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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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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九‧列传第三 王茂 曹景宗 柳庆远
王茂字休远,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马。父天生,宋末为列将,于石头克司徒袁粲,以勋至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上黄县男。
茂年数岁,为大父深所异,常谓亲识曰:‘此吾家之千里驹,成门户者必此儿也。’及长,好读兵书,駮略究其大旨。性沈隐,不妄交游,身长八尺,洁白羙容观。齐武帝布衣时,见之叹曰:‘王茂年少,堂堂如此,必为公辅之器。’
宋昇明末,起家奉朝请,历后军行参军,司空骑兵,太尉中兵参军。魏将李乌奴冦汉中,茂受诏西讨。魏军退,还为镇南司马,带临湘令。入为越骑校尉。魏冦兖州,茂时以宁朔将军长史镇援北境,入为前军将军江夏王司马。又迁宁朔将军、江夏内史。建武初,魏围司州,茂以郢州之师救焉。高祖率众先登贤首山,魏将王肃、刘昶来战,茂从高祖拒之,大破肃等。魏军退,茂还郢,仍迁辅国长史、襄阳太守。
高祖义师起,茂私于张弘策,劝高祖迎和帝,高祖以为不然,语在高祖纪。高祖发雍部,每遣茂为前驱。师次郢城,茂进平加湖,破光子衿、吴子阳等,斩馘万计,还献捷于汉川。郢、鲁既平,从高祖东下,复为军锋。师次秣陵,东昏遣大将王珍国,盛兵朱雀门,众号二十万,度航请战。茂与曹景宗等会击,大破之。纵兵追奔,积尸与航栏等,其赴淮死者,不可胜筭。长驱至宣阳门。建康城平,以茂为护军将军,俄迁侍中、领军将军。群盗之烧神虎门也,茂率所领到东掖门应赴,为盗所射,茂跃马而进,群盗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盗,自表解职,优诏不许。加镇军将军,封望蔡县公,邑二千三百户。
是岁,江州刺史陈伯之举兵叛,茂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江州诸军事、征南将军、江州刺史,给鼓吹一部,南讨伯之。伯之奔于魏。时九江新罹军冦,民思反业,茂务农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侵汉中,茂受诏西讨,魏乃班师。六年,迁尚书右仆射,常侍如故。固辞不拜,改授侍中、中卫将军,领太子詹事。七年,拜车骑将军,太子詹事如故。八年,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侍中如故。时天下无事,高祖方信仗文雅,茂心颇怏怏,侍宴醉后,每见言色,高祖常宥而不之责也。十一年,进位司空,侍中、尹如故。茂辞京尹,改领中权将军。
茂性宽厚,居官虽无誉,亦为吏民所安。居处方正,在一室衣冠俨然,虽仆妾莫见其惰容。姿表瓌丽,须眉如画,出入朝会,每为众所瞻望。明年,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视事三年,薨于州,时年六十。高祖甚悼惜之,赙钱三十万,布三百匹。诏曰:‘旌德纪勋,哲王令轨;念终追远,前典明诰。故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茂,识度淹广,器宇凝正。爰初草昧,尽诚宣力,绸缪休戚,契阔屯夷。方赖谋猷,永隆朝寄;奄至薨殒,朕用恸于厥心。冝增礼数,式昭盛烈。可赠侍中、太尉,加班劔二十人,鼔吹一部。谥曰忠烈。’
初,茂以元勋,高祖赐以锺磬之乐。茂在江州,梦锺磬在格,无故自堕,心恶之。及觉,命奏乐。既成列,锺磬在格,果无故编皆绝,堕地。茂谓长史江诠曰:‘此乐,天子所以惠劳臣也。乐既极矣,能无忧乎!’俄而病,少日卒。
子贞秀嗣,以居丧无礼,为有司奏,徙越州,后有诏留广州,乃潜结仁威府中兵参军杜景,欲袭州城,刺史萧昂讨之。景,魏降人,与贞秀同戮。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为宋将,位至征虏将军、徐州刺史。
景宗幼善骑射,好畋猎,常与少年数十人泽中逐麞鹿,无,还骑趁鹿,鹿马相乱,景宗于众中射之,人皆惧中马足,鹿应弦辄毙,以此为乐。未弱冠,欣之于新野遣出州,以匹马将数人,于中路卒逢蛮贼数百围之。景宗带百余箭,乃驰骑四射,每箭杀一蛮,蛮遂散走,因是以胆勇知名。颇爱史书,每读穰苴、乐毅传,辄放卷叹息曰:‘丈夫当如是!’辟西曹不就。宋元徽中,随父出京师,为奉朝请、员外,迁尚书左民郎。寻以父忧去职,还乡里。服阕,刺史萧赤斧板为冠军中兵参军,领天水太守。
时建元初,蛮寇群动,景宗东西讨击,多所擒破。齐鄱阳王锵为雍州,复以为征虏中兵参军,带冯翊太守,督岘南诸军事,除屯骑校尉。少守督岘南,与州里张道门厚善。道门,齐车骑将军敬儿少子也,为武陵太守。敬儿诛,道门于郡伏法,亲属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阳遣人船到武陵,收其尸骸,迎还殡葬,乡里以此义之。
建武二年,魏主托跋宏寇赭阳,景宗为偏将,每冲坚陷阵,辄有斩获,以勋除游击将军。四年,太尉陈显达督众军北围马圈,景宗从之,以甲士二千设伏,破魏援托跋英四万人。及克马圈,显达论功,以景宗为后,景宗退无怨言。魏主率众大至,显达宵奔,景宗导入山道,故显达父子获全。
五年,高祖为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结附,数请高祖临其宅。时天下方乱,高祖亦厚加意焉。永元初,表为冠军将军、竟陵太守。及义师起,景宗聚众,遣亲人杜思冲劝先迎南康王于襄阳即帝位,然后出师,为万全计。高祖不从,语在高祖纪。高祖至竟陵,以景宗与冠军将军王茂济江,围郢城,自二月至于七月,城乃降。复帅众前驱至南州,领马步军取建康,道次江宁,东昏将李居士以重兵屯新亭,是日选精骑一千至江宁行顿,景宗始至,安营未立;且师行日久,器甲穿弊,居士望而轻之,因鼔噪前薄景宗。景宗被甲驰战,短兵裁接,居士弃甲奔走,景宗皆获之,因鼓而前,径至皂荚桥筑垒。景宗又与王茂、吕僧珍掎角,破王珍国于大航。茂冲其中坚,应时而陷,景宗纵兵乘之。景宗军士皆桀黠无赖,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财物,略夺子女,景宗不能禁。及高祖入顿新城,严申号令,然后稍息。复与众军长围六门。城平,拜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封湘西县侯,食邑一千六百户。仍迁持节、都督郢司二州诸军事、左将军、郢州刺史。天监元年,进号平西将军,改封竟陵县侯。
景宗在州,鬻货聚敛。于城南起宅,长堤以东,夏口以北,开街列门,东西数里,而部曲残横,民颇厌之。二年十月,魏寇司州,围刺史蔡道恭。时魏攻日苦,城中负板而汲,景宗望门不出,但耀军游猎而已。及司州城陷,为御史中丞任昉所奏,高祖以功臣寝而不治,征为护军。既至,复拜散骑常侍、右卫将军。
五年,魏托跋英寇锺离,围徐州刺史昌义之,高祖诏景宗督众军援义之,豫州刺史韦叡亦预焉,而受景宗节度。诏景宗顿道人洲,待众军齐集俱进。景宗固启,求先据邵阳洲尾,高祖不听。景宗欲专其功,乃违诏而进,值暴风卒起,颇有渰溺,复还守先顿。高祖闻之,曰:‘此所以破贼也。景宗不进,盖天意乎!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见狼狈。今得待众军同进,始大捷矣。’及韦叡至,与景宗进顿邵阳洲,立垒去魏城百余步。魏连战不能却,杀伤者十二三,自是魏军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军仪甚盛,魏人望之夺气。魏大将杨大眼对桥北岸立城,以通粮运,每牧人过岸伐刍藁,皆为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余人,径渡大眼城南数里筑垒,亲自举筑。大眼率众来攻,景宗与战破之,因得垒成。使别将赵草守之,因谓为赵草城,是后恣刍牧焉。大眼时遣抄掠,辄反为赵草所获。先是,高祖诏景宗等逆装高舰,使与魏桥等,为火攻计。令景宗与叡各攻一桥,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春水生,淮水暴长六七尺。叡遣所督将冯道根、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舰登岸,击魏洲上军尽殪。景宗因使众军皆鼓噪乱登诸城,呼声震天地,大眼于西岸烧营,英自东岸弃城走。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淮水为之不流。景宗令军主马广蹑大眼至濊水上,四十余里,伏尸相枕。义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马入梁城。缘淮百余里,尸骸枕藉,生擒五万余人,收其军粮器械,积如山岳,牛马驴骡,不可胜计。景宗乃搜军所得生口万余人,马千匹,遣献捷,高祖诏还本军,景宗振旅凯入,增封四百,并前为二千户,进爵为公。诏拜侍中、领军将军,给鼓吹一部。
景宗为人自恃尚胜,每作书,字有不觧,不以问人,皆以意造焉。虽公卿无所推揖;惟韦叡年长,且州里胜流,特相敬重,同䜩御筵,亦曲躬谦逊,高祖以此嘉之。景宗好内,妓妾至数百,穷极锦绣。性躁动,不能沉默,出行常欲褰车帷幔,左右辄谏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冝然。景宗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麞,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肉,甜如甘露浆。觉耳后风生,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遭此邑邑,使人无气。’为人嗜酒好乐,腊月于宅中,使作野虖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为戏,而部下多剽轻,因弄人妇女,夺人财货。高祖颇知之,景宗乃止。高祖数䜩见功臣,共道故旧,景宗醉后谬忘,或误称下官,高祖故纵之以为笑乐。
七年,迁侍中、中卫将军、江州刺史。赴任卒于道,时年五十二。诏赙钱二十万,布三百匹,追赠征北将军、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壮。子皎嗣。
柳庆远字文和,河东解人也。伯父元景,宋太尉。
庆远起家郢州主簿,齐初为尚书都官郎、大司马中兵参军、建武将军、魏兴太守。郡遭暴水,流漂居民,吏请徙民杞城。庆远曰:‘天降雨水,岂城之所知。吾闻江河长不过三日,斯亦何虑。’命筑土而已。俄而水过,百姓服之。入为长水校尉,出为平北录事参军、襄阳令。
高祖之临雍州,问京兆人杜恽求州纲,恽举庆远。高祖曰:‘文和吾已知之,所问未知者耳。’因辟别驾从事史。齐方多难,庆远谓所亲曰:‘方今天下将乱,英雄必起,庇民定霸,其吾君乎?’因尽诚恊赞。及义兵起,庆远常居帷幄为谋主。
中兴元年,西台选为黄门郎,迁冠军将军、征东长史。从军东下,身先士卒。高祖行营垒,见庆远顿舍严整,每叹曰:‘人人若是,吾又何忧。’建康城平,入为侍中,领前军将军,带淮陵、齐昌二郡太守。城内尝夜失火,禁中惊惧,高祖时居宫中,悉敛诸钥,问‘柳侍中何在’。庆远至,悉付之。其见任如此。
霸府建,以为太尉从事中郎。高祖受禅,迁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加征虏将军,封重安侯,食邑千户。母忧去职,以本官起之,固辞不拜。天监二年,迁中领军,改封云杜侯。四年,出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征虏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高祖饯于新亭,谓曰:‘卿衣锦还乡,朕无西顾之忧矣。’
七年,征为护军将军,领太子庶子。未赴职,仍迁通直散骑常侍、右卫将军,领右骁骑将军。至京都,值魏宿预城请降,受诏为援,于是假节守淮阴。魏军退。八年,还京师,迁散骑常侍、太子詹事、雍州大中正。十年,迁侍中、领军将军,给扶,并鼓吹一部。十二年,迁安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庆远重为本州,颇厉清节,士庶怀之。明年春,卒,时年五十七。诏曰:‘念往笃终,前王令则;式隆宠数,列代恒规。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云杜县开国侯柳庆远,器识淹旷,思怀通雅。爰初草昧,预属经纶;远自升平,契阔禁旅。重牧西藩,方弘治道,奄至殒丧,伤恸于怀。冝追荣命,以彰茂勋。可赠侍中、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鼓吹、侯如故。谥曰忠惠。赙钱二十万,布二百匹。’及丧还京师,高祖出临哭。子津嗣。
初,庆远从父兄卫将军世隆尝谓庆远曰:‘吾昔梦太尉以褥席见赐,吾遂亚台司;适又梦以吾褥席与汝,汝必光我公族。’至是,庆远亦继世隆焉。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王茂、曹景宗、柳庆远虽世为将家,然未显奇节。梁兴,因日月末光,以成所志,配迹方、邵,勒勋锺鼎,伟哉!昔汉光武全爱功臣,不过朝请、特进,寇、邓、耿、贾咸不尽其器力。茂等迭据方岳,位终上将,君臣之际,迈于前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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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列传第四 萧颕达 夏侯详 蔡道恭 杨公则 邓元起
萧颕达,兰陵兰陵人,齐光禄大夫赤斧第五子也。少好勇使气,起家冠军。兄颕胄,齐建武末行荆州事,颕达亦为西中郎外兵参军,俱在西府。齐季多难,颇不自安。会东昏遣辅国将军刘山阳为巴西太守,道过荆州,密敕颖胄袭雍州。时高祖已为备矣。仍遣颖胄亲人王天虎以书疑之。山阳至,果不敢入城。颖胄计无所出,夜遣钱塘人朱景思呼西中郎城局参军席阐文、咨议参军柳忱闭斋定议。阐文曰:‘萧雍州蓄养士马,非复一日,江陵素畏襄阳人,人众又不敌,取之必不可制之,岁寒复不为朝廷所容。今若杀山阳,与雍州举事,立天子以令诸侯,则霸业成矣。山阳持疑不进,是不信我。今斩送天虎,则彼疑可释。至而图之,罔不济矣。’忱亦劝焉。颖达曰:‘善。’及天明,颖胄谓天虎曰:‘卿与刘辅国相识,今不得不借卿头。’乃斩天虎以示山阳。山阳大喜,轻将步骑数百到州。阐文勒兵待于门,山阳车逾限而门阖,因执斩之,传首高祖。且以奉南康王之议来告,高祖许焉。
和帝即位,以颖胄为假节、侍中、尚书令、领吏部尚书、都督行留诸军事、镇军将军、荆州刺史,留卫西朝。以颖达为冠军将军。及杨公则等率师随高祖,高祖围郢城,颖达会军于汉口,与王茂、曹景宗等攻郢城,陷之。随高祖平江州。高祖进江州,使与曹景宗先率马步进趋江宁,破东昏将李居士,又下东城。
初,义师之起也,巴东太守萧惠训子璝、巴西太守鲁休烈弗从,举兵侵荆州,败辅国将军任议之于硖口,破大将军刘孝庆于上明,颖胄遣军拒之;而高祖已平江、郢,图建康。颖胄自以职居上将,不能拒制璝等,忧愧不乐,发疾数日而卒。州中秘之,使似其书者假为敎命。及璝等闻建康将平,众惧而溃,乃始发丧,和帝赠颖胄丞相。
义师初,颖达弟颖孚自京师出亡,庐陵人脩景智潜引与南归,至庐陵,景智及宗人灵祐为起兵,得数百人,屯西昌药山湖。颖达闻之,假颖孚节、督庐陵豫章临川南康安成五郡军事、冠军将军、庐陵内史。颖孚率灵祐等进据西昌,东昏遣安西太守刘希祖自南江入湖拒之。颖孚不能自立,以其兵由建安复奔长沙,希祖追之,颖孚缘山逾嶂,仅而获免。在道绝粮,后因食过饱而卒。
建康城平,高祖以颖达为前将军、丹阳尹。上受禅,诏曰:‘念功惟德,列代所同,追远怀人,弥与事笃。齐故侍中、丞相、尚书令颖胄,风格峻远,器 3762.gif 深邵,清猷盛业,问望斯归。缔构义始,肇基王迹,契阔屯夷,载形心事。朕膺天改物,光宅区宇,望岱观河,永言号恸。可封巴东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本官如故。’赠颕孚右卫将军。加颖达散骑常侍,以公事免。及大论功赏,封颕达吴昌县侯,邑千五百户。寻为侍中,改封作唐侯,县邑如故。
迁征虏将军、太子左卫率。御史中丞任昉奏曰:
  臣闻贫观所取,穷视不为。在于布衣,穷居介然之行,尚可以激贪厉俗,惇此薄夫;况乎伐冰之家,争鸡豚之利;衣绣之士,受贾人之服。风闻征虏将军臣萧颕达启乞鱼军税,辄摄颖达宅督彭难当到台辨问。列称“寻生鱼典税,先本是邓僧琰启乞,限讫今年五月十四日。主人颖达,于时谓非新立,仍启乞接代僧琰,即蒙降许登税,与史法论一年收直五十万。”如其列状,则与风闻符同,颖达即主。
  臣谨案:征虏将军、太子左卫率、作唐县开国侯臣颖达,备位大臣,预闻执宪,私谒亟陈,至公寂寞。屠中之志,异乎鲍肆之求;鱼飧之资,不俟潜有之数。遂复申兹文二,追彼十一,风体若兹,准绳斯在。陛下弘惜勋良,每为曲法;臣当官执宪,敢不直绳。臣等参议,请以见事免颖达所居官,以侯还第。
有诏原之。转散骑常侍、左卫将军。俄复为侍中,卫尉卿。出为信威将军、豫章内史,加秩中二千石。治任威猛,郡人畏之。迁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将军如故。顷之,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右骁骑将军。既处优闲,尤恣声色,饮酒过度,颇以此伤生。
九年,迁信威将军、右卫将军。是岁卒,年三十四。车驾临哭,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布二百匹。追赠侍中、中卫将军,鼓吹一部。谥曰康。子敏嗣。
颖胄子靡,袭巴东公,位至中书郎,早卒。
夏侯详字叔业,谯郡谯人也。年十六,遭父艰,居丧哀毁。三年庐于墓,尝有雀三足,飞来集其庐户,众咸异焉。服阕,刺史殷琰召补主簿。
宋太始初,琰举豫州叛,宋明帝遣辅国将军刘勔讨之,攻守连月,人情危惧,将请救于魏。详说琰曰:‘今日之举,本效忠节;若社稷有奉,便归身朝廷,何可屈身北面异域。且今魏氏之卒,近在淮次,一军未测去就,惧有异图。今若遣使归款,必厚相慰纳,岂止免罪而已。若谓不然,请充一介。’琰许之。详见勔曰:‘将军严围峭垒,矢刃如霜,城内愚徒,实同困兽,士庶惧诛,咸欲投魏。仆所以逾城归德,敢布腹心。愿将军弘旷荡之恩,垂霈然之惠,解围退舍,则皆相率而至矣。’勔许之。详曰:‘审尔,当如君言,而详请反命。’勔遣到城下,详呼城中人,语以勔辞,即日琰及众俱出,一州以全。
勔为刺史,又补主簿。顷之,为新汲令,治有异绩,刺史段佛荣班下境内,为属城表。转治中从事史,仍迁别驾。历事八将,州部称之。
齐明帝为刺史,雅相器遇。及辅政,招令出都,将大用之。每引详及乡人裴叔业日夜与语,详辄末略不酬。帝以问叔业,叔业告详。详曰:‘不为福始,不为祸先。’由此微有忤。出为征虏长史、义阳太守。顷之,建安戍为魏所围,仍以详为建安戍主,带边城、新蔡二郡太守,并督光城、弋阳、汝阴三郡众赴之。详至建安,魏军引退。先是,魏又于淮上置荆亭戍,常为寇掠,累攻不能御,详率锐卒攻之,贼众大溃,皆弃城奔走。
建武末,征为游击将军,出为南中郎司马、南新蔡太守。齐南康王为荆州,迁西中郎司马、新兴太守,便道先到江阳。时始安王遥光称兵京邑,南康王长史萧颕胄并未至,中兵参军刘山阳先在州,山阳副潘绍欲谋作乱,详伪呼绍议事,即于城门斩之,州府乃安。迁司州刺史,辞不之职。
高祖义兵起,详与颖胄同创大举。西台建,以详为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南郡太守。凡军国大事,颕胄多决于详。及高祖围郢城未下,颖胄遣卫尉席阐文如高祖军。详献议曰:‘穷壁易守,攻取埶难;顿甲坚城,兵家所忌。诚冝大弘经略,询纳群言,军主以下至于匹夫,皆令献其所见,尽其所怀,择善而从,选能而用,不以人废言,不以多罔寡。又须量我众力,度贼樵粮,窥彼人情,权其形势。若使贼人众而食少,故冝计日而守之;食多而力寡,故冝悉众而攻之。若使粮力俱足,非攻守所屈,便冝散金宝,纵反间,使彼智者不用,愚者怀猜,此魏武之所以定大业也。若三事未可,冝思变通,观于人情,计我粮谷。若德之所感,万里同符,仁之所怀,远迩归义,金帛素积,粮运又充,乃可以列围宽守,引以岁月,此王翦之所以克楚也。若围之不卒降,攻之未可下,间道不能行,金粟无人积,天下非一家,人情难可豫,此则宜更思变计矣。变计之道,实资英断,此之深要,难以纸宣,辄布言于席卫尉,特愿垂采。’高祖嘉纳焉。顷之,颖胄卒。时高祖弟始兴王憺留守襄阳,详乃遣使迎憺,共参军国。和帝加详禁兵,出入殿省,固辞不受。迁侍中、尚书右仆射。寻授使持节、抚军将军、荆州刺史。详又固让于憺。
天监元年,征为侍中、车骑将军,论功封宁都县侯,邑二千户。详累辞让,至于恳切,乃更授右光禄大夫,侍中如故。给亲信二十人,改封丰城县公,邑如故。二年,抗表致仕,诏解侍中,进特进。三年,迁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将军、湘州刺史。详善吏事,在州四载,为百姓所称。州城南临水有峻峰,旧老相传,云‘刺史登此山辄被代’。因是历政莫敢至。详于其地起台榭,延僚属,以表损挹之志。
六年,征为侍中、右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未至,授尚书左仆射、金紫光禄大夫,侍中如故。道病卒,时年七十四,上为素服举哀,赠右光禄。
先是,荆府城局参军吉士瞻役万人浚仗库防火池,得金革带钩,隐起雕镂甚精巧,篆文曰‘锡尔金钩,既公且侯。’士瞻,详兄女婿也。女窃以与详,详喜佩之,期岁而贵矣。
蔡道恭字怀俭,南阳冠军人也。父那,宋益州刺史。
道恭少宽厚有大量。齐文帝为雍州,召补主簿,仍除员外散骑常侍。后累有战功,迁越骑校尉、后军将军。建武末,出为辅国司马、汝南令。齐南康王为荆州,荐为西中郎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
义兵起,萧颖胄以道恭旧将,素著威略,专相委任,迁冠军将军、西中郎咨议参军,仍转司马。中兴元年,和帝即位,迁右卫将军。巴西太守鲁休烈等自巴、蜀连兵寇上明,以道恭持节、督西讨诸军事。次土台,与贼合战,道恭潜以奇兵出其后,一战大破之,休烈等降于军门。以功迁中领军,固辞不受,出为使持节、右将军、司州刺史。
天监初,论功封汉寿县伯,邑七百户,进号平北将军。三年,魏围司州,时城中众不满五千人,食裁支半岁,魏军攻之,昼夜不息,道恭随方抗御,皆应手摧却。魏乃作大车载土,四靣俱前,欲以填壍,道恭辄于壍内列艨冲鬬舰以待之,魏人不得进。又潜作伏道以决壍水,道恭载土 3e60.gif 塞之。相持百余日,前后斩获不可胜计。魏大造梯冲,攻围日急,道恭于城内作土山,厚二十余丈;多作大槊,长二丈五尺,施长刃,使壮士刺魏人登城者。魏军甚惮之,将退。会道恭疾笃,乃呼兄子僧勰、从弟灵恩及诸将帅谓曰:‘吾受国厚恩,不能破灭寇贼,今所苦转笃,势不支乆,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遗恨。’又令取所持节谓僧勰曰:‘禀命出疆,凭此而已;即不得奉以还朝,方欲携之同逝,可与棺柩相随。’众皆流涕。其年五月卒。魏知道恭死,攻之转急。
先是,朝廷遣郢州刺史曹景宗率众赴援,景宗到凿岘,顿兵不前。至八月,城内粮尽,乃陷。诏曰:‘持节、都督司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司州刺史、汉寿县开国伯道恭,器干详审,才志通烈。王业肇构,致力陕西。受任边垂,效彰所莅。寇贼凭陵,竭诚守御,奇谋间出,捷书日至。不幸抱疾,奄至殒丧,遗略所固,得移气朔。自非徇国忘已,忠果并至,何能身没守存,穷而后屈。言念伤悼,特兼常怀,追荣加等,抑有恒数。可赠镇西将军,使持节、都督、刺史、伯如故,并寻购丧榇,随冝资给。’八年,魏许还道恭丧,其家以女乐易之,葬襄阳。
子澹嗣,卒于河东太守。孙固早卒,国除。
杨公则字君翼,天水西县人也。父仲怀,宋泰始初为豫州刺史殷琰将。琰叛,辅国将军刘勔讨琰,仲怀力战,死于横塘。公则随父在军,年未弱冠,冒阵抱尸号哭,气绝良乆,勔命还仲怀首。公则殓毕,徒步负丧归乡里,由此著名。历官员外散骑侍郎。梁州刺史范柏年板为宋熙太守、领白马戍主。
氐贼李乌奴作乱,攻白马,公则固守经时,矢尽粮竭,陷于寇,抗声骂贼。乌奴壮之,更厚待焉,要与同事。公则伪许而图之,谋泄,单马逃归。梁州刺史王玄邈以事表闻,齐高帝下诏褒美。除晋寿太守,在任清洁自守。
永明中,为镇北长流参军,迁扶风太守,母忧去官。雍州刺史陈显达起为宁朔将军,复领太守。顷之,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构乱,公则率师进讨。事平,迁武宁太守。在郡七年,资无檐石,百姓便之。入为前军将军。南康王为荆州,复为西中郎中兵参军。领军将军萧颕胄恊同义举,以公则为辅国将军、领西中郎咨议参军,中兵如故,率众东下。时湘州行事张宝积发兵自守,未知所附,公则军及巴陵,仍回师南讨。军次白沙,宝积惧,释甲以俟焉。公则到,抚纳之,湘境遂定。
和帝即位,授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高祖勒众军次于沔口,鲁山城主孙乐祖、郢州刺史张冲各据城未下,公则率湘府之众会于夏口。时荆州诸军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累进征虏将军、左卫将军,持节、刺史如故。
郢城平,高祖命众军即日俱下,公则受命先驱,径掩柴桑。江州既定,连旌东下,直造京邑。公则号令严明,秋毫不犯,所在莫不赖焉。大军至新林,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乃退。公则所领多湘溪人,性怯懦,城内轻之,以为易与,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及平,城内出者或被剥夺,公则亲率麾下,列阵东掖门,卫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进号左将军,持节、刺史如故,还镇南蕃。
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賔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屯聚并散。天监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封宁都县侯,邑一千五百户。湘州寇乱累年,民多流散,公则轻刑薄敛,顷之,户口充复。为政虽无威严,然保己廉慎,为吏民所悦。湘俗单家以赂求州职,公则至,悉断之,所辟引皆州郡著姓,高祖班下诸州以为法。
四年,征中护军。代至,乘二舸便发,賮送一无所取。仍迁卫尉卿,加散骑常侍。时朝廷始议北伐,以公则威名素著,至京师,诏假节先屯洛口。公则受命遘疾,谓亲人曰:‘昔廉颇、马援以年老见遗,犹自力请用。今国家不以吾朽懦,任以前驱,方于古人,见知重矣。虽临途疾苦,岂可僶俛辞事。马革还葬,此吾志也。’遂彊起登舟。至洛口,寿春士女归降者数千户。魏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长史石荣等前锋接战,即斩石荣,逐北至寿春,去城数十里乃反。疾卒于师,时年六十一。高祖深痛惜之,即日举哀,赠车骑将军,给鼓吹一部。谥曰烈。
公则为人敦厚慈爱,居家笃睦,视兄子过于其子,家财悉委焉。性好学,虽居军旅,手不辍卷,士大夫以此称之。
子膘嗣,有罪国除。高祖以公则勋臣,特诏听庶长子朓嗣,固让,历年乃受。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也。少有胆干,膂力过人。性任侠,好赈施,乡里年少多附之。起家州辟议曹从事史,转奉朝请。雍州刺史萧缅板为槐里令。迁弘农太守、平西军事。时西阳马荣率众缘江冦抄,商旅断绝,刺史萧遥欣使元起率众讨平之。迁武宁太守。
永元末,魏军逼义阳,元起自郡援焉。蛮帅田孔明附于魏,自号郢州刺史,寇掠三关,规袭夏口,元起率锐卒攻之,旬月之闲,频陷六城,斩获万计,余党悉皆散走。仍戍三关。郢州刺史张冲督河北军事,元起累与冲书,求旋军。冲报书曰:‘足下在彼,吾在此,表里之势,所谓金城汤池;一旦舍去,则荆棘生焉。’乃表元起为平南中兵参军事。自是每战必捷,勇冠当时,敢死之士乐为用命者万有余人。
义师起,萧颖胄与书招之。张冲待元起素厚,众皆惧冲;及书至,元起部曲多劝其还郢。元起大言于众曰:‘朝廷暴虐,诛戮宰臣,群小用命,衣冠道尽。荆、雍二州同举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岂容背本。若事不成,政受戮昏朝,幸免不孝之罪。’即日治严上道。至江陵,为西中郎中兵参军,加冠军将军,率众与高祖会于夏口。高祖命王茂、曹景宗及元起等围城,结垒九里,张冲屡战,辄大败,乃婴城固守。
和帝即位,授假节、冠军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迁给事黄门侍郎,移镇南堂西渚。中兴元年七月,郢城降,以本号为益州刺史,仍为前军,先定寻阳。及大军进至京邑,元起筑垒于建阳门,与王茂、曹景宗等合长围,身当锋镝。建康城平,进号征虏将军。天监初,封当阳县侯,邑一千二百户。又进号左将军,刺史如故,始述职焉。
初,义师之起,益州刺史刘季连持两端;及闻元起将至,遂发兵拒守。语在季连传。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开门以待。先时蜀人多逃亡,至是出投元起,皆称起义应朝廷,师人新故三万余。元起在道久,军粮乏绝。或说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诈疾,若检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民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民必不堪,众心一离,虽悔无及,何必起疾可以济师。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民上军资米,俄得三万斛。
元起先遣将王元宗等,破季连将李奉伯于新巴,齐晚盛于赤水,众进屯西平。季连始婴城自守。晚盛又破元起将鲁方达于斛石,士卒死者千余人,师众咸惧,元起乃自率兵稍进至蒋桥,去成都二十里,留辎重于郫。季连复遣奉伯、晚盛二千人,间道袭郫,陷之,军备尽没。元起遣鲁方达之众救之,败而反,遂不能克。元起舍郫,迳围州城,栅其三面而堑焉。元起出巡视围栅,季连使精勇掩之,将至麾下,元起下舆持楯叱之,众辟易不敢进。
时益部兵乱日乆,民废耕农,内外苦饥,人多相食,道路断绝,季连计穷。会明年,高祖使赦季连罪,许之降。季连即日开城纳元起,元起送季连于京师。城开,郫乃降。斩奉伯、晚盛。高祖论平蜀勋,复元起号平西将军,增封八百户,并前二千户。
元起以乡人庾黔娄为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故客蒋光济,并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娄甚清洁,光济多计谋,并劝为善政。元起之克季连也,城内财宝无所私,勤恤民事,口不论财色。性本能饮酒,至一斛不乱,及是绝之。蜀土翕然称之。元起舅子梁矜孙性轻脱,与黔娄志行不同,乃言于元起曰:‘城中称有三刺史,节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踈黔娄、光济,而治迹稍损。
在州二年,以母老乞归供养,诏许焉,征为右卫将军,以西昌侯萧深藻代之。是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南郑叛,引魏人,白马戍主尹天宝驰使报蜀,魏将王景胤、孔陵寇东西晋寿,并遣告急,众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卒至,若寇贼侵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便救。’黔娄等苦谏之,皆不从。高祖亦假元起都督征讨诸军,将救汉中,比至,魏已攻陷两晋寿。萧藻将至,元起颇营还装,粮储器械,略无遗者。藻入城,甚怨望之,因表其逗留不忧军事,收付州狱,于狱自缢,时年四十八。有司追劾削爵土,诏减邑之半,乃更封松滋县侯,邑千户。
初,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为从事别驾,庾荜坚执不可,元起恨之。大军既至京师,荜在城内,甚惧。及城平,元起先遣迎荜,语人曰:‘庾别驾若为乱兵所杀,我无以自明。’因厚遗之。少时又尝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问田人曰:‘有稻几何?’对曰:‘二十斛。’元起悉以施之。时人称其有大度。
元起初为益州,过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馆,不肯出。元起拜请同行。母曰:‘贫贱家儿忽得冨贵,讵可乆保,我宁死不能与汝共入祸败。’元起之至巴东,闻蜀乱,使蒋光济筮之,遇蹇,喟然叹曰:‘吾岂邓艾而及此乎。’后果如筮。子铿嗣。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永元之末,荆州方未有舋,萧颖胄悉全楚之兵,首应义举。岂天之所启,人惎之谋?不然,何其响附之决也?颖达叔侄庆流后嗣,夏侯、杨、邓咸享隆名,盛矣。详之谨厚,杨、蔡廉节,君子有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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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一‧列传第五 张弘策庾域 郑绍叔 吕僧珍
张弘策字真简,范阳方城人,文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幼以孝闻。母尝有疾,五日不食,弘策亦不食。母彊为进粥,乃食母所余。遭母忧,三年不食盐菜,几至灭性。兄弟友爱,不忍暂离,虽各有室,常同卧起,世比之姜肱兄弟。起家齐邵陵王国常侍,迁奉朝请、西中郎江夏王行参军。
弘策与高祖年相軰,幼见亲狎,恒随高祖游处。每入室,常觉有云烟气,体辄肃然,弘策由此特敬高祖。建武末,弘策从高祖宿,酒酣,徙席星下,语及时事。弘策因问高祖曰:‘纬象云何?国家故当无恙?’高祖曰:‘其可言乎?’弘策因曰:‘请言其兆。’高祖曰:‘汉北有失地气,浙东有急兵祥。今冬初,魏必动;若动则亡汉北。帝今乆疾,多异议,万一伺衅,稽部且乘机而作,是亦无成,徒自驱除耳。明年都邑有乱,死人过于乱麻,齐之历数,自兹亡矣。梁、楚、汉当有英雄兴。’弘策曰:‘英雄今何在?为已冨贵,为在草茅?’高祖笑曰:‘光武有云,“安知非仆”。’弘策起曰:‘今夜之言,是天意也,请定君臣之分。’高祖曰:‘舅欲效邓晨乎?’是冬,魏军寇新野,高祖将兵为援,且受密旨,仍代曹虎为雍州。弘策闻之心喜,谓高祖曰:‘夜中之言,独当验矣。’高祖笑曰:‘且勿多言。’弘策从高祖西行,仍参帷幄,身亲劳役,不惮辛苦。
五年秋,明帝崩,遗诏以高祖为雍州刺史,乃表弘策为录事参军,带襄阳令。高祖睹海内方乱,有匡济之心,密为储备,谋猷所及,惟弘策而已。时长沙宣武王罢益州还,仍为西中郎长史,行郢州事。高祖使弘策到郢,陈计于宣武王,语在高祖纪。弘策因说王曰:‘昔周室既衰,诸侯力争,齐桓盖中人耳,遂能一匡九合,民到于今称之。齐德告微,四海方乱,苍生之命,会应有主。以郢州居中流之要,雍部有戎马之饶,卿兄弟英武,当今无敌,虎据两州,参分天下,纠合义兵,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易于反掌。如此,则桓、文之业可成,不世之功可建。无为竖子所欺,取笑身后。雍州揣之已熟,愿善图之。’王颇不怿而无以拒也。
义师将起,高祖夜召弘策、吕僧珍入宅定议,旦乃发兵,以弘策为辅国将军、军主,领万人督后部军事。西台建,为步兵校尉,迁车骑咨议参军。及郢城平,萧颕达、杨公则诸将皆欲顿军夏口,高祖以为冝乘势长驱,直指京邑,以计语弘策,弘策与高祖意合。又访宁远将军庾域,域又同。乃命众军即日上道,缘江至建康,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弘策逆为图测,皆在目中。义师至新林,王茂、曹景宗等于大航方战,高祖遣弘策持节劳勉,众咸奋厉。是日,仍破朱雀军。高祖入顿石头城,弘策屯门禁卫,引接士类,多全免。城平,高祖遣弘策与吕僧珍先入清宫,封检府库。于时城内珍宝委积,弘策申勒部曲,秋毫无犯。迁卫尉卿,加给事中。天监初,加散骑常侍,洮阳县侯,邑二千二百户。弘策尽忠奉上,知无不为,交友故旧,随才荐拔,搢绅皆趋焉。
时东昏余党初逢赦令,多未自安,数百人因运荻炬束仗,得入南北掖作乱,烧神虎门、緫章观。前军司马吕僧珍直殿内,以宿卫兵拒破之,盗分入卫尉府,弘策方救火,盗潜后害之,时年四十七。高祖深恸惜焉。给第一区,衣一袭,钱十万,布百匹,蜡二百斤。诏曰:‘亡从舅卫尉,虑发所忽,殒身祅竖。其情理清贞,器识淹济,自藩升朝,契阔夷阻。加外氏凋衰,飨尝屡绝,兴感渭阳,情寄斯在。方赖忠勋,翼宣寡薄,报效无征,永言增恸。可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给鼓吹一部。谥曰愍。’
弘策为人宽厚通率,笃旧故。及居隆重,不以贵埶自高。故人賔客,礼接如布衣时。禄赐皆散之亲友。及其遇害,莫不痛惜焉。子缅嗣,别有传。
庾域字司大,新野人。长沙宣武王为梁州,以为录事参军,带华阳太守。时魏军攻围南郑,州有空仓数十所,域封题指示将士云:‘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众心以安。虏退,以功拜羽林监,迁南中郎记室参军。
永元末,高祖起兵,遣书招域。西台建,以为宁朔将军,领行选,从高祖东下。师次杨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夬衔命劳军。域乃讽夬曰:‘黄钺未加,非所以揔率侯伯。’夬反西台,即授高祖黄钺。萧颕胄既都督中外诸军事,论者谓高祖应致笺,域争不听,乃止。郢城平,域及张弘策议与高祖意合,即命众军便下。每献谋画,多被纳用。霸府初开,以为咨议参军。天监初,封广牧县子,后军司马。出为宁朔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举州叛降魏,魏骑将袭巴西,域固守百余日,城中粮尽,将士皆龁草食土,死者太半,无有离心。魏军退,诏增封二百户,进爵为伯。六年,卒于郡。
郑绍叔字仲明,荥阳开封人也,世居寿阳。祖琨,宋高平太守。
绍叔少孤贫。年二十余,为安丰令,居县有能名。本州召补主簿,转治中从事史。时刺史萧诞以弟谌诛,台遣收兵卒至,左右莫不惊散,绍叔闻难,独驰赴焉。诞死,侍送丧柩,众咸称之。到京师,司空徐孝嗣见而异之,曰:‘祖逖之流也。’
高祖临司州,命为中兵参军,领长流,因是厚自结附。高祖罢州还京师,谢遣賔客,绍叔独固请愿留。高祖谓曰:‘卿才幸自有用,我今未能相益,冝更思他涂。’绍叔曰:‘委质有在,义无二心。’高祖固不许,于是乃还寿阳。刺史萧遥昌苦引绍叔,终不受命。遥昌怒,将囚之,救解得免。及高祖为雍州刺史,绍叔间道西归,补宁蛮长史、扶风太守。
东昏既害朝宰,颇疑高祖。绍叔兄植为东昏直后,东昏遣至雍州,托以候绍叔,实潜使为刺客。绍叔知之,密以白高祖。植既至,高祖于绍叔处置酒宴之,戏植曰:‘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闲宴,是见取良会也。’賔主大笑。令植登临城隍,周观府署,士卒、器械、舟舻、战马,莫不冨实。植退谓绍叔曰:‘雍州实力,未易图也。’绍叔曰:‘兄还,具为天子言之。兄若取雍州,绍叔请以此众一战。’送兄于南岘,相持恸哭而别。
义师起,为冠军将军,改骁骑将军,侍从东下江州,留绍叔监州事,督江、湘二州粮运,事无阙乏。天监初,入为卫尉卿。绍叔忠于事上,外所闻知,纤毫无隐。每为高祖言事,善,则曰‘臣愚不及,此皆圣主之策。’其不善,则曰‘臣虑出浅短,以为其事当如是,殆以此误朝廷,臣之罪深矣。’高祖甚亲信之。母忧去职。绍叔有至性,高祖常使人节其哭。顷之,起为冠军将军、右军司马,封营道县侯,邑千户。俄复为卫尉卿,加冠军将军。以营道县户凋弊,改封东兴县侯,邑如故。初,绍叔少失父,事母及祖母以孝闻,奉兄恭谨。及居显要,禄赐所得及四方贡遗,悉归之兄室。
三年,魏军围合肥,绍叔以本号督众军镇东关,事平,复为卫尉。既而义阳为魏所陷,司州移镇关南。四年,以绍叔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司州刺史。绍叔创立城隍,缮修兵器,广田积谷,招纳流民,百姓安之。性颇矜躁,以权埶自居;然能倾心接物,多所荐举,士类亦以此归之。
六年,征为左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领司豫二州大中正。绍叔至家疾笃,绍于宅拜授,舆载还府,中使医药,一日数至。七年,卒于府舍,时年四十五。高祖将临其殡,绍叔宅巷狭陋,不容舆驾,乃止。诏曰:‘追往念功,前王所笃;在诚惟旧,异代同规。通直散骑常侍、右卫将军、东兴县开国侯绍叔,立身清正,奉上忠恪,契阔藩朝,情绩显著。爰及义始,寔立茂勋,作牧疆境,效彰所莅。方申任寄,协赞心膂;奄至殒丧,伤痛于怀。冝加优典,隆兹宠命。可赠散骑常侍、护军将军,给鼓吹一部,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凶事所须,随由资给。谥曰忠。’
绍叔卒后,高祖尝潸然谓朝臣曰:‘郑绍叔立志忠烈,善则称君,过则归己,当今殆无其比。’其见赏惜如此。子贞嗣。
吕僧珍字元瑜,东平范人也,世居广陵。起自寒贱。始童儿时,从师学,有相工历观诸生,指僧珍谓博士曰:‘此有奇声,封侯相也。’年二十余,依宋丹阳尹刘秉,秉诛后,事太祖文皇为门下书佐。身长七尺五寸,容貌甚伟。在同类中少所亵狎,曹辈皆敬之。
太祖为豫州刺史,以为典签,带蒙令,居官称职。太祖迁领军,补主簿。妖贼唐瑀寇东阳,太祖率众东讨,使僧珍知行军众局事。僧珍宅在建阳门东,自受命当行,每日由建阳门道,不过私室,太祖益以此知之。为丹阳尹,复命为郡督邮。齐随王子隆出为荆州刺史,齐武以僧珍为子隆防阁,从之镇。永明九年,雍州刺史王奂反,敕遣僧珍隶平北将军曹虎西,为典签,带新城令。魏军寇沔北,司空陈显达出讨,一见异之,因屏人呼上座,谓曰:‘卿有贵相,后当不见减,努力为之。’
建武二年,魏大举南侵,五道并进。高祖率师援义阳,僧珍从在军中。长沙宣武王时为梁州刺史,魏围守连月,闲谍所在不通,义阳与雍州路断。高祖欲遣使至襄阳,求梁州问,众皆惮,莫敢行,僧珍固请充使,即日单舸上道。既至襄阳,督遣援军,且获宣武王书而反,高祖甚嘉之。事宁,补羽林监。
东昏即位,司空徐孝嗣管朝政,欲与共事,僧珍揣不久安,竟弗往。时高祖已临雍州,僧珍固求西归,得补卭令。既至,高祖命为中兵参军,委以心膂。僧珍阴养死士,归之者甚众。高祖颇招武猛,士庶响从,会者万余人,因命按行城西空地,将起数千闲屋,以为止舍,多伐材竹,沈于檀溪,积茅盖若山阜,皆不之用。僧珍独悟其旨,亦私具橹数百张。义兵起,高祖夜召僧珍及张弘策定议,明旦乃会众发兵,悉取檀溪材竹,装为艛舰,葺之以茅,并立办。众军将发,诸将果争橹,僧珍乃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张,争者乃息。
高祖以僧珍为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出入卧内,宣通意旨。师及郢城,僧珍率所领顿偃月垒,俄又进据骑城。郢州平,高祖进僧珍为前锋大将军。大军次江宁,高祖令僧珍与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逻。其日,东昏将李居士与众来战,僧珍等要击,大破之。乃与茂进军于白板桥筑垒,垒立,茂移顿越城,僧珍犹守白板。李居士密觇知众少,率锐卒万人,直来薄城。僧珍谓将士曰:‘今力既不敌,不可与战;亦勿遥射,须至堑里,当并力破之。’俄而皆越堑拔栅,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发,自率马步三百人出其后,守隅者复逾城而下,内外齐击,居士应时奔散,获其器甲不可胜计。僧珍又进据越城。东昏大将王珍国列车为营,背淮而阵。王茂等众军击之,僧珍纵火车焚其营。即日瓦解。
建康城平,高祖命僧珍率所领先入清宫,与张弘策封检府库,即日以本官带南彭城太守,迁给事黄门侍郎,领虎贲中郎将。高祖受禅,以为冠军将军、前军司马,封平固县侯,邑一千二百户。寻迁给事中、右卫将军。顷之,转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入直秘书省,緫知宿卫。天监四年冬,大举北伐,自是军机多事,僧珍昼直中书省,夜还秘书。五年夏,又命僧珍率羽林劲勇出梁城。其年冬旋军,以本官领太子中庶子。
僧珍去家乆,表求拜墓,高祖欲荣之,使为本州,乃授使持节、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僧珍在任,平心率下,不私亲戚。从父兄子先以贩葱为业,僧珍既至,乃弃业欲求州官。僧珍曰:‘吾荷国重恩,无以报效,汝等自有常分,岂可妄求叨越,但当速反葱肆耳。’僧珍旧宅在市北,前有督邮廨,乡人咸劝徙廨以益其宅。僧珍怒曰:‘督邮官廨也,置立以来,便在此地,岂可徙之益吾私宅!’姊适于氏,住在市西,小屋临路,与列肆杂处,僧珍常导从卤簿到其宅,不以为耻。在州百日,征为领军将军,寻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直秘书省如先。
僧珍有大勋,任緫心膂,恩遇隆密,莫与为比。性甚恭慎,当直禁中,盛暑不敢解衣。每侍御座,屏气鞠躬,果食未尝举箸。尝因醉后,取一柑食之。高祖笑谓曰:‘便是大有所进。’禄俸之外,又月给钱十万;其余赐赉不绝于时。
十年,疾病,车驾临幸,中使医药,日有数四。僧珍语亲旧曰:‘吾昔在蒙县,热病发黄,当时必谓不济,主上见语,“卿有富贵相,必当不死,寻应自差”,俄而果愈。今已富贵而复发黄,所苦与昔正同,必不复起矣。’竟如其言。卒于领军府舍,时年五十八。高祖即日临殡,诏曰:‘思旧笃终,前王令典;追荣加等,列代通规。散骑常侍、领军将军、平固县开国侯僧珍,器思淹通,识宇详济,竭忠尽礼,知无不为。与朕契阔,情兼屯泰。大业初构,茂勋克举。及居禁卫,朝夕尽诚。方参任台槐,式隆朝寄;奄致丧逝,伤恸于怀。宜加优典,以隆宠命。可赠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常侍、鼓吹、侯如故。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丧事所须,随由备办。谥曰忠敬侯。’高祖痛惜之,言为流涕。长子峻早卒,峻子淡嗣。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张弘策敦厚慎密,吕僧珍恪勤匪懈,郑绍叔忠诚亮尽,缔构王业,三子皆有力焉。僧珍之肃恭禁省,绍叔之造膝诡辞,盖识为臣之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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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二‧列传第六 柳惔弟忱 席阐文 韦叡族弟爱
柳惔字文通,河东解人也。父世隆,齐司空。
惔年十七,齐武帝为中军,命为参军,转主簿。齐初,入为尚书三公郎,累迁太子中舍人,巴东王子响友。子响为荆州,惔随之镇。子响昵近小人,惔知将为祸,称疾还京。及难作,惔以先归得免。历中书侍郎,中护军长史。出为新安太守,居郡,以无政绩,免归。乆之,为右军咨议参军事。
建武末,为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及高祖起兵,惔举汉中应义。和帝即位,以为侍中,领前军将军。高祖践阼,征为护军将军,未拜,仍迁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论功封曲江县侯,邑千户。高祖因䜩为诗以贻惔曰:‘尔寔冠群后,惟余实念功。’又尝侍座,高祖曰:‘徐元瑜违命岭南,周书罪不相及,朕已宥其诸子,何如?’惔对曰:‘罚不及嗣,赏延于世,今复见之圣朝。’时以为知言。寻迁尚书右仆射。
天监四年,大举北伐,临川王宏都督众军,以惔为副。军还,复为仆射。以乆疾,转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给亲信二十人。未拜,出为使持节、安南将军、湘州刺史。六年十月,卒于州,时年四十六。高祖为素服举哀。赠侍中、抚军将军,给鼓吹一部。谥曰穆。惔著仁政传及诸诗赋,粗有辞义。子照嗣。
惔第四弟憕,亦有美誉,历侍中、镇西长史。天监十二年,卒,赠宁远将军、豫州刺史。
忱字文若,惔第五弟也。年数岁,父世隆及母阎氏时寝疾,忱不解带经年。及居丧,以毁闻。起家为司徒行参军,累迁太子中舍人,西中郎主簿,功曹史。
齐东昏遣巴西太守刘山阳由荆袭高祖,西中郎长史萧颖胄计未有定,召忱及其所亲席阐文等夜入议之。忱曰:‘朝廷狂悖,为恶日滋。顷闻京师长者,莫不重足累息;今幸在远,得假日自安。雍州之事,且藉以相毙耳。独不见萧令君乎?以精兵数千,破崔氏十万众,竟为群邪所陷,祸酷相寻。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若使彼凶心已逞,岂知使君不系踵而及?且雍州士锐粮多,萧使君雄姿冠世,必非山阳所能拟;若破山阳,荆州复受失律之责。进退无可,且深虑之。’阐文亦深劝同高祖。颖胄乃诱斩山阳,以忱为宁朔将军。
和帝即位,为尚书吏部郎,进号辅国将军、南平太守。寻迁侍中、冠军将军,太守如故。转吏部尚书,不拜。郢州平,颖胄议迁都夏口,忱复固谏,以为巴硖未賔,不宜轻舍根本,摇动民志。颖胄不从。俄而巴东兵至硖口,迁都之议乃息。论者以为见机。
高祖践阼,以忱为五兵尚书,领骁骑将军。论建义功,封州陵伯,邑七百户。天监二年,出为安西长史、冠军将军、南郡太守。六年,征为员外散骑常侍、太子右卫率。未发,迁持节、督湘州诸军事、辅国将军、湘州刺史。八年,坐辄放从军丁免。俄入为秘书监,迁散骑常侍,转祠部尚书,未拜遇疾,诏改授给事中、光禄大夫,疾笃不拜。十年,卒于家,时年四十一。追赠中书令,谥曰穆。子范嗣。
席阐文,安定临泾人也。少孤贫,涉猎书史。齐初,为雍州刺史萧赤斧中兵参军,由是与其子颖胄善。复历西中郎中兵参军,领城局。高祖之将起义也,阐文深劝之,颖胄同焉,仍遣田祖恭私报高祖,并献银装刀,高祖报以金如意。
和帝称尊号,为给事黄门侍郎,寻迁卫尉卿。颖胄暴卒,州府骚扰,阐文以和帝幼弱,中流任重,时始兴王憺留镇雍部,乃与西朝群臣迎王緫州事,故赖以宁辑。
高祖受禅,除都官尚书、辅国将军。封山阳伯,邑七百户。出为东阳太守,又改封湘西,户邑如故。视事二年,以清白著称,卒于官。诏赙钱三万,布五十匹。谥曰威。
韦叡字怀文,京兆杜陵人也。自汉丞相贤以后,世为三辅著姓。祖玄,避吏隐于长安南山。宋武帝入关,以太尉掾征,不至。伯父祖征,宋末为光禄勋。父祖归,宁远长史。叡事继母以孝闻。叡兄纂、阐,并早知名。纂、叡皆好学,阐有清操。祖征累为郡守,每携叡之职,视之如子。时叡内兄王憕、姨弟杜恽,并有乡里盛名。祖征谓叡曰:‘汝自谓何如憕、恽?’叡谦不敢对。祖征曰:‘汝文章或小减,学识当过之;然而干国家,成功业,皆莫汝远也。’外兄杜幼文为梁州刺史,要叡俱行。梁土富饶,往者多以贿败;叡时虽幼,独用廉闻。
宋永光初,袁𫖮为雍州刺史,见而异之,引为主簿。𫖮到州,与邓琬起兵,叡求出为义成郡,故免𫖮之祸。后为晋平王左常侍,迁司空桂阳王行参军,随齐司空柳世隆守郢城,拒荆州刺史沈攸之。攸之平,迁前军中兵参军。乆之,为广德令。累迁齐兴太守、本州别驾、长水校尉、右军将军。齐末多故,不欲远乡里,求为上庸太守,加建威将军。俄而太尉陈显达、护军将军崔慧景频逼京师,民心遑骇,未有所定,西土人谋之于叡。叡曰:‘陈虽旧将,非命世才;崔颇更事,懦而不武。其取赤族也,宜哉。天下真人,殆兴于吾州矣。’乃遣其二子,自结于高祖。
义兵檄至,叡率郡人伐竹为筏,倍道来赴,有众二千,马二百匹。高祖见叡甚悦,拊几曰:‘他日见君之面,今日见君之心,吾事就矣。’义师克鲁,平加湖,叡多建谋策,皆见纳用。大军发郢,谋留守将,高祖难其人;乆之,顾叡曰:‘弃骐骥而不乘,焉遑遑而更索?’即日以为冠军将军、江夏太守,行郢府事。初,郢城之拒守也,男女口垂十万,闭垒经年,疾疫死者十七八,皆积尸于床下,而生者寝处其上,每屋辄盈满。叡料简隐恤,咸为营理,于是死者得埋藏,生者反居业,百姓赖之。
梁台建,征为大理。高祖即位,迁廷尉,封都梁子,邑三百户。天监二年,改封永昌,户邑如先。东宫建,迁太子右卫率,出为辅国将军、豫州刺史、领历阳太守。三年,魏遣众来冦,率州兵击走之。
四年,王师北伐,诏叡都督众军。叡遣长史王超宗、梁郡太守冯道根攻魏小岘城,未能拔。叡巡行围栅,魏城中忽出数百人陈于门外,叡欲击之,诸将皆曰:‘向本轻来,未有战备,徐还授甲,乃可进耳。’叡曰:‘不然。魏城中二千余人,闭门坚守,足以自保,无故出人于外,必其骁勇者也,若能挫之,其城自拔。’众犹迟疑,叡指其节曰:‘朝廷授此,非以为饰,韦叡之法,不可犯也。’乃进兵。士皆殊死战,魏军果败走,因急攻之,中宿而城拔。遂进讨合肥。先是,右军司马胡略等至合肥,久未能下,叡按行山川,曰:‘吾闻“汾水可以灌平阳,绛水可以灌安邑”,即此是也。’乃堰肥水,亲自表率,顷之,堰成水通,舟舰继至。魏初分筑东西小城夹合肥,叡先攻二城。既而魏援将杨灵胤帅军五万奄至,众惧不敌,请表益兵。叡笑曰:‘贼已至城下,方复求军,临难铸兵,岂及马腹。且吾求济师,彼亦征众,犹如吴益巴丘,蜀增白帝耳。“师克在和不在众”,古之义也。’因与战,破之,军人少安。
初,肥水堰立,使军主王怀静筑城于岸守之,魏攻陷怀静城,千余人皆没。魏人乘胜至叡堤下,其埶甚盛,军监潘灵祐劝叡退还巢湖,诸将又请走保三叉。叡怒曰:‘宁有此邪!将军死绥,有前无却。’因令取伞扇麾幢,树之堤下,示无动志。叡素羸,每战未尝骑马,以板舆自载,督厉众军。魏兵来凿堤,叡亲与争之,魏军少却,因筑垒于堤以自固。叡起鬬舰,高与合肥城等,四面临之。魏人计穷,相与悲哭。叡攻具既成,堰水又满,魏救兵无所用。魏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中弩死,城遂溃。俘获万余级,牛马万数,绢满十闲屋,悉充军赏。叡每昼接客旅,夜筭军书,三更起张灯达曙,抚循其众,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争归之。所至顿舍脩立,馆宇藩篱墙壁,皆应准绳。
合肥既平,高祖诏众军进次东陵。东陵去魏甓城二十里,将会战,有诏班师。去贼既近,惧为所蹑,叡悉遣辎重居前,身乘小舆殿后,魏人服叡威名,望之不敢逼,全军而还。至是迁豫州于合肥。
五年,魏中山王元英寇北徐州,围刺史昌义之于锺离,众号百万,连城四十余。高祖遣征北将军曹景宗,都督众军二十万以拒之。次邵阳洲,筑垒相守,高祖诏叡率豫州之众会焉。叡自合肥迳道由阴陵大泽行,值涧谷,辄飞桥以济。师人畏魏军盛,多劝叡缓行。叡曰:‘锺离今凿穴而处,负户而汲,车驰卒奔,犹恐其后,而况缓乎!魏人已堕吾腹中,卿曹勿忧也。’旬日而至邵阳。初,高祖敕景宗曰:‘韦叡,卿之乡望,宜善敬之。’景宗见叡,礼甚谨。高祖闻之,曰:‘二将和,师必济矣。’叡于景宗营前二十里,夜掘长堑,树鹿角,截洲为城,比晓而营立。元英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明旦,英自率众来战,叡乘素木舆,执白角如意麾军,一日数合,英甚惮其彊。魏军又夜来攻城,飞矢雨集,叡子黯请下城以避箭,叡不许。军中惊,叡于城上厉声呵之,乃定。魏人先于邵阳洲两岸为两桥,树栅数百步,跨淮通道。叡装大舰,使梁郡太守冯道根、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为水军。值淮水暴长,叡即遣之,鬬舰竞发,皆临敌垒,以小船载草,灌之以膏,从而焚其桥。风怒火盛,烟尘晦冥,敢死之士,拔栅斫桥,水又漂疾,倏忽之间,桥栅尽坏。而道根等皆身自搏战,军人奋勇,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魏人大溃。元英见桥绝,脱身遁去。魏军趋水死者十余万,斩首亦如之。其余释甲稽颡乞为囚奴,犹数十万。所获军实牛马,不可胜纪。叡遣报昌义之,义之且悲且喜,不暇荅语,但叫曰‘更生!更生!’高祖遣中书郎周舍劳于淮上,叡积所获于军门,舍观之,谓叡曰:‘君此获复与熊耳山等。’以功增封七百户,进爵为侯,征通直散骑常侍、右卫将军。
七年,迁左卫将军,俄为安西长史、南郡太守,秩中二千石。会司州刺史马仙琕北伐还军,为魏人所蹑,三关扰动,诏叡督众军援焉。叡至安陆,增筑城二丈余,更开大堑,起高楼,众颇讥其示弱。叡曰:‘不然;为将当有怯时,不可专勇。’是时元英复追仙琕,将复邵阳之耻,闻叡至,乃退,帝亦诏罢军。明年,迁信武将军、江州刺史。九年,征员外散骑常侍、右卫将军,累迁左卫将军、太子詹事,寻加通直散骑常侍。十三年,迁智武将军、丹阳尹,以公事免。顷之,起为中护军。
十四年,出为平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初,叡起兵乡中,客阴儁光泣止叡,叡还为州,儁光道候叡,叡笑谓之曰:‘若从公言,乞食于路矣。’饷耕牛十头。叡于故旧,无所遗惜,士大夫年七十以上,多与假板县令,乡里甚怀之。十五年,拜表致仕,优诏不许。十七年,征散骑常侍、护军将军,寻给鼓吹一部,入直殿省。居朝廷,恂恂未尝忤视,高祖甚礼敬之。性慈爱,抚孤兄子过于己子,历官所得禄赐,皆散之亲故,家无余财。后为护军,居家无事,慕万石、陆贾之为人,因画之于壁以自玩。时虽老,暇日犹课诸儿以学。第三子棱,尤明经史,世称其洽闻,叡每坐棱使说书,其所发擿,棱犹弗之逮也。高祖方锐意释氏,天下咸从风而化;叡自以信受素薄,位居大臣,不欲与俗俯仰,所行略如他日。
普通元年夏,迁侍中、车骑将军,以疾未拜。八月,卒于家,时年七十九。遗令薄葬,敛以时服。高祖即日临哭甚恸。赐钱十万,布二百匹,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丧事取给于官,遣中书舍人监护。赠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严。
初,邵阳之役,昌义之甚德叡,请曹景宗与叡会,因设钱二十万官赌之,景宗掷得雉,叡徐掷得卢,遽取一子反之,曰‘异事’,遂作塞。景宗时与群帅争先启捷,叡独居后,其不尚胜,率多如是,世尤以此贤之。子放、正、棱、黯,放别有传。
正字敬直,起家南康王行参军,稍迁中书侍郎,出为襄阳太守。初,正与东海王僧孺友善,及僧孺为尚书吏部郎,参掌大选,賔友故人莫不倾意,正独澹然。及僧孺摈废之后,正复笃素分,有逾曩日,论者称焉。历官至给事黄门侍郎。
棱字威直,性恬素,以书史为业,博物彊记,当世之士,咸就质疑。起家安成王府行参军,稍迁治书侍御史,太子仆,光禄卿。著汉书续训三卷。
黯字务直,性彊正,少习经史,有文词。起家太子舍人,稍迁太仆卿,南豫州刺史,太府卿。侯景济江,黯屯六门,寻改为都督城西面诸军事。时景于城外起东西二土山,城内亦作以应之,太宗亲自负土,哀太子以下躬执畚锸。黯守西土山,昼夜苦战,以功授轻车将军,加持节。卒于城内,赠散骑常侍、左卫将军。
叡族弟爱。爱字孝友,沈静有器局。高祖父广,晋后军将军、北平太守。曾祖轨,以孝武太元之初,南迁襄阳,为本州别驾,散骑侍郎。祖公循,宋义阳太守。父义正,早卒。
爱少而偏孤,事母以孝闻。性清介,不妄交游,而笃志好学,每虚室独坐,游心坟素,而埃尘满席,寂若无人。年十二,尝游京师,值天子出游南苑,邑里喧哗,老幼争观,爱独端坐读书,手不释卷,宗族见者,莫不异焉。及长,博学有文才,尤善周易及春秋左氏义。
袁𫖮为雍州刺史,辟为主簿。遭母忧,庐于墓侧,负土起坟。高祖临雍州,闻之,亲往临吊。服阕,引为中兵参军。义师之起也,以爱为壮武将军、冠军南平王司马,带襄阳令。时京邑未定,雍州空虚,魏兴太守颜僧都等据郡反,州内惊扰,百姓携贰。爱沈敏有谋,素为州里信伏,乃推心抚御,晓示逆顺;兼率募乡里,得千余人,与僧都等战于始平郡南,大破之,百姓乃安。
萧颖胄之死也,和帝征兵襄阳,爱从始兴王憺赴焉。先是,巴东太守萧璝、巴西太守鲁休烈举兵来逼荆州,及憺至,令爱书谕之,璝即日请降。
中兴二年,从和帝东下。高祖受禅,进号辅国将军,仍为骁骑将军,寻除宁蜀太守,与益州刺史邓元起西上袭刘季连,行至公安,道病卒,赠卫尉卿。子干向,官至骁骑将军,征北长史,汝阴、锺离二郡太守。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昔窦融以河右归汉,终为盛族;柳惔举南郑响从,而家声弗霣,时哉!忱之谋画,亦用有成,智矣。韦叡起上庸以附义,其地比惔则薄,及合肥、邵阳之役,其功甚盛,推而弗有,君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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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三‧列传第七 范云 沈约
范云字彦龙,南乡舞阴人,晋平北将军汪六世孙也。年八岁,遇宋豫州刺史殷琰于涂,琰异之,要就席,云风姿应对,傍若无人。琰令赋诗,操笔便就,坐者叹焉。尝就亲人袁照学,昼夜不怠。照抚其背曰:‘卿精神秀朗而勤于学,卿相才也。’少机警,有识具,善属文,便尺牍,下笔辄成,未尝定藁,时人每疑其宿构。父抗,为郢府参军,云随父在府,时吴兴沈约、新野庾杲之与抗同府,见而友之。
起家郢州西曹书佐,转法曹行参军。俄而沈攸之举兵围郢城,抗时为府长流,入城固守,留家属居外。云为军人所得,攸之召与语,声色甚厉,云容貌不变,徐自陈说。攸之乃笑曰:‘卿定可儿,且出就舍。’明旦,又召令送书入城。城内或欲诛之。云曰:‘老母弱弟,悬命沈氏,若违其命,祸必及亲,今日就戮,甘心如荠。’长史柳世隆素与云善,乃免之。
齐建元初,竟陵王子良为会稽太守,云始随王,王未之知也。会游秦望,使人视刻石文,时莫能识,云独诵之,王悦,自是宠冠府朝。王为丹阳尹,召为主簿,深相亲任。时进见齐高帝,值有献白乌者,帝问此为何瑞?云位卑,最后答曰:‘臣闻王者敬宗庙,则白乌至。’时谒庙始毕。帝曰:‘卿言是也。感应之理,一至此乎!’转补征北南郡王刑狱参军事,领主簿如故,迁尚书殿中郎。子良为司徒,又补记室参军事,寻授通直散骑侍郎、领本州大中正。出为零陵内史,在任洁己,省烦苛,去游费,百姓安之。明帝召还都,及至,拜散骑侍郎。复出为始兴内史。郡多豪猾大姓,二千石有不善者,谋共杀害,不则逐去之。边带蛮俚,尤多盗贼,前内史皆以兵刃自卫。云入境,抚以恩德,罢亭候,商贾露宿,郡中称为神明。仍迁假节、建武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初,云与尚书仆射江祏善,祏姨弟徐艺为曲江令,深以托云。有谭俨者,县之豪族,艺鞭之,俨以为耻,诣京诉云,云坐征还下狱,会赦免。永元二年,起为国子博士。
初,云与高祖遇于齐竟陵王子良邸,又尝接里闬,高祖深器之。及义兵至京邑,云时在城内。东昏既诛,侍中张稷使云衔命出城,高祖因留之,便参帷幄,仍拜黄门侍郎,与沈约同心翊赞。俄迁大司马咨议参军、领录事。梁台建,迁侍中。时高祖纳齐东昏余妃,颇妨政事,云尝以为言,未之纳也。后与王茂同入卧内,云又谏曰:‘昔汉祖居山东,贪财好色;及入关定秦,财帛无所取,妇女无所幸,范增以为其志大故也。今明公始定天下,海内想望风声,柰何袭昏乱之踪,以女德为累。’王茂因起拜曰:‘范云言是,公必以天下为念,无冝留惜。’高祖默然。云便疏令以余氏赉茂,高祖贤其意而许之。明日,赐云、茂钱各百万。
天监元年,高祖受禅,柴燎于南郊,云以侍中参乘。礼毕,高祖升辇,谓云曰:‘朕之今日,所谓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云对曰:‘亦愿陛下日慎一日。’高祖善之。是日,迁散骑常侍、吏部尚书;以佐命功封霄城县侯,邑千户。云以旧恩见拔,超居佐命,尽诚翊亮,知无不为。高祖亦推心仗之,所奏多允。尝侍䜩,高祖谓临川王宏、鄱阳王恢曰:‘我与范尚书少亲善,申四海之敬;今为天下主,此礼既革,汝宜代我呼范为兄。’二王下席拜,与云同车还尚书下省,时人荣之。其年,东宫建,云以本官领太子中庶子,寻迁尚书右仆射,犹领吏部。顷之,坐违诏用人,免吏部,犹为仆射。
云性笃睦,事寡嫂尽礼,家事必先咨而后行。好节尚奇,专趣人之急。少时与领军长史王畡善,畡亡于官舍,贫无居宅,云乃迎丧还家,躬营唅殡。事竟陵王子良恩礼甚隆,云每献损益,未尝阿意。子良尝启齐武帝论云为郡。帝曰:‘庸人,闻其恒相卖弄,不复穷法,当宥之以远。’子良曰:‘不然。云动相规诲,谏书具存,请取以奏。’既至,有百余纸,辞皆切直。帝叹息,因谓子良曰:‘不谓云能尔。方使弼汝,何宜出守。’齐文惠太子尝出东田观获,顾谓众賔曰:‘刈此亦殊可观。’众皆唯唯。云独曰:‘夫三时之务,实为长勤。伏愿殿下知稼穑之艰难,无徇一朝之宴逸。’既出,侍中萧缅先不相识,因就车握云手曰:‘不图今日复闻谠言。’及居选官,任守隆重,书牍盈案,賔客满门,云应对如流,无所壅滞,官曹文墨,发摘若神,时人咸服其明赡。性颇激厉,少威重,有所是非,形于造次,士或以此少之。初,云为郡号称廉洁,及居贵重,颇通馈饷;然家无蓄积,随散之亲友。
二年,卒,时年五十三。高祖为之流涕,即日舆驾临殡。诏曰:‘追远兴悼,常情所笃;况问望斯在,事深朝寄者乎!故散骑常侍、尚书右仆射、霄城侯云,器范贞正,思怀经远,爰初立志,素履有闻。脱巾来仕,清绩仍著。燮务登朝,具瞻惟允。绸缪翊赞,义简朕心,虽勤非负靮,而旧同论讲。方骋远涂,永毗庶政;奄致丧殒,伤悼于怀。宜加命秩,式备徽典。可追赠侍中、卫将军、仆射、侯如故。并给鼓吹一部。’礼官请谥曰宣,敕赐谥文。有集三十卷。子孝才嗣,官至太子中舍人。
沈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也。祖林子,宋征虏将军。父璞,淮南太守。璞元嘉末被诛,约幼潜窜,会赦免。既而流寓孤贫,笃志好学,昼夜不倦。母恐其以劳生疾,常遣减油灭火。而昼之所读,夜辄诵之,遂博通群籍,能属文。
起家奉朝请。济阳蔡兴宗闻其才而善之;兴宗为郢州刺史,引为安西外兵参军兼记室。兴宗尝谓其诸子曰:‘沈记室人伦师表,宜善事之。’及为荆州,又为征西记室参军,带阙西令。兴宗卒,始为安西晋安王法曹参军,转外兵,并兼记室。入为尚书度支郎。
齐初为征虏记室,带襄阳令,所奉之王,齐文惠太子也。太子入居东宫,为步兵校尉,管书记,直永寿省,校四部图书。时东宫多士,约特被亲遇,每直入见,景斜方出。当时王侯到宫,或不得进,约每以为言。太子曰:‘吾生平懒起,是卿所悉,得卿谈论,然后忘寝。卿欲我夙兴,可恒早入。’迁太子家令,后以本官兼著作郎,迁中书郎,本邑中正,司徒右长史,黄门侍郎。时竟陵王亦招士,约与兰陵萧琛、琅邪王融、陈郡谢眺、南乡范云、乐安任昉等皆游焉,当世号为得人。俄兼尚书左丞,寻为御史中丞,转车骑长史。隆昌元年,除吏部郎,出为宁朔将军、东阳太守。明帝即位,进号辅国将军,征为五兵尚书,迁国子祭酒。明帝崩,政归冢宰,尚书令徐孝嗣使约撰定遗诏。迁左卫将军,寻加通直散骑常侍。永元二年,以母老表求解职,改授冠军将军、司徒左长史,征虏将军、南清河太守。
高祖在西邸,与约游旧,建康城平,引为骠骑司马,将军如故。时高祖勋业既就,天人允属,约尝扣其端,高祖默而不应。佗日又进曰:‘今与古异,不可以淳风期万物。士大夫攀龙附凤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以保其福禄。今童儿牧竖,悉知齐祚已终,莫不云明公其人也。天文人事,表革运之征,永元以来,尤为彰著。谶云“行中水,作天子”,此又历然在记。天心不可违,人情不可失,苟是历数所至,虽欲谦光,亦不可得已。’高祖曰:‘吾方思之。’对曰:‘公初杖兵樊、沔,此时应思,今王业已就,何所复思。昔武王伐纣,始入,民便曰吾君,武王不违民意,亦无所思。公自至京邑,已移气序,比于周武,迟速不同。若不早定大业,稽天人之望,脱有一人立异,便损威德。且人非金石,时事难保。岂可以建安之封,遗之子孙?若天子还都,公卿在位,则君臣分定,无复异心。君明于上,臣忠于下,岂复有人方更同公作贼。’高祖然之。约出,高祖召范云告之,云对略同约旨。高祖曰:‘智者乃尔暗同,卿明早将休文更来。’云出语约,约曰:‘卿必待我。’云许诺,而约先期入,高祖命草其事。约乃出怀中诏书并诸选置,高祖初无所改。俄而云自外来,至殿门不得入,徘徊寿光阁外,但云‘咄咄’。约出,问曰:‘何以见处?’约举手向左,云笑曰:‘不乖所望。’有顷,高祖召范云谓曰:‘生平与沈休文群居,不觉有异人处;今日才智纵横,可谓明识。’云曰:‘公今知约,不异约今知公。’高祖曰:‘我起兵于今三年矣,功臣诸将,实有其劳;然成帝业者,乃卿二人也。’
梁台建,为散骑常侍、吏部尚书,兼右仆射。高祖受禅,为尚书仆射,封建昌县侯,邑千户,常侍如故。又拜约母谢为建昌国太夫人。奉策之日,右仆射范云等二十余人咸来致拜,朝野以为荣。俄迁尚书左仆射,常侍如故。寻兼领军,加侍中。天监二年,遭母忧,舆驾亲出临吊,以约年衰,不宜致毁,遣中书舍人断客节哭。起为镇军将军、丹阳尹,置佐史。服阕,迁侍中、右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扬州大中正,关尚书八条事,迁尚书令,侍中、詹事、中正如故。累表陈让,改授尚书左仆射、领中书令、前将军,置佐史,侍中如故。寻迁尚书令,领太子少傅。九年,转左光禄大夫,侍中、少傅如故,给鼓吹一部。
初,约乆处端揆,有志台司,论者咸谓为宜,而帝终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见许。与徐勉素善,遂以书陈情于勉曰:‘吾弱年孤苦,傍无期属,往者将坠于地,契阔屯邅,困于朝夕,崎岖薄宦,事非为己,望得小禄,傍此东归。岁逾十稔,方忝襄阳县,公私情计,非所了具,以身资物,不得不任人事。永明末,出守东阳,意在止足;而建武肇运,人世胶加,一去不返,行之未易。及昏猜之始,王政多门,因此谋退,庶几可果,托卿布怀于徐令,想记未忘。圣道聿兴,谬逢嘉运,往志宿心,复成乖爽。今岁开元,礼年云至,悬车之请,事由恩夺,诚不能弘宣风政,光阐朝猷,尚欲讨寻文簿,时议同异。而开年以来,病增虑切,当由生灵有限,劳役过差,緫此凋竭,归之暮年,牵策行止,努力祗事。外观傍览,尚似全人,而形骸力用,不相综摄。常须过自束持,方可僶俛。解衣一卧,支体不复相关。上热下冷,月增日笃,取煖则烦,加寒必利,后差不及前差,后剧必甚前剧。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以手握臂,率计月小半分。以此推筭,岂能支久?若此不休,日复一日,将贻圣主不追之恨。冒欲表闻,乞归老之秩。若天假其年,还得平健,才力所堪,惟思是策。’勉为言于高祖,请三司之仪,弗许,但加鼓吹而已。
约性不饮酒,少嗜欲,虽时遇隆重,而居处俭素。立宅东田,瞩望郊阜。尝为郊居赋,其辞曰:
  惟至人之非己,固物我而兼忘。自中智以下洎,咸得性以为场。兽因窟而获骋,鸟先巢而后翔。陈巷穷而业泰,婴居湫而德昌。侨栖仁于东里,凤晦迹于西堂。伊吾人之褊志,无经世之大方。思依林而羽戢,愿托水而鳞藏。固无情于轮奂,非有欲于康庄。披东郊之寥廓,入蓬藋之荒茫。既从竖而横构,亦风除而雨攘。
  昔西汉之标季,余播迁之云始。违利建于海昏,创惟桑于江汜。同河济之重世,逾班生之十纪。或辞禄而反耕,或弹冠而来仕。逮有晋之隆安,集艰虞于天步。世交争而波流,民失时而狼顾。延乱麻于井邑,曝如莽于衢路。大地旷而靡容,旻天远而谁诉。伊皇祖之弱辰,逢时艰之孔棘。违危邦而窘惊,访安土而移即。肇胥宇于朱方,掩闲庭而晏息。值龙颜之郁起,乃凭风而矫翼。指皇邑而南辕,驾脩衢以骋力。迁华扉而来启,张高衡而徙植。傍逸陌之脩平,面淮流之清直。芳尘浸而悠远,世道忽其窊隆。绵四代于兹日,盈百祀于微躬。嗟弊庐之难保,若霣箨之从风。或诛茅而翦棘,或既西而复东。乍容身于白社,亦寄孥于伯通。
  迹平生之耿介,实有心于独往。思幽人而轸念,望东皋而长想。本忘情于徇物,徒羁绁于天壤。应屡叹于牵丝,陆兴言于世网。事滔滔而未合,志悁悁而无爽。路将殚而弥峭,情薄暮而逾广。抱寸心其如兰,何斯愿之浩荡。咏归欤而踯跼,眷岩阿而抵掌。
  逢时君之丧德,何凶昏之孔炽。乃战牧所未陈,实升陑所不记。彼黎元之喋喋,将垂兽而为饵。瞻穹昊而无归,虽非牢而被胾。始叹丝而未睹,终逌组而后值。寻贻爱乎上天,固非民其莫甚。授冥符于井翼,实灵命之所禀。当降监之初辰,值积恶之云稔。宁方割于下垫,廓重氛于上墋。躬靡暇于朝食,常求衣于夜枕。既牢笼于妫、夏,又驱驰乎轩、顼。德无远而不被,明无微而不烛。鼓玄泽于大荒,播仁风于遐俗。辟终古而遐念,信王猷其如玉。
  值衔图之盛世,遇兴圣之嘉期。谢中涓于初日,叨光佐于此时。阙投石之猛志,无飞矢之丽辞。排阳鸟而命邑,方河山而启基。翼储光于三善,长王职于百司。兢鄙夫之易失,惧宠禄之难持。伊前世之贵仕,罕纡情于丘窟。譬丛华于楚、赵,每骄奢以相越。筑甲馆于铜駞,并高门于北阙。辟重扃于华阃,岂蓬蒿所能没。敖传嗣于墝壤,何安身于穷地。味先哲而为言,固余心之所嗜。不慕权于城市,岂邀名于屠肆。咏希微以考室,幸风霜之可庇。
  尔乃傍穷野,抵荒郊;编霜菼,葺寒茅。构栖噪之所集,筑町疃之所交。因犯檐而刊树,由妨基而翦巢。决渟洿之汀濙,塞井甃之沦坳。艺芳枳于北渠,树脩杨于南浦。迁瓮牖于兰室,同肩墙于华堵。织宿楚以成门,籍外扉而为户。既取阴于庭樾,又因篱于芳杜。开阁室以远临,辟高轩而旁睹。渐沼沚于霤垂,周塍陌于堂下。其水草则𬞟萍芡芰,菁藻蒹菰;石衣海发,黄荇绿蒲。动红荷于轻浪,覆碧叶于澄湖。飡嘉实而却老,振羽服于清都。其陆卉则紫鳖绿葹,天蓍山韭;雁齿麋舌,牛唇彘首。布濩南池之阳,烂漫北楼之后。或幕渚而芘地,或萦 41ab.gif 映户,接霤承隅。开丹房以四照,舒翠叶而九衢。抽红英于紫蒂,衔素蘂于青跗。其林鸟则翻泊颉颃,遗音下上;楚雀多名,流嘤杂响。或班尾而绮翼,或绿衿而绛颡。好叶隐而枝藏,乍间关而来往。其水禽则大鸿小雁,天狗泽虞;秋鹥寒𫛶,脩鹢短凫。曳参差之弱藻,戏瀺灂之轻躯;翅抨流而起沫,翼鼓浪而成珠。其鱼则赤鲤青鲂,纤儵钜鳠。碧鳞朱尾,脩颅偃额。小则戏渚成文,大则喷流扬白。不兴羡于江海,聊相忘于余宅。其竹则东南独秀,九府擅奇。不迁植于淇水,岂分根于乐池。秋蜩吟叶,寒雀噪枝。来风南轩之下,负雪北堂之垂。访住涂之轸迹,观先识之情伪。每诛空而索有,皆指难以为易。不自已而求足,并尤物以兴累。亦昔士之所迷,而今余之所避也。
  原农皇之攸始,讨厥播之云初。肇变腥以粒食,乃人命之所储。寻井田之往记,考阡陌于前书。颜箪食而乐在,郑高廪而空虚。顷四百而不足,畒五十而有余。抚幽衷而跼念,幸取给于庭庐。纬东菑之故耜,浸北畒之新渠。无褰爨于晓蓐,不抱惄于朝蔬。排外物以齐遣,独为累之在余。安事千斯之积,不羡汶阳之墟。
  临巽维而骋目,即堆冢而流眄。虽兹山之培𪣻,乃文靖之所宴。驱四牡之低昂,响繁笳之清啭。罗方员而绮错,穷海陆而兼荐。奚一权之足伟,委千金其如线。试抚臆而为言,岂斯风之可扇。将通人之远旨,非庸情之所见。聊迁情而徙睇,识方阜于归津。带脩汀于桂渚,肇举锸于彊秦。路萦吴而款越,涂被海而通闽。怀三鸟以长念,伊故乡之可珍。实褰期于晚岁,非失步于方春。何东川之濔濔,独流涕于吾人。谬参贤于昔代,亟徒游于兹所。侍彩旄而齐辔,陪龙舟而遵渚。或列席而赋诗,或班觞而宴语。穗帷一朝冥漠,西陵忽其葱楚。望商飚而永叹,每乐恺于斯观。始则锺石锵鈜,终以鱼龙澜漫。或升降有序,或浮白无筭。贵则丙、魏、萧、曹,亲则梁武、周旦。莫不共霜雾而歇灭,与风云而消散。眺孙后之墓田,寻雄霸之遗武。实接汉之后王,信开吴之英主。指衡岳而作镇,苞江汉而为宇。徒征言于石椁,遂延灾于金缕。忽芜秽而不脩,同原陵之膴膴。宁知蝼蚁之与狐兔,无论樵刍之与牧竖。睇东𪩘以流目,心凄怆而不怡。盖昔储之旧苑,实博望之余基。脩林则表以桂树,列草则冠以芳芝。风台累翼,月榭重栭。千栌捷嶫,百栱相持。皂辕林驾,兰枻水嬉。逾三龄而事往,忽二纪以历兹。咸夷漫以荡涤,非古今之异时。
  回余眸于艮域,觌高馆于兹岭。虽混成以无迹,寔遗训之可秉。始飡霞而吐雾,终陵虚而倒景。驾雌蜺之连卷,泛天江之悠永。指咸池而一息,望瑶台而高骋,匪爽言以自姱,冀神方之可请。惟锺岩之隐郁,表皇都而作峻,盖望秩之所宗,含风云而吐润。其为状也,则巍峩崇崒,乔枝拂日;峣嶷岧 21ea3.gif ,坠石堆星。岑崟峍屼,或坳或平;盘坚枕卧,诡状殊形。孤嶝横插,洞穴斜经;千丈万仞,三袭九成。亘绕州邑,款跨郊埛;素烟晚带,白雾晨萦。近循则一岩异色,远望则百岭俱青。
  观二代之茔兆,睹摧残之余 2145e.gif 。成颠沛于虐竖,康敛衿于虚器;穆恭已于岩廊,简游情于玄肆;烈穷饮以致灾,安忘怀而受祟。何宗祖之奇杰,威横天而陵地。惟圣文之缵武,殆隆平之可至。余世德之所君,仰遗封而掩泪。神寝匪一,灵馆相距。席布骍驹,堂流桂醑。降紫皇于天阙,延二妃于湘渚。浮兰烟于桂栋,召巫阳于南楚。扬玉桴,握椒糈。恍临风以浩唱,折琼茅而延伫。敬惟空路邈远,神踪遐阔。念甚惊飚,生犹聚沫。归妙轸于一乘,启玄扉于三达。欲息心以遣累,必违人而后豁。或结橑于岩根,或开櫺于木末。室暗萝茑,檐梢松栝。既得理于兼谢,固忘怀于饥渴。或攀枝独远,或陵云高蹈。因葺茨以结名,犹观空以表号。得忘己于兹日,岂期心于来报。天假余以大德,荷兹赐之无疆。受老夫之嘉称,班燕礼于上庠。无希骥之秀质,乏如珪之令望。邀昔恩于旧主,重匪服于今皇。仰休老之盛则,请微躯于夕阳。劳蒙司而获谢,犹奉职于春坊。时言归于陋宇,聊暇日以翱翔。栖余志于净国,归余心于道场。兽依墀而莫骇,鱼牣沼而不网。旋迷涂于去辙,笃后念于徂光。晚树开花,初英落蘂。或异林而分丹青,乍因风而杂红紫。紫莲夜发,红荷晓舒。轻风微动,其芳袭余。风骚屑于园树,月笼连于池竹。蔓长柯于檐桂,发黄华于庭菊。冰悬埳而带坻,雪萦松而被野。鸭屯飞而不散,雁高翔而欲下。并时物之可怀,虽外来而非假。寔情性之所留滞,亦志之而不能舍也。
  伤余情之颓暮,罹忧患其相溢。悲异轸而同归,懽殊方而并失。时复托情鱼鸟,归闲蓬荜。旁阙吴娃,前无赵瑟。以斯终老,于焉消日。惟以天地之恩不报,书事之官靡述;徒重于高门之地,不载于良史之笔。长太息其何言,羌愧心之非一。
寻加特进,光禄、侍中、少傅如故。十二年,卒官,时年七十三。诏赠本官,赙钱五万,布百匹,谥曰隐。
约左目重瞳子,腰有紫志,聦明过人。好坟籍,聚书至二万卷,京师莫比。少时孤贫,丐于宗党,得米数百斛,为宗人所侮,覆米而去。及贵,不以为憾,用为郡部传。尝侍䜩,有妓师是齐文惠宫人。帝问识座中客不?曰:‘惟识沈家令。’约伏座流涕,帝亦悲焉,为之罢酒。约历仕三代,该悉旧章,博物洽闻,当世取则。谢玄晖善为诗,任彦昇工于文章,约兼而有之,然不能过也。自负高才,昧于荣利,乘时藉势,颇累清谈。及居端揆,稍弘止足,每进一官,辄殷勤请退,而终不能去,论者方之山涛。用事十余年,未尝有所荐达,政之得失,唯唯而已。
初,高祖有憾于张稷,及稷卒,因与约言之。约曰:‘尚书左仆射出作边州刺史,已往之事,何足复论。’帝以为婚家相为,大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辇归内殿。约惧,不觉高祖起,犹坐如初。及还,未至床,而凭空顿于户下,因病,梦齐和帝以劔断其舌。召巫视之,巫言如梦。乃呼道士奏赤章于天,称禅代之事,不由己出。高祖遣上省医徐奘视约疾,还具以状闻。先此,约尝侍䜩,值豫州献栗,径寸半,帝奇之,问曰:‘栗事多少?’与约各疏所忆,少帝三事。出谓人曰:‘此公护前,不让即羞死。’帝以其言不逊,欲抵其罪,徐勉固谏乃止。及闻赤章事,大怒,中使谴责者数焉,约惧遂卒。有司谥曰文,帝曰:‘怀情不尽曰隐。’故改为隐云。所著晋书百一十卷,宋书百卷,齐纪二十卷,高祖纪十四卷,迩言十卷,谥例十卷,宋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皆行于世。又撰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寤,而独得胸衿,穷其妙旨,自谓入神之作,高祖雅不好焉。帝问周舍曰:‘何谓四声?’舍曰:‘天子圣哲’是也,然帝竟不遵用。
子旋,及约时已历中书侍郎,永嘉太守,司徒从事中郎,司徒右长史。免约丧,为太子仆,复以母忧去官,而蔬食辟谷。服除,犹绝粳粱。为给事黄门侍郎、中抚军长史。出为招远将军、南康内史,在部以清治称。卒官,谥曰恭侯。子寔嗣。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昔木德将谢,昏嗣流虐,惵惵黔黎,命悬晷漏。高祖义拯横溃,志宁区夏,谋谟帷幄,寔寄良、平。至于范云、沈约,参预缔构,赞成帝业;加云以机警明赡,济务益时,约高才博洽,名亚迁、董,俱属兴运,盖一代之英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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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四‧列传第八 江淹 任昉
江淹字文通,济阳考城人也。少孤贫好学,沈靖少交游。起家南徐州从事,转奉朝请。
宋建平王景素好士,淹随景素在南兖州。广陵令郭彦文得罪,辞连,系淹州狱,淹狱中上书曰:
  昔者,贱臣叩心,飞霜击于燕地;庶女告天,振风袭于齐台。下官每读其书,未尝不废卷流涕。何者?士有一定之论,女有不易之行。信而见疑,贞而为戮,是以壮夫义士伏死而不顾者此也。下官闻仁不可恃,善不可依,始谓徒语,乃今知之。伏愿大王暂停左右,少加怜鉴。
  下官本蓬户桑枢之民,布衣韦带之士,退不饰诗书以惊愚,进不买名声于天下。日者,谬得升降承明之阙,出入金华之殿,何尝不局影凝严,侧身扃禁者乎?窃慕大王之义,为门下之賔,备鸣盗浅术之余,豫三五贱伎之末。大王惠以恩光,眄以颜色。实佩荆卿黄金之赐,窃感豫让国士之分矣。常欲结缨伏劔,少谢万一,剖心摩踵,以报所天。不图小人固陋,坐贻谤缺,迹坠昭宪,身限幽圄。履影吊心,酸鼻痛骨。下官闻亏名为辱,亏形次之,是以每一念来,忽若有遗。加以涉旬月,迫季秋,天光沈阴,左右无色。身非木石,与狱吏为伍。此少卿所以仰天捶心,泣尽而继之以血者也。下官虽乏乡曲之誉,然尝闻君子之行矣。其上则隐于帘肆之间,卧于岩石之下;次则结绶金马之庭,高议云台之上;次则虏南越之君,系单于之颈:俱启丹册,并图青史。宁当争分寸之末,竞刀锥之利哉!然下官闻积毁销金,积谗糜骨。古则直生取疑于盗金,近则伯鱼被名于不义。彼之二才,犹或如此;况在下官,焉能自免。昔上将之耻,绛侯幽狱;名臣之羞,史迁下室,如下官当何言哉。夫鲁连之智,辞禄而不反;接舆之贤,行歌而忘归。子陵闭关于东越,仲蔚杜门于西秦,亦良可知也。若使下官事非其虚,罪得其实,亦当钳口吞舌,伏匕首以殒身,何以见齐鲁奇节之人,燕赵悲歌之士乎?
  方今圣历钦明,天下乐业,青云浮雒,荣光塞河。西洎临洮、狄道,北距飞狐、阳原,莫不浸仁沐义,照景饮醴。而下官抱痛圆门,含愤狱户,一物之微,有足悲者。仰惟大王少垂明白,则梧丘之魂,不愧于沈首;鹄亭之鬼,无恨于灰骨。不任肝胆之切,敬因执事以闻。此心既照,死且不朽。
景素览书,即日出之。寻举南徐州秀才,对策上第,转巴陵王国左常侍。
景素为荆州,淹从之镇。少帝即位,多失德。景素专据上流,咸劝因此举事。淹每从容谏曰:‘流言纳祸,二叔所以同亡;抵局衔怨,七国于焉俱毙。殿下不求宗庙之安,而信左右之计,则复见麋鹿霜露栖于姑苏之台矣。’景素不纳。及镇京口,淹又为镇军参军事,领南东海郡丞。景素与腹心日夜谋议,淹知祸机将发,乃赠诗十五首以讽焉。
会南东海太守陆澄丁艰,淹自谓郡丞应行郡事,景素用司马柳世隆。淹固求之,景素大怒,言于选部,黜为建安吴兴令。淹在县三年。昇明初,齐帝辅政,闻其才,召为尚书驾部郎、骠骑参军事。俄而荆州刺史沈攸之作乱,高帝谓淹曰:‘天下纷纷若是,君谓何如?’淹对曰:‘昔项彊而刘弱,袁众而曹寡,羽号令诸侯,卒受一劔之辱,绍跨蹑四州,终为奔北之虏。此谓“在德不在鼎”。公何疑哉。’帝曰:‘闻此言者多矣,试为虑之。’淹曰:‘公雄武有奇略,一胜也;宽容而仁恕,二胜也;贤能毕力,三胜也;民望所归,四胜也;奉天子而伐叛逆,五胜也。彼志锐而器小,一败也;有威而无恩,二败也;士卒解体,三败也;搢绅不怀,四败也;悬兵数千里,而同恶相济,五败也。故虽犲狼十万,而终为我获焉。’帝笑曰:‘君谈过矣。’是时军书表记,皆使淹具草。相国建,补记室参军事。建元初,又为骠骑建安王记室,带东武令,参掌诏册,并典国史。寻迁中书侍郎。永明初,迁骁骑将军,掌国史。出为建武将军、庐陵内史。视事三年,还为骁骑将军,兼尚书左丞,寻复以本官领国子博士。少帝初,以本官兼御史中丞。
时明帝作相,因谓淹曰:‘君昔在尚书中,非公事不妄行,在官宽猛能折衷;今为南司,足以震肃百寮。’淹答曰:‘今日之事,可谓当官而行,更恐才劣志薄,不足以仰称明旨耳。’于是弹中书令谢朏、司徒左长史王缋、护军长史庾弘远,并以乆疾不预山陵公事;又奏前益州刺史刘悛、梁州刺史阴智伯,并赃货巨万,辄收付廷尉治罪。临海太守沈昭略、永嘉太守庾昙隆,及诸郡二千石并大县官长,多被劾治,内外肃然。明帝谓淹曰:‘宋世以来,不复有严明中丞,君今日可谓近世独步。’
明帝即位,为车骑临海王长史。俄除廷尉卿,加给事中,迁冠军长史,加辅国将军。出为宣城太守,将军如故。在郡四年,还为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寻为秘书监。永元中,崔惠景举兵围京城,衣冠悉投名刺,淹称疾不往。及事平,世服其先见。
东昏末,淹以秘书监兼卫尉,固辞不获免,遂亲职。谓人曰:‘此非吾任,路人所知,正取吾空名耳。且天时人事,寻当翻覆。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临事图之,何忧之有?’顷之,又副领军王莹。及义师至新林,淹微服来奔,高祖板为冠军将军,秘书监如故,寻兼司徒左长史。中兴元年,迁吏部尚书。二年,转相国右长史,冠军将军如故。
天监元年,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临沮县开国伯,食邑四百户。淹乃谓子弟曰:‘吾本素宦,不求富贵,今之忝窃,遂至于此。平生言止足之事,亦以备矣。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吾功名既立,正欲归身草莱耳。’其年,以疾迁金紫光禄大夫,改封醴陵侯。四年,卒,时年六十二。高祖为素服举哀。赙钱三万,布五十匹。谥曰宪伯。
淹少以文章显,晚节才思微退,时人皆谓之才尽。凡所著述百余篇,自撰为前后集,并齐史十志,并行于世。
子𫇭袭封嗣,自丹阳尹丞为长城令,有罪削爵。普通四年,高祖追念淹功,复封𫇭吴昌伯,邑如先。
任昉字彦昇,乐安博昌人,汉御史大夫敖之后也。父遥,齐中散大夫。遥妻裴氏,尝昼寝,梦有彩旗盖四角悬铃,自天而坠,其一铃落入裴怀中,心悸动,既而有娠,生昉。身长七尺五寸。幼而好学,早知名。宋丹阳尹刘秉辟为主簿。时昉年十六,以气忤秉子。久之,为奉朝请,举兖州秀才,拜太常博士,迁征北行参军。
永明初,卫将军王俭领丹阳尹,复引为主簿。俭雅钦重昉,以为当时无辈。迁司徒刑狱参军事,入为尚书殿中郎,转司徒竟陵王记室参军,以父忧去职。性至孝,居丧尽礼。服阕,续遭母忧,常庐于墓侧,哭泣之地,草为不生。服除,拜太子步兵校尉、管东宫书记。
初,齐明帝既废郁林王,始为侍中、中书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封宣城郡公,加兵五千,使昉具表草。其辞曰:‘臣本庸才,智力浅短。太祖高皇帝笃犹子之爱,降家人之慈;世祖武皇帝情等布衣,寄深同气。武皇大渐,实奉诏言。虽自见之明,庸近所蔽,愚夫一至,偶识量己,实不忍自固于缀衣之辰,拒违于玉几之侧,遂荷顾托,导扬末命。虽嗣君弃常,获罪宣德,王室之乱,职臣之由。何者?亲则东牟,任惟博陆,徒怀子孟社稷之对,何救昌邑争臣之讥。四海之议,于何逃责。陵土未干,训誓在耳,家国之事,一至于斯,非臣之尤,谁任其咎!将何以肃拜高寝,虔奉武园?悼心失图,泣血待旦。宁容复徼荣于家耻,宴安于国危。骠骑上将之元勋,神州仪刑之列岳,尚书是称司会,中书实管王言。且虚饰宠章,委成御侮,臣知不惬,物谁谓宜。但命轻鸿毛,责重山岳,存没同归,毁誉一贯。辞一官不减身累,增一职已黩朝经。便当自同体国,不为饰让。至于功均一匡,赏同千室,光宅近甸,奄有全邦,殒越为期,不敢闻命,亦愿曲留降鉴,即垂听许。钜平之恳诚必固,永昌之丹慊获申,乃知君臣之道,绰有余裕,苟曰易照,敢守难夺。’帝恶其辞斥,甚愠,昉由是终建武中,位不过列校。
昉雅善属文,尤长载笔,才思无穷,当世王公表奏,莫不请焉。昉起草即成,不加点窜。沈约一代词宗,深所推挹。明帝崩,迁中书侍郎。永元末,为司徒右长史。
高祖克京邑,霸府初开,以昉为骠骑记室参军。始高祖与昉遇竟陵王西邸,从容谓昉曰:‘我登三府,当以卿为记室。’昉亦戏高祖曰:‘我若登三事,当以卿为骑兵。’谓高祖善骑也。至是,故引昉符昔言焉。昉奉笺曰:‘伏承以今月令辰,肃膺典策,德显功高,光副四海,天生之伦,庇身有地;况昉受敎君子,将二十年,咳唾为恩,眄睐成饰,小人怀惠,顾知死所。昔承清宴,属有绪言,提挈之旨,形乎善谑,岂谓多幸,斯言不渝。虽情谬先觉,而迹沦骄饵,汤沐具而非吊,大厦构而相驩。明公道冠二仪,勋超遂古,将使伊周奉辔,桓文扶毂,神功无纪,化物何称。府朝初建,俊贤骧首,惟此鱼目,唐突玙璠。顾己循涯,寔知尘忝,千载一逢,再造难答。虽则殒越,且知非报。’
梁台建,禅让文诰,多昉所具。高祖践阼,拜黄门侍郎,迁吏部郎中,寻以本官掌著作。
天监二年,出为义兴太守。在任清洁,儿妾食麦而已。友人彭城到溉,溉弟洽,从昉共为山泽游。及被代登舟,止有米五斛。既至无衣,镇军将军沈约遣裙衫迎之。重除吏部郎中,参掌大选,居职不称。寻转御史中丞,秘书监,领前军将军。自齐永元以来,秘阁四部,篇卷纷杂,昉手自雠校,由是篇目定焉。
六年春,出为宁朔将军、新安太守。在郡不事边幅,率然曳杖,徒行邑郭,民通辞讼者,就路决焉。为政清省,吏民便之。视事期岁,卒于官舍,时年四十九。阖境痛惜,百姓共立祠堂于城南。高祖闻问,即日举哀,器之甚恸。追赠太常卿,谥曰敬子。
昉好交结,奖进士友,得其延誉者,率多升擢,故衣冠贵游,莫不争与交好,坐上賔客,恒有数十。时人慕之,号曰任君,言如汉之三君也。陈郡殷芸与建安太守到溉书曰:‘哲人云亡,仪表长谢。元龟何寄?指南谁托?’其为士友所推如此。昉不治生产,至乃居无室宅。世或讥其多乞贷,亦随复散之亲故。昉常叹曰:‘知我亦以叔则,不知我亦以叔则。’昉坟籍无所不见,家虽贫,聚书至万余卷,率多异本。昉卒后,高祖使学士贺纵共沈约勘其书目,官所无者,就昉家取之。昉所著文章数十万言,盛行于世。
初,昉立于士大夫闲,多所汲引,有善己者则厚其声名。及卒,诸子皆幼,人罕赡恤之。平原刘孝摽为着论曰:
  客问主人曰:‘朱公叔绝交论,为是乎?为非乎?’主人曰:‘客奚此之问?’客曰:‘夫草虫鸣则阜螽跃,雕虎啸而清风起。故絪缊相感,雾涌云蒸;嘤鸣相召,星流电激。是以王阳登则贡公喜,罕生逝而国子悲。且心同琴瑟,言郁郁于兰茞,道叶胶漆,志婉娈于埙箎。圣贤以此镂金版而镌盘盂,书玉牒而刻锺鼎。若匠人辍成风之妙巧,伯牙息流波之雅引。范、张款款于下泉,尹、班陶陶于永夕。骆驿纵横,烟霏雨散,皆巧历所不知,心计莫能测。而朱益州汨彝叙,越谟训,捶直切,绝交游,视黔首以鹰鹯,媲人伦于犲虎。蒙有猜焉,请辨其惑。’
  主人听然曰:‘客所谓抚弦徽音,未达燥湿变响;张罗沮泽,不睹鹄雁高飞。盖圣人握金镜,阐风烈,龙骧蠖屈,从道污隆。日月联璧,叹斖斖之弘致;云飞电薄,显棣华之微旨。若五音之变化,济九成之妙曲。此朱生得玄珠于赤水,谟神睿而为言。至夫组织仁义,琢磨道德,驩其愉乐,恤其陵夷。寄通灵台之下,遗迹江湖之上,风雨急而不辍其音,霜雪零而不渝其色,斯贤达之素交,历万古而一遇。逮叔世民讹,狙诈飚起,谿谷不能逾其险,鬼神无以究其变,竞毛羽之轻,趋锥刀之末。于是素交尽,利交兴,天下蚩蚩,鸟惊雷骇。然利交同源,派流则异,较言其略,有五术焉:
  若其宠钧董、石,权压梁、窦。雕刻百工,𬬻锤万物,吐漱兴云雨,呼吸下霜露,九域耸其风尘,四海叠其熏灼。靡不望影星奔,藉响川鹜,鸡人始唱,鹤盖成阴,高门旦开,流水接轸。皆愿摩顶至踵,隳胆抽肠,约同要离焚妻子,誓徇荆卿湛士族。是曰势交,其流一也。
  富埒陶、白,赀巨程、罗,山擅铜陵,家藏金穴,出平原而联骑,居里闬而鸣锺。则有穷巷之賔,绳枢之士,冀宵烛之末光,邀润屋之微泽,鱼贯凫踊,飒沓鳞萃,分雁鹜之稻粱,沾玉斝之余沥。衔恩遇,进款诚,援青松以示心,指白水而旌信。是曰贿交,其流二也。
  陆大夫燕喜西都,郭有道人伦东国,公卿贵其籍甚,搢绅羡其登仙。加以顩颐蹙頞,涕唾流沫,骋黄马之剧谈,纵碧鸡之雄辩,叙温燠则寒谷成暄,论严枯则春丛零叶,飞沉出其顾指,荣辱定其一言。于是弱冠王孙,绮纨公子,道不絓于通人,声未遒于云阁,攀其鳞翼,丐其余论,附骐骥之髦端,轶归鸿于碣石。是曰谈交,其流三也。
  阳舒阴惨,生民大情,忧合讙离,品物恒性。故鱼以泉涸而喣沫,鸟因将死而悲鸣。同病相怜,缀河上之悲曲;恐惧寘怀,昭谷风之盛典。斯则断金由于湫隘,刎颈起于苫盖。是以伍员濯溉于宰嚭,张王抚翼于陈相。是曰穷交,其流四也。
  驰骛之俗,浇薄之伦,无不操权衡,秉纤纩。衡所以揣其轻重,纩所以属其鼻息。若衡不能举,纩不能飞,虽颜、冉龙翰凤鶵,曾、史兰熏雪白,舒、向金玉渊海,卿、云黼黻江汉,视若游尘,遇同土梗,莫肯费其半菽,罕有落其一毛。若衡重锱铢,纩微彯撇,虽共工之蒐慝,讙兜之掩义,南荆之跋扈,东陵之巨猾,皆为匍匐委蛇,折枝舐痔,金膏翠羽将其意,脂韦便辟导其诚。故轮盖所游,必非夷、惠之室;苞苴所入,实行张、霍之家。谋而后动,芒毫寡忒。是曰量交,其流五也。
  凡斯五交,义同贾鬻,故桓谭譬之于阛阓,林回喻之于甘醴。夫寒暑递进,盛衰相袭,或前荣而后瘁,或始富而终贫,或初存而末亡,或古约而今泰,循环翻覆,迅若波澜。此则徇利之情未尝异,变化之道不得一。由是观之,张、陈所以凶终,萧、朱所以隙末,断焉可知矣。而翟公方规规然勒门以箴客,何所见之晚乎?
  然因此五交,是生三舋:败德殄义,禽兽相若,一舋也;难固易携,仇讼所聚,二舋也;名陷饕餮,贞介所羞,三舋也。古人知三舋之为梗,惧五交之速尤。故王丹威子以槚楚,朱穆昌言而示绝,有旨哉!
  近世有乐安任昉,海内髦杰,早绾银黄,夙招民誉。遒文丽藻,方驾曹、王;英特儁迈,联衡许、郭。类田文之爱客,同郑庄之好贤。见一善则盱衡扼腕,遇一才则扬眉抵掌。雌黄出其唇吻,朱紫由其目旦。于是冠盖辐凑,衣裳云合,辎軿击辑,坐客恒满。蹈其阃阈,若升阙里之堂;入其奥隅,谓登龙门之坂。至于顾盼增其倍价,翦拂使其长鸣,彯组云台者摩肩,趋走丹墀者叠迹。莫不缔恩狎,结绸缪,想惠、庄之清尘,庶羊、左之徽烈。及瞑目东越,归体雒浦,穗帐犹悬,门罕渍酒之彦;坟未宿草,野绝动轮之賔。藐尔诸孤,朝不谋夕,流离大海之南,寄命瘴疠之地。自昔把臂之英,金兰之友,曾无羊舌下泣之仁,宁慕郈成分宅之德。呜呼!世路险 21f9e.gif ,一至于此!太行孟门,宁云 2554c.gif 绝。是以耿介之士,疾其若斯,裂裳裹足,弃之长骛。独立高山之顶,驩与麋鹿同群,皦然绝其雰浊,诚耻之也,诚畏之也。’
昉撰杂传二百四十七卷,地记二百五十二卷,文章三十三卷。
昉第四子东里,颇有父风,官至尚书外兵郎。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观夫二汉求贤,率先经术;近世取人,多由文史。二子之作,辞藻壮丽,允值其时。淹能沈静,昉持内行,并以名位终始,冝哉。江非先觉,任无旧恩,则上秩显赠,亦末由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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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五‧列传第九  谢朏弟子览
谢朏字敬冲,陈郡阳夏人也。祖弘微,宋太常卿,父庄,右光禄大夫,并有名前代。朏幼聦慧,庄器之,常置左右。年十岁,能属文。庄游土山赋诗,使朏命篇,朏揽笔便就。琅邪王景文谓庄曰:‘贤子足称神童,复为后来特达。’庄笑,因抚朏背曰:‘真吾家千金。’孝武帝游姑孰,敕庄携朏从驾,诏使为洞井赞,于坐奏之。帝曰:‘虽小,奇童也。’
起家抚军法曹行参军,迁太子舍人,以父忧去职。服阕,复为舍人,历中书郎,卫将军袁粲长史。粲性简峻,罕通賔客,时人方之李膺。朏谒既退,粲曰:‘谢令不死。’寻迁给事黄门侍郎。出为临川内史,以贿见劾,案经袁粲,粲寝之。
齐高帝为骠骑将军辅政,选朏为长史,敕与河南褚炫、济阳江敩、彭城刘俣俱入侍宋帝,时号为天子四友。续拜侍中,并掌中书、散骑二省诏册。高帝进太尉,又以朏为长史,带南东海太守。高帝方图禅代,思佐命之臣,以朏有重名,深所钦属。论魏、晋故事,因曰:‘晋革命时事乆兆,石苞不早劝晋文,死方恸哭,方之冯异,非知机也。’朏荅曰:‘昔魏臣有劝魏武即帝位者,魏武曰:“如有用我,其为周文王乎!”晋文世事魏氏,将必身终北面;假使魏早依唐虞故事,亦当三让弥高。’帝不悦。更引王俭为左长史,以朏侍中,领秘书监。及齐受禅,朏当日在直,百僚陪位,侍中当解玺,朏佯不知,曰:‘有何公事?’传诏云:‘解玺授齐王。’朏曰:‘齐自应有侍中。’乃引枕卧。传诏惧,乃使称疾,欲取兼人。朏曰:‘我无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东掖门,乃得车,仍还宅。是日遂以王俭为侍中解玺。既而武帝言于高帝,请诛朏。帝曰:‘杀之则遂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耳。’遂废于家。
永明元年,起家拜通直散骑常侍,累迁侍中,领国子博士。五年,出为冠军将军、义兴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在郡不省杂事,悉付纲纪,曰:‘吾不能作主者吏,但能作太守耳。’视事三年,征都官尚书、中书令。隆昌元年,复为侍中,领新安王师,未拜,固求外出。仍为征虏将军、吴兴太守,受召便述职。时明帝谋入嗣位,朝之旧臣皆引参谋策。朏内图止足,且实避事。弟 24162.gif 数斛酒,还书曰:‘可力饮此,勿豫人事。’朏居郡每不治,而常务聚敛,众颇讥之,亦不屑也。
建武四年,诏征为侍中、中书令,遂抗表不应召。遣诸子还京师,独与母留,筑室郡之西郭。明帝下诏曰:‘夫超然荣观,风流自远;蹈彼幽人,英华罕值。故长揖楚相,见称南国;高谢汉臣,取贵良史。新除侍中、中书令朏,早藉羽仪,夙标清尚,登朝树绩,出守驰声。遂敛迹康衢,拂衣林沚,抱箕颍之余芳,甘憔悴而无闷。抚事怀人,载留钦想。宜加优礼,用旌素槩。可赐床帐褥席,俸以卿禄,常出在所。’时国子祭酒庐江何胤亦抗表还会稽。永元二年,诏征朏为散骑常侍、中书监,胤为散骑常侍、太常卿,并不屈。三年,又诏征朏为侍中、太子少傅,胤散骑常侍、太子詹事。时东昏皆下在所,使迫遣之,值义师已近,故并得不到。
及高祖平京邑,进位相国,表请朏、胤曰:‘夫穷则独善,达以兼济。虽出处之道,其揆不同,用舍惟时,贤哲是蹈。前新除侍中、太子少傅朏,前新除散骑常侍、太子詹事、都亭侯胤,羽仪世胄,徽猷冠冕,道业德声,康济雅俗。昔居朝列,素无宦情,賔客简通,公卿罕预,簪绂未褫,而风尘摆落。且文宗儒肆,互居其长;清规雅裁,兼擅其美。并达照深识,预睹乱萌,见庸质之如初,知贻厥之无寄。拂衣东山,眇绝尘轨。虽解组昌运,实避昏时。家膺鼎食,而甘兹橡艾;世袭青紫,而安此悬鹑。自浇风肇扇,用南成俗,淳流素轨,余烈颇存。谁其激贪,功归有道,康俗振民,朝野一致。虽在江海,而勋同魏阙。今泰运甫开,贱贫为耻;况乎久蕴瑚琏,暂厌承明,而可得求志海隅,永追松子。臣负荷殊重,参赞万机,寔赖群才,共成栋干。思挹清源,取镜止水。愚欲屈居僚首,朝夕咨诹,庶足以翼宣寡薄,式是王度。请并补臣府军咨祭酒,朏加后将军。’并不至。
高祖践阼,征朏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胤散骑常侍、特进、右光禄大夫,又并不屈。仍遣领军司马王果宣旨敦譬。明年六月,朏轻舟出,诣阙自陈。既至,诏以为侍中、司徒、尚书令。朏辞脚疾不堪拜谒,乃角巾自舆,诣云龙门谢。诏见于华林园,乘小车就席。明旦,舆驾出幸朏宅,宴语尽懽。朏固陈本志,不许;因请自还东迎母,乃许之。临发,舆驾复临幸,赋诗饯别。王人送迎,相望于道。到京师,敕材官起府于旧宅,高祖临轩,遣谒者于府拜授,诏停诸公事及朔望朝谒。
三年元会,诏朏乘小舆升殿。其年,遭母忧,寻有诏摄职如故。后五年,改授中书监、司徒、卫将军,并固让不受。遣谒者敦授,乃拜受焉。是冬薨于府,时年六十六。舆驾出临哭,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十万,布百匹,蜡百斤。赠侍中、司徒。谥曰靖孝。朏所著书及文章,并行于世。
子谖,官至司徒右长史,坐杀牛免官,卒于家。次子篹,颇有文才,仕至晋安太守,卒官。
览字景涤,朏弟之子也。选尚齐钱唐公主,拜驸马都尉、秘书郎、太子舍人。高祖为大司马,召补东阁祭酒,迁相国户曹。天监元年,为中书侍郎,掌吏部事,顷之即真。
览为人羙风神,善辞令,高祖深器之。尝侍座,受敕与侍中王暕为诗答赠,其文甚工。高祖善之,仍使重作,复合旨。乃赐诗云:‘双文既后进,二少实名家;岂伊止栋隆,信乃俱声华。’以母忧去职。服阕,除中庶子,又掌吏部郎事,寻除吏部郎,迁侍中。览颇乐酒,因宴席与散骑常侍萧琛辞相诋毁,为有司所奏。高祖以览年少不直,出为中权长史。顷之,敕掌东宫管记,迁明威将军、新安太守。
九年夏,山贼吴承伯破宣城郡,余党散入新安,叛吏鲍叙等与合,攻没黟、歙诸县,进兵击览。览遣郡丞周兴嗣于锦沙立坞拒战,不敌,遂弃郡奔会稽。台军平山寇,览复还郡,左迁司徒咨议参军、仁威长史、行南徐州事,五兵尚书。寻迁吏部尚书。览自祖至孙,三世居选部,当世以为荣。
十二年春,出为吴兴太守。中书舍人黄睦之家居乌程,子弟专横,前太守皆折节事之。览未到郡,睦之子弟来迎,览逐去其船,杖吏为通者。自是睦之家杜门不出,不敢与公私门通。郡境多劫,为东道患,览下车肃然,一境清谧。初,齐明帝及览父、东海徐孝嗣,并为吴兴,号称名守,览皆欲过之!昔览在新安颇聚敛,至是遂称廉洁,时人方之王怀祖。卒于官,时年三十七。诏赠中书令。子罕,早卒。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谢朏之于宋代,盖忠义者欤?当齐建武之世,拂衣止足,永元多难,确然独善,其踈、蒋之流乎。洎高祖龙兴,旁求物色,角巾来仕,首陟台司,极出处之致矣。览终能善政,君子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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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六‧列传第十 王亮 张稷 王莹
王亮字奉叔,琅邪临沂人,晋丞相导之六世孙也。祖偃,宋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父攸,给事黄门侍郎。
亮以名家子,宋末选尚公主,拜驸马都尉、秘书郎,累迁桂阳王文学,南郡王友,秘书丞。齐竟陵王子良开西邸,延才俊以为士林馆,使工图画其像,亮亦预焉。迁中书侍郎、大司马从事中郎,出为衡阳太守。以南土卑湿,辞不之官,迁给事黄门侍郎。寻拜晋陵太守,在职清公有美政。时齐明帝作相,闻而嘉之,引为领军长史,甚见赏纳。及即位,累迁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诠序著称,迁侍中。
建武末,为吏部尚书。是时尚书右仆射江祏管朝政,多所进拔,为士子所归。亮自以身居选部,每持异议。始亮未为吏部郎时,以祏帝之内弟,故深友祏,祏为之延誉,益为帝所器重;至是与祏情好携薄,祏昵之如初。及祏遇诛,群小放命,凡所除拜,悉由内宠,亮更弗能止。外若详审,内无明鉴,其所选用,拘资次而已,当世不谓为能。频加通直散骑常侍、太子右卫率,为尚书右仆射、中护军。既而东昏肆虐,淫刑已逞,亮倾侧取容,竟以免戮。
义师至新林,内外百僚皆道迎,其未能拔者,亦间路送诚款,亮独不遣。及城内既定,独推亮为首。亮出见高祖,高祖曰:‘颠而不扶,安用彼相。’而弗之罪也。霸府开,以为大司马长史、抚军将军、琅邪清河二郡太守。梁台建,授侍中、尚书令,固让不拜,乃为侍中、中书监,兼尚书令。高祖受禅,迁侍中、尚书令、中军将军,引参佐命,封豫宁县公,邑二千户。天监二年,转左光禄大夫,侍中、中军如故。元日朝会万国,亮辞疾不登殿,设馔别省,而语笑自若。数日,诏公卿问讯,亮无疾色,御史中丞乐蔼奏大不敬,论弃市刑。诏削爵废为庶人。
四年夏,高祖䜩于华光殿,谓群臣曰:‘朕日 23173.gif 听政,思闻得失。卿等可谓多士,宜各尽献替。’尚书左丞范缜起曰:‘司徒谢朏本有虚名,陛下擢之如此,前尚书令王亮颇有治实,陛下弃之如彼,是愚臣所不知。’高祖变色曰:‘卿可更余言。’缜固执不已,高祖不悦。御史中丞任昉因奏曰:
  臣闻息夫历诋,汉有正刑;白褒一奏,晋以明罚。况乎附下讪上,毁誉自口者哉。风闻尚书左丞臣范缜,自晋安还,语人云:‘我不诣余人,惟诣王亮;不饷余人,惟饷王亮。’辄收缜白从左右万休到台辨问,与风闻符同。又今月十日,御饯梁州刺史臣珍国,宴私既洽,群臣并已谒退,时诏留侍中臣昂等十人,访以政道。缜不荅所问,而横议沸腾,遂贬裁司徒臣朏,褒举庶人王亮。臣于时预奉恩留,肩随并立,耳目所接,差非风闻。窃寻王有游豫,亲御轩陛,义深推毂,情均湛露。酒阑宴罢,当扆正立,记事在前,记言在后,轸早朝之念,深求瘼之情,而缜言不逊,妄陈褒贬,伤济济之风,鈌侧席之望。不有严裁,宪准将颓,缜即主。
  臣谨案:尚书左丞臣范缜,衣冠绪余,言行舛駮,夸谐里落,喧诟周行。曲学谀闻,未知去代;弄口鸣舌,祇足饰非。乃者,义师近次,缜丁罹艰棘,曾不呼门,墨缞景附,颇同先觉,实奉龙颜。而今党恊舋余,翻为矛楯,人而无恒,成兹奸诐。日者,饮至策勋,功微赏厚,出守名邦,入司管辖,苞篚罔遗,而假称折辕,衣裙所弊,谗激失所,许与疵废,廷辱民宗。自居枢宪,纠奏寂寞。顾望纵容,无至公之议;恶直丑正,有私讦之谈。冝寘之徽𬙊,肃正国典。臣等参议,请以见事免缜所居官,辄勒外収付廷尉法狱治罪。应诸连逮,委之狱官,以法制从事。缜位应黄纸,臣辄奉白简。
诏闻可。玺书语缜曰:‘亮少乏才能,无闻时辈,昔经冒入群英,相与岂薄,晚节谄事江祏,为吏部,末恊附梅虫儿、茹法珍,遂执昏政。比屋罹祸,尽家涂炭,四海沸腾,天下横溃,此谁之咎!食乱君之禄,不死于治世。亮协固凶党,作威作福,靡衣玉食,女乐盈房,势危事逼,自相吞噬。建石首题,启靡请罪。朕录其白旗之来,贳其既往之咎。亮反复不忠,奸贿彰暴,有何可论,妄相谈述?具以状对。’所诘十条,缜荅支离而已。亮因屏居闭扫,不通賔客。遭母忧,居丧尽礼。
八年,诏起为秘书监,俄加通直散骑常侍,数日迁太常卿。九年,转中书监,加散骑常侍。其年卒。诏赙钱三万,布五十匹。谥曰炀子。
张稷字公乔,吴郡人也。父永,宋右光禄大夫。稷所生母遘疾历时,稷始年十一,夜不解衣而养,永异之。及母亡,毁瘠过人,杖而后起。性踈率,朗悟有才略,与族兄充、融、卷等具知名,时称之曰:‘充融卷稷,是为四张。’起家著作佐郎,不拜。频居父母忧,六载庐于墓侧。服除,为骠骑法曹行参军,迁外兵参军。
齐永明中,为剡县令,略不视事,多为山水游。会贼唐瑀作乱,稷率厉县人保全县境。入为太子洗马,大司马东曹掾,建安王友,大司马从事中郎。武陵王曅为护军,转护军司马,寻为本州治中。明帝领牧,仍为别驾。时魏寇寿春,以稷为宁朔将军、军主,副尚书仆射沈文季镇豫州。魏众称百万,围城累日,时经略处分,文季悉委稷焉。军退,迁平西司马、宁朔将军、南平内史。魏又寇雍州,诏以本号都督荆、雍诸军事。时雍州刺史曹虎度樊城岸,以稷知州事。魏师退,稷还荆州,就拜黄门侍郎,复为司马、新兴永宁二郡太守。郡犯私讳,改永宁为长宁。寻迁司徒司马,加辅国将军。及江州刺史陈显达举兵反,以本号镇历阳、南谯二郡太守,迁镇南长史、寻阳太守、辅国将军、行江州事。寻征还,为持节、辅国将军、都督北徐州诸军事、北徐州刺史。出次白下,仍迁都督南兖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俄进督北徐、徐、兖、青、冀五州诸军事,将军并如故。永元末,征为侍中,宿卫宫城。义师至,兼卫尉江淹出奔,稷兼卫尉,副王莹都督城内诸军事。
时东昏淫虐,义师围城已乆,城内思亡而莫有先发。北徐州刺史王珍国就稷谋之,乃使直阁张齐害东昏于含德殿。稷召尚书右仆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锺下,谓曰:‘昔桀有昏德,鼎迁于殷;商纣暴虐,鼎迁于周。今独夫自绝于天,四海已归圣主,斯实微子去殷之时,项伯归汉之日,可不勉哉。’乃遣国子博士范云、舍人裴长穆等使石头城诣高祖,高祖以稷为侍中、左卫将军。高祖緫百揆,迁大司马左司马。梁台建,为散骑常侍、中书令。高祖受禅,以功封江安县侯,邑一千户。又为侍中、国子祭酒,领骁骑将军,迁护军将军、扬州大中正,以事免。寻为度支尚书、前将军、太子右卫率,又以公事免。俄为祠部尚书,转散骑常侍、都官尚书、扬州大中正,以本职知领军事。寻迁领军将军,中正、侯如故。
时魏寇青州,诏假节、行州事。会魏军退,仍出为散骑常侍、将军、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下车存问遗老,引其子孙,置之右职,政称宽恕。进号云麾将军,征尚书左仆射。舆驾将欲如稷宅,以盛暑,留幸仆射省,旧临幸供具皆酬太官馔直,帝以稷清贫,手诏不受。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安北将军、青冀二州刺史。会魏寇朐山,诏稷权顿六里,都督众军。还,进号镇北将军。
初郁洲接边陲,民俗多与魏人交市。及朐山叛,或与魏通,既不自安矣;且稷宽 38ae.gif 无防,僚吏颇侵渔之。州人徐道角等夜袭州城,害稷,时年六十三。有司奏削爵土。
稷性烈亮,善与人交。历官无蓄聚,俸禄皆颁之亲故,家无余财。初去吴兴郡,以仆射征,道由吴,乡人候稷者满水陆。稷单装径还京师,人莫之识,其率素如此。
稷长女楚瑗,适会稽孔氏,无子归宗。至稷见害,女以身蔽刃,先父卒。稷子嵊,别有传。
卷字令远,稷从兄也。少以知理著称,能清言,仕至都官尚书,天监初卒。
王莹字奉光,琅邪临沂人也。父懋,光禄大夫、南乡僖侯。
莹选尚宋临淮公主,拜驸马都尉,除著作佐郎,累迁太子舍人,抚军功曹,散骑侍郎,司徒左西属。
齐高帝为骠骑将军,引为从事中郎。顷之,出为义兴太守,代谢超宗。超宗去郡,与莹交恶,既还,间莹于懋。懋言之于朝廷,以莹供养不足,坐失郡废弃。乆之,为前军咨议参军,中书侍郎,大司马从事中郎,未拜,丁母忧。服阕,为给事黄门郎,出为宣城太守,迁为骠骑长史。复为黄门侍郎、司马、太子中庶子,仍迁侍中,父忧去职。服阕,复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又为冠军将军、东阳太守。居郡有惠政,迁吴兴太守。明帝勤忧庶政,莹频处二郡,皆有能名,甚见褒美。还为太子詹事、中领军。
永元初,政由群小,莹守职而不能有所是非。莹从弟亮既当朝,于莹素虽不善,时欲引与同事。迁尚书左仆射,未拜,会护军崔慧景自京口奉江夏王入伐,莹假节,率众拒慧景于湖头。夜为慧景所袭,众散,莹赴水,乘榜入乐游,因得还台城。慧景败,还居领军府。义师至,复假节,都督宫城诸军事。建康平,高祖为相国,引莹为左长史,加冠军将军,奉法驾迎和帝于江陵。帝至南州,逊位于别宫。高祖践阼,迁侍中、抚军将军,封建城县公,邑千户。寻迁尚书左仆射,侍中、抚军如故。顷之,为护军将军,复迁散骑常侍、中军将军、丹阳尹。视事三年,迁侍中、光禄大夫,领左卫将军。俄迁尚书令、云麾将军,侍中如故。累进号左中权将军,给鼓吹一部。莹性清慎,居官恭恪,高祖深重之。
天监十五年,迁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侍中如故。莹将拜,印工铸其印,六铸而龟六毁,既成,颈空不实,补而用之。居职六日,暴疾卒。赠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孔子称‘殷有三仁,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王亮之居乱世,势位见矣。其于取舍,何与三仁之异欤?及奉兴王,蒙宽政,为佐命,固将愧于心。其自取废败,非不幸也。易曰:‘非所据而据之,身必危。’亮之进退,失所据矣。惜哉!张稷因机制变,亦其时也。王莹印章六毁,岂神之害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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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七‧列传第十一 王珍国 马仙琕 张齐
王珍国字德重,沛国相人也。父广之,齐世良将,官至散骑常侍、车骑将军。
珍国起家冠军行参军,累迁虎贲中郎将、南谯太守,治有能名。时郡境苦饥,乃发米散财,以拯穷乏。齐高帝手敕云:‘卿爱人治国,甚副吾意也。’永明初,迁桂阳内史,讨捕盗贼,境内肃清。罢任还都,路经江州,刺史柳世隆临渚饯别,见珍国还装轻素,乃叹曰:‘此真可谓良二千石也。’还为大司马中兵参军。武帝雅相知赏,每叹曰:‘晚代将家子弟,有如珍国者少矣。’复出为安成内史。入为越骑校尉,冠军长史、锺离太守。仍迁巴东、建平二郡太守。还为游击将军,以父忧去职。
建武末,魏军围司州,明帝使徐州刺史裴叔业攻拔涡阳,以为声援,起珍国为辅国将军,率兵助焉。魏将杨大眼大众奄至,叔业惧,弃军走,珍国率其众殿,故不至大败。永泰元年,会稽太守王敬则反,珍国又率众距之。敬则平,迁宁朔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将军如故。
义师起,东昏召珍国以众还京师,入顿建康城。义师至,使珍国出屯朱雀门,为王茂军所败,乃入城。仍密遣郄纂奉明镜献诚于高祖,高祖断金以报之。时城中咸思从义,莫敢先发,侍中、卫尉张稷都督众军,珍国潜结稷腹心张齐要稷,稷许之。十二月丙寅旦,珍国引稷于卫尉府,勒兵入自云龙门,即东昏于内殿斩之,与稷会尚书仆射王亮等于西锺下,使中书舍人裴长穆等奉东昏首归高祖。以功授右卫将军,辞不拜;又授徐州刺史,固乞留京师。复赐金帛,珍国又固让。敕答曰:‘昔田子泰固辞绢谷。卿体国情深,良在可嘉。’后因侍宴,帝问曰:‘卿明镜尚存,昔金何在?’珍国答曰:‘黄金谨在臣肘,不敢失坠。’复为右卫将军,加给事中,迁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天监初,封滠阳县侯,邑千户。除都官尚书,常侍如故。
五年,魏任城王元澄寇锺离,高祖遣珍国,因问讨贼方略。珍国对曰:‘臣常患魏众少,不苦其多。’高祖壮其言,乃假节,与众军同讨焉。魏军退,班师。出为使持节、都督梁秦二州诸军事、征虏将军、南秦梁二州刺史。会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州降魏,珍国步道出魏兴,将袭之,不果,遂留镇焉。以无功,累表请解,高祖弗许。改封宜阳县侯,户邑如前。征还为员外散骑常侍、太子右卫率,加后军。顷之,复为左卫将军。九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信武将军、湘州刺史。视事四年,征还为护军将军,迁通直散骑常侍、丹阳尹。十四年,卒。诏赠车骑将军,给鼔吹一部,赙钱十万,布百匹。谥曰威。子僧度嗣。
马仙琕字灵馥,扶风郿人也。父伯鸾,宋冠军司马。
仙琕少以果敢闻,遭父忧,毁瘠过礼,负土成坟,手植松柏。起家郢州主簿,迁武骑常侍,为小将,随齐安陆王萧缅。缅卒,事明帝。永元中,萧遥光、崔慧景乱,累有战功,以勋至前将军。出为龙骧将军、南汝阴谯二郡太守。会寿阳新陷,魏将王肃侵边,仙琕力战,以寡克众,魏人甚惮之。复以功迁宁朔将军、豫州刺史。
义师起,四方多响应,高祖使仙琕故人姚仲賔说之,仙琕于军斩仲賔以徇。义师至新林,仙琕犹持兵于江西,日钞运漕。建康城陷,仙琕号哭经宿,乃解兵归罪。高祖劳之曰:‘射钩斩袪,昔人弗忌。卿勿以戮使断运,苟自嫌绝也。’仙琕谢曰:‘小人如失主犬,后主饲之,便复为用。’高祖笑而羙之。俄而仙琕母卒,高祖知其贫,赙给甚厚。仙琕号泣,谓弟仲艾曰:‘蒙大造之恩,未获上报。今复荷殊泽,当与尔以心力自效耳。’
天监四年,王师北讨,仙琕每战,勇冠三军,当其冲者,莫不摧破。与诸将论议,口未尝言功。人问其故,仙琕曰:‘丈夫为时所知,当进不求名,退不逃罪,乃平生愿也。何功可论!’授辅国将军、宋安安蛮二郡太守,迁南义阳太守。累破山蛮,郡境清谧。以功封浛洭县伯,邑四百户,仍迁都督司州诸军事、司州刺史,辅国将军如故。俄进号贞威将军。
魏豫州人白早生杀其刺史琅邪王司马庆曾,自号平北将军,推乡人胡逊为刺史,以悬瓠来降。高祖使仙琕赴之,又遣直阁将军武会超、马广率众为援。仙琕进顿楚王城,遣副将齐苟儿以兵二千助守悬瓠。魏中山王元英率众十万攻悬瓠,仙琕遣广、会超等守三关。十二月,英破悬瓠,执齐苟儿,遂进攻马广,又破广,生擒之,送雒阳。仙琕不能救。会超等亦相次退散,魏军遂进据三关。仙琕坐征还,为云骑将军。出为仁威司马,府主豫章王转号云麾,复为司马,加振远将军。
十年,朐山民杀琅邪太守刘昕,以城降魏,诏假仙琕节,讨之。魏徐州刺史卢昶以众十余万赴焉。仙琕与战,累破之,昶遁走。仙琕纵兵乘之,魏众免者十一二,收其兵粮牛马器械,不可胜数。振旅还京师,迁太子左卫率,进爵为侯,增邑六百户。十一年,迁持节、督豫北豫霍三州诸军事、信武将军、豫州刺史,领南汝阴太守。
初,仙琕幼名仙婢,及长,以‘婢’名不典,乃以‘玉’代‘女’,因成‘琕’云。自为将及居州郡,能与士卒同劳逸。身衣不过布帛,所居无帷幕衾屏,行则饮食与厮养最下者同。其在边境,常单身潜入敌庭,伺知壁垒村落险要处所,故战多克捷,士卒亦甘心为之用,高祖雅爱仗之。在州四年,卒。赠左卫将军。谥曰刚。子岩夫嗣。
张齐字子响,冯翊郡人。世居横桑,或云横桑人也。少有胆气。初事荆府司马垣历生。历生酗酒,遇下严酷,不甚礼之。历生罢官归,吴郡张稷为荆府司马,齐复从之,稷甚相知重,以为心腹,虽家居细事,皆以任焉。齐尽心事稷,无所辞惮。随稷归京师。稷为南兖州,又擢为府中兵参军,始委以军旅。
齐永元中,义师起,东昏征稷归,都督宫城诸军事,居尚书省。义兵至,外围渐急,齐日造王珍国,阴与定计。计定,夜引珍国就稷造膝,齐自执烛以成谋。明旦,与稷、珍国即东昏于内殿,齐手刃焉。明年,高祖受禅,封齐安昌县侯,邑五百户,仍为宁朔将军、历阳太守。齐手不知书,目不识字,而在郡有清政,吏事甚脩。
天监二年,还为虎贲中郎将。未拜,迁天门太守,宁朔将军如故。四年,魏将王足寇巴、蜀,高祖以齐为辅国将军救蜀。未至,足退走,齐进戍南安。七年秋,使齐置大劔、寒冢二戍,军还益州。其年,迁武旅将军、巴西太守,寻加征远将军。十年,郡人姚景和聚合蛮蜒,抄断江路,攻破金井。齐讨景和于平昌,破之。
初,南郑没于魏,乃于益州西置南梁州。州镇草创,皆仰益州取足。齐上夷獠义租,得米二十万斛。又立台传,兴冶铸,以应赡南梁。
十一年,进假节、督益州外水诸军。十二年,魏将傅竖眼寇南安,齐率众距之,竖眼退走。十四年,迁信武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是岁,葭萌人任令宗因众之患魏也,杀魏晋寿太守,以城归款。益州刺史鄱阳王遣齐帅众三万,督南梁州长史席宗范诸军迎令宗。十五年,魏东益州刺史元法僧遣子景隆来拒齐师,南安太守皇甫谌及宗范逆击之,大破魏军于葭萌,屠十余城,魏将丘突、王穆等皆降。而魏更增傅竖眼兵,复来拒战,齐兵少不利,军引还,于是葭萌复没于魏。
齐在益部累年,讨击蛮獠,身无宁岁。其居军中,能身亲劳辱,与士卒同其勤苦。自画顿舍城垒,皆委曲得其便,调给衣粮资用,人人无所困乏。既为物情所附,蛮獠亦不敢犯,是以威名行于庸、蜀。巴西郡居益州之半,又当东道冲要,刺史经过,军府远涉,多所穷匮。齐缘路聚粮食,种蔬菜,行者皆取给焉。其能济办,多此类也。
十七年,迁持节、都督南梁州诸军事、智武将军、南梁州刺史。普通四年,迁信武将军、征西鄱阳王司马、新兴永宁二郡太守。未发而卒,时年六十七。追赠散骑常侍、右卫将军。赙钱十万,布百匹。谥曰壮。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王珍国、申胄、徐元瑜、李居士,齐末咸为列将,拥彊兵,或面缚请罪,或斩关献捷;其能后服,马仙琕而已。仁义何常,蹈之则为君子,信哉!及其临边抚众,虽李牧无以加矣。张齐之政绩,亦有异焉。胄、元瑜、居士入梁事迹鲜,故不为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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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梁书  卷十八‧列传第十二 张惠绍 冯道根 康绚 昌义之
张惠绍字德继,义阳人也。少有武干。齐明帝时为直阁,后出补竟陵横桑戍主。永元初,母丧归葬于乡里。闻义师起,驰归高祖,板为中兵参军,加宁朔将军、军主。师次汉口,高祖使惠绍与军主朱思远游遏江中,断郢、鲁二城粮运。郢城水军主沈难当帅轻舸数十挑战,惠绍击破,斩难当,尽获其军器。义师次新林、朱雀,惠绍累有战功。建康城平,迁辅国将军、前军,直阁、左细仗主。高祖践阼,封石阳县侯,邑五百户。迁骁骑将军,直阁、细仗主如故。时东昏余党数百人,窃入南北掖门,烧神虎门,害卫尉张弘策。惠绍驰率所领赴战,斩首数十级,贼乃散走。以功增邑二百户,迁太子右卫率。
天监四年,大举北伐,惠绍与冠军长史胡辛生、宁朔将军张豹子攻宿预,执城主马成龙,送于京师。使部将蓝怀恭于水南立城为掎角。俄而魏援大至,败陷怀恭,惠绍不能守,是夜奔还淮阴,魏复得宿预。六年,魏军攻锺离,诏左卫将军曹景宗督众军为援,进据邵阳,惠绍与冯道根、裴邃等攻断魏连桥,短兵接战,魏军大溃。以功增邑三百户,还为左骁骑将军。寻出为持节、都督北兖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北兖州刺史。魏宿预、淮阳二城内附,惠绍抚纳有功,进号智武将军,益封二百户。入为卫尉卿,迁左卫将军。出为持节、都督司州诸军事、信威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在州和理,吏民亲爱之。
征还为左卫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甲仗百人,直卫殿内。十八年,卒,时年六十三。诏曰:‘张惠绍志略开济,干用贞果。诚懃义始,绩闻累任。爰居禁旅,尽心朝夕。奄至殒丧,恻怆于怀。冝追宠命,以彰勋烈。可赠护军将军,给鼓吹一部,布百匹,蜡二百斤。谥曰忠。’子澄嗣。
澄初为直阁将军,丁父忧,起为晋熙太守,随豫州刺史裴邃北伐,累有战功,与湛僧智、胡绍世、鱼弘并当时之骁将。历官卫尉卿、太子左卫率。卒官,谥曰愍。
冯道根字巨基,广平酂人也。少失父,家贫,佣赁以养母。行得甘肥,不敢先食,必遽还以进母。年十三,以孝闻于乡里。郡召为主簿,辞不就。年十六,乡人蔡道斑为湖阳戍主,道斑攻蛮锡城,反为蛮所困,道根救之。匹马转战,杀伤甚多,道斑以免,由是知名。
齐建武末,魏主托跋宏寇没南阳等五郡,明帝遣太尉陈显达率众复争之。师入汋口,道根与乡里人士以牛酒候军,因说显达曰:‘汋水迅急,难进易退,魏若守隘,则首尾俱急。不如悉弃船舰于酂城,方道步进,建营相次,鼔行而前。如是,则立破之矣。’显达不听,道根犹以私属从军。及显达败,军人夜走,多不知山路;道根每及险要,辄停马指示之,众赖以全。寻为汋口戍副。
永元中,以母丧还家。闻高祖起义师,乃谓所亲曰:‘金革夺礼,古人不避,扬名后世,岂非孝乎?时不可失,吾其行矣。’率乡人子弟胜兵者,悉归高祖。时有蔡道福为将从军,高祖使道根副之,皆隶于王茂。茂伐沔,攻郢城,克加湖,道根常为前锋陷陈。会道福卒于军,高祖令道根并领其众。大军次新林,随王茂于朱雀航大战,斩获尤多。高祖即位,以为骁骑将军。封增城县男,邑二百户。领文德帅,迁游击将军。是岁,江州刺史陈伯之反,道根随王茂讨平之。
天监二年,为宁朔将军、南梁太守,领阜陵城戍。初到阜陵,修城隍,远斥候,有如敌将至者,众颇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战,此之谓也。’脩城未毕,会魏将党法宗、傅竖眼率众二万,奄至城下,道根堑垒未固,城中众少,皆失色。道根命广开门,缓服登城,选精锐二百人,出与魏军战,败之。魏人见意闲,且战又不利,因退走。是时魏分兵于大小岘、东桑等,连城相持。魏将高祖珍以三千骑军其间,道根率百骑横击破之,获其鼓角军仪。于是粮运既绝,诸军乃退。迁道根辅国将军。
豫州刺史韦叡围合肥,克之,道根与诸军同进,所在有功。六年,魏攻锺离,高祖复诏叡救之,道根率众三千为叡前驱。至徐州,建计据邵阳洲,筑垒掘堑,以逼魏城。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城隍立办。及淮水长,道根乘战舰,攻断魏连桥数百丈,魏军败绩。益封三百户,进爵为伯。还迁云骑将军、领直阁将军,改封豫宁县,户邑如前。累迁中权中司马、右游击将军、武旅将军、历阳太守。八年,迁贞毅将军、假节、督豫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领汝阴太守。为政清简,境内安定。十一年,征为太子右卫率。十三年,出为信武将军、宣惠司马、新兴永宁二郡太守。十四年,征为员外散骑常侍、右游击将军,领朱衣直阁。十五年,为右卫将军。
道根性谨厚,木讷少言,为将能检御部曲,所过村陌,将士不敢虏掠。每所征伐,终不言功,诸将讙哗争竞,道根默然而已。其部曲或怨非之,道根喻曰:‘明主自鉴功之多少,吾将何事。’高祖尝指道根示尚书令沈约曰:‘此人口不论勋。’约曰:‘此陛下之大树将军也。’处州郡,和理清静,为部下所怀。在朝廷,虽贵显而性俭约,所居宅不营墙屋,无器服侍卫,入室则萧然如素士之贫贱者。当时服其清退,高祖亦雅重之。微时不学,既贵,粗读书,自谓少文,常慕周勃之器重。
十六年,复假节、都督豫州诸军事、信武将军、豫州刺史。将行,高祖引朝臣宴别道根于武德殿,召工视道根,使图其形像。道根踧踖谢曰:‘臣所可报国家,惟余一死;但天下太平,臣恨无可死之地。’豫部重得道根,人皆喜悦。高祖每称曰:‘冯道根所在,能使朝廷不复忆有一州。’
居州少时遇疾,自表乞还朝,征为散骑常侍、左军将军。既至疾甚,中使累加存问。普通元年正月卒,时年五十八。是日舆驾春祠二庙,既出宫,有司以闻。高祖问中书舍人朱异曰:‘吉凶同日,今行乎?’异对曰:‘昔柳庄寝疾,卫献公当祭,请于尸曰:“有臣柳庄,非寡人之臣,是社稷之臣也,闻其死,请往。”不释祭服而往,遂以襚之。道根虽未为社稷之臣,亦有劳王室,临之礼也。’高祖即幸其宅,哭之甚恸。诏曰:‘豫宁县开国伯、新除散骑常侍、领左军将军冯道根,奉上能忠,有功不伐,抚人留爱,守边难犯,祭遵、冯异、郭伋、李牧,不能过也。奄致殒丧,恻怆于怀。可赠信威将军、左卫将军,给鼓吹一部。赙钱十万,布百匹。谥曰威。’子怀嗣。
康绚字长明,华山蓝田人也。其先出自康居。初,汉置都护,尽臣西域,康居亦遣侍子待诏于河西,因留为黔首,其后即以康为姓。晋时陇右乱,康氏迁于蓝田。绚曾祖因为苻坚太子詹事,生穆,穆为姚苌河南尹。宋永初中,穆举乡族三千余家,入襄阳之岘南,宋为置华山郡蓝田县,寄居于襄阳,以穆为秦、梁二州刺史,未拜,卒。绚世父元隆,父元抚,并为流人所推,相继为华山太守。
绚少俶傥有志气,齐文帝为雍州刺史,所辟皆取名家,绚特以才力召为西曹书佐。永明三年,除奉朝请。文帝在东宫,以旧恩引为直后,以母忧去职。服阕,除振威将军、华山太守。推诚抚循,荒余悦服。迁前军将军,复为华山太守。
永元元年,义兵起,绚举郡以应高祖,身率敢勇三千人,私马二百五十匹以从。除西中郎南康王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义师方围张冲于郢城,旷日持久,东昏将吴子阳壁于加湖,军锋甚盛,绚随王茂力攻屠之。自是常领游兵,有急应赴,斩获居多。天监元年,封南安县男,邑三百户。除辅国将军、竟陵太守。魏围梁州,刺史王珍国使请救,绚以郡兵赴之,魏军退。七年,司州三关为魏所逼,诏假绚节、武旅将军,率众赴援。九年,迁假节、督北兖州缘淮诸军事、振远将军、北兖州刺史。及朐山亡徒以城降魏,绚驰遣司马霍奉伯分军据崄,魏军至,不得越朐城。明年,青州刺史张稷为土人徐道角所杀,绚又遣司马茅荣伯讨平之。征骠骑临川王司马,加左骁骑将军,寻转朱衣直阁。十三年,迁太子右卫率,甲仗百人,与领军萧景直殿内。
绚身长八尺,容貌绝伦,虽居显官,犹习武艺。高祖幸德阳殿戏马,敕绚马射,抚弦贯的,观者悦之。其日,上使画工图绚形,遣中使持以问绚曰:‘卿识此图不?’其见亲如此。
时魏降人王足陈计,求堰淮水以灌寿阳。足引北方童谣曰:‘荆山为上格,浮山为下格,潼沱为激沟,并灌钜野泽。’高祖以为然,使水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暅视地形,咸谓淮内沙土漂轻,不坚实,其功不可就。高祖弗纳,发徐、扬人,率二十户取三丁以筑之。假绚节、都督淮上诸军事,并护堰作,役人及战士有众二十万。于锺离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以筑土,合脊于中流。十四年,堰将合,淮水漂疾,辄复决溃,众患之。或谓江淮多有蛟,能乘风雨决坏崖岸,其性恶铁,因是引东西二治铁器,大则釜鬲,小则鋘锄,数千万斤沉于堰所,犹不能合,乃伐树为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缘淮百里内,冈陵木石,无巨细必尽,负檐者肩上皆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蝇虫昼夜声相合。高祖愍役人淹久,遣尚书右仆射袁昂、侍中谢举假节慰劳之,并加蠲复。是冬又寒甚,淮、泗尽冻,士卒死者十七八,高祖复遣赐以衣袴。十一月,魏遣将杨大眼扬声决堰,绚命诸军撤营露次以待之。遣其子悦挑战,斩魏咸阳王府司马徐方兴,魏军小却。十二月,魏遣其尚书仆射李昙定督众军来战,绚与徐州刺史刘思祖等距之。高祖又遣右卫将军昌义之、太仆卿鱼弘文、直阁曹世宗、徐元和相次距守。十五年四月,堰乃成。其长九里,下阔一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深十九丈五尺。夹之以堤,并树杞柳,军人安堵,列居其上。其水清洁,俯视居人坟墓,了然皆在其下。或人谓绚曰:‘四渎,天所以节宣其气,不可久塞。若凿湫东注,则游波宽缓,堰得不坏。’绚然之,开湫东注。又纵反间于魏曰:‘梁人所惧开湫,不畏野战。’魏人信之,果凿山深五丈,开湫北注,水日夜分流,湫犹不减。其月,魏军竟溃而归。水之所及,夹淮方数百里地。魏寿阳城戍稍徙顿于八公山,此南居人散就冈垄。
初,堰起于徐州界,刺史张豹子宣言于境,谓己必尸其事。既而绚以他官来监作,豹子甚惭。俄而敕豹子受绚节度,每事辄先咨焉,由是遂谮绚与魏交通,高祖虽不纳,犹以事毕征绚。寻以绚为持节、都督司州诸军事、信武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增封二百户。绚还后,豹子不脩堰,至其秋八月,淮水暴长,堰悉坏决,奔流于海,祖暅坐下狱。绚在州三年,大脩城隍,号为严政。
十八年,征为员外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与护军韦叡,太子右卫率周舍直殿省。普通元年,除卫尉卿,未拜,卒,时年五十七。舆驾即日临哭。赠右卫将军,给鼓吹一部。赙钱十万,布百匹。谥曰壮。
绚宽和少喜惧,在朝廷,见人如不能言,号为长厚。在省,每寒月见省官褴缕,辄遗以襦衣,其好施如此。子悦嗣。
昌义之,历阳乌江人也。少有武干。齐代随曹武征伐,累有战功。武为雍州,以义之补防阁,出为冯翊戍主。及武代还,义之留事高祖。时天下方乱,高祖亦厚遇之。义师起,板为辅国将军、军主,除建安王中兵参军。时竟陵芊口有邸阁,高祖遣驱,每战必捷。大军次新林,随王茂于新亭,并朱雀航力战,斩获尤多。建康城平,以为直阁将军、马右夹毂主。天监元年,封永丰县侯,邑五百户。除骁骑将军。出为盱眙太守。二年,迁假节、督北徐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北徐州刺史,镇锺离。魏寇州境,义之击破之。三年,进号冠军将军,增封二百户。
四年,大举北伐,扬州刺史临川王督众军军洛口,义之以州兵受节度,为前军,攻魏梁城戍,克之。五年,高祖以征役久,有诏班师,众军各退散,魏中山王元英乘势追蹑,攻没马头,城内粮储,魏悉移之归北。议者咸曰:‘魏运米北归,当无复南向。’高祖曰:‘不然,此必进兵,非其实也。’乃遣土匠脩营锺离城,敕义之为战守之备。是冬,英果率其安乐王元道明、平东将军杨大眼等众数十万来寇锺离。锺离城北阻淮水,魏人于邵阳洲西岸作浮桥,跨淮通道。英据东岸,大眼据西岸,以攻城。时城中众才三千人,义之督帅,随方抗御。魏军乃以车载土填堑,使其众负土随之,严骑自后蹙焉,人有未及回者,因以土迮之,俄而堑满。英与大眼躬自督战,昼夜苦攻,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又设飞楼及冲车撞之,所值城土辄颓落。义之乃以泥补缺,冲车虽入而不能坏。义之善射,其被攻危急之处,辄驰往救之,每弯弓所向,莫不应弦而倒。一日战数十合,前后杀伤者万计,魏军死者与城平。
六年四月,高祖遣曹景宗、韦叡帅众二十万救焉,既至,与魏战,大破之,英、大眼等各脱身奔走。义之因率轻兵追至洛口而还,斩首俘生,不可胜计。以功进号军师将军,增封二百户,迁持节、督青冀二州诸军事、征虏将军、青冀二州刺史。未拜,改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南兖州刺史。坐禁物出藩,为有司所奏免。其年,补朱衣直阁,除左骁骑将军,直阁如故。迁太子右卫率,领越骑校尉,假节。八年,出为持节、督湘州诸军事、征远将军、湘州刺史。九年,以本号还朝,俄为司空临川王司马,将军如故。十年,迁右卫将军。十三年,徙为左卫将军。
是冬,高祖遣太子右卫率康绚督众军作荆山堰。明年,魏遣将李昙定大众逼荆山,扬声欲决堰,诏假义之节,帅太仆卿鱼弘文、直阁将军曹世宗、徐元和等救绚,军未至,绚等已破魏军。魏又遣大将李平攻峡石,围直阁将军赵祖悦,义之又率朱衣直阁王神念等救之。时魏兵盛,神念攻峡石浮桥不能克,故援兵不得时进,遂陷峡石。义之班师,为有司所奏,高祖以其功臣,不问也。
十五年,复以为使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信威将军、湘州刺史。其年,改授都督北徐州缘淮诸军事、平北将军、北徐州刺史。义之性宽厚,为将能抚御,得人死力,及居藩任,吏民安之。俄给鼓吹一部,改封营道县侯,邑户如先。普通三年,征为护军将军,鼓吹如故。四年十月,卒。高祖深痛惜之,诏曰:‘护军将军、营道县开国侯昌义之,干略沈济,志怀宽隐,诚著运始,效彰边服。方申爪牙,寄以禁旅;奄至殒丧,恻怆于怀。可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并鼓吹一部。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赙钱贰万,布二百匹,蜡二百斤。谥曰烈。’
子宝业嗣,官至直阁将军、谯州刺史。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张惠绍、冯道根、康绚、昌义之,初起从上,其功则轻。及群盗焚门,而惠绍以力战显;合肥、邵阳之逼,而道根、义之功多;浮山之役起,而康绚典其事:互有厥劳,宠进宜矣。先是镇星守天江而堰兴,及退舍而堰决,非徒人事,有天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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