可去,还欲立效朝廷,君可见为申闻。’浚曰:‘将军此论,意在得城。城内兵粮尚支百日,将军储积内尽,国家援军外集,十万之众,将何所资?而反设此言,欲胁朝廷邪?’景横刃于膝,瞋目叱之。浚正色责景曰:‘明公亲是人臣,举兵向阙,圣主申恩赦过,已共结盟,口血未干,而有翻背。沈浚六十之年,且天子之使,死生有命,岂畏逆臣之刀乎!’不顾而出。景曰:‘是真司直也。’然密衔之。及破张嵊,乃求浚以害之。
柳敬礼,开府仪同三司庆远之孙。父津,太子詹事。敬礼与兄仲礼,皆少以勇烈知名。起家著作佐郎,稍迁扶风太守。侯景渡江,敬礼率马步三千赴援,至都,据青溪埭,与景频战,恒先登陷陈,甚著威名。台城没,敬礼与仲礼俱见于景,景遣仲礼经略上流,留敬礼为质,以为护军。景饯仲礼于后渚,敬礼密谓仲礼曰:‘景今来会,敬礼抱之,兄拔佩刀,便可斫杀,敬礼死亦无所恨。’仲礼壮其言,许之。及酒数行,敬礼目仲礼,仲礼见备卫严,不敢动,计遂不果。会景征晋熙,敬礼与南康王会理共谋袭其城,克期将发,建安侯萧贲知而告之,遂遇害。
史臣曰:若夫义重于生,前典垂诰,斯盖先哲之所贵也。故孟子称生者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事必不可兼得,宁舍生而取义。至如张嵊二三子之徒,捐躯殉节,赴死如归,英风劲气,笼罩今古,君子知梁代之有忠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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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四‧列传第三十八         太宗十一王 世祖二子
太宗王皇后生哀太子大器,南郡王大连;陈淑容生寻阳王大心;左夫人生南海王大临,安陆王大春;谢夫人生浏阳公大雅;张夫人生新兴王大庄;包昭华生西阳王大钧;范夫人生武宁王大威;褚脩华生建平王大球;陈夫人生义安王大昕;朱夫人生绥建王大挚。自余诸子,本书不载。
寻阳王大心字仁恕。幼而聦朗,善属文。中大通四年,以皇孙封当阳公,邑一千五百户。大同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郢南北司定新五州诸军事、轻车将军、郢州刺史。时年十三,太宗以其幼,恐未达民情,戒之曰:‘事无大小,悉委行事,纤毫不须措怀。’大心虽不亲州务,发言每合于理,众皆惊服。七年,征为侍中、兼石头戍军事。太清元年,出为云麾将军、江州刺史。二年,侯景寇京邑,大心招集士卒,远近归之,众至数万,与上流诸军赴援宫阙。三年,城陷,上甲侯萧韶南奔,宣密诏,加散骑常侍,进号平南将军。大宝元年,封寻阳王,邑二千户。
初,历阳太守庄铁以城降侯景,既而又奉其母来奔,大心以铁旧将,厚为其礼,军旅之事悉以委之,仍以为豫章内史。侯景数遣军西上寇抄,大心辄令铁击破之,贼不能进。时鄱阳王范率众弃合肥,屯于栅口,待援兵总集,欲俱进。大心闻之,遣要范西上,以湓城处之,廪馈甚厚,与戮力共除祸难。会庄铁据豫章反,大心令中兵参军韦约等将军击之,铁败绩,又乞降。鄱阳世子嗣先与铁游处,因称其人才略从横,且旧将也,欲举大事,当资其力,若降江州,必不全其首领,嗣请援之。范从之,乃遣将侯瑱率精甲五千往救铁,夜袭破韦约等营。大心闻之大惧,于是二藩舋起,人心离贰。景将任约略地至于湓城,大心遣司马韦质拒战,败绩。时帐下犹有勇士千余人,咸说曰:‘既无粮储,难以守固,若轻骑往建州,以图后举,策之上者也。’大心未决,其母陈淑容曰:‘即日圣御年尊,储宫万福,汝久奉违颜色,不念拜谒阙庭,且吾已老,而欲远涉险路,粮储不给,岂谓孝子,吾终不行。’因抚胸恸哭,大心乃止。遂与约和。二年秋,遇害,时年二十九。
南海王大临字仁宣。大同二年,封宁国县公,邑一千五百户。少而敏慧。年十一,遭左夫人忧,哭泣毁瘠,以孝闻。后入国学,明经射策甲科,拜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十一年,为长兼侍中。出为轻车将军、琅邪彭城二郡太守。侯景乱,为使持节、宣惠将军,屯新亭。俄又征还,屯端门,都督城南诸军事。时议者皆劝收外财物,拟供赏赐,大临独曰:‘物乃赏士,而牛可犒军。’命取牛,得千余头,城内赖以飨士。大宝元年,封南海郡王,邑二千户。出为使持节、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扬州刺史。又除安东将军、吴郡太守。时张彪起义于会稽,吴人陆令公、颕川庾孟卿等劝大临走投彪。大临曰:‘彪若成功,不资我力;如其挠败,以我说焉,不可往也。’二年秋,遇害于郡,时年二十五。
南郡王大连字仁靖。少俊爽,能属文,举止风流,雅有巧思,妙达音乐,兼善丹青。大同二年,封临城县公,邑一千五百户。七年,与南海王俱入国学,射策甲科,拜中书侍郎。十年,高祖幸朱方,大连与兄大临并从。高祖问曰:‘汝等习骑不?’对曰:‘臣等未奉诏,不敢辄习。’敕各给马试之,大连兄弟据鞍往还,各得驰骤之节,高祖大悦,即赐所乘马。及为启谢,词又甚美。高祖佗日谓太宗曰:‘昨见大临、大连,风韵可爱,足以慰吾老年。’迁给事黄门侍郎,转侍中,寻兼石头戍军事。太清元年,出为使持节、轻车将军、东扬州刺史。侯景入寇京师,大连率众四万来赴。及台城没,援军散,复还扬州。三年,会稽山贼田领群聚党数万来攻,大连命中兵参军张彪击斩之。大宝元年,封为南郡王,邑二千户。景仍遣其将赵伯超、刘神茂来讨,大连设备以待之。会将留异以城应贼,大连弃城走,至信安,为贼所获。侯景以为轻车将军、行扬州事,迁平南将军、江州刺史。大连既迫寇手,恒思逃窜,乃与贼约曰:‘军民之事,吾不预焉,候我存亡,但听锺响。’欲简与相见,因得亡逸,贼亦信之,事未果。二年秋,遇害,时年二十五。
安陆王大春字仁经。少博涉书记。天性孝谨,体貌瓌伟,腰带十围。大同六年,封西丰县公,邑一千五百户。拜中书侍郎。后为宁远将军,知石头戍军事。侯景内寇,大春奔京口,随邵陵王入援,战于锺山,为贼所获。京城既陷,大宝元年,封安陆郡王,邑二千户。出为使持节、云麾将军、东扬州刺史。二年秋,遇害,时年二十二。
浏阳公大雅字仁风。大同九年,封浏阳县公,邑一千五百户。少聦警,美姿仪,特为高祖所爱。太清三年,京城陷,贼已乘城,大雅犹命左右格战,贼至渐众,乃自缒而下。因发愤感疾,薨,时年十七。
新兴王大庄字仁礼。大同九年,封高唐县公,邑一千五百户。大宝元年,封新兴郡王,邑二千户。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宣毅将军、南徐州刺史。二年秋,遇害,时年十八。
西阳王大钧字仁辅。性厚重,不妄戏弄。年七岁,高祖尝问读何书,对曰‘学诗’。因命讽诵,音韵清雅,高祖因赐王羲之书一卷。大宝元年,封西阳郡王,邑二千户。出为宣惠将军、丹阳尹。二年,监扬州,将军如故。至秋遇害,时年十三。
武宁王大威字仁容。美风仪,眉目如画。大宝元年,封武宁郡王,邑二千户。二年,出为信威将军、丹阳尹。其年秋遇害,时年十三。
建平王大球字仁珽。大宝元年,封建平郡王,邑二千户。性明慧夙成。初,侯景围京城,高祖素归心释教,每发誓愿,恒云‘若有众生应受诸苦,悉衍身代当。’时大球年甫七岁,闻而惊谓母曰:‘官家尚尔,儿安敢辞。’乃六时礼佛,亦云‘凡有众生应获苦报,悉大球代受。’其早慧如此。二年,出为轻车将军、兼石头戍军事。其年秋遇害,时年十一。
义安王大昕字仁朗。年四岁,母陈夫人卒,便哀慕毁悴,有若成人。及高祖崩,大昕奉慰太宗,呜咽不能自胜,左右见之,莫不掩泣。大宝元年,封义安郡王,邑二千户。二年,出为宁远将军、琅邪彭城二郡太守,未之镇,遇害,时年十一。
绥建王大挚字仁瑛。幼雄壮有胆气,及京城陷,乃叹曰:‘大丈夫会当灭虏属。’奶媪惊,掩其口曰:‘勿妄言,祸将及。’大挚笑曰:‘祸至非由此言。’大宝元年,封绥建郡王,邑二千户。二年,为宁远将军,遇害,时年十岁。
世祖诸男:徐妃生忠壮世子方等;王夫人生贞惠世子方诸;其愍怀太子方矩,本书不载所生,别有传;夏贤妃生敬皇帝。自余诸子,并本书无传。
忠壮世子方等字实相,世祖长子也。母曰徐妃。少聦敏,有俊才,善骑射,尤长巧思。性爱林泉,特好散逸。尝著论曰:‘人生处世,如白驹过隙耳。一壶之酒,足以养性;一箪之食,足以怡形。生在蓬蒿,死葬沟壑,瓦棺石椁,何以异兹?吾尝梦为鱼,因化为鸟。当其梦也,何乐如之,及其觉也,何忧斯类,良由吾之不及鱼鸟者远矣。故鱼鸟飞浮,任其志性,吾之进退,恒存掌握,举手惧触,摇足恐堕。若使吾终得与鱼鸟同游,则去人间如脱屣耳。’初,徐妃以嫉妒失宠,方等意不自安,世祖闻之,又忌方等,方等益惧,故述论以申其志焉。
会高祖欲见诸王长子,世祖遣方等入侍,方等欣然升舟,冀免忧辱。行至繇水,值侯景乱,世祖召之,方等启曰:‘昔申生不爱其死,方等岂顾其生。’世祖省书叹息,知无还意,乃配步骑一万,使援京都。贼每来攻,方等必身当矢石。宫城陷,方等归荆州,收集士马,甚得众和,世祖始叹其能。方等又劝修筑城栅,以备不虞。既成,楼雉相望,周回七十余里。世祖观之甚悦,入谓徐妃曰:‘若更有一子如此,吾复何忧。’徐妃不答,垂泣而退。世祖忿之,因疏其秽行,榜于大阁。方等入见,益以自危。时河东王为湘州刺史,不受督府之令,方等乃乞征之,世祖许焉,拜为都督,令帅精卒二万南讨。方等临行,谓所亲曰:‘吾此段出征,必死无二;死而获所,吾岂爱生。’及至麻溪,河东王率军逆战,方等击之,军败,遂溺死,时年二十二。世祖闻之,不以为戚。后追思其才,赠侍中、中军将军、扬州刺史。谥曰忠壮世子。并为招魂以哀之。
方等注范晔后汉书,未就。所撰三十国春秋及静住子,行于世。
贞惠世子方诸字智相,世祖第二子。母王夫人。幼聦警博学,明老、易,善谈玄,风采清越,辞辩锋生,特为世祖所爱,母王氏又有宠。及方等败没,世祖谓之曰:‘不有所废,其何以兴。’因拜为中抚军以自副,又出为郢州刺史,镇江夏,以鲍泉为行事,防遏下流。时世祖遣徐文盛督众军,与侯景将任约相持未决,方诸恃文盛在近,不恤军政,日与鲍泉蒲酒为乐。侯景知之,乃遣其将宋子仙率轻骑数百,从间道袭之。属风雨晦冥,子仙至,百姓奔告,方诸与鲍泉犹不信,曰‘徐文盛大军在下,虏安得来?’始命闭门,贼骑已入,城遂陷,子仙执方诸以归。王僧辩军至蔡洲,景遂害之。世祖追赠侍中、大将军。谥曰贞惠世子。
史臣曰:太宗、世祖诸子,虽开土宇,运属乱离,既拘寇贼,多殒非命。吁!可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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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五‧列传第三十九         王僧辩
王僧辩字君才,右卫将军神念之子也。以天监中随父来奔。起家为湘东王国左常侍。王为丹阳尹,转府行参军。王出守会稽,兼中兵参军事。王为荆州,仍除中兵,在限内。时武宁郡反,王命僧辩讨平之。迁贞威将军、武宁太守。寻迁振远将军、广平太守,秩满,还为王府中录事,参军如故。王被征为护军,僧辩兼府司马。王为江州,仍除云骑将军司马,守湓城。俄监安陆郡,无几而还。寻为新蔡太守,犹带司马,将军如故。王除荆州,为贞毅将军府咨议参军事,赐食千人,代柳仲礼为竟陵太守,改号雄信将军。
属侯景反,王命僧辩假节,总督舟师一万,兼粮馈赴援。才至京都,宫城陷没,天子蒙尘。僧辩与柳仲礼兄弟及赵伯超等,先屈膝于景,然后入朝。景悉收其军实,而厚加绥抚。未几,遣僧辩归于竟陵,于是倍道兼行,西就世祖。世祖承制,以僧辩为领军将军。
及荆、湘疑贰,军师失律,世祖又命僧辩及鲍泉统军讨之,分给兵粮,克日就道。时僧辩以竟陵部下犹未尽来,意欲待集,然后上顿。谓鲍泉曰:‘我与君俱受命南讨,而军容若此,计将安之?’泉曰:‘既禀庙算,驱率骁勇,事等沃雪,何所多虑。’僧辩曰:‘不然。君之所言,故是文士之常谈耳。河东少有武干,兵刃又强,新破军师,养锐待敌,自非精兵一万,不足以制之。我竟陵甲士,数经行阵,已遣召之,不久当及。虽期日有限,犹可重申,欲与卿共入言之,望相佐也。’泉曰:‘成败之举,系此一行,迟速之宜,终当仰听。’世祖性严忌,微闻其言,以为迁延不肯去,稍已含怒。及僧辩将入,谓泉曰:‘我先发言,君可见系。’泉又许之。及见世祖,世祖迎问曰:‘卿已办乎?何日当发?’僧辩具对如向所言。世祖大怒,按劔厉声曰:‘卿惮行邪!’因起入内。泉震怖失色,竟不敢言。须臾,遣左右数十人收僧辩。既至,谓曰:‘卿拒命不行,是欲同贼,今唯有死耳。’僧辩对曰:‘僧辩食禄既深,忧责实重,今日就戮,岂敢怀恨;但恨不见老母。’世祖因斫之,中其左髀,流血至地。僧辩闷绝,久之方苏。即送付廷尉,并收其子侄,并皆系之。会岳阳王军袭江陵,人情搔扰,未知其备,世祖遣左右往狱,问计于僧辩,僧辩具陈方略,登即赦为城内都督。俄而岳阳奔退,而鲍泉力不能克长沙,世祖乃命僧辩代之。数泉以十罪,遣舍人罗重欢领斋仗三百人,与僧辩俱发。既至,遣通泉云:‘罗舍人被令,送王竟陵来。’泉甚愕然,顾左右曰:‘得王竟陵助我经略,贼不足平。’俄而重欢赍令书先入,僧辩从斋仗继进,泉方拂席,坐而待之。僧辩既入,背泉而坐,曰:‘鲍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锁卿,勿以故意见待。’因语重欢出令,泉即下地,锁于床侧。僧辩仍部分将帅,并力攻围,遂平湘土。
还复领军将军。侯景浮江西寇,军次夏首,僧辩为大都督,率巴州刺史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横等,俱赴西阳。军次巴陵,闻郢州已没,僧辩因据巴陵城。世祖乃命罗州刺史徐嗣徽、武州刺史杜崱并会僧辩于巴陵。景既陷郢城,兵众益广,徒党甚锐,将进寇荆州。乃使伪仪同丁和统兵五千守江夏,大将宋子仙前驱一万造巴陵,景悉凶徒水步继进,于是缘江戍逻,望风请服,贼拓逻至于隐矶。僧辩悉上江渚米粮,并沉公私船于水。及贼前锋次江口,僧辩乃分命众军,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无人。翌日,贼众济江,轻骑至城下,问:‘城内是谁?’答曰:‘是王领军。’贼曰:‘语王领军,事势如此,何不早降?’僧辩使人答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僧辩百口在人掌握,岂得便降。’贼骑既去,俄尔又来,曰:‘我王已至,王领军何为不出与王相见邪?’僧辩不答。顷之,又执王珣等至于城下,珣为书诱说城内。景帅船舰并集北寺,又分入港中,登岸治道,广设毡屋,耀军城东陇上,芟除草芿,开八道向城,遣五千兔头肉薄苦攻。城内同时鼓噪,矢石雨下,杀贼既多,贼乃引退,世祖又命平北将军胡僧祐率兵下援僧辩。是日,贼复攻巴陵,水步十处,鸣鼓吹唇,肉薄斫上。城上放木掷火爨礨石,杀伤甚多。午后贼退,乃更起长栅绕城,大列舸舰,以楼船攻水城西南角;又遣人渡洲岸,引牂柯推虾蟆车填堑,引障车临城,二日方止。贼又于舰上竖木桔槔,聚茅置火,以烧水栅,风势不利,自焚而退。既频战挫衄,贼帅任约又为陆法和所擒,景乃烧营夜遁,旋军夏首。世祖策勋行赏,以僧辩为征东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封长宁县公。
于是世祖命僧辩即率巴陵诸军,沿流讨景。师次郢城,步攻鲁山。鲁山城主支化仁,景之骑将也,率其党力战,众军大破之,化仁乃降。僧辩仍督诸军渡江攻郢,即入罗城。宋子仙蚁聚金城拒守,攻之未克。子仙使其党时灵护率众三千,开门出战,僧辩又大破之,生擒灵护,斩首千级。子仙众退据仓门,带江阻险,众军攻之,频战不克。景既闻鲁山已没,郢镇复失罗城,乃率余众倍道归建业。子仙等困蹙,计无所之,乞输郢城,身还就景。僧辩伪许之,命给船百艘,以老其意。子仙谓为信然,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率精勇千人攀堞而上,同时鼓噪,掩至仓门。水军主宋遥率楼船,暗江四面云合,子仙行战行走,至于白杨浦,乃大破之,生擒子仙送江陵。即率诸军进师九水。贼伪仪同范希荣、卢晖略尚据湓城,及僧辩军至,希荣等因挟江州刺史临城公弃城奔走。世祖加僧辩侍中、尚书令、征东大将军,给鼓吹一部。仍令僧辩且顿江州,须众军齐集,得时更进。
顷之,世祖命江州众军悉同大举,僧辩乃表皇帝凶问,告于江陵。仍率大将百余人,连名劝世祖即位;将欲进军,又重奉表。虽未见从,并蒙优答。事见本纪。
僧辩于是发自江州,直指建业,乃先命南兖州刺史侯瑱率锐卒轻舸,袭南陵、鹊头等戍,至即克之。先是,陈霸先率众五万出自南江,前军五千行至湓口。霸先倜傥多谋策,名盖僧辩,僧辩畏之。既至湓口,与僧辩会于白茅洲,登坛盟誓,霸先为其文曰:‘贼臣侯景,凶羯小胡,逆天无状,构造奸恶,违背我恩义,破掠我国家,毒害我生民,移毁我社庙。我高祖武皇帝灵圣聦明,光宅天下,劬劳兆庶,亭育万民,如我考妣,五十所载。哀景以穷见归,全景将戮之首,置景要害之地,崇景非次之荣。我高祖于景何薄?我百姓于景何怨?而景长戟强弩,陵蹙朝廷,锯牙郊甸,残食含灵,刳肝斮趾,不懕其快,曝骨焚尸,不谓为酷。高祖菲食卑宫,春秋九十,屈志凝威,愤终贼手。大行皇帝温严恭默,丕守鸿名,于景何有,复加忍毒。皇枝繈抱已上,缌功以还,穷刀极俎,既屠且鲙。岂有率土之滨,谓为王臣,食人之禾,饮人之水,忍闻此痛,而不悼心?况臣僧辩,臣霸先等,荷称国藩湘东王臣绎泣血衔哀之寄,摩顶至足之恩,世受先朝之德,身当将帅之任,而不能沥胆抽肠,共诛奸逆,雪天地之痛,报君父之仇,则不可以禀灵含识,戴天履地。今日相国至孝玄感,灵武斯发,已破贼徒,获其元帅,止余景身,尚在京邑。臣僧辩与臣霸先协和将帅,同心共契,必诛凶竖,尊奉相国,嗣膺鸿业,以主郊祭。前途若有一功,获一赏,臣僧辩等不推己让物,先身帅众,则天地宗庙百神之灵,共诛共责。臣僧辩、臣霸先同心共事,不相欺负,若有违戾,明神殛之。’于是升坛歃血,共读盟文,皆泪下霑襟,辞色慷慨。
及王师次于南州,贼帅侯子鉴等率步骑万余人于岸挑战,又以鸼 4460.gif 千艘并载土,两边悉八十棹,棹手皆越人,去来趣袭,捷过风电。僧辩乃麾细船,皆令退缩,悉使大舰夹泊两岸。贼谓水军欲退,争出趋之,众军乃棹大舰,截其归路,鼓噪大呼,合战中江,贼悉赴水。僧辩即督诸军沿流而下,进军于石头之斗城,作连营以逼贼。贼乃横岭上筑五城拒守,侯景自出,与王师大战于石头城北。霸先谓僧辩曰:‘丑虏游魂,贯盈已稔,逋诛送死,欲为一决,我众贼寡,宜分其势。’即遣强弩二千张攻贼西面两城,仍使结阵以当贼,僧辩在后麾军而进,复大破之。卢晖略闻景战败,以石头城降,僧辩引军入据之。景之退也,北走朱方,于是景散兵走告僧辩,僧辩令众将入据台城。其夜,军人采梠失火,烧太极殿及东西堂等。时军人卤掠京邑,剥剔士庶,民为其执缚者,袒衣不免。尽驱逼居民以求购赎,自石头至于东城,缘淮号叫之声震响京邑,于是百姓失望。
僧辩命侯瑱、裴之横率精甲五千,东入讨景。僧辩收贼党王伟等二十余人,送于江陵。伪行台赵伯超自吴松江降于侯瑱,瑱时送至僧辩,僧辩谓伯超曰:‘赵公,卿荷国重恩,遂复同逆。今日之事,将欲何如?’因命送江陵。伯超既出,僧辩顾坐客曰:‘朝廷昔唯知有赵伯超耳,岂识王僧辩。社稷既倾,为我所复,人之兴废,亦复何常。’賔客皆前称叹功德。僧辩瞿然,乃谬答曰:‘此乃圣上之威德,群帅之用命。老夫虽滥居戎首,何力之有焉。’于是逆寇悉平,京都克定。
世祖即帝位,以僧辩功,进授镇卫将军、司徒,加班劔二十人,改封永宁郡公,食邑五千户,侍中、尚书令、鼓吹并如故。
是后湘州贼陆纳等攻破衡州刺史丁道贵于渌口,尽收其军实;李洪雅又自零陵率众出空灵滩,称助讨纳。朝廷未达其心,深以为虑,乃遣中书舍人罗重欢征僧辩上就骠骑将军宜丰侯循南征。僧辩因督杜崱等众军,发于建业,师次巴陵,诏僧辩为都督东上诸军事,霸先为都督西上诸军事。先时霸先让都督于僧辩,僧辩不受,故世祖分为东西都督,而俱南讨焉。时纳等下据车轮,夹岸为城,前断水势,士卒骁猛,皆百战之余,僧辩惮之,不与轻进,于是稍作连城以逼贼。贼见不敢交锋,并怀懈怠。僧辩因其无备,命诸军水步攻之,亲执旗鼓,以诫进止。于是诸军竞出,大战于车轮,与骠骑循并力苦攻,陷其二城。贼大败,步走归保长沙,驱逼居民,入城拒守。僧辩追蹑,乃命筑垒围之,悉令诸军广建围栅,僧辩出坐垄上而自临视。贼望识僧辩,知不设备,贼党吴藏、李贤明等乃率锐卒千人,开门掩出,蒙楯直进,迳趋僧辩。时杜崱、杜龛并侍左右,带甲卫者止百余人,因下遣人与贼交战。李贤明乘铠马,从者十骑,大呼冲突,僧辩尚据胡床,不为之动,于是指挥勇敢,遂获贤明,因即斩之。贼乃退归城内。初,陆纳阻兵内逆,以王琳为辞,云‘朝廷若放王琳,纳等自当降伏’。于时众军并进,未之许也。而武陵王拥众上流,内外骇惧,世祖乃遣琳和解之。至是湘州平。僧辩旋于江陵,因被诏会众军西讨,督舟师二万,舆驾出天居寺饯行。俄而武陵败绩,僧辩自枝江班师于江陵,旋镇建业。
是月,居少时,复回江陵。齐主高洋遣郭元建率众二万,大列舟舰于合肥,将谋袭建业,又遣其大将邢景远、步大汗萨、东方老等率众继之。时陈霸先镇建康,既闻此事,驰报江陵,世祖即诏僧辩次于姑熟,即留镇焉。先命豫州刺史侯瑱率精甲三千人筑垒于东关,以拒北寇,征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会瑱于关,因与北军战,大败之,僧辩率众军振旅于建业。承圣三年二月甲辰,诏曰:‘赞俊遂贤,称于秦典;自上安下,闻之汉制。所以仰协台曜,俯佐弘图。使持节、侍中、司徒、尚书令、都督扬南徐东扬三州诸军事、镇卫将军、扬州刺史、永宁郡开国公僧辩,器宇凝深,风格详远,行为士则,言表身文,学贯九流,武该七略。顷岁征讨,自西徂东,师不疲劳,民无怨讟,王业艰难,实兼夷险。宜其燮此中台,膺兹上将;寄之经野,匡我朝猷。加太尉、车骑大将军,余悉如故。’
顷之,丁母太夫人忧,世祖遣侍中谒者监护丧事,策谥曰贞敬太夫人。夫人姓魏氏。神念以天监初董率徒众据东关,退保合肥漅湖西,因娶以为室,生僧辩。性甚安和,善于绥接,家门内外莫不怀之。初,僧辩下狱,夫人流泪徒行,将入谢罪,世祖不与相见。时贞惠世子有宠于世祖,军国大事多关领焉。夫人诣阁,自陈无训,涕泗呜咽,众并怜之。及僧辩免出,夫人深相责励,辞色俱严,云:‘人之事君,惟须忠烈,非但保祐当世,亦乃庆流子孙。’及僧辩克复旧京,功盖天下,夫人恒自谦损,不以富贵骄物。朝野咸共称之,谓为明哲妇人也。及既薨殒,甚见愍悼。且以僧辩勋业隆重,故丧礼加焉。灵柩将归建康,又遣谒者至舟渚吊祭。命尚书左仆射王裒为其文曰:‘维尔世基武子,族懋阳元,金相比映,玉德齐温。既称女则,兼循妇言。书图镜览,辞章讨论。教贻俎豆,训及平原。楚发将兵,孟轲成德,尽忠资敬,自家刑国。显允其仪,惟民之则。爰命师旅,既脩我戎;补兹衮职,奄有龟蒙。母由子贵,亶尔斯崇。嘉命允集,宠章所隆。居高能降,处贵思冲。庆资善始,荣兼令终。崦嵫既夕,蒹葭早秋,奔驷难返,冲涛讵留。背龙门而西顾,过夏首而东浮。越三宫之遐岳,经三江之派流。郁郁增岭,浮云蔽亏。滔滔江汉,逝者如斯。铭旌故旐,宇毁遗碑。即虚舟而设奠,想徂魂之有知。呜呼哀哉!’
其年十月,西魏相宇文黑泰遣兵及岳阳王众合五万,将袭江陵,世祖遣主书李膺征僧辩于建业,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别敕僧辩云:‘黑泰背盟,忽便举斧。国家猛将多在下流,荆陕之众悉非劲勇。公宜率貔虎,星言就路,倍道兼行,赴倒悬也。’僧辩因命豫州刺史侯瑱等为前军,兖州刺史杜僧明等为后军。处分既毕,乃谓膺云:‘泰兵骁猛,难与争锐,众军若集,吾便直指汉江,截其后路。凡千里馈粮,尚有饥色;况贼越数千里者乎?此孙膑克庞涓时也。’俄而京城陷没,宫车晏驾。及敬帝初即梁主位,僧辩预树立之功,承制进骠骑大将军、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与陈霸先参谋讨伐。
时齐主高洋又欲纳贞阳侯渊明以为梁嗣,因与僧辩书曰:‘梁国不造,祸难相仍。侯景倾荡建业,武陵弯弓巴汉。卿志格玄穹,精贯白日,戮力齐心,芟夷逆丑。凡在有情,莫不嗟尚;况我邻国,缉事言前。而西寇承间,复相掩袭,梁主不能固守江陵,殒身宗祏,王师未及,便已降败,士民小大,皆毕寇虏,乃眷南顾,愤叹盈怀。卿臣子之情,念当鲠裂。如闻权立支子,号令江阴,年甫十余,极为冲藐,梁衅未已,负荷谅难。祭则卫君,政由寗氏。干弱枝强,终古所忌。朕以天下为家,大道济物。以梁国沦灭,有怀旧好,存亡拯坠,义在今辰,扶危嗣事,非长伊德。彼贞阳侯,梁武犹子;长沙之胤,以年以望,堪保金陵,故置为梁主,纳于彼国。便诏上党王涣总摄群将,扶送江表,雷动风驰,助扫冤逆。清河王岳,前救荆城,军度安陆,既不相及,愤惋良深。恐及西寇乘流,复蹑江左,今转次汉口,与陆居士相会。卿宜协我良规,厉彼群帅,部分舟舻,迎接今王,鸠勒劲勇,并心一力。西羌乌合,本非勍寇,直是湘东怯弱,致此沦胥。今者之师,何往不克,善建良图,副朕所望也。’
贞阳承齐遣送,将届寿阳。贞阳前后频与僧辩书,论还国继统之意,僧辩不纳。及贞阳、高涣至于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率众拒战,败绩,僧辩因遂谋纳贞阳,仍定君臣之礼。启曰:‘自秦兵寇陕,臣便营赴援,才及下船,荆城陷没,即遣刘周入国,具表丹诚,左右勋豪初并同契。周既多时不还,人情疑阻;比册降中使,复遣诸处询谋,物论参差,未甚决定。始得侯瑱信,示西寇权景宣书,令以真迹上呈。观视将帅,恣欲同泰,若一朝仰违大国,臣不辞灰粉,悲梁祚永绝中兴。伏愿陛下便事济江,仰藉皇齐之威,凭陛下至圣之略,树君以长,雪报可期,社稷再辉,死且非吝。请押别使曹冲驰表齐都,续启事以闻,伏迟拜奉在促。’贞阳答曰:‘姜暠至,枉示具公忠义之怀。家国丧乱,于今积年。三后蒙尘,四海腾沸。天命元辅,匡救本朝。弘济艰难,建我宗祏。至于丘园板筑,尚想来仪,公室皇枝,岂不虚迟,闻孤还国,理会高怀,但近再命行人,或不宣具。公既询谋卿士,访逮藩维,沿溯往来,理淹旬月,使乎届止,殊副所期。便是再立我萧宗,重兴我梁国,亿兆黎庶,咸蒙此恩,社稷宗祧,曾不相愧。近军次东关,频遣信裴之横处,示其可否。答对骄凶,殊骇闻瞩。上党王陈兵见卫,欲叙安危,无识之徒,忽然逆战,前旌未举,即自披猖,惊悼之情,弥以伤恻。上党王深自矜嗟,不传首级,更蒙封树,饰棺厚殡,务从优礼,齐朝大德,信感神民。方仰藉皇威,敬凭元宰,讨逆贼于咸阳,诛叛子于云梦,同心协力,克定邦家。览所示权景宣书,上流诸将本有忠略,弃亲向仇,庶当不尔,防奸定乱,终在于公。今且顿东关,更待来信,未知水陆何处见迎。夫建国立君,布在方策,入盟出质,有自来矣。若公之忠节,上感苍旻,群帅同谋,必匪携贰,则齐师反旆,义不陵江,如致爽言,誓以无克。韬旗侧席,迟复行人。曹冲奉表齐都,即押送也。渭桥之下,惟迟叙言;汜水之阳,预有号惧。’
僧辩又重启曰:‘员外常侍姜暠还,奉敕伏具动止。大齐仁义之风,曲被邻国,恤灾救难,申此大猷,皇家枝戚,莫不荣荷,江东冠冕,俱知凭赖。今歃不忘信,信实由衷,谨遣臣第七息显,显所生刘并弟子世珍,往彼充质;仍遣左民尚书周弘正至历阳奉迎。舻舳浮江,俟一龙之渡;清宫丹陛,候六传之入。万国倾心,同荣晋文之反;三善克宣,方流宋昌之议。国祚既隆,社稷有奉。则群臣竭节,报厚施于大齐,戮力展愚,效忠诚于陛下。今遣吏部尚书王通奉启以闻。’僧辩因求以敬帝为皇太子。贞阳又答曰:‘王尚书通至,复枉示,知欲遣贤弟世珍以表诚质,具悉忧国之怀。复以庭中玉树,掌内明珠,无累胸怀,志在匡救,岂非劬劳我社稷,弘济我邦家,惭叹之怀,用忘兴寝。晋安王东京贻厥之重,西都继体之贤,嗣守皇家,宁非民望。但世道丧乱,宜立长君,以其蒙孽,难可承业。成、昭之德,自古希俦;冲、质之危,何代无此。孤身当否运,志不图生。忽荷不世之恩,仍致非常之举。自惟虚薄,兢惧已深。若建承华,本归皇胄;心口相誓,惟拟晋安。如或虚言,神明所殛。览令所示,深遂本怀。戢慰之情,无寄言象。但公忧劳之重,既禀齐恩;忠义之情,复及梁贰。华夷兆庶,岂不怀风?宗庙明灵,岂不相感?正尔回旆,仍向历阳。所期质累,便望来彼。众军不渡,已著盟书。斯则大齐圣主之恩规,上党英王之然诺,得原失信,终不为也。惟迟相见,使在不赊。乡国非遥,触目号咽。’
僧辩使送质于邺。贞阳求渡卫士三千,僧辩虑其为变,止受散卒千人而已,并遣龙舟法驾往迎。贞阳济江之日,僧辩拥楫中流,不敢就岸,后乃同会于江宁浦。
贞阳既践伪位,仍授僧辩大司马、领太子太傅、扬州牧,余悉如故。陈霸先时为司空、南徐州刺史,恶其翻覆,与诸将议,因自京口举兵十万,水陆俱至,袭于建康。于是水军到,僧辩常处于石头城,是日正视事,军人已逾城北而入,南门又驰白有兵来。僧辩与其子𬱟遽走出阁,左右心腹尚数十人。众军悉至,僧辩计无所出,乃据南门楼乞命拜请。霸先因命纵火焚之,方共𬱟下就执。霸先曰:‘我有何辜,公欲与齐师赐讨。’又曰:‘何意全无防备。’僧辩曰:‘委公北门,何谓无备。’尔夜斩之。
长子𫖮,承圣初历官至侍中。初,僧辩平建业,遣霸先守京口,都无备防,𫖮屡以为言,僧辩不听,竟及于祸。西魏寇江陵,世祖遣𫖮督城内诸军事。荆城陷,𫖮随王琳入齐,为竟陵郡守。齐遣琳镇寿春,将图江左,陈既平淮南,执琳杀之。𫖮闻琳死,乃出郡城南,登高冢上号哭,一恸而绝。
𫖮弟颁,少有志节,恒随从世祖,及荆城陷覆,没于西魏。
史臣曰:自侯景寇逆,世祖据有上游,以全楚之兵委僧辩将率之任,及克平祸乱,功亦著焉,在乎策勋,当上台之赏。敬帝以高祖贻厥之重,世祖继体之尊,洎渚宫沦覆,理膺宝祚。僧辩位当将相,义存伊、霍;乃受胁齐师,傍立支庶。苟欲行夫忠义,何忠义之远矣。树国之道既亏,谋身之计不足,自致歼灭,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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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六‧列传第四十         胡僧祐 徐文盛 杜崱兄岸 弟幼安 兄子龛 阴子春
胡僧祐字愿果,南阳冠军人。少勇决,有武干。仕魏至银青光禄大夫,以大通二年归国,频上封事,高祖器之,拜假节、超武将军、文德主帅,使戍项城。城陷,复没于魏。中大通元年,陈庆之送魏北海王元颢入洛阳,僧祐又得还国,除南天水、天门二郡太守,有善政。性好读书,不解缉缀,然每在公宴,必彊赋诗,文辞鄙俚,多被謿谑,僧祐怡然自若,谓己实工,矜伐愈甚。
晚事世祖,为镇西录事参军。侯景乱,西沮蛮反,世祖令僧祐讨之,使尽诛其渠帅,僧祐谏,忤旨下狱。大宝二年,侯景寇荆陕,围王僧辩于巴陵,世祖乃引僧祐于狱,拜为假节、武猛将军,封新市县侯,令赴援。僧祐将发,谓其子曰:‘汝可开两门,一门拟朱,一门拟白。吉则由朱门,凶则由白门,吾不捷不归也。’世祖闻而壮之。至杨浦,景遣其将任约率锐卒五千,据白塉,遥以待之。僧祐由别路西上,约谓畏己而退,急追之,及于南安芊口,呼僧祐曰:‘吴儿,何为不早降?走何处去。’僧祐不与之言,潜引却,至赤砂亭,会陆法和至,乃与并军击约,大破之,擒约送于江陵,侯景闻之遂遁。世祖以僧祐为侍中、领军将军,征还荆州。
承圣二年,进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余悉如故。西魏寇至,以僧祐为都督城东诸军事。魏军四面起攻,百道齐举,僧祐亲当矢石,昼夜督战,奖励将士,明于赏罚,众皆感之,咸为致死,所向摧殄,贼莫敢前。俄而中流矢卒,时年六十三。世祖闻之,驰往临哭。于是内外惶骇,城遂陷。
徐文盛字道茂,彭城人也。世仕魏为将。父庆之,天监初,率千余人自北归款,未至道卒。文盛仍统其众,稍立功绩,高祖甚优宠之。大同末,以为持节、督宁州刺史。先是,州在僻远,所管群蛮不识教义,贪欲财贿,劫篡相寻,前后刺史莫能制。文盛推心抚慰,示以威德,夷獠感之,风俗遂改。
太清二年,闻国难,乃召募得数万人来赴。世祖嘉之,以为持节、散骑常侍、左卫将军、督梁南秦沙东益巴北巴六州诸军事、仁威将军、秦州刺史,授以东讨之略。于是文盛督众军东下,至武昌,遇侯景将任约,遂与相持久之。世祖又命护军将军尹悦、平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等会之,并受文盛节度。击任约于贝矶,约大败,退保西阳,文盛进据芦洲,又与相持。侯景闻之,乃率大众西上援约,至西阳。文盛不敢战。诸将咸曰:‘景水军轻进,又甚饥疲,可因此击之,必大捷。’文盛不许。文盛妻石氏,先在建邺,至是,景载以还之,文盛深德景,遂密通信使,都无战心,众咸愤怨。杜幼安、宋簉等乃率所领独进,与景战,大破之,获其舟舰以归。会景密遣骑从间道袭陷郢州,军中凶惧,遂大溃。文盛奔还荆州,世祖仍以为城北面都督。又聚赃污甚多,世祖大怒,下令责之,数其十罪,除其官爵。文盛既失兵权,私怀怨望,世祖闻之,乃以下狱。时任约被擒,与文盛同禁。文盛谓约曰:‘汝何不早降,令我至此。’约曰:‘门外不见卿马迹,使我何遽得降。’文盛无以答,遂死狱中。
杜崱,京兆杜陵人也。其先自北归南,居于雍州之襄阳,子孙因家焉。祖灵启,齐给事中。父怀宝,少有志节,常邀际会。高祖义师东下,随南平王伟留镇襄阳。天监中,稍立功绩,官至骁猛将军、梁州刺史。大同初,魏梁州刺史元罗举州内附,怀宝复进督华州。值秦州所部武兴氐王杨绍反,怀宝击破之。五年,卒于镇。崱即怀宝第七子也。幼有志气,居乡里以胆勇称。释褐庐江骠骑府中兵参军。世祖临荆州,仍参幕府,后为新兴太守。
太清二年,随岳阳王来袭荆州,世祖以与之有旧,密邀之,崱乃与兄岸、弟幼安、兄子龛等夜归于世祖,世祖以为持节、信威将军、武州刺史。俄迁宣毅将军,领镇蛮护军、武陵内史,枝江县侯,邑千户。令随王僧辩东讨侯景。至巴陵,会景来攻,数十日不克而遁。加侍中、左卫将军,进爵为公,增邑五百户。仍随僧辩追景至石头,与贼相持横岭。及战,景亲率精锐,左右冲突,崱从岭后横截之,景乃大败,东奔晋陵,崱入据城。景平,加散骑常侍、持节、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增邑千户。
是月,齐将邢元建攻秦州刺史严超远于秦郡,王僧辩令崱赴援,陈霸先亦自欧阳来会,与元建大战于土林,霸先令强弩射,元建众却,崱因纵兵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生擒千余人,元建收余众而遁。时世祖执王琳于江陵,其长史陆纳等遂于长沙反,世祖征崱与王僧辩讨之。承圣二年,及纳等战于车轮,大败,陷其二垒,纳等走保长沙,崱等围之。后纳等降,崱又与王僧辩西讨武陵王于硖口,至即破平之。于是旋镇,遘疾卒。诏曰:‘崱,京兆旧姓,元凯苗裔,家传学业,世载忠贞。自驱传江渚,政号廉能,推毂浅源,寔闻清静。奄致殒丧,恻怆于怀。可赠车骑将军,加鼓吹一部。谥曰武。’
崱兄弟九人,兄嵩、岑、嵸、岌、嶷、巚、岸及弟幼安,并知名当世。
岸字公衡。少有武干,好从横之术。太清中,与崱同归世祖,世祖以为持节、平北将军、北梁州刺史,封江陵县侯,邑一千户。岸因请袭襄阳,世祖许之。岸乃昼夜兼行,先往攻其城,不克,岳阳至,遂走保其兄巚于南阳,巚时为南阳太守。岳阳寻遣攻陷其城,岸及巚俱遇害。
幼安性至孝,宽厚,雄勇过人。太清中,与兄崱同归世祖,世祖以为云麾将军、西荆州刺史,封华容县侯,邑一千户。令与平南将军王僧辩讨河东王誉于长沙,平之。又命率精甲一万,助左卫将军徐文盛东讨侯景。至贝矶,遇景将任约来逆,遂与战,大败之,斩其仪同叱罗子通、湘州刺史赵威方等,传首江陵。乃进军大举,因与景相持。别攻武昌,拔之。景渡芦洲上流以压文盛等,幼安与众军攻之,景大败,尽获其舟舰。会景密遣袭陷郢州,执刺史方诸等以归,人情大骇,徐文盛由汉口遁归,众军大败,幼安遂降于景。景杀之,以其多反复故也。
龛,崱第二兄岑之子。少骁勇,善用兵,亦太清中与诸父同归世祖,世祖以为持节、忠武将军、郧州刺史,庐县侯,邑一千户。与叔幼安俱随王僧辩讨河东王,平之。又随僧辩下,继徐文盛军至巴陵,闻侯景袭陷郢州,西上将至,乃与僧辩等守巴陵以待之。景至,围之数旬,不克而遁。迁太府卿、安北将军、督定州诸军事、定州刺史,加通直散骑常侍,增邑五百户。仍随僧辩追景至江夏,围其城。景将宋子仙弃城遁,龛追至杨浦,生擒之。大宝三年,众军至姑熟,景将侯子鉴逆战,龛与陈霸先、王琳等率精锐击之,大败子鉴,遂至于石头。景亲率其党会战,龛与众军奋击,大破景,景遂东奔。论功为最,授平东将军、东扬州刺史,益封一千户。承圣二年,又与王僧辩讨陆纳等于长沙,降之。又征武陵王于西陵,亦平之。后江陵陷,齐纳贞阳侯以绍梁嗣,以龛为震州刺史、吴兴太守。又除镇南将军、都督南豫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溧阳县侯,给鼓吹一部;又加散骑常侍、镇东大将军。会陈霸先袭陷京师,执王僧辩杀之。龛,僧辩之婿也,为吴兴太守,以霸先既非贵素,兵又猥杂,在军府日,都不以霸先经心,及为本郡,每以法绳其宗门,无所纵舍,霸先衔之切齿。及僧辩败,龛乃据吴兴以距之,遣军副杜泰攻陈蒨于长城,反为蒨所败。霸先乃遣将周文育讨龛,龛令从弟北叟出距,又为文育所破,走义兴,霸先亲率众围之。会齐将柳达摩等袭京师,霸先恐,遂还与齐人连和。龛闻齐兵还,乃降,遂遇害。
阴子春字幼文,武威姑臧人也。晋义熙末,曾祖袭,随宋高祖南迁,至南平,因家焉。父智伯,与高祖邻居,少相友善,尝入高祖卧内,见有异光成五色,因握高祖手曰:‘公后必大贵,非人臣也。天下方乱,安苍生者,其在君乎!’高祖曰:‘幸勿多言。’于是情好转密,高祖每有求索,如外府焉。及高祖践阼,官至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天监初,起家宣惠将军,西阳太守。普通中,累迁至明威将军、南梁州刺史;又迁信威将军、都督梁秦华三州诸军事、梁秦二州刺史。太清二年,讨峡中叛蛮,平之。征为左卫将军,又迁侍中。属侯景乱,世祖令子春随领军将军王僧辩攻邵陵王于郢州,平之。又与左卫将军徐文盛东讨侯景,至贝矶,与景遇,子春力战,恒冠诸军,频败景,值郢州陷没,军遂退败。大宝二年,卒于江陵。
孙颢,少知名。释褐奉朝请,历尚书金部郎。后入周。撰琼林二十卷。
史臣曰:胡僧祐勇干有闻,搴旗破敌者数矣;及捐躯殉节,殒身王事,虽古之忠烈,何以加焉。徐文盛始立功绩,不能终其成名,为不义也。杜崱识机变之理,知向背之宜;加以身屡典军,频殄寇逆,勋庸显著,卒为中兴功臣,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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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七‧列传第四十一         孝行         滕昙恭 沈崇傃 荀匠 庾黔娄 吉翂 甄恬 韩怀明 刘昙净 何烱 庾沙弥 江紑 刘霁 褚脩 谢蔺
经云:‘夫孝,德之本也。’此生民之为大,有国之所先欤!高祖创业开基,饬躬化俗,浇弊之风以革,孝治之术斯著。每发丝纶,远加旌表。而淳和比屋,罕要诡俗之誉;潜晦成风,俯列逾群之迹。彰于视听,盖无几焉。今采缀以备遗逸云尔。
滕昙恭,豫章南昌人也。年五岁,母杨氏患热,思食寒瓜,土俗所不产,昙恭历访不能得,衔悲哀切。俄值一桑门问其故,昙恭具以告。桑门曰:‘我有两瓜,分一相遗。’昙恭拜谢,因捧瓜还,以荐其母。举室惊异。寻访桑门,莫知所在。及父母卒,昙恭水浆不入口者旬日,感恸呕血,绝而复苏。隆冬不着茧絮,蔬食终身。每至忌日,思慕不自堪,昼夜哀恸。其门外有冬生树二株,时忽有神光自树而起,俄见佛像及夹侍之仪,容光显著,自门而入,昙恭家人大小咸共礼拜,久之乃灭,远近道俗咸传之。太守王僧虔引昙恭为功曹,固辞不就。王俭时随僧虔在郡,号为滕曾子。天监元年,陆琏奉使巡行风俗,表言其状。昙恭有子三人,皆有行业。
时有徐普济者,长沙临湘人。居丧未及葬,而邻家火起,延及其舍,普济号恸伏棺上,以身蔽火。邻人往救之,焚炙已闷绝,累日方苏。
宣城宛陵有女子与母同床寝,母为猛虎所搏,女号叫挐虎,虎毛尽落,行十数里,虎乃弃之,女抱母还,犹有气,经时乃绝。太守萧琛赙焉;表言其状,有诏旌其门闾。
沈崇傃字思整,吴兴武康人也。父怀明,宋兖州刺史。崇傃六岁丁父忧,哭踊过礼,及长,佣书以养母焉。齐建武初,起家为奉朝请。永元末,迁司徒行参军。天监初,为前军鄱阳王参军事。三年,太守柳恽辟为主簿。崇傃从恽到郡,还迎其母,母卒,崇傃以不及侍疾,将欲致死,水浆不入口,昼夜号哭,旬日殆将绝气。兄弟谓之曰:‘殡葬未申,遽自毁灭,非全孝之道也。’崇傃之瘗所,不避雨雪,倚坟哀恸。每夜恒有猛兽来望之,有声状如叹息者。家贫无以迁窆,乃行乞经年,始获葬焉。既而庐于墓侧,自以初行丧礼不备,复以葬后更治服三年。久食麦屑,不啖盐酢,坐卧于单荐,因虚肿不能起。郡县举其至孝。高祖闻,即遣中书舍人慰勉之。乃下诏曰:‘前军沈崇傃,少有志行,居丧逾礼。斋制不终,未得大葬,自以行乞淹年,哀典多阙,方欲以永慕之晨,更为再期之始。虽即情可矜,礼有明断。可便令除释,擢补太子洗马。旌彼门闾,敦兹风教。’崇傃奉诏释服,而涕泣如居丧,固辞不受官,苦自陈让,经年乃得为永宁令。自以禄不及养,怛恨愈甚,哀思不自堪,至县卒,时年三十九。
荀匠字文师,颍阴人也,晋大保勗九世孙。祖琼,年十五,复父仇于成都市,以孝闻。宋元嘉末,渡淮赴武陵王义,为元凶追兵所杀,赠员外散骑侍郎。父法超,齐中兴末为安复令,卒于官。凶问至,匠号恸气绝,身体皆冷,至夜乃苏。既而奔丧,每宿江渚,商旅皆不忍闻其哭声。服未阕,兄斐起家为郁林太守,征俚贼,为流矢所中,死于阵。丧还,匠迎于豫章,望舟投水,傍人赴救,仅而得全。既至,家贫不得时葬,居父忧并兄服,历四年不出庐户。自括发后,不复栉沐,发皆秃落。哭无时,声尽则系之以泣,目眦皆烂,形体枯悴,皮骨裁连,虽家人不复识。郡县以状言,高祖诏遣中书舍人为其除服,擢为豫章王国左常侍。匠虽即吉,毁悴逾甚。外祖孙谦诫之曰:‘主上以孝治天下,汝行过古人,故发明诏,擢汝此职。非唯君父之命难拒,故亦扬名后世,所显岂独汝身哉。’匠于是乃拜。竟以毁卒于家,时年二十一。
庾黔娄字子贞,新野人也。父易,司徒主簿,征不至,有高名。黔娄少好学,多讲诵孝经,未尝失色于人,南阳高士刘虬、宗测并叹异之。起家本州主簿,迁平西行参军。出为编令,治有异绩。先是,县境多虎暴,黔娄至,虎皆渡往临沮界,当时以为仁化所感。齐永元初,除孱陵令,到县未旬,易在家遘疾,黔娄忽然心惊,举身流汗,即日弃官归家,家人悉惊其忽至。时易疾始二日,医云:‘欲知差剧,但尝粪甜苦。’易泄痢,黔娄辄取尝之,味转甜滑,心逾忧苦。至夕,每稽颡北辰,求以身代。俄闻空中有声曰:‘征君寿命尽,不复可延,汝诚祷既至,止得申至月末。’及晦而易亡,黔娄居丧过礼,庐于冢侧。和帝即位,将起之,镇军萧颕胄手书敦譬,黔娄固辞。服阕,除西台尚书仪曹郎。
梁台建,邓元起为益州刺史,表黔娄为府长史、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及成都平,城中珍宝山积,元起悉分与僚佐,惟黔娄一无所取。元起恶其异众,厉声曰:‘长史何独尔为!’黔娄示不违之,请书数箧。寻除蜀郡太守,在职清素,百姓便之。元起死于蜀,部曲皆散,黔娄身营殡殓,携持丧柩归乡里。还为尚书金部郎,迁中军表记室参军。东宫建,以本官侍皇太子读,甚见知重,诏与太子中庶子殷钧、中舍人到洽、国子博士明山賔等,递日为太子讲五经义。迁散骑侍郎、荆州大中正。卒,时年四十六。
吉翂字彦霄,冯翊莲勺人也,世居襄阳。翂幼有孝性。年十一,遭所生母忧,水浆不入口,殆将灭性,亲党异之。天监初,父为吴兴原乡令,为奸吏所诬,逮诣廷尉。翂年十五,号泣衢路,祈请公卿,行人见者,皆为陨涕。其父理虽清白,耻为吏讯,乃虚自引咎,罪当大辟。翂乃挝登闻鼓,乞代父命。高祖异之,敕廷尉卿蔡法度曰:‘吉翂请死赎父,义诚可嘉;但其幼童,未必自能造意,卿可严加胁诱,取其款实。’法度受敕还寺,盛陈徽𬙊,备列官司,厉色问翂曰:‘尔求代父死,敕已相许,便应伏法;然刀锯至剧,审能死不?且尔童孺,志不及此,必为人所教。姓名是谁,可具列答。若有悔异,亦相听许。’翂对曰:‘囚虽蒙弱,岂不知死可畏惮;顾诸弟稚藐,唯囚为长,不忍见父极刑,自延视息,所以内断胸臆,上干万乘。今欲殉身不测,委骨泉壤,此非细故,奈何受人教邪!明诏听代,不异登仙,岂有回贰。’法度知翂至心有在,不可屈挠,乃更和颜诱语之曰:‘主上知尊侯无罪,行当释亮。观君神仪明秀,足称佳童,今若转辞,幸父子同济,奚以此妙年,苦求汤镬?’翂对曰:‘凡鲲鲕蝼蚁,尚惜其生,况在人斯,岂愿齑粉。但囚父挂深劾,必正刑书,故思殒仆,冀延父命。今瞑目引领,以听大戮,情殚意极,无言复对。’翂初见囚,狱掾依法备加桎梏,法度矜之,命脱其二械,更令著一小者。翂弗听,曰:‘翂求代父死,死罪之囚,唯宜增益,岂可减乎?’竟不脱械。法度具以奏闻,高祖乃宥其父。丹阳尹王志求其在廷尉故事,并请乡居,欲于岁首举充纯孝之选。翂曰:‘异哉王尹,何量翂之薄乎!夫父辱子死,斯道固然;若翂有䩄面目,当其此举,则是因父置名,一何甚辱。’拒之而止。年十七,应辟为本州主簿。出监万年县,摄官期月,风化大行。自雍还至郢,湘州刺史柳忱复召为主簿。后乡人裴俭、丹阳尹丞臧盾、扬州中正张仄连名荐翂,以为孝行纯至,明通易、老。敕付太常旌举。初,翂以父陷罪,因成悸疾,后因发而卒。
甄恬字彦约,中山无极人也,世居江陵。祖钦之,长宁令,父摽之,州从事。恬数岁丧父,哀感有若成人。家人矜其小,以肉汁和饭饲之,恬不肯食。年八岁,问其母,恨生不识父,遂悲泣累日,忽若有见,言其形貌,则其父也,时以为孝感。家贫,养母常得珍羞。及居丧,庐于墓侧,恒有鸟玄黄杂色,集于庐树,恬哭则鸣,哭止则止。又有白雀栖宿其庐。州将始兴王憺表其行状。诏曰:‘朕虚己钦贤,寤寐盈想,诏彼群岳,务尽搜扬。恬既孝行殊异,声著邦壤,敦风厉俗,弘益兹多。牧守腾闻,义同亲览。可旌表室闾,加以爵位。’恬官至安南行参军。
韩怀明,上党人也,客居荆州。年十岁,母患尸疰,每发辄危殆。怀明夜于星下稽颡祈祷,时寒甚切,忽闻香气,空中有人语曰:‘童子母须臾永差,无劳自苦。’未晓,而母豁然平复。乡里异之。十五丧父,几至灭性,负土成坟,赠助无所受。免丧,与乡人郭黁俱师事南阳刘虬。虬尝一日废讲,独居涕泣。怀明窃问其故,虬家人答云:‘是外祖亡日。’时虬母亦亡矣。怀明闻之,即日罢学,还家就养。虬叹曰:‘韩生无虞丘之恨矣。’家贫,常肆力以供甘脆,嬉怡膝下,朝夕不离母侧。母年九十一,以寿终,怀明水浆不入口一旬,号哭不绝声。有双白鸠巢其庐上,字乳驯狎,若家禽焉,服释乃去。既除丧,蔬食终身,衣衾无改。天监初,刺史始兴王憺表言之。州累辟不就,卒于家。
刘昙净字元光,彭城莒人也。祖元真,淮南太守,居郡得罪,父慧镜,历诣朝士乞哀,恳恻甚至,遂以孝闻。昙净笃行有父风。解褐安成王国左常侍,父卒于郡,昙净奔丧,不食饮者累日,绝而又苏。每哭辄呕血。服阕,因毁瘠成疾。会有诏,士姓各举四科,昙净叔父慧斐举以应孝行,高祖用为海宁令。昙净以兄未为县,因以让兄,乃除安西行参军。父亡后,事母尤淳至,身营飧粥,不以委人。母疾,衣不解带。及母亡,水浆不入口者殆一旬。母丧权瘗药王寺,时天寒,昙净身衣单布,庐于瘗所,昼夜哭泣不绝声,哀感行路,未及期而卒。
何烱字士光,庐江灊人也。父撙,太中大夫。烱年十五,从兄胤受业,一期并通五经章句。烱白晳,美容貌,从兄求、点每称之曰:‘叔宝神清,弘治肤清,今观此子,复见卫、杜在目。’烱常慕恬退,不乐进仕。从叔昌 3762.gif 谓曰:‘求、点皆已高蹈,汝无宜复尔。且君子出处,亦各一途。’年十九,解褐扬州主簿。举秀才,累迁王府行参军,尚书兵库部二曹郎。出为永康令,以和理称。还为仁威南康王限内记室,迁治书侍御史。以父疾经旬,衣不解带,头不栉沐,信宿之间,形貌顿改。及父卒,号恸不绝声,枕由藉地,腰虚脚肿,竟以毁卒。
庾沙弥,颍川人也。晋司空冰六世孙。父佩玉,辅国长史、长沙内史,宋昇明中坐沈攸之事诛,沙弥时始生。年至五岁,所生母为制采衣,辄不肯服,母问其故,流涕对曰:‘家门祸酷,用是何为!’既长,终身布衣蔬食。起家临川王国左常侍,迁中军田曹行参军。嫡母刘氏寝疾,沙弥晨昏侍侧,衣不解带,或应鍼灸,辄以身先试之。及母亡,水浆不入口累日,终丧不解衰绖,不出庐户,昼夜号恸,邻人不忍闻。墓在新林,因有旅松百余株自生坟侧。族兄都官尚书咏表言其状,应纯孝之举,高祖召见嘉之,以补歙令。还除轻车邵陵王参军事,随府会稽,复丁所生母忧。丧还都,济浙江,中流遇风,舫将覆没,沙弥抱柩号哭,俄而风静,盖孝感所致。服阕,除信威刑狱参军、兼丹阳郡△△△,累迁宁远录事参军,转司马。出为长城令,卒。
江紑字含洁,济阳考城人也。父蒨,光禄大夫。紑幼有孝性,年十三,父患眼,紑侍疾将期月,衣不解带。夜梦一僧云:‘患眼者,饮慧眼水必差。’及觉说之,莫能解者。紑第三叔禄与草堂寺智者法师善,往访之。智者曰:‘无量寿经云:慧眼见真,能渡彼岸。’蒨乃因智者启舍同夏县界牛屯里舍为寺,乞赐嘉名。敕答云:‘纯臣孝子,往往感应。晋世颜含,遂见冥中送药。近见智者,知卿第二息感梦,云慧眼水。慧眼则是五眼之一号,若欲造寺,可以慧眼为名。’及就创造,泄故井,井水清冽,异于常泉。依梦取水洗眼及煮药,稍觉有瘳,因此遂差。时人谓之孝感。南康王为南徐州,召为迎主簿。紑性静,好老庄玄言,尤善佛义,不乐进仕。及父卒,紑庐于墓,终日号恸不绝声,月余卒。
刘霁字士烜,平原人也。祖乘民,宋冀州刺史。父闻慰,齐正员郎。霁年九岁,能诵左氏传,宗党咸异之。十四居父忧,有至性,每哭辄呕血。家贫,与弟杳、歊相笃励学。既长,博涉多通。天监中,起家奉朝请,稍迁宣惠晋安王府参军,兼限内记室,出补西昌相。入为尚书主客侍郎,未期,除海盐令。霁前后宰二邑,并以和理著称。还为建康正,非所好,顷之,以疾免。寻除建康令,不拜。母明氏寝疾,霁年已五十,衣不解带者七旬,诵观世音经,数至万遍,夜因感梦,见一僧谓曰:‘夫人算尽,君精诚笃至,当相为申延。’后六十余日乃亡。霁庐于墓,哀恸过礼。常有双白鹤驯翔庐侧。处士阮孝绪致书抑譬。霁思慕不已,服未终而卒,时年五十二。著释俗语八卷,文集十卷。弟杳在文学传,歊在处士传。
褚脩,吴郡钱唐人也。父仲都,善周易,为当时最。天监中,历官五经博士。脩少传父业,兼通孝经、论语,善尺牍,颇解文章。初为湘东王国侍郎,稍迁轻车湘东府行参军,并兼国子助教。武陵王为扬州,引为宣惠参军、限内记室。脩性至孝,父丧毁瘠过礼,因患冷气。及丁母忧,水浆不入口二十三日,气绝复苏。每号恸呕血,遂以毁卒。
谢蔺字希如,陈郡阳夏人也。晋太傅安八世孙。父经,北中郎咨议参军。蔺五岁,每父母未饭,乳媪欲令蔺先饭,蔺曰:‘既不觉饥。’强食终不进。舅阮孝绪闻之叹曰:‘此儿在家则曾子之流,事君则蔺生之匹。’因名之曰蔺。稍授以经史,过目便能讽诵。孝绪每曰‘吾家阳元也’。及丁父忧,昼夜号恸,毁瘠骨立,母阮氏常自守视譬抑之。服阕后,吏部尚书萧子显表其至行,擢为王府法曹行参军,累迁外兵记室参军。时甘露降士林馆,蔺献颂,高祖嘉之,因有诏使制北兖州刺史萧楷德政碑,又奉令制宣城王奉述中庸颂。
太清元年,迁散骑侍郎,兼散骑常侍,使于魏。会侯景举地入附,境上交兵,蔺母虑不得还,感气卒。及蔺还入境,尔夕梦不祥,旦便投劾驰归。既至,号恸呕血,气绝久之,水浆不入口。亲友虑其不全,相对悲恸,强劝以饮粥。蔺初勉强受之,终不能进,经月余日,因夜临而卒,时年三十八。蔺所制诗赋碑颂数十篇。
史臣曰:孔子称‘毁不灭性’,教民无以死伤生也,故制丧纪,为之节文。高柴、仲由伏膺圣教,曾参、闵损虔恭孝道,或水浆不入口,泣血终年,岂不知创钜痛深,蓼莪慕切,所谓先王制礼,贤者俯就。至如丘、吴,终于毁灭。若刘昙净、何烱、江紑、谢蔺者,亦二子之志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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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四十八‧列传第四十二         儒林         伏曼容 何佟之 范缜 严植之 贺玚 司马筠 卞华 崔灵恩 孔佥 卢广 沈峻太史叔明 孔子袪 皇偘
汉氏承秦燔书,大弘儒训,太学生徒,动以万数,郡国黉舍,悉皆充满,学于山泽者,至或就为列肆,其盛也如是。汉末丧乱,其道遂衰。魏正始以后,仍尚玄虚之学,为儒者盖寡。时荀𫖮、挚虞之徒,虽删定新礼,改官职,未能易俗移风。自是中原横溃,衣冠殄尽,江左草创,日不暇给,以迄于宋齐,国学时或开置,而劝课未博,建之不及十年,盖取文具,废之多历世祀,其弃也忽诸。乡里莫或开馆,公卿罕通经术,朝廷大儒,独学而弗肯养众,后生孤陋,拥经而无所讲习,三德六艺,其废久矣。高祖有天下,深愍之,诏求硕学,治五礼,定六律,改斗历,正权衡。天监四年,诏曰:‘二汉登贤,莫非经术,服膺雅道,名立行成。魏晋浮荡,儒教沦歇,风节罔树,抑此之由。朕日昃罢朝,思闻俊异,收士得人,实惟畴奖。可置五经博士各一人,广开馆宇,招内后进。’于是以平原明山賔、吴兴沈峻、建平严植之、会稽贺玚补博士,各主一馆。馆有数百生,给其饩廪。其射策通明者,即除为吏。十数月间,怀经负笈者云会京师。又选遣学生如会稽云门山,受业于庐江何胤。分遣博士祭酒,到州郡立学。七年,又诏曰:‘建国君民,在教为首,砥身砺行,由乎经术。朕肇基明命,光宅区宇,虽耕耘雅业,傍阐艺文,而成器未广,志本犹阙,非以镕范贵游,纳诸轨度,思欲式敦让齿,自家刑国。今声训所渐,戎夏同风,宜大启庠敩,博延胄子,务彼十伦,弘此三德,使陶钧远被,微言载表。’于是皇太子、皇子、宗室、王侯始就业焉。高祖亲屈舆驾,释奠于先师先圣,申之以䜩语,劳之以束帛,济济焉,洋洋焉,大道之行也如是。其伏曼容、何佟之、范缜,有旧名于世;为时儒者,严植之、贺玚等首膺兹选。今并缀为儒林传云。
伏曼容字公仪,平昌安丘人。曾祖滔,晋著作郎。父胤之,宋司空主簿。
曼容早孤,与母兄客居南海。少笃学,善老易,倜傥好大言,常云‘何晏疑易中九事,以吾观之,晏了不学也,故知平叔有所短。’聚徒教授以自业。为骠骑行参军。宋明帝好周易,集朝臣于清暑殿讲,诏曼容执经。曼容素美风采,帝恒以方嵇叔夜,使吴人陆探微画叔夜像以赐之。迁司徒参军。袁粲为丹阳尹,请为江宁令,入拜尚书外兵郎。昇明末,为辅国长史、南海太守。齐初,为通直散骑侍郎。永明初,为太子率更令,侍皇太子讲。卫将军王俭深相交好,令与河内司马宪、吴郡陆澄共撰丧服义,既成,又欲与之定礼乐。会俭薨,迁中书侍郎、大司马咨议参军,出为武昌太守。建武中,入拜中散大夫。时明帝不重儒术,曼容宅在瓦官寺东,施高坐于听事,有賔客辄升高坐为讲说,生徒常数十百人。梁台建,以曼容旧儒,召拜司马,出为临海太守。天监元年,卒官,时年八十二。为周易、毛诗、丧服集解,老、庄、论语义。子暅,在良吏传。
何佟之字士威,庐江灊人,豫州刺史恽六世孙也。祖劭之,宋员外散骑常侍。父歆,齐奉朝请。
佟之少好三礼,师心独学,强力专精,手不辍卷,读礼论三百篇,略皆上口。时太尉王俭为时儒宗,雅相推重。
起家扬州从事,仍为总明馆学士,频迁司徒车骑参军事,尚书祠部郎。齐建武中,为镇北记室参军,侍皇太子讲,领丹阳邑中正。时步兵校尉刘𤩽、征士吴苞皆已卒,京邑硕儒,唯佟之而已。佟之明习事数,当时国家吉凶礼则,皆取决焉,名重于世。历步兵校尉、国子博士,寻迁骠骑咨议参军,转司马。永元末,京师兵乱,佟之常集诸生讲论,孜孜不怠。中兴初,拜骁骑将军。高祖践阼,尊重儒术,以佟之为尚书左丞。是时百度草创,佟之依礼定议,多所裨益。天监二年,卒官,年五十五。高祖甚悼惜,将赠之官;故事左丞无赠官者,特诏赠黄门侍郎,儒者荣之。所著文章、礼义百许篇。子朝隐、朝晦。
范缜字子真,南乡舞阴人也。晋安北将军汪六世孙。祖璩之,中书郎。父濛,早卒。
缜少孤贫,事母孝谨。年未弱冠,闻沛国刘𤩽聚众讲说,始往从之,卓越不群而勤学,𤩽甚奇之,亲为之冠。在𤩽门下积年,去来归家,恒芒𪨗布衣,徒行于路。𤩽门多车马贵游,缜在其门,聊无耻愧。既长,博通经术,尤精三礼。性质直,好危言高论,不为士友所安;唯与外弟萧琛相善,琛名曰口辩,每服缜简诣。
起家齐宁蛮主簿,累迁尚书殿中郎。永明年中,与魏氏和亲,岁通聘好,特简才学之士,以为行人,缜及从弟云、萧琛、琅邪颜幼明、河东裴昭明相继将命,皆著名邻国。于时竟陵王子良盛招賔客,缜亦预焉。建武中,迁领军长史。出为宜都太守,母忧去职。归居于南州。义军至,缜墨绖来迎。高祖与缜有西邸之旧,见之甚悦。及建康城平,以缜为晋安太守,在郡清约,资公禄而已。视事四年,征为尚书左丞。缜去还,虽亲戚无所遗,唯饷前尚书令王亮。缜仕齐时,与亮同台为郎,旧相友,至是亮被摈弃在家。缜自迎王师,志在权轴,既而所怀未满,亦常怏怏,故私相亲结,以矫时云。后竟坐亮徙广州,语在亮传。
初,缜在齐世,尝侍竟陵王子良。子良精信释教,而缜盛称无佛。子良问曰:‘君不信因果,世间何得有富贵,何得有贱贫?’缜答曰:‘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子良不能屈,深怪之。缜退论其理,著神灭论曰:
  或问予云:‘神灭,何以知其灭也?’答曰:‘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
  问曰:‘形者无知之称,神者有知之名,知与无知,即事有异,神之与形,理不容一,形神相即,非所闻也。’答曰:‘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形之与神,不得相异也。’
  问曰:‘神故非质,形故非用,不得为异,其义安在?’答曰:‘名殊而体一也。’
  问曰:‘名既已殊,体何得一?’答曰:‘神之于质,犹利之于刀,形之于用,犹刀之于利,利之名非刀也,刀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无刀,舍刀无利,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
  问曰:‘刀之与利,或如来说,形之与神,其义不然。何以言之?木之质无知也,人之质有知也,人既有如木之质,而有异木之知,岂非木有一,人有二邪?’答曰:‘异哉言乎!人若有如木之质以为形,又有异木之知以为神,则可如来论也。今人之质,质有知也,木之质,质无知也,人之质非木质也,木之质非人质也,安在有如木之质而复有异木之知哉!’
  问曰:‘人之质所以异木质者,以其有知耳。人而无知,与木何异?’答曰:‘人无无知之质,犹木无有知之形。’
  问曰:‘死者之形骸,岂非无知之质邪?’答曰:‘是无人质。’
  问曰:‘若然者,人果有如木之质,而有异木之知矣。’答曰:‘死者有如木之质,而无异木之知;生者有异木之知,而无如木之质也。’
  问曰:‘死者之骨骼,非生者之形骸邪?’答曰:‘生形之非死形,死形之非生形,区已革矣,安有生人之形骸,而有死人之骨骼哉?’
  问曰:‘若生者之形骸非死者之骨骼,非死者之骨骼,则应不由生者之形骸,不由生者之形骸,则此骨骼从何而至此邪?’答曰:‘是生者之形骸,变为死者之骨骼也。’
  问曰:‘生者之形骸虽变为死者之骨骼,岂不从生而有死,则知死体犹生体也。’答曰:‘如因荣木变为枯木,枯木之质,宁是荣木之体!’
  问曰:‘荣体变为枯体,枯体即是荣体;丝体变为缕体,缕体即是丝体,有何别焉?’答曰:‘若枯即是荣,荣即是枯,应荣时凋零,枯时结实也。又荣木不应变为枯木,以荣即枯,无所复变也。荣枯是一,何不先枯后荣?要先荣后枯,何也?丝缕之义,亦同此破。’
  问曰:‘生形之谢,便应豁然都尽,何故方爱死形,绵历未已邪?’答曰:‘生灭之体,要有其次故也。夫欻而生者必欻而灭,渐而生者必渐而灭。欻而生者,飘骤是也;渐而生者,动植是也。有欻有渐,物之理也。’
  问曰:‘形即是神者,手等亦是神邪?’答曰:‘皆是神之分也。’
  问曰:‘若皆是神之分,神既能虑,手等亦应能虑也?’答曰:‘手等亦应能有痛痒之知,而无是非之虑。’
  问曰:‘知之与虑,为一为异?’答曰:‘知即是虑,浅则为知,深则为虑。’
  问曰:‘若尔,应有二虑,虑既有二,神有二乎?’答曰:‘人体惟一,神何得二。’
  问曰:‘若不得二,安有痛痒之知,复有是非之虑?’答曰:‘如手足虽异,总为一人,是非痛痒虽复有异,亦总为一神矣。’
  问曰:‘是非之虑,不关手足,当关何处?’答曰:‘是非之虑,心器所主。’
  问曰:‘心器是五藏之心非邪?’答曰:‘是也。’
  问曰:‘五藏有何殊别,而心独有是非之虑乎?’答曰:‘七窍亦复何殊,而司用不均。’
  问曰:‘虑思无方,何以知是心器所主?’答曰:‘五藏各有所司,无有能虑者,是以知心为虑本。’
  问曰:‘何不寄在眼等分中?’答曰:‘若虑可寄于眼分,眼何故不寄于耳分邪?’
  问曰:‘虑体无本,故可寄之于眼分;眼自有本,不假寄于佗分也。’答曰:‘眼何故有本而虑无本;苟无本于我形,而可遍寄于异地,亦可张甲之情,寄王乙之躯,李丙之性,托赵丁之体。然乎哉?不然也。’
  问曰:‘圣人形犹凡人之形,而有凡圣之殊,故知形神异矣。’答曰:‘不然。金之精者能昭,秽者不能昭,有能昭之精金,宁有不昭之秽质。又岂有圣人之神而寄凡人之器,亦无凡人之神而托圣人之体。是以八采、重瞳,勋、华之容,龙颜、马口,轩、皡之状,此形表之异也。比干之心,七窍列角,伯约之胆,其大若拳,此心器之殊也。是知圣人定分,每绝常区,非惟道革群生,乃亦形超万有。凡圣均体,所未敢安。’
  问曰:‘子云圣人之形必异于凡者,敢问阳货类仲尼,项籍似大舜,舜、项、孔、阳,智革形同,其故何邪?’答曰:‘珉似玉而非玉,鸡类凤而非凤,物诚有之,人故宜尔。项、阳貌似而非实似,心器不均,虽貌无益。’
  问曰:‘凡圣之殊,形器不一,可也;圣人员极,理无有二,而丘、旦殊姿,汤、文异状,神不侔色,于此益明矣。’答曰:‘圣同于心器,形不必同也,犹马殊毛而齐逸,玉异色而均美。是以晋棘、荆和,等价连城,骅骝、𫘧骊,俱致千里。’
  问曰:‘形神不二,既闻之矣,形谢神灭,理固宜然,敢问经云“为之宗庙,以鬼飨之,”何谓也?’答曰:‘圣人之教然也,所以弭孝子之心,而厉偷薄之意,神而明之,此之谓矣。’
  问曰:‘伯有被甲,彭生豕见,坟素著其事,宁是设教而已邪?’答曰:‘妖怪茫茫,或存或亡,强死者众,不皆为鬼,彭生、伯有,何独能然,乍为人豕,未必齐、郑之公子也。’
  问曰:‘易称“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而不违。”又曰:“载鬼一车。”其义云何?’答曰:‘有禽焉,有兽焉,飞走之别也;有人焉,有鬼焉,幽明之别也。人灭而为鬼,鬼灭而为人,则未之知也。’
  问曰:‘知此神灭,有何利用邪?’答曰:‘浮屠害政,桑门蠹俗,风惊雾起,驰荡不休,吾哀其弊,思拯其溺。夫竭财以赴僧,破产以趋佛,而不恤亲戚,不怜穷匮者何?良由厚我之情深,济物之意浅。是以圭撮涉于贫友,吝情动于颜色;千锺委于富僧,欢意畅于容发。岂不以僧有多稌之期,友无遗秉之报,务施阙于周急,归德必于在己。又惑以茫昧之言,惧以阿鼻之苦,诱以虚诞之辞,欣以兜率之乐。故舍逢掖,袭横衣,废俎豆,列缾钵,家家弃其亲爱,人人绝其嗣续。致使兵挫于行间,吏空于官府,粟罄于堕游,货殚于泥木。所以奸宄弗胜,颂声尚拥,惟此之故,其流莫已,其病无限。若陶甄禀于自然,森罗均于独化,忽焉自有,恍尔而无,来也不御,去也不追,乘夫天理,各安其性。小人甘其垄亩,君子保其恬素,耕而食,食不可穷也,蚕而衣,衣不可尽也,下有余以奉其上,上无为以待其下,可以全生,可以匡国,可以霸君,用此道也。’
此论出,朝野喧哗,子良集僧难之而不能屈。
缜在南累年,追还京。既至,以为中书郎、国子博士,卒官。文集十卷。
子胥,字长才。传父学,起家太学博士。胥有口辩,大同中,常兼主客郎,对接北使。迁平西湘东王咨议参军,侍宣城王读。出为鄱阳内史,卒于郡。
严植之字孝源,建平秭归人也。祖钦,宋通直散骑常侍。
植之少善庄老,能玄言,精解丧服、孝经、论语。及长,遍治郑氏礼、周易、毛诗、左氏春秋。性淳孝谨厚,不以所长高人。少遭父忧,因菜食二十三载,后得风冷疾,乃止。
齐永明中,始起家为庐陵王国侍郎。迁广汉王国右常侍,王诛,国人莫敢视,植之独奔哭,手营殡殓,徒跣送丧墓所,为起冢,葬毕乃还,当时义之。建武中,迁员外郎、散骑常侍。寻为康乐侯相,在县清白,民吏称之。天监二年,板后军骑兵参军事。高祖诏求通儒治五礼,有司奏植之治凶礼。四年,初置五经博士,各开馆教授,以植之兼五经博士。植之馆在潮沟,生徒常百数。植之讲,五馆生必至,听者千余人。六年,迁中抚军记室参军,犹兼博士。七年,卒于馆,时年五十二。植之自疾后,便不受廪俸,妻子困乏,既卒,丧无所寄,生徒为市宅,乃得成丧焉。
植之性仁慈,好行阴德,虽在暗室,未尝怠也。少尝山行,见一患者,植之问其姓名,不能答,载与俱归,为营医药,六日而死,植之为棺殓殡之,卒不知何许人也。尝缘栅塘行,见患人卧塘侧,植之下车问其故,云姓黄氏,家本荆州,为人佣赁,疾既危笃,船主将发,弃之于岸。植之心恻然,载还治之,经年而黄氏差,请终身充奴仆以报厚恩。植之不受,遗以资粮,遣之。其义行多如此。撰凶礼仪注四百七十九卷。
贺玚字德琏,会稽山阴人也。祖道力,善三礼,仕宋为尚书三公郎、建康令。
玚少传家业。齐时沛国刘𤩽为会稽府丞,见玚深器异之。尝与俱造吴郡张融,指玚谓融曰:‘此生神明聦敏,将来当为儒者宗。’𤩽还,荐之为国子生。举明经,扬州祭酒,俄兼国子助教。历奉朝请,太学博士,太常丞,遭母忧去职。天监初,复为太常丞,有司举治賔礼,召见说礼义,高祖异之,诏朝朔望,预华林讲。四年,初开五馆,以玚兼五经博士,别诏为皇太子定礼,撰五经义。玚悉礼旧事,时高祖方创定礼乐,玚所建议,多见施行。七年,拜步兵校尉,领五经博士。九年,遇疾,遣医药省问,卒于馆,时年五十九。所著礼、易、老、庄讲疏,朝廷博议数百篇,賔礼仪注一百四十五卷。玚于礼尤精,馆中生徒常百数,弟子明经对策至数十人。
二子。革字文明。少通三礼,及长,遍治孝经、论语、毛诗、左传。起家晋安王国侍郎、兼太学博士,侍湘东王读。敕于永福省为邵陵、湘东、武陵三王讲礼。稍迁湘东王府行参军,转尚书仪曹郎。寻除秣陵令,迁国子博士,于学讲授,生徒常数百人。出为西中郎湘东王咨议参军,带江陵令。王初于府置学,以革领儒林祭酒,讲三礼,荆楚衣冠听者甚众。前后再监南平郡,为民吏所德。寻加贞威将军、兼平西长史、南郡太守。革性至孝,常恨贪禄代耕,不及养。在荆州历为郡县,所得俸秩,不及妻孥,专拟还乡造寺,以申感思。大同六年,卒官,时年六十二。弟季,亦明三礼,历官尚书祠部郎,兼中书通事舍人,累迁步兵校尉,中书黄门郎,兼著作。
司马筠字贞素,河内温人,晋骠骑将军谯烈王承七世孙。祖亮,宋司空从事中郎。父端,齐奉朝请。
筠孤贫好学,师事沛国刘𤩽,强力专精,深为𤩽所器异。既长,博通经术,尤明三礼。
齐建武中,起家奉朝请,迁王府行参军。天监初,为本州治中,除暨阳令,有清绩。入拜尚书祠部郎。
七年,安成太妃陈氏薨,江州刺史安成王秀、荆州刺史始兴王憺,并以慈母表解职,诏不许,还摄本任,而太妃薨京邑,丧祭无主。舍人周舍议曰:‘贺彦先称“慈母之子不服慈母之党,妇又不从夫而服慈姑,小功服无从故也。”庾蔚之云:“非徒子不从母而服其党,孙又不从父而服其慈母。”由斯而言,慈祖母无服明矣。寻门内之哀,不容自同于常;按父之祥禫,子并受吊。今二王诸子,宜以成服日,单衣一日,为位受吊。’制曰:‘二王在远,诸子宜摄祭事。’舍又曰:‘礼云“缟冠玄武,子姓之冠,”则世子衣服宜异于常。可著细布衣,绢为领带,三年不听乐。又礼及春秋,庶母不世祭,盖谓无王命者耳。吴太妃既朝命所加,得用安成礼秩,则当祔庙,五世亲尽乃毁。陈太妃命数之重,虽则不异,慈孙既不从服,庙食理无传祀,子祭孙止,是会经文。’高祖因是敕礼官议皇子慈母之服。筠议:‘宋朝五服制,皇子服训养母,礼依庶母慈己,宜从小功之制。按曾子问云:“子游曰:丧慈母如母,礼欤?孔子曰非礼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内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何服之有?”郑玄注云:“此指谓国君之子也。”若国君之子不服,则王者之子不服可知。又丧服经云“君子子为庶母慈己者。”传曰“君子子者,贵人子也。”郑玄引内则,三母止施于卿大夫。以此而推,则慈母之服,上不在五等之嗣,下不逮三士之息。傥其服者止卿大夫,寻诸侯之子尚无此服,况乃施之皇子。谓宜依礼刊除,以反前代之惑。’高祖以为不然。曰:‘礼言慈母,凡有三条:一则妾子之无母,使妾之无子者养之,命为母子,服以三年,丧服齐衰章所言“慈母如母”是也;二则嫡妻之子无母,使妾养之,慈抚隆至,虽均乎慈爱,但嫡妻之子,妾无为母之义,而恩深事重,故服以小功,丧服小功章所以不直言慈母,而云“庶母慈己”者,明异于三年之慈母也;其三则子非无母,正是择贱者视之,义同师保,而不无慈爱,故亦有慈母之名。师保既无其服,则此慈亦无服矣。内则云“择于诸母与可者,使为子师;其次为慈母;其次为保母”,此其明文。此言择诸母,是择人而为此三母,非谓择取兄弟之母也。何以知之?若是兄弟之母其先有子者,则是长妾,长妾之礼,实有殊加,何容次妾生子,乃退成保母,斯不可也。又有多兄弟之人,于义或可;若始生之子,便应三母俱阙邪?由是推之,内则所言“诸母”,是谓三母,非兄弟之母明矣。子游所问,自是师保之慈,非三年小功之慈也,故夫子得有此对。岂非师保之慈母无服之证乎?郑玄不辨三慈,混为训释,引彼无服,以注“慈己”,后人致谬,实此之由。经言“君子子”者,此虽起于大夫,明大夫犹尔,自斯以上,弥应不异,故传云“君子子者,贵人之子也”。总言曰贵,则无所不包。经传互文,交相显发,则知慈加之义,通乎大夫以上矣。宋代此科,不乖礼意,便加除削,良是所疑。’于是筠等请依制改定:嫡妻之子,母没为父妾所养,服之五月,贵贱并同,以为永制。
累迁王府咨议、权知左丞事,寻除尚书左丞。出为始兴内史,卒官。
子寿,传父业,明三礼。大同中,历官尚书祠部郎,出为曲阿令。
卞华字昭丘,济阴冤句人也。晋骠骑将军忠贞公壸六世孙。父伦之,给事中。华幼孤贫好学。年十四,召补国子生,通周易。既长,遍治五经,与平原明山賔、会稽贺玚同业友善。
起家齐豫章王国侍郎,累迁奉朝请,征西行参军。天监初,迁临川王参军事,兼国子助教,转安成王功曹参军,兼五经博士,聚徒教授。华博涉有机辩,说经析理,为当时之冠。江左以来,锺律绝学,至华乃通焉。迁尚书仪曹郎,出为吴令,卒。
崔灵恩,清河武城人也。少笃学,从师遍通五经,尤精三礼、三传。先在北仕为太常博士,天监十三年归国。高祖以其儒术,擢拜员外散骑侍郎,累迁步兵校尉,兼国子博士。灵恩聚徒讲授,听者常数百人。性拙朴无风采,及解经析理,甚有精致,京师旧儒咸称重之,助教孔佥尤好其学。灵恩先习左传服解,不为江东所行,及改说杜义,每文句常申服以难杜,遂著左氏条义以明之。时有助教虞僧诞又精杜学,因作申杜难服,以答灵恩,世并行焉。僧诞,会稽余姚人,以左氏教授,听者亦数百人。其该通义例,当时莫及。
先是儒者论天,互执浑、盖二义,论盖不合于浑,论浑不合于盖。灵恩立义,以浑、盖为一焉。
出为长沙内史,还除国子博士,讲众尤盛。出为明威将军、桂州刺史,卒官。灵恩集注毛诗二十二卷,集注周礼四十卷,制三礼义宗四十七卷,左氏经传义二十二卷,左氏条例十卷,公羊穀梁文句义十卷。
孔佥,会稽山阴人。少师事何胤,通五经,尤明三礼、孝经、论语,讲说并数十遍,生徒亦数百人。历官国子助教,三为五经博士,迁尚书祠部郎。出为海盐、山阴二县令。佥儒者,不长政术,在县无绩。太清乱,卒于家。
子俶玄,颇涉文学,官至太学博士。佥兄子元素,又善三礼,有盛名,早卒。
卢广,范阳涿人,自云晋司空从事中郎谌之后也。谌没死冉闵之乱,晋中原旧族,谌有后焉。
广少明经,有儒术。天监中归国。初拜员外散骑侍郎,出为始安太守,坐事免。顷之,起为折冲将军,配千兵北伐,还拜步兵校尉,兼国子博士,遍讲五经。时北来人儒学者有崔灵恩、孙详、蒋显,并聚徒讲说,而音辞鄙拙;惟广言论清雅,不类北人。仆射徐勉,兼通经术,深相赏好。寻迁员外散骑常侍,博士如故。出为信武桂阳嗣王长史、寻阳太守。又为武陵王长史,太守如故,卒官。
沈峻字士嵩,吴兴武康人。家世农夫,至峻好学,与舅太史叔明师事宗人沈麟士,在门下积年,昼夜自课,时或睡寐,辄以杖自击,其笃志如此。麟士卒后,乃出都,遍游讲肆,遂博通五经,尤长三礼。初为王国中尉,稍迁侍郎,并兼国子助教。时吏部郎陆倕与仆射徐勉书荐峻曰:‘五经博士庾季达须换,计公家必欲详择其人。凡圣贤可讲之书,必以周官立义,则周官一书,实为群经源本。此学不传,多历年世,北人孙详、蒋显亦经听习,而音革楚夏,故学徒不至;惟助教沈峻,特精此书。比日时闻讲肆,群儒刘喦、沈宏、沈熊之徒,并执经下坐,北面受业,莫不叹服,人无间言。弟谓宜即用此人,命其专此一学,周而复始,使圣人正典,废而更兴,累世绝业,传于学者。’勉从之,奏峻兼五经博士。于馆讲授,听者常数百人。出为华容令,还除员外散骑侍郎,复兼五经博士。时中书舍人贺琛奉敕撰梁官,乃启峻及孔子袪补西省学士,助撰录。书成,入兼中书通事舍人。出为武康令,卒官。
子文阿,传父业,尤明左氏传。太清中,自国子助教为五经博士。传峻业者,又有吴郡张及、会稽孔子云,官皆至五经博士、尚书祠部郎。
太史叔明,吴兴乌程人,吴太史慈后也。少善庄、老,兼治孝经、礼记,其三玄尤精解,当世冠绝,每讲说,听者常五百余人。历官国子助教。邵陵王纶好其学,及出为江州,携叔明之镇。王迁郢州,又随府,所至辄讲授,江外人士皆传其学焉。大同十三年,卒,时年七十三。
孔子袪,会稽山阴人。少孤贫好学,耕耘樵采,常怀书自随,投闲则诵读。勤苦自励,遂通经术,尤明古文尚书。初为长沙嗣王侍郎,兼国子助教,讲尚书四十遍,听者常数百人。中书舍人贺琛受敕撰梁官,启子袪为西省学士,助撰录。书成,兼司文侍郎,不就,久之兼主客郎、舍人,学士如故。累迁湘东王国侍郎,常侍,员外散骑侍郎,又云麾庐江公记室参军,转兼中书通事舍人。寻迁步兵校尉,舍人如故。高祖撰五经讲疏及孔子正言,专使子袪检阅群书,以为义证。事竟,敕子袪与右卫朱异、左丞贺琛于士林馆递日执经。累迁通直正员郎,舍人如故。中大同元年,卒官,时年五十一。子袪凡著尚书义二十卷,集注尚书三十卷,续朱异集注周易一百卷,续何承天集礼论一百五十卷。
皇偘,吴郡人,青州刺史皇象九世孙也。偘少好学,师事贺玚,精力专门,尽通其业,尤明三礼、孝经、论语。起家兼国子助教,于学讲说,听者数百人。撰礼记讲疏五十卷,书成奏上,诏付秘阁。顷之,召入寿光殿讲礼记义,高祖善之,拜员外散骑侍郎,兼助教如故。性至孝,常日限诵孝经二十遍,以拟观世音经。丁母忧,解职还乡里。平西邵陵王钦其学,厚礼迎之,偘既至,因感心疾,大同十一年,卒于夏首,时年五十八。所撰论语义十卷,与礼记义并见重于世,学者传焉。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昔叔孙通讲论马上,桓荣精力凶荒,既逢平定,自致光宠,若夫崔、伏、何、严互有焉。曼容、佟之讲道于齐季,不为时改,贺玚、严植之之徒,遭梁之崇儒重道,咸至高官,稽古之力,诸子各尽之矣。范缜墨绖侥幸,不遂其志,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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