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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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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一‧列傳第四十九 周新 李昌祺蕭省身 陳士啟 應履平 林碩 況鍾朱勝 陳本深羅以禮 莫愚 趙泰 彭勗孫鼎 夏時 黃潤玉 楊瓚王懋 葉錫 趙亮 劉實 陳選 夏寅 陳壯 張昺 宋端儀
周新,南海人。初名志新,字日新。成祖常獨呼「新」,遂為名,因以志新字。洪武中以諸生貢入太學。授大理寺評事,以善決獄稱。
成祖即位,改監察御史。敢言,多所彈劾。貴戚震懼,目為「冷面寒鐵」。京師中至以其名怖小兒,輒皆奔匿。巡按福建,奏請都司衞所不得凌府州縣,府衞官相見均禮,武人為之戢。改按北京。時令吏民罪徒流者耕北京閒田,監禁詳擬,往復待報,多瘐死。新請從北京行部或巡按詳允就遣,以免淹滯。從之。且命畿內罪人應決者許收贖。帝知新,所奏無不允。
還朝,即擢雲南按察使。未赴,改浙江。冤民繫久,聞新至,喜曰:「我得生矣。」至果雪之。初,新入境,羣蚋迎馬頭,跡得死人榛中,身繫小木印。新驗印,知死者故布商。密令廣市布,視印文合者捕鞫之,盡獲諸盜。一日,視事,旋風吹葉墜案前,葉異他樹。詢左右,獨一僧寺有之。寺去城遠,新意僧殺人。發樹,果見婦人屍。鞫實,磔僧。一商暮歸,恐遇劫,藏金叢祠石下,歸以語其妻。旦往求金不得,訴於新。新召商妻訊之,果商妻有所私。商驟歸,所私尚匿妻所,聞商語,夜取之。妻與所私皆論死。其他發奸摘伏,皆此類也。
新微服行部,忤縣令。令欲拷治之,聞廉使且至,繫之獄。新從獄中詢諸囚,得令貪污狀。告獄吏曰:「我按察使也。」令驚謝罪,劾罷之。永樂十年,浙西大水,通政趙居任匿不以聞,新奏之。夏原吉為居任解。帝命覆視,得蠲振如新言。嘉興賊倪弘三劫旁郡,黨數千人,累敗官軍。新督兵捕之,列木柵諸港汊。賊陸走,追躡之桃源,縶以獻。當是時,周廉使名聞天下。
錦衣衞指揮紀綱使千戶緝事浙江,攫賄作威福。新欲按治之,遁去。頃之,新齎文冊入京,遇千戶涿州,捕繫州獄,脫走訴於綱,綱誣奏新罪。帝怒,命逮新。旗校皆錦衣私人,在道榜掠無完膚。既至,伏陛前抗聲曰:「陛下詔按察司行事,與都察院同。臣奉詔擒奸惡,奈何罪臣?」帝愈怒,命戮之。臨刑大呼曰:「生為直臣,死當作直鬼!」竟殺之。
他日,帝悔,問侍臣曰:「周新何許人?」對曰:「南海。」帝嘆曰:「嶺外乃有此人,枉殺之矣。」後帝若見人緋衣立日中,曰「臣周新已為神,為陛下治奸貪吏」云。後紀綱以罪誅,事益白。
妻有節操。新未遇時,縫紉自給。及貴,偶赴同官妻內讌,荊布如田家婦。諸婦慚,盡易其衣飾。新死無子。妻歸,貧甚。廣東巡撫楊信民曰:「周志新當代第一人,可使其夫人終日餒耶?」時時賙給之。妻死,浙人仕廣東者皆會葬。
李昌祺,名禎,以字行,廬陵人。永樂二年進士。選庶吉士。預修永樂大典,僻書疑事,人多就質。擢禮部郎中,遷廣西左布政使。坐事謫役,尋宥還。洪熙元年起故官河南。與右布政使蕭省身繩豪猾,去貪殘,疏滯舉廢,救災恤貧,數月政化大行。憂歸,宣宗已命侍郎魏源代。而是時河南大旱,廷臣以昌祺廉潔寬厚,河南民懷之,請起昌祺。命奪喪赴官,撫恤甚至。正統改元,上書言三事,皆報可。四年致仕。家居二十餘年,屏跡不入公府,故廬裁蔽風雨,伏臘不充。景泰二年卒。
蕭省身,泰和人。與昌祺同舉進士。洪熙元年,布政考滿,當給誥命。奏父年八十餘,願以給父。帝嘉而許之,後遂為例。居河南十二年,治行與昌祺等。
陳士啟,名雷,以字行,泰和人。永樂二年進士。選庶吉士,擢禮部郎中。尚書呂震險忮,屬吏皆憚之,承奉唯謹,士啟獨不少徇。
十二年三月,吏部言布、按二司多缺官。帝曰:「布政、按察,吾方岳臣,方數千里地懸數人手,其簡廷臣賢能者,分別用之。」於是諸曹郎、給事中出為監司者二十餘人,而士啟得山東右參政。盡心吏事,不為察察名。督徭賦,不峻期約。青州饑,疏請振之粟。使至,而饑民倍。士啟復上疏,先出粟予民,謂使者曰:「有罪吾獨任。」廷議竟從之。
坐唐賽兒亂下獄。數月,釋還職。高煦謀不軌,士啟自青州暮馳歸語三司,密聞於朝。高煦既執,從薛祿、張本錄餘黨,撫安人民。事竣,命清理山東軍籍。宣德六年卒於官。
應履平,奉化人。建文二年進士。授德化知縣。歷官吏部郎中,出為常德知府。
宣宗初,擢貴州按察使。所至祛除奸蠹,數論時政。舊制,都督府遣使於外,必領內勘合,下都司,不敢輒下衞。至是軍府寖橫,使者挾關文四馳,歷諸衞,朘軍伍。宣德七年,履平抗疏言:「勘合之設,所以防詐偽。今右軍府遣發至黔者,不遵故事,小人憑勢橫求,詐冒何從省。」宣宗善其言,都督陳政引罪。帝令諸司永守之,軍府為之戢。
山雲鎮廣西以備蠻,歲調貴州軍萬人,春秋更代,還多逃亡,則取原衞軍以補,不逐逃者。履平奏:「貴州四境皆苗蠻,軍伍虛,有急孰與戰守?今衞軍逃於廣西,而以在衞者補。不數年,貴州軍伍盡空,邊釁且起。」帝乃命雲嚴責廣西諸衞,追還逃軍,俟足用,即遣歸,罷貴州戍卒。雲,名將,鎮粵有功,輕履平書生。正統元年,履平劾雲弄權,擅作威福,帝令雲自陳。雲大驚,引罪。帝宥之。
明年,上書言四事。一,鎮遠六府,自湖廣改屬貴州,當食川鹽,去蜀道遠,仍食淮鹽為便。一,軍衞糧支於重慶,舟楫不通,易就輕衆多耗費,請以鎮遠秋糧輸湖廣者就近支給。一,停黎平諸府歲辦黃白蠟。一,貴州初開,三司月俸止一石,今糧漸充裕,請增給。並從之。
時方面以公事行部者,例不給驛。履平言僦車舟必擾民,請給驛便。又以軍伍不足,請令衞所官旂犯雜死及徒流者,俱送鎮將立功,期滿還伍;邊軍犯盜及土官民與官旂罪輕者,入粟缺儲所贖罪。並從之。三年遷雲南左布政使。時麓川用兵,屢奏勞績。八年致仕歸。
林碩,字懋弘,閩縣人。永樂十年進士。授御史,出按山東。
宣德初,按浙江。為治嚴肅,就擢按察使。千戶湯某結中官裴可烈為奸利,碩將繩以法。中官誣碩毀詔書,被逮。碩叩頭言:「臣前為御史,官七品。今擢按察使,官三品。日夜淬勵,思報上恩。小人不便,欲去臣,唯陛下裁察。」帝動容曰:「朕固未之信,召汝面訊耳。」立釋碩,復其官,敕責可烈。碩在浙久,人懷其惠。
正統三年誤引赦例出人死,僉事耿定劾之。逮訊,輸贖還職。其冬遷廣東布政使,未及任而卒。其後寧波知府鄭珞劾可烈不法,可烈竟罷去。
況鍾,字伯律,靖安人。初以吏事尚書呂震,奇其才,薦授儀制司主事。遷郎中。
宣德五年,帝以郡守多不稱職,會蘇州等九府缺,皆雄劇地,命部、院臣舉其屬之廉能者補之。鍾用尚書蹇義、胡濙等薦,擢知蘇州,賜敕以遣之。
蘇州賦役繁重,豪猾舞文為奸利,最號難治。鍾乘傳至府。初視事,羣吏環立請判牒。鍾佯不省,左右顧問,惟吏所欲行止。吏大喜,謂太守闇易欺。越三日,召詰之曰:「前某事宜行,若止我;某事宜止,若強我行;若輩舞文久,罪當死。」立捶殺數人,盡斥屬僚之貪虐庸懦者。一府大震,皆奉法。鍾乃蠲煩苛,立條教,事不便民者,立上書言之。
清軍御史李立勾軍暴,同知張徽承風指,動以酷刑抑配平人。鍾疏免百六十人,役止終本身者千二百四十人。屬縣逋賦四年,凡七百六十餘萬石。鍾請量折以鈔,為部議所格,然自是頗蠲減。又言:「近奉詔募人佃官民荒田,官田準民田起科,無人種者除賦額。崑山諸縣民以死徙從軍除籍者,凡三萬三千四百餘戶,所遺官田二千九百八十餘頃,應減稅十四萬九千餘石。其他官田沒海者,賦額猶存,宜皆如詔書從事。臣所領七縣,秋糧二百七十七萬九千石有奇。其中民糧止十五萬三千餘石,而官糧乃至二百六十二萬五千餘石,有畝徵至三石者,輕重不均如此。洪、永間,令出馬役於北方諸驛,前後四百餘匹,期三歲遣還,今已三十餘歲矣。馬死則補,未有休時。工部征三梭闊布八百匹,浙江十一府止百匹,而蘇州乃至七百,乞敕所司處置。」帝悉報許。
當是時,屢詔減蘇、松重賦。鍾與巡撫周忱悉心計畫,奏免七十餘萬石。凡忱所行善政,鍾皆協力成之。所積濟農倉粟歲數十萬石,振荒之外,以代民間雜辦及逋租。其為政,孅悉周密。嘗置二簿識民善惡,以行勸懲。又置通關勘合簿,防出納奸偽。置綱運簿,防運夫侵盜。置館夫簿,防非理需求。興利除害,不遺餘力。鋤豪強,植良善,民奉之若神。
先是,中使織造採辦及購花木禽鳥者踵至。郡佐以下,動遭笞縛。而衞所將卒,時凌虐小民。鍾在,斂跡不敢肆。雖上官及他省吏過其地者,咸心憚之。
鍾雖起刀筆,然重學校,禮文儒,單門寒士多見振贍。有鄒亮者,獻詩於鍾。鍾欲薦之,或為匿名書毀亮。鍾曰「是欲我速成亮名耳」,立奏之朝。召授吏、刑二部司務。遷御史。
初,鍾為吏時,吳江平思忠亦以吏起家,為吏部司務,遇鍾有恩。至是鍾數延見,執禮甚恭,且令二子給侍,曰:「非無僕隸,欲籍是報公耳。」思忠家素貧,未嘗緣故誼有所干。人兩賢之。
鍾嘗丁母憂,郡民詣闕乞留。詔起復。正統六年,秩滿當遷,部民二萬餘人,走訴巡按遣還,今已三十餘歲矣。馬死則補,未有休時。工部征三梭闊布八百匹,浙江十一府止百匹,而蘇州乃至七百,乞敕所司處置。」帝悉報許。
當是時,屢詔減蘇、松重賦。鍾與巡撫周忱悉心計畫,奏免七十餘萬石。凡忱所行善政,鍾皆協力成之。所積濟農倉粟歲數十萬石,振荒之外,以代民間雜辦及逋租。其為政,孅悉周密。嘗置二簿識民善惡,以行勸懲。又置通關勘合簿,防出納奸偽。置綱運簿,防運夫侵盜。置館夫簿,防非理需求。興利除害,不遺餘力。鋤豪強,植良善,民奉之若神。
先是,中使織造採辦及購花木禽鳥者踵至。郡佐以下,動遭笞縛。而衞所將卒,時凌虐小民。鍾在,斂跡不敢肆。雖上官及他省吏過其地者,咸心憚之。
鍾雖起刀筆,然重學校,禮文儒,單門寒士多見振贍。有鄒亮者,獻詩於鍾。鍾欲薦之,或為匿名書毀亮。鍾曰「是欲我速成亮名耳」,立奏之朝。召授吏、刑二部司務。遷御史。
初,鍾為吏時,吳江平思忠亦以吏起家,為吏部司務,遇鍾有恩。至是鍾數延見,執禮甚恭,且令二子給侍,曰:「非無僕隸,欲籍是報公耳。」思忠家素貧,未嘗緣故誼有所干。人兩賢之。
鍾嘗丁母憂,郡民詣闕乞留。詔起復。正統六年,秩滿當遷,部民二萬餘人,走訴巡按里,本深遣人與相結。為具召與飲,伏壯士後堂,拉殺之,皆曳其屍以出,一府大驚。樂安大盜曾子良據大盤山,衆萬餘。本深設伏大破之,斬子良。
本深為政舉大綱,不屑苛細。大猾既殲,府中無事。晨起,鼓而升堂,吏無所白,輒鼓而休。間有所訟,呼至榻前,析曲直遣之,亦不受狀。有抑不伸者,雖三尺童子,皆得往白。久之,民恥爭訟。尤折節士人,飾治學宮,奏新先儒歐陽修、周必大、楊邦乂、胡銓、楊萬里、文天祥祠廟。正統六年,滿九載當遷,郡人乞留,詔予正三品俸。廨前民嫁女,本深聞鼓樂聲,笑曰:「吾來時,乳下兒也。今且嫁,我尚留此耶?」遂請老。前後守吉安十八年,既去,郡人肖像祀之。
羅以禮,桂陽人。永樂十三年進士。由郎中知西安府。遭喪,補紹興。再以喪去。代者不稱職,部民追思,乞以禮於朝。詔起復視事。歲滿,進秩復任。已,移知建昌。所至皆有惠愛。歷三郡,凡二十七年,乃致仕。
莫愚,臨桂人。由鄉舉,以郎中出知常州。奏請減宜興歲進茶數,禁公差官凌虐有司,嚴核上官薦劾之實。皆報可。郡民陳思保年十二,世業漁。其父兄行劫,思保在舟中,有司以為從論,當斬。愚疏言:「小兒依其父兄,非為從比。令全家舟居,將舉家坐耶?」宣宗命釋之,謂廷臣曰:「為守能言此,可謂有仁心矣。」正統六年秩滿,郡民乞留,巡撫周忱以聞。詔進二階復任。
與愚同時為同知時,潞城趙泰,字熙和。由鄉舉入國子監。歷事都察院,授常州同知。濬孟瀆、得勝二河,作魏村閘。周忱、況鍾議減蘇州重糧,泰亦檢常州官田租,請並減之。遷工部郎中,命塞東昌決河。忱薦為協同都運,益勤其職。亡何,疾卒。
彭勗,字祖期,永豐人。七歲,入佛寺不拜。僧強之,叱曰:「彼不衣冠而袒跣,何拜為!」
永樂十三年舉進士。親老,乞近地以養,除南雄府教授。學舍後有祠,數現光怪。學官弟子率禱祀,勗撤而焚之。滿考,補建寧教授。副使王增有疾,醫者許宗道誣諸生游亨魘魅,以舍旁童五郎祠為徵。增怒,置亨家七人重罪,下近祠居民獄四百家。勗抗論游氏非巫者,五郎非邪神,初捐地築城人也,事載郡志中。增愕,索圖經證之,大慚悔,事得解。建寧朱子故宅,有祠無祭。勗疏請春秋祭,蠲子孫徭。又創尊賢堂,祀胡安國、蔡沈、真德秀。諸生翕然嚮學。
正統元年,以楊士奇薦,召授御史。時初設提學官,命督南畿學校。詳立教條,士風大振。疏言:「國朝祠祭,載在禮官。修齋起梁武帝,設醮起宋徽宗,宜一切除之。禁立庵院,罷給僧尼度牒。」又言:「真定、保定、山東民逃鳳陽、潁州以萬計,皆守令匿災暴斂所致,乞厚軫恤。守令課績,宜以戶口增耗為殿最。」又請設南京諸衞武學。皆報可。所至葺治先賢墳祠。母憂歸,以孫鼎代。勗起復,改吏部考功郎中,出為山東副使。土木之變,數言兵事。以直不容於時,致仕歸。
孫鼎,字宜鉉,廬陵人。永樂間舉人。歷松江教授。正統八年,楊溥薦為御史,董南畿學政。置本源錄,錄諸生善行。行部不令人知,單輿猝至。諸生謁,輒閉門試之,即日定甲乙。諸生試歸,榜已揭通衢,請託者無所措手。通州旱饑,奏蠲糧三千四百餘石。英宗北狩,鼎試罷,謂諸生曰:「故事當簪花宴,今臣子枕戈之秋,不敢陷諸君不義。」設茗飲,步送諸門。既而詣闕上書,請隨所用效死。不報。未幾,以親老致仕。知府張瑄疏言:「鼎孝追曾、閔,學繼朱、程,宜起居論思之職。」帝不允。天順元年卒於家。
夏時,字以正,錢塘人。永樂十六年進士。授戶科給事中。
洪熙元年議改鈔法。時力言其擾市肆,無裨國用,疏留中。鈔果大沮,民多犯禁,議竟寢。帝思時言,命侍皇太子祀孝陵,所過有災傷,輒白太子,發粟以振。留署南京戶科。
宣德初,一日三上封事。稱旨,命署尚寶司,兼理吏、禮、兵、刑四科,視七篆,無留事。命覈後湖黃冊,陳便宜十四事。邳、徐、濟寧、臨清、武清旱,以時請,遣官振之。尋擢江西僉事。
正統三年奏:「今守令多刻刑無辜,傷和干紀。乞令御史、按察司官遍閱罪囚,釋冤滯,逮按枉法官吏。」從之。遷參議。七年奏恤民六事,多議行。十二年以大臣薦,超擢廣西左布政使。前後所上又十餘疏,雖不盡用,天下壯其敢言。年未七十,致仕歸,卒。其為僉事時,進知州柯暹所撰教民條約及均徭冊式,刊為令,人皆便之。
時為人廉潔好義。親歿,廬墓有異徵。歿而鄉人祀之,名其祠曰「孝廉」。
黃潤玉,字孟清,鄞人。五歲,侍母疾,夜不就寢。十歲,道見遺金不拾。永樂初,徙南方富民實北京,潤玉請代父行,官少之。對曰:「父去,日益老,兒去,日益長。」官異其言,許之。
十八年舉順天鄉試。授建昌府學訓導。父喪除,改官南昌。宣德中,用薦擢交阯道御史。出按湖廣,斥兩司以下不職者至百有二十人。
正統初,詔推舉提學官。以楊士奇薦,擢廣西僉事,提督學政。時寇起軍興,有都指揮妄掠子女萬餘口,潤玉劾而歸之。副使李立入民死罪至數百人,亦為辨釋。南丹衞處萬山中,戍卒冒瘴多死,為奏徙夷曠地。
母憂歸,起官湖廣。論罷巡撫李實親故二人。實憤,奏潤玉不諳刑律,坐謫含山知縣。以年老歸。歸二十年,年八十有九卒。學者稱南山先生。
楊瓚,蠡縣人。永樂末進士。知趙城縣,課績為山西最,超擢鳳陽知府。正統十年大計天下羣吏,始命舉治行卓異者,瓚及王懋、葉錫、趙亮等與焉。鳳陽帝鄉,勛臣及諸將子孫多犯令。瓚請立戶稽出入,由是始遵約束。瓚言民間子弟可造者多,請增廣生員毋限額。禮部採瓚言,考取附學。天下學校之有附學生,由瓚議始。
擢浙江右布政使。與鎮守侍郎孫原貞共平陶得二之亂。景泰二年,瓚以湖州諸府官田賦重,請均之民田賦輕者,而嚴禁詭寄之弊,詔與原貞督之,田賦稱平。久之,卒官。
王懋,修武人。永樂末進士,為海豐知縣。後超擢西安知府,亦有聲。
葉錫,永嘉人。宣德五年進士。為吳縣知縣,舉卓異遷。奸民訐於朝,將逮繫,吳人羣詣闕頌錫,乃令視事如故,抵誣者罪。尋擢寧國知府。而趙亮為慶雲典史,亦在舉中,同被宴賚。時人以為榮。秩滿,擢知本縣。
劉實,字嘉秀,安福人。宣德五年舉進士。居三年,選庶吉士。正統初,授金華府通判。仍歲荒旱,請蠲租,且贖還饑民子女。義門鄭氏族大,不能自給,又買馬出丁,供山西郵傳,困甚,亦以實言獲免。母喪歸,廬墓三載,起順天府治中。
景泰時,侍臣薦其文學。召修宋元通鑑綱目。實為人耿介,意所不可,雖達官貴人不稍遜。然頗自是。見同曹所纂不當,輒大笑,聲徹廷陛,人亦以此忌之。
天順初,還原任。四年擢知南雄府。商稅巨萬,舊皆入守橐,實無所私。中官至南雄,入譖言,府僚參謁,留實折辱之,民競前擁之出。中官慚,將召謝之,實不往。中官去,至韶州,聞韶人言南雄守且訟於朝矣,懼,馳奏,誣實毀敕,大不敬,逮下詔獄。實從獄中上書言:「臣官三十年,未嘗以妻子自隨,食麤衣敝,為國家愛養小民,不忍困之,以是忤朝使。」帝覽書,意稍解,且釋之,而實竟瘐死。
實苦節自持。政務紛遝,未嘗廢書,士大夫重其學行。其歿也,南雄人哀而祠之。孫丙,自有傳。
陳選,字士賢,臨海人。父員韜,宣德五年進士。為御史,出按四川,黜貪獎廉,雪死囚四十餘人。正統末,大軍征鄧茂七,往撫其民,釋被誣為賊者千餘家。都指揮蔣貴要所部賄,都督范雄病不能治軍,皆劾罷之。歷廣東右參政,福建右布政使。廣東值黃蕭養亂後,而福建亦寇盜甫息,員韜所至,拊循教養,得士民心。
選自幼端寡言笑,以聖賢自期。天順四年會試第一,成進士。授御史,巡按江西,盡黜貪殘吏。時人語曰:「前有韓雍,後有陳選。」廣寇流入贛州,奏聞,不待報,遣兵平之。
憲宗即位,嘗劾尚書馬昂、侍郎吳復、鴻臚卿齊政,救修撰羅倫,學士倪謙、錢溥。言雖不盡行,一時憚其風采。已,督學南畿,頒冠、婚、祭、射儀於學宮,令諸生以時肄之。作小學集註以教諸生。按部常止宿學宮,夜巡兩廡,察諸生誦讀。除試牘糊名之陋,曰:「己不自信,何以信於人?」
成化六年遷河南副使。尋改督學政,立教如南畿。汪直出巡,都御史以下皆拜謁,選獨長揖。直問何官,選曰:「提學副使。」直曰:「大於都御史耶?」選曰:「提學何可比都御史,但忝人師,不敢自詘辱。」選詞氣嚴正,而諸生亦羣集署外。直氣懾,好語遣之。
久之,進按察使。決遣輕繫數百人,重囚多所平反,囹圄為空。治尚簡易,獨於贓吏無所假。然受賂百金以上者,坐六七鐶而止。或問之,曰:「奸人惜財亦惜命,若盡挈所賂以貨要人,即法撓矣。」歷廣東左、右布政使。肇慶大水,不待報,輒發粟振之。
二十一年詔減省貢獻,而市舶中官韋眷奏乞均徭戶六十人添辦方物。選持詔書爭,帝命與其半,眷由是怒選。番人馬力麻詭稱蘇門答剌使臣欲入貢,私市易。眷利其厚賄,將許之,選立逐之去。撒馬兒罕使者自甘肅貢獅子,將取道廣東浮海歸,云欲往滿喇加更市以進。選疏言不可許,恐遺笑外番,輕中國。帝納其言,而眷憾選甚。
先是,番禺知縣高瑤沒眷通番資鉅萬,選移檄獎之,且聞於朝。至是眷誣奏選、瑤朋比為貪墨。詔遣刑部員外郎李行會巡按御史徐同愛訊之。選有所黜吏張褧,眷意其怨選,引令誣証選。褧堅不從,執褧拷掠無異辭。行、同愛畏眷,竟坐選如眷奏,與瑤俱被徵。士民數萬號泣遮留,使者辟除乃得出。至南昌,病作。行阻其醫藥,竟卒。年五十八。
編修張元禎為選治喪,殮之。褧聞選死,哀悼,乃上書曰:
臣聞口能鑠金,毀足銷骨。竊見故罪人選,抱孤忠,孑處羣邪之中,獨立衆憎之地。太監眷通番敗露,知縣瑤按法持之。選移文獎厲,以激貪懦,固賢監司事也。都御史宋旻及同愛怯勢養奸,致眷橫行胸臆,穢衊清流。勘官行頤指鍛煉,竟無左証。臣本小吏,詿誤觸法,被選黜罷,實臣自取。眷意臣憾選,厚賂噉臣,臣雖胥役,敢昧素心。眷知臣不可誘,嗾行等逮臣致理,拷掠彌月。臣忍死籲天,終無異口。行等乃依傍眷語,文致其詞,劾選勘災不實,擅便發倉,曲庇屬官,意圖報謝。必如所云,是毀共姜為夏姬,詬伯夷為莊蹻也。
頃年嶺外地震水溢,漂民廬舍,屬郡交牒報災,老弱引領待哺,而撫、按、藩臬若罔聞知。選獨抱隱憂,食不下咽。謂展轉行勘,則民命垂絕,所以便宜議振,志在救民,非有他也。選故剛正,不堪屈辱,憤懣旬日,嬰疾而殂。行幸其殞身,阻其醫療。訖命之日,密走報眷,小人佞毒,一至於此!臣擯黜罪人,秉耒田野,百無所圖,誠痛忠良銜屈,而為聖朝累也。
不報。
員韜父子皆持操甚潔。而員韜量能容物,選務克己,因自號克菴,遇物亦稍峻。人謂員韜德性,四時皆備,選得其秋焉。嘗割田百四十畆贍其族人,暨卒,族人以選子戴貧還之,戴不可而止。弘治初,主事林沂疏雪選冤,詔復官禮葬。正德中,追贈光祿卿,諡忠愍。
夏寅,字正夫,松江華亭人。正統十三年舉進士。授南京吏部主事。力學,為文以宏奧稱。進郎中。
成化元年考滿入都,上言:「徐州旱澇,民不聊生,饑餒切身,必為盜賊,乞特遣大臣鎮撫,蠲租發廩。沿途貢船,丁夫不足,役及老稚。而所載官物僅一箱,餘皆私齎,乞嚴禁絕。淮、徐、濟寧軍士,赴京操練,然其地實南北要衝,宜各設文武官鎮守,訓兵屯田,常使兩京聲勢聯絡,倉猝可以制變。」章下所司行之,唯不設文武官。
遷江西副使,提督學校。其教務先德行。進浙江右參政。處州民苦虐政,走山谷。寅檄招之,衆皆解散。久之,進山東右布政使。弘治初,致仕歸。
寅清直無黨援。嘗語人曰:「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學,一可惜。此日閒過,二可惜。此身一敗,三可惜。」世傳為名言。
陳壯,字直夫,先浙江山陰人。祖坐事謫戍交阯,後調京衞,遂家焉。壯舉天順八年進士,授南京御史。編修章懋等建言得罪,抗疏救之。帝遣中官采花木,復疏諫。尚書陳翌請以馬豆代百官俸,壯言飼馬之物,不可養士大夫。事乃寢。
壯家素寠,常祿外一無所取。父母歿,廬墓側,居喪一循古禮。歷江西僉事,致仕歸。家居十餘年,弘治中,以尚書張悅薦,起官福建。居二年,又乞致仕。時倪岳為吏部,素賢之,擢河南副使。歲荒振饑,民懷其惠。僉都御史林俊謝病,舉以自代。未及遷,而壯又乞致仕。巡撫孫需奏留之。又二年,竟致仕去。
張昺,字仲明,慈谿人,都御史楷孫也。舉成化八年進士,授鉛山知縣。性剛明,善治獄。有嫁女者,及壻門而失女,互以訟於官,不能決。昺行邑界,見大樹妨稼,欲伐之。民言樹有神巢其巔。昺不聽,率衆往伐。有衣冠三人拜道左。昺叱之,忽不見。比伐樹,血流出樹間。昺怒手斧之,卒仆其樹。巢中墮二婦人,言狂風吹至樓上。其一即前所嫁女也。有巫能隱形,淫人婦女。昺執巫痛杖之,無所苦。已,並巫失去。昺馳縛以歸,印巫背鞭之,立死。乃盡毀諸淫祠。寡婦惟一子,為虎所噬,訴於昺。昺與婦期五日,乃齋戒祀城隍神。及期,二虎伏庭下,昺叱曰:「孰傷吾民,法當死。無罪者去。」一虎起,斂尾去。一虎伏不動,昺射殺之,以畀節婦,一縣稱神。鉛山俗,婦人夫死輒嫁;有病未死,先受聘供湯藥者。昺欲變其俗,令寡婦皆具牒受判。署二木。曰「羞」,嫁者跪之。曰「節」,不嫁者跪之。民傅四妻祝誓死守,舅姑紿令跪「羞」木下,昺判從之,祝投後園池中死。邑大旱,昺夢婦人泣拜,覺而識其里居姓氏,往詰其狀。及啟土,貌如生。昺哭之慟曰:「殺婦者,吾也。」為文以祭,改葬焉,天遂大雨。諸異政多類此。
擢南京御史。弘治元年七月偕同官上言:「邇臺諫交章論事矣,而扈蹕糾儀者不免錦衣捶楚之辱,是言路將塞之漸也。經筵既舉矣,而封章累進,卒不能回寒暑停免之說,是聖學將怠之漸也。內倖雖斥梁芳,而賜祭仍及便辟,是復啟寵倖之漸也。外戚雖罪萬喜,而莊田又賜皇親,是驕縱姻婭之漸也。左道雖斥,而符書尚揭於官禁,番僧旋復於京師,是異端復興之漸也。傳奉雖革,而千戶復除張質,通政不去張苗,是傳奉復啟之漸也。織造停矣,仍聞有蟒衣牛斗之織,淫巧其漸作乎?寶石廢矣,又聞有戚里不時之賜,珍玩其漸崇乎?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願陛下以為戒。」帝嘉納之。
先是,昺以雷震孝陵柏樹,與同官劾大學士劉吉等十餘人,給事中周紘亦與同官劾吉,吉銜之。其冬,昺、紘奉命閱軍,軍多缺伍,兩人欲劾奏守備中官蔣琮,琮先事劾兩人。章下內閣,吉修隙,擬黜之外。尚書王恕抗章曰:「不治失伍之罪,而罪執法之臣,何以服天下!」再疏爭,言官亦論救。乃調昺南京通政司經歷,紘南京光祿寺署丞。
久之,昺用薦遷四川僉事。富豪殺人,屢以賄免。御史檄昺治,果得其情。尋進副使。守備中官某將進術士周慧於朝,昺擒慧,論徙之極邊。歲餘,引疾歸。環堵蕭然,擁經史自娛。都御史王璟以振荒至,餽昺百金。堅拒不得,授下戶饑民粟以答其意。知縣丁洪,昺令鉛山所取士也,旦夕候起居,為具蔬食。昺曰:「吾誠不自給,奈何以此煩令君。」卒弗受。炊烟屢絕,處之澹如。及卒,含斂不具,洪為經紀其喪。
宋端儀,字孔時,莆田人。成化十七年進士。官禮部主事。雲南缺提學官,部議屬端儀,吏先期洩之。端儀曰:「啟事未登,已喧衆口,人其謂我干乞乎!」力辭之。已,進主客員外郎,貢使以贄見,悉却不納。
初在國學,為祭酒丘濬所知。及濬柄政,未嘗一造其門。廣東提學缺,部以端儀名上,濬竟沮之。濬卒,始以按察僉事督廣東學校。卒官。
端儀慨建文朝忠臣湮沒,乃搜輯遺事,為革除錄。建文忠臣之有錄,自端儀始也。
贊曰:明初重監司守牧之任。尚書有出為布政使,而侍郎為參政者,監司之入為卿貳者,比比也。守牧稱職,增秩或至二品。天順而後,巡撫之寄專,而監司守牧不得自展布,重內輕外之勢成矣。夫賦政於外,於民最親。李昌祺、陳本深之屬,靜以愛民,況鍾、張昺能於其職。所謂承宣德化,為天子分憂者,非耶?周新、陳選,冤死為可哀。讀張褧書,又以見公正之服人者至,而直道之終不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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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二‧列傳第五十 尹昌隆 耿通陳諤 戴綸林長懋 陳祚郭循 劉球子鉞 釪 陳鑑何觀 鍾同孟玘 楊集 章綸子玄應 廖莊 倪敬盛昹等 楊瑄子源 盛顒等
尹昌隆,字彥謙,泰和人。洪武中進士及第。授修撰,改監察御史。
惠帝初即位,視朝晏。昌隆疏諫曰:「高皇帝雞鳴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臨百官,故能庶績咸熙,天下乂安。陛下嗣守大業,宜追繩祖武,兢兢業業,憂勤萬幾。今乃即於晏安,日上數刻,猶未臨朝。羣臣宿衞,疲於伺候,曠職廢業,上下懈弛。播之天下,傳之四裔,非社稷福也。」帝曰:「昌隆言切直,禮部其宣示天下,使知朕過。」未幾,以地震上言,謫福寧知縣。燕兵既逼,昌隆以北來奏章動引周公輔成王為詞,勸帝罷兵,許王入朝。設有蹉跌,便舉位讓之。若沈吟不斷,進退失據,將求為丹徒布衣且不可得。成祖入京師,昌隆名在奸臣中,以前奏貸死,命傅世子於北平。
永樂二年冊世子為皇太子,擢昌隆左春坊左中允。隨事匡諫,太子甚重之。解縉之黜,同日改昌隆禮部主事。尚書呂震方用事,性刻忮。當其獨處精思,以手指刮眉尾,則必有密謀深計,官屬相戒,無敢白事者。昌隆前白事,震怒不應。移時又白之,震愈怒,拂衣起。昌隆退白太子,取令旨行之。震大怒,奏昌隆假托宮僚,陰欲樹結,潛蓄無君心。逮下獄。尋遇赦復官。父憂起復,謁震,震溫言接之。入理前奏,復下錦衣衞獄,籍其家。帝凡巡幸,下詔獄者率輿以從,謂之隨駕重囚,昌隆與焉。
後數年,谷王謀反事發。以王前奏昌隆為長史,坐以同謀,詔公卿雜問。昌隆辯不已,震折之。獄具,置極刑死,夷其族。後震病且死,號呼「尹相」,言見昌隆守欲殺之云。
耿通,齊東人。洪武中舉於鄉。授襄陽教授。永樂初,擢刑科給事中,歷左右給事。剛直敢言。嘗劾都御史陳瑛,御史袁綱、覃珩朋比為蒙蔽,搆陷無辜,綱、珩已下獄,瑛長官,不宜獨宥。又言驍騎諸衞倉壞,工部侍郎陳壽不預修,糧至無所受,多損耗病民;工部尚書宋禮不卹下,匠役滿,不即遣歸,多至失所。瑛等皆被鐫責。當是時,給事中敢言者,通與陳諤,舉朝憚其風采。久之,擢大理寺右丞。
帝北巡,太子監國。漢王高煦謀奪嫡,陰結帝左右為讒間,宮僚多得罪者。監國所行事,率多更置。通從容諫帝:「太子事無大過誤,可無更也。」數言之。帝不悅。十年秋,有言通受請托故出人罪者。帝震怒,命都察院會文武大臣鞫之午門,曰:「必殺通無赦。」羣臣如旨,當通罪斬。帝曰:「失出,細故耳,通為東宮關說,壞祖法,離間我父子,不可恕,其置之極刑。」廷臣不敢爭,竟論姦黨,磔死。
陳諤,字克忠,番禺人。永樂中,以鄉舉入太學,授刑科給事中。遇事剛果,彈劾無所避。每奏事,大聲如鐘。帝令餓之數日,奏對如故。曰:「是天性也。」每見,呼為「大聲秀才」。嘗言事忤旨,命坎瘞奉天門,露其首。七日不死,赦出還職。已,復忤旨,罰修象房。貧不能僱役,躬自操作。適駕至,問為誰。諤匍匐前,具道所以。帝憐之,命復官。
歷任順天府尹,政尚嚴鷙,執政忌之,出為湖廣按察使。改山西,坐事落職。仁宗即位,遇赦當還故官。帝以諤前在湖廣頗摭楚王細故,謫海鹽知縣。遷荊王長史,為王府所厭苦。宣德三年遷鎮江同知。致仕歸,卒。
戴綸,高密人。永樂中,自昌邑訓導擢禮科給事中,與編修林長懋俱侍皇太孫說書。歷中允、諭德。仁宗即位,太孫為太子,遷洗馬,仍侍講讀。始成祖命太孫習武事,太孫亦雅好之,時出騎射。綸與長懋以太孫春秋方富,不宜荒學問而事游畋,時時進諫。綸又具疏為帝言之。他日,太孫侍,帝問:「宮臣相得者誰也?」太孫以綸對。因出綸奏付之,太孫由此怨綸。
長懋者,莆田人。以鄉薦歷青州教授,擢編修。仁宗初,進中允。為人剛嚴,累進直言,與綸善。
宣宗即位,加恩宮僚,擢綸兵部侍郎。頃之,復以諫獵忤旨,命參贊交阯軍務。而長懋自南京來,後至,亦出為鬱林知州。無何,坐怨望,並逮至京,下錦衣衞獄。帝臨鞫之,綸抗辯,觸帝怒,立箠死,籍其家。諸父河南知府賢、太僕寺卿希文皆被繫。
而長懋在獄十年,英宗立,乃得釋。復其官,還守鬱林,有惠政。其卒也,州人立廟祀之。
陳祚,字永錫,吳人。永樂中進士。擢河南參議。十五年與布政使周文褒、王文振合疏言建都北京非便,並謫均州太和山佃戶。躬耕力作,處之晏然。仁宗立,詔選用遷謫諸臣,祚在選中。會帝崩,不果用。
宣德二年命憲臣即均州羣試之,祚策第一。試吏部,復第一。遂擢御史,巡按福建。方面大吏多被彈擊,禁止和買,閩人德之。還奏白塔河上通邵伯湖,下注大江,蘇、松舟楫,多從往來,淺狹湮塞,請開濬。從之,轉漕果便。尋出按江西。
時天下承平,帝頗事遊獵玩好。祚馳疏勸勤聖學。其略曰:「帝王之學先明理,明理在讀書。陛下雖有聖德,而經筵未甚興舉,講學未有程度,聖賢精微,古今治亂,豈能周知洞晰。真德秀大學衍義一書,聖賢格言,無不畢載。願於聽政之暇,命儒臣講說,非有大故,無得間斷。使知古今若何而治,政事若何而得,必能開廣聰明,增光德業,而邪佞之以奇巧蕩聖心者自見疎遠,天下人民受福無窮矣。」帝見疏大怒曰:「豎儒謂朕未讀大學耶!薄朕至此,不可不誅。」學士陳循頓首曰:「俗士處遠,不知上無書不讀也。」帝意稍解。下祚獄,逮其家人十餘口,隔別禁繫者五年,其父竟瘐死。其時,刑部主事郭循諫拓西內皇城修離宮,逮入面詰之。循抗辯不屈,亦下獄。英宗立,祚與循皆得釋復官。
祚再按湖廣。以奏遼王貴烚罪有所隱,與巡撫侍郎吳政逮至京,下獄。尋赦出。時王振用事,法務嚴峻,祚上言:「乃者法司論獄,多違定律。如侍郎吳璽誤舉主事吳軏,宜坐貢舉非其人律,乃坐以奏事有規避律斬。及軏自經死,獄官獄卒罪應遞減,乃援不應為重罪,概杖之。一事如此,餘可推矣。天時不順,災沴數見,未必非此。」帝是之,以其章示法司。尋改南京,遷福建按察使僉事。有威惠,神祠不載祀典者悉撤去。久之,以疾歸,卒。
祚天資嚴毅,雖子弟罕接其言笑,獨重里人邢量。量博學士,隱於卜,敝屋數椽,或竟日不舉火。祚數挾冊就質疑,往往至暮。
郭循,字循初,廬陵人。居官有才譽。既復職,進郎中,以尚書魏源薦,擢廣東參政,有剿寇功。景泰初卒。
劉球,字廷振,安福人。永樂十九年進士。家居讀書十年,從學者甚衆。授禮部主事。胡濙薦侍經筵,與修宣宗實錄,改翰林侍講。從弟玭知莆田,遺一夏布。球封還,貽書戒之。
正統六年,帝以王振言,大舉征麓川。球上疏曰:
帝王之馭四裔,必宥其小而防其大,所以適緩急之宜,為天下久安計也。周伐崇不克,退修德教以待其降。至於玁狁,則命南仲城朔方以備之。漢征南越不利,即罷兵賜書通好。至於匈奴,雖已和親,猶募民徙居塞下,入粟實邊,復命魏尚守雲中拒之。
今麓川殘寇思任發素本羈屬,以邊將失馭,致勤大兵。雖渠魁未殲,亦多戮羣醜,為誅為舍,無繫輕重。璽書原其罪釁,使得自新,甚盛德也。邊將不達聖意,復議大舉,欲屯十二萬衆於雲南,以趣其降,不降則攻之。不慮王師不可輕出,蠻性不可驟馴,地險不可用衆,客兵不可久淹。況南方水旱相仍,軍民交困,若復動衆,紛擾為憂。臣竊謂宜緩天誅,如周、漢之於崇、越也。
至於瓦剌,終為邊患。及其未即騷動,正宜以時防禦。迺欲移甘肅守將以事南征,卒然有警,何以為禦?臣竊以為宜慎防遏,如周、漢之於玁狁、匈奴也。
伏望陛下罷大舉之議,推選智謀將帥,輔以才識大臣,量調官軍,分屯金齒諸要害,結木邦諸蠻以為援,乘間進攻,因便撫諭,寇自可服。至於西北障塞,當敕邊臣巡視,濬築溝垣,增繕城堡,勤訓練,嚴守望,以防不虞,有備無患之道也。
章下兵部。謂南征已有成命,不用球言。
八年五月雷震奉天殿。球應詔上言所宜先者十事。其略曰:
古聖王不作無益,故心正而天不違之。臣願皇上勤御經筵,數進儒臣,講求至道,務使學問功至,理欲判然,則聖心正而天心自順。夫政由己出,則權不下移。太祖、太宗日視三朝,時召大臣於便殿裁決庶政,權歸總於上。皇上臨御九年,事體日熟,願守二聖成規,復親決故事,使權歸於一。
古之擇大臣者,必詢諸左右、大夫、國人。及其有犯,雖至大辟亦不加刑,第賜之死。今用大臣未嘗皆出公論,及有小失,輒桎梏箠楚之。然未幾時,又復其職,甚非所以待大臣也。自今擇任大臣,宜允愜衆論。小犯則置之。果不可容,下法司定罪,使自為計。勿輒繫,庶不乖共天職之意。
今之太常,即古之秩宗,必得清慎習禮之臣,然後可交神明。今卿貳皆缺,宜選擇儒臣,使領其職。
古者省方巡狩,所以察吏得失,問民疾苦。兩漢、唐、宋盛時,數遣使巡行郡縣,洪、永間亦嘗行之。今久不舉,故吏多貪虐,民不聊生,而軍衞尤甚。宜擇公明廉幹之臣,分行天下。
古人君不親刑獄,必付理官,蓋恐徇喜怒而有所輕重也。邇法司所上獄,多奉敕增減輕重,法司不能執奏,及訊他囚,又觀望以為輕重,民用多冤,宜使各舉其職。至運磚輸米諸例,均非古法,尤宜罷之。
春秋營築悉書,戒勞民也。京師興作五六年矣,曰不煩民而役軍,軍獨非國家赤子乎?況營作多完,宜罷工以蘇其力。
各處水旱,有司既不振救,請減租稅,或亦徒事虛文。宜令戶部以時振濟,量加減免,使不致失業。
麓川連年用兵,死者十七八,軍貲爵賞不可勝計。今又遣蔣貴遠征緬甸,責獻思任發。果擒以歸,不過梟諸通衢而已。緬將挾以為功,必求與木邦共分其地。不與則致怒,與之則兩蠻坐大,是減一麓川生二麓川也。設有蹉跎,兵事無已。臣見皇上每錄重囚,多宥令從軍,仁心若此。今欲生得一失地之竄寇,而驅數萬無罪之衆以就死地,豈不有乖於好生之仁哉。況思機發已嘗遣人來貢,非無悔過乞免之意。若敕緬斬任發首來獻,仍敕思機發盡削四境之地,分於各寨新附之蠻,則一方可寧矣。
迤北貢使日增,包藏禍心,誠為難測。宜分遣給事、御史閱視京邊官軍,及時訓練,勿使借工各廠,服役私家。公武舉之選以求良將,定召募之法以來武勇,廣屯田,公鹽法,以厚儲蓄,庶武備無缺,而外患有防。疏入,下廷議。言球所奏,惟擇太常官宜從,令吏部推舉。修撰董璘遂乞改官太常,奉享祀事。
初,球言麓川事,振固已銜之。欽天監正彭德清者,球鄉人也,素為振腹心。凡天文有變,皆匿不奏,倚振勢為姦,公卿多趨謁,球絕不與通。德清恨之,遂摘疏中攬權語,謂振曰:「此指公耳。」振益大怒。會璘疏上,振遂指球同謀,並逮下詔獄,屬指揮馬順殺球。順深夜攜一小校持刀至球所。球方臥,起立,大呼太祖、太宗。頸斷,體猶植。遂支解之,瘞獄戶下。璘從旁竊血裙遺球家。後其子鉞求得一臂,裹裙以殮。順有子病久,忽起捽順髮,拳且蹴之曰:「老賊,令爾他日禍逾我!我,劉球也。」順驚悸。俄而子死,小校亦死。璘,字德文,高郵人。有孝行。獄解,遂歸,不復出。
球死數年,瓦剌果入寇。英宗北狩,振被殺。朝士立擊順,斃之。而德清自土木遁還,下獄論斬,尋瘐死。詔戮其屍。景帝憐球忠,贈翰林學士,諡忠愍,立祠於鄉。
球二子,長鉞、次釪。皆篤學,躬耕養母。球既得卹,兄弟乃出應舉,先後成進士。鉞,廣東參政;釪,雲南按察使。
陳鑑,字貞明,高安人。宣德二年進士。授行人。正統中,擢御史。
出按順天。言京師風俗澆漓,其故有五:一,事佛過甚;二,營喪破家;三,服食靡麗;四,優倡為蠹;五,博塞成風。章下禮部,格不行。
改按貴州。時麓川酋思任發子思機發遁孟養,屢上書求宥罪通貢。不許,復大舉遠征,兵連不解,雲、貴軍民疲敝。苗乘機煽動,閩、浙間盜賊大起。舉朝皆知其不可,懲劉球禍,無敢諫者。十四年正月,鑑抗疏言賊酋遠遁,不為邊患,宜專責雲南守臣相機剿滅,無遠勞禁旅。王振怒,欲困之,改鑑雲南參議,使赴騰衝招賊。已,復摭鑑為巡按時嘗請改四川播州宣慰司隸貴州,為鑑罪,令兵部劾之,論死繫獄。景帝嗣位,乃得赦。尋授河南參議。致仕歸,卒。
自正統中,劉球以忤王振冤死,鑑繼下獄,中外莫敢言事者數年。至景帝時,言路始開,爭發憤上書。有何觀者,復以言得罪去。
觀以善書為中書舍人。景泰二年劾尚書王直輩正統時阿附權奸,不宜在左右。中貴見權奸語,以為侵己,激帝怒,下科道參議。吏科毛玉主奏稿,力詆觀,林聰、葉盛持之,乃刪削奏上。會御史疏亦上,中有「觀考滿不遷,私憾吏部」語。帝怒,下觀詔獄,杖之,謫九溪衞經歷。
鍾同,字世京,吉安永豐人。父復,宣德中進士及第。歷官修撰,與劉球善。球上封事,約與俱,復妻勸止之。球詣復邸,邀偕行。復已他往,妻從屏間詈曰:「汝自上疏,何累他人為!」球出歎曰:「彼乃謀及婦人。」遂獨上奏,竟死。居無何,復亦病死。妻深悔之,每哭輒曰:「早知爾,曷若與劉君偕死。」同幼聞母言,即感奮,思成父志。嘗入吉安忠節祠,見所祀歐陽修、楊邦乂諸人,歎曰:「死不入此,非夫也。」
景泰二年舉進士,明年授御史。懷獻太子既薨,中外望復沂王於東宮。同與郎中章綸早朝,語及沂王,皆泣下,因與約疏請復儲。五年五月,同因上疏論時政,遂及復儲事,其略曰:
近得賊諜,言也先使偵京師及臨清虛實,期初秋大舉深入,直下河南。臣聞之不勝寒心,而廟堂大臣皆恬不介意。昔秦伐趙,諸侯自若,孔子順獨憂之,人皆以為狂。臣今者之言,何以異此。臣草茅時,聞寺人搆惡,戕戮直臣劉球,遂致廷臣箝口。假使當時犯顏有人,必能諫止上皇之行,何至有蒙塵之禍。
陛下赫然中興,鋤奸黨,旌忠直,命六師禦敵於郊,不戰而三軍之氣自倍。臣謂陛下方且鞭撻四裔,坐致太平,奈何邊氛甫息,瘡痍未復,而侈心遽生,失天下望。伏願取鑒前車,厚自奮厲。毋徇貨色,毋甘嬉遊。親庶政以總威權,敦倫理以厚風俗,辨邪正以專委任,嚴賞罰以彰善惡,崇風憲以正紀綱。去浮費,罷冗員,禁僧道之蠹民,擇賢將以訓士。然後親率羣臣,謝過郊廟,如成湯之六事自責,唐太宗之十漸即改,庶幾天意可回,國勢可振。
又言:
父有天下,固當傳之於子。乃者太子薨逝,足知天命有在。臣竊以為上皇之子,即陛下之子。沂王天資厚重,足令宗社有託。伏望擴天地之量,敦友于之仁,蠲吉具儀,建復儲位,實祖宗無疆之休。
又言:
陛下命將帥各陳方略,經旬踰時,互相委責。及石亨、柳溥有言,又不過庸人孺子之計。平時尚爾,一旦有急,將何策制之?夫禦敵之方,莫先用賢。陛下求賢若渴,而大臣之排抑尤甚,所舉者率多親舊富厚之家。即長材屈抑,孰肯為言。朝臣欺謾若此,臣所以撫膺流涕,為今日妨賢病國者醜也。疏入,帝不懌,下廷臣集議。寧陽侯陳懋、吏部尚書王直等請帝納其言,因引罪求罷。帝慰留之。越數日,章綸亦疏言復儲事,遂並下詔獄。明年八月,大理少卿廖莊亦以言沂王事予杖。左右言事由同倡,帝乃封巨梃就獄中杖之,同竟死。時年三十二。
同之上疏也,策馬出,馬伏地不肯起。同叱曰:「吾不畏死,爾奚為者?」馬猶盤辟再四,乃行。同死,馬長號數聲亦死。
英宗復位,贈同大理左寺丞,錄其子啟為國子生,尋授咸寧知縣。啟請父遺骸歸葬,詔給舟車路費。成化中,授次子越通政知事,給同妻羅氏月廩。尋賜同諡恭愍,從祀忠節祠,與球聯位,竟如同初志。
方同下獄時,有禮部郎孟玘者,亦疏言復儲事。帝不罪。而進士楊集上書于謙曰:「奸人黃玘獻議易儲,不過為逃死計耳,公等遽成之。公國家柱石,獨不思所以善後乎?今同等又下獄矣,脫諸人死杖下,而公等坐享崇高,如清議何!」謙以書示王文。文曰:「書生不知忌諱,要為有膽,當進一官處之。」乃以集知安州。玘,閩人;集,常熟人也。
章綸,字大經,樂清人。正統四年進士。授南京禮部主事。
景泰初,召為儀制郎中。綸見國家多故,每慷慨論事。嘗上太平十六策,反覆萬餘言。也先既議和,請力圖修攘以待其變。中官興安請帝建大隆福寺成,將臨幸,綸具疏諫。河東鹽運判官濟南楊浩除官未行,亦上章諫。帝即罷幸。浩後累官副都御史,巡撫延綏。綸又因災異請求致變之由,語頗切至。
五年五月,鍾同上奏請復儲。越二日,綸亦抗疏陳修德弭災十四事。其大者謂:「內官不可干外政,佞臣不可假事權,後宮不可盛聲色。凡陰盛之屬,請悉禁罷。」又言:「孝弟者,百行之本。願退朝後朝謁兩宮皇太后,修問安視膳之儀。上皇君臨天下十有四年,是天下之父也。陛下親受冊封,是上皇之臣也。陛下與上皇,雖殊形體,實同一人。伏讀奉迎還宮之詔曰:『禮惟加而無替,義以卑而奉尊。』望陛下允蹈斯言,或朔望,或節旦,率羣臣朝見延和門,以展友于之情,實天下之至願也。更請復汪后於中宮,正天下之母儀;還沂王之儲位,定天下之大本。如此則和氣充溢,災沴自弭。」疏入,帝大怒。時日已暝,宮門閉。乃傳旨自門隙中出,立執綸及鍾同下詔獄。榜掠慘酷,逼引主使及交通南宮狀。瀕死,無一語。會大風揚沙,晝晦,獄得稍緩,令錮之。明年杖廖莊闕下,因封杖就獄中杖綸、同各百。同竟死,綸長繫如故。
英宗復位,郭登言綸與廖莊、林聰、左鼎、倪敬等皆直言忤時,宜加旌擢。帝乃立釋綸。命內侍檢前疏,不得。內侍從旁誦數語,帝嗟歎再三,擢禮部右侍郎。
綸既以大節為帝所重,而性亢直,不能諧俗。石亨貴倖招公卿飲,綸辭不往,又數與尚書楊善論事不合。亨、善共短綸,乃調南京禮部,就改吏部。
憲宗即位,有司以遺詔請大婚。綸言:「山陵尚新,元朔未改,百日從吉,必寧自安。陛下踐阼之初,當以孝治天下,三綱五常實原於此。乞俟來春舉行。」議雖不從,天下咸重其言。
成化元年,兩淮饑,奏救荒四事。皆報可。四年秋,子玄應以冒籍舉京闈。給事中朱清、御史楊智等因劾綸,命侍郎葉盛勘之。明年,綸及僉都御史高明考察庶官,兩人議不協。疏既上,綸復獨奏給事中王讓不赴考察,且言明剛愎自用,己言多不見從,乞與明俱罷。章並下盛等。於是讓及下考諸臣連章劾綸。綸亦屢疏求罷。帝不聽。既而盛等勘上玄應實冒籍。帝宥綸,而所奏他事,亦悉不問。未幾,復轉禮部。溫州知府范奎被論調官。綸言:「溫州臣鄉郡,奎大得民心。解官之日,士民三萬人哭泣攀轅,留十八日乃得去。請還之以慰民望。」章下所司,竟報寢。
綸性戇,好直言,不為當事者所喜。為侍郎二十年,不得遷,請老去。久之卒。居數年,其妻張氏上其奏稿,且乞恩。帝嘉歎,贈南京禮部尚書,諡恭毅,官一子鴻臚典簿。
玄應後舉進士,為南京給事中。偕同官論陳鉞罪,忤旨停俸。孝宗嗣位,上治本五事。仕終廣東布政使。
廖莊,字安止,吉水人。宣德五年進士。八年改庶吉士,與知縣孔友諒等七人歷事六科。
英宗初,授刑科給事中。正統二年,御史元亮請如詔書蠲邊軍侵沒糧餉,不允。按察使龔鐩亦請如詔書宥盜犯之未獲者,法司亦寢不行。莊以詔書當信,上章爭之。五年詔京官出修荒政,兼徵民逋。莊慮使者督趣困民,請寬災傷州縣,俟秋成,從之。振荒陝西,全活甚衆。還奏寬卹九事,多議行。楊士奇家人犯法,偕同官論列。或曰:「獨不為楊公地乎?」曰:「正所以為楊公也。」八年命與御史張驥同署大理寺事。踰月,授左寺丞。
十一年遷南京大理少卿。踰二年,奸人陳玞者,與所親賈福爭襲指揮職。南京刑部侍郎齊韶納玞賄,欲奪福官與之,為莊所駁。韶捶福至死,被逮,玞亦誣莊,俱徵下詔獄。會韶他罪並發,棄市,莊乃得釋。
景泰五年七月上疏曰:「臣曩在朝,見上皇遣使冊封陛下,每遇慶節,必令羣臣朝謁東廡,恩禮隆洽,羣臣皆感歎,謂上皇兄弟友愛如此。今陛下奉天下以事上皇,願時時朝見南宮,或講明家法,或商略治道,歲時令節,俾羣臣朝見,以慰上皇之心,則祖宗在天之神安,天地之心亦安矣。太子者,天下之本。上皇之子,陛下之猶子也。宜令親儒臣,習書策,以待皇嗣之生,使天下臣民曉然知陛下有公天下之心,豈不美歟?蓋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仁宗、宣宗繼體守成者,此天下也。上皇北征,亦為此天下也。今陛下撫而有之,宜念祖宗創業之艱難,思所以係屬天下之人心,即弭災召祥之道莫過於此。」疏入,不報。明年,莊以母喪,赴京關給勘合,詣東角門朝見。帝憶莊前疏,命廷杖八十,謫定羌驛丞。
天順初,召還。時母喪未終,復遭父喪,特予祭葬,命起復,仍官南京。天順五年就擢禮部右侍郎,改刑部。成化初,召為刑部左侍郎。逾年卒。贈尚書,諡恭敏。
莊性剛,喜面折人過,而實坦懷無芥蔕。不屑細謹,好存謝賓客為歡狎。既官法司,或勸稍屏謝往來,遠嫌疑。莊笑曰:「昔人有言『臣門如市,臣心如水』,吾無媿吾心而已。」卒之日,無以為斂,衆裒錢助其喪。
初,景帝時,英宗在南宮,左右為離間。及懷憲太子薨,羣小恐沂王復立,讒搆愈甚。故鍾同、章綸與莊相繼力言,皆得罪,然帝頗感悟。六年七月辛巳,刑科給事中徐正請間言事。亟召入,乃言:「上皇臨御歲久,沂王嘗位儲副,天下臣民仰戴。宜遷置所封之地,以絕人望。別選親王子育之宮中。」帝驚愕,大怒,立叱出之,欲正其罪。慮駭衆,乃命謫遠任,而帝怒未解。已,復得其淫穢事,謫戍鐵嶺衞。蓋帝雖怒同等所言過激,而小人之言亦未遽聽也。迨英宗復辟,于謙、王文以謀立外藩,誅死,其事遂不白云。
倪敬,字汝敬,無錫人。正統十三年進士。擢御史。景泰初,畿輔饑,命出視。請蠲田租,戶部持不可。再疏爭,竟得請。巡按山西。時有入粟補官令,敬奏罷之。戍將侵餉者,悉按治,豪猾斂迹。再按福建。時議將復銀冶,敬未行,抗疏論,得寢。既至,奏罷諸司器物濫取於民者。鎮守內臣戴細保貪橫,敬列其罪以聞。帝召細保還,命敬捕治其黨,吏民相慶。代還,留家四月,逮治,尋復職。
六年七月,以時多災異,偕同官吳江盛昹、江陰杜宥、蕪湖黃讓、安福羅俊、固始汪清上言:「府庫之財,不宜無故而予;遊觀之事,不宜非時而行。曩以齋僧,屢出帑金易米,不知櫛風沐雨之邊卒,趨事急公之貧民,又何以濟之?近聞造龍舟,作燕室,營繕日增,嬉遊不少,非所以養聖躬也。章綸、鍾同直言見忤,幽錮踰年,非所以昭聖德也。願罷桑門之供,輟宴佚之娛,止興作之役,寬直臣之囚。」帝得疏不懌,下之禮部。部臣稱其忠愛。帝報聞,然意終不釋。未幾,詔都御史蕭維禎考察其屬,諭令去之。御史罷黜者十六人,而敬等預焉;皆謫為典史,敬得廣西宜山。英宗復辟,詔皆授知縣,乃以敬知祥符。安遠侯柳溥器敬,西征,請以自隨,改都督府都事。踰年師還卒。士類惜之。
盛昹等五人,皆進士。昹雋爽負氣。嘗按廣東,劾巡撫侍郎揭稽不職,稽坐左遷。昹後為羅江知縣,擢叙州知府,並有禦寇功。杜宥為英德知縣。鄰境多寇,創立縣城。嘗被圍糧盡,宥死守不下。夜縋死士焚其營,賊始驚潰。移韶州通判,謝病歸。黃讓知安岳,遷中府都事。以撻錦衣衞隸,為門達所譖,戍廣西。赦還,復冠帶。貧甚,課耕自給。羅俊嘗巡按四川,有廉聲。仕終南雄知府。
楊瑄,字廷獻,豐城人。景泰五年進士。授御史。剛直尚氣節。景帝不豫,廷臣請立東宮。帝不允。瑄與同官錢璡、樊英等約疏爭,會「奪門」事起,乃已。
天順初,印馬畿內。至河間,民訴曹吉祥、石亨奪其田。瑄以聞,並列二人怙寵專權狀。帝語大學士李賢、徐有貞曰:「真御史也。」遂遣官按覈,而命吏部識瑄名,將擢用。吉祥聞之懼,訴於帝,請罪之。不許。
未幾,亨西征還,適彗星見,十三道掌道御史張鵬、盛顒、周斌、費廣、張寬、王鑑、趙文博、彭烈、張奎、李人儀、邵銅、鄭冕、陶復及御史劉泰、魏翰、康驥將劾亨、吉祥諸違法事。先一日,給事中王鉉洩於亨。亨與吉祥泣訴帝,誣鵬等為已誅內官張永從子,結黨排陷,欲為永報讐。明日疏入,帝大怒,收鵬及瑄。御文華殿,悉召諸御史,擲彈章,俾自讀。斌且讀且對,神色自若。至冒功濫職,帝詰之曰:「彼帥將士迎駕,朝廷論功行賞,何云冒濫?」斌曰:「當時迎駕止數百人,光祿賜酒饌,名數具在。今超遷至數千人,非冒濫而何?」帝默然,竟下瑄、鵬及諸御史於獄。榜掠備至,詰主使者,瑄等無所引,乃坐都御史耿九疇、羅綺主謀,亦下獄。論瑄、鵬死,餘遣戍。
亨等復譖諸言官。帝諭吏部,給事、御史年踰三十者留之,餘悉調外。尚書王翺列上給事中何玘等十三人,御史吳禎等二十三人。詔以玘等為州判官,禎等為知縣。會大風震雷,拔木發屋,須臾大雨雹。亨、吉祥家大木俱折,二人亦懼。掌欽天監禮部侍郎湯序本亨黨,亦言上天示警,宜恤刑獄。於是帝感悟,戍瑄、鵬鐵嶺衞,餘貶知縣,泰、翰、驥三人復職,而玘、禎等亦得無調。瑄、鵬行半道,適承天門災,肆赦放還。或謂當詣亨、吉祥謝,二人卒不往,復謫戍南丹。
憲宗即位,並還故官。瑄尋遷浙江副使。按行海道,禁將校私縱戍卒。修捍海塘,築海鹽堤岸二千三百丈,民得奠居。為副使十餘年,政績卓然,進按察使。西湖水舊可溉諸縣田四十六萬頃,時堙塞過半,瑄請浚之。設防置牐,以利灌溉,功未就,卒。海鹽人祠祀之。
子源,字本清,幼習天文,授五官監候。正德元年,劉瑾等亂政,源上言:「自八月初,大角及心宿中星動搖不止。大角,天王之坐,心宿中星,天王正位也,俱宜安靜,今乃動搖。其占曰:『人主不安,國有憂。』意者陛下輕舉逸遊,弋獵無度,以致然也。又北斗第二第三第四星,明不如常。第二曰天璇,后妃之象。后妃不得其寵則不明,廣營宮室妄鑿山陵則不明。第三曰天機,不愛百姓,驟興征徭則不明。第四曰天權,號令不當則不明。伏願陛下祗畏天戒,安居深宮,絕嬉戲,禁遊畋,罷騎射,停工作,申嚴號令,毋輕出入,抑遠寵倖,裁節賜予,親元老大臣,日事講習,克修厥德,以弭災變。」疏下禮部,尚書張昇等稱源忠愛。報聞。
迨十月,霾霧時作,源言:「此衆邪之氣,陰冒於陽,臣欺其君,小人擅權,下將叛上。」引譬甚切。瑾怒,矯旨杖三十,釋之。又上言:「自正德二年來,占得火星入太微垣帝座前,或東或西,往來不一,乞收攬政柄,思患預防。」蓋專指瑾也。瑾大怒,召而叱之曰:「若何官,亦學為忠臣?」源厲聲曰:「官大小異,忠一也。」又矯旨杖六十,謫戍肅州。行至河陽驛,以創卒。其妻斬蘆荻覆之,葬驛後。
楊氏父子以忠諫名天下,為士論重。而源小臣抗節,尤人所難。天啟初,賜諡忠懷。
盛顒,字時望,無錫人。周斌,字國用,昌黎人。王鑑,太原人。趙文博,代州人。彭烈,峽江人。李人儀,隆昌人。邵銅,閩縣人。鄭冕,樂平人。皆進士,授御史。顒降束鹿知縣;斌,江陰;鑑,膚施;文博,淳化;烈,江浦;人儀,襄陽;銅,博羅;冕,衡山。並有善政。
束鹿徭役苦不均,顒為立九則法,繼者莫能易。母憂去。服除,民相率詣闕乞還。顒再任,益不用鞭扑。訟者,諭之,輒叩頭不復辯。鄰邑訟不決,亦皆赴訴,片言折之,各心厭去。郊外有隙地,爭來築室居之,遂成市,號為「清官店」。
斌在江陰,有惠政。民歌曰:「旱為災,周公禱之甘露來;水為患,周公禱之陰雨散。」天順七年,先以薦擢開封知府。而顒等至憲宗嗣位,所司以治行聞。帝曰:「諸臣直諫為權倖所排,又能稱職,其悉予郡。」於是擢顒知邵武;鑑,延安;文博,衞輝;烈,河南;人儀,荊州;銅,溫州;冕,衡州。顒復以任治劇,調延平。巡按御史上顒政績,陝西、湖廣守臣亦上鑑、人儀居縣時治行,皆特賜封誥。
顒累遷陝西左布政使。時三邊多警,歲復洊饑。顒經畫餽餉無缺,軍民悉安。成化十七年召為刑部右侍郎。居二年,山東旱饑,盜起,改顒左副都御史往巡撫。顒至露禱,大雨霑溉,稿禾復蘇。舉救荒之政,既振,餘粟尚百餘萬石。又推行九則法於諸府,黜暴除苛,民甚德之。居三年,以老致仕。弘治中卒。
斌,歷廣東右布政使。初去江陰,民立生祠。及自開封遷去,民亦涕泣追送焉。鑑,初為御史,嘗於左順門面斥中官非禮。中官怒甚,因考察屬都御史蕭維禎去之,維禎不可而止。文博,終巡撫河南右副都御史。烈,廣東左布政使。費廣等無考。
贊曰:直言敢諫之士,激於事變,奮不顧身,獲罪固其所甘心耳。然觀尹昌隆死於呂震;耿通陷於高煦;劉球之斃,陳鑑之繫,由於王振;楊瑄之戍,厄於石亨、曹吉祥;乃至戴綸諫遊獵,陳祚請勤學,鍾同、章綸、廖莊倡復儲,倪敬等直言時事,皆用賈禍。忠臣之志抑而不伸,亦可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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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三‧列傳第五十一 李時勉 陳敬宗 劉鉉薩琦 邢讓李紹 林瀚子庭 3b7f.gif  庭機 孫燫 烴 謝鐸 魯鐸趙永
李時勉,名懋,以字行,安福人。成童時,冬寒以衾裹足納桶中,誦讀不已。中永樂二年進士。選庶吉士,進學文淵閣,與修太祖實錄。授刑部主事,復與重修實錄。書成,改翰林侍讀。
性剛鯁,慨然以天下為己任。十九年,三殿災,詔求直言。條上時務十五事。成祖決計都北京,時方招徠遠人。而時勉言營建之非,及遠國入貢人不宜使羣居輦下,忤帝意。已,觀其他說,多中時病,抵之地,復取視者再,卒多施行。尋被讒下獄。歲餘得釋,楊榮薦復職。
洪熙元年復上疏言事。仁宗怒甚,召至便殿,對不屈。命武士撲以金瓜,脅折者三,曳出幾死。明日,改交阯道御史,命日慮一囚,言一事。章三上,乃下錦衣衞獄。時勉於錦衣千戶某有恩,千戶適涖獄,密召醫,療以海外血竭,得不死。仁宗大漸,謂夏原吉曰:「時勉廷辱我。」言已,勃然怒,原吉慰解之,其夕,帝崩。
宣宗即位已踰年,或言時勉得罪先帝狀。帝震怒,命使者:「縛以來,朕親鞫,必殺之。」已,又令王指揮即縛斬西市,毋入見。王指揮出端西旁門,而前使者已縛時勉從端東旁門入,不相值。帝遙見罵曰:「爾小臣敢觸先帝!疏何語?趣言之。」時勉叩頭曰:「臣言諒闇中不宜近妃嬪,皇太子不宜遠左右。」帝聞言,色稍霽。徐數至六事止。帝令盡陳之。對曰:「臣惶懼不能悉記。」帝意益解,曰:「是第難言耳,草安在?」對曰:「焚之矣。」帝乃太息,稱時勉忠,立赦之,復官侍讀。比王指揮詣獄還,則時勉已襲冠帶立階前矣。
宣德五年修成祖實錄成,遷侍讀學士。帝幸史館,撒金錢賜諸學士。皆俛取,時勉獨正立。帝乃出餘錢賜之。正統三年以宣宗實錄成,進學士,掌院事兼經筵官。六年代貝泰為祭酒。八年乞致仕,不允。
初,時勉請改建國學。帝命王振往視,時勉待振無加禮。振銜之,廉其短,無所得。時勉嘗芟彝倫堂樹旁枝,振遂言時勉擅伐官樹入家。取中旨,與司業趙琬、掌饌金鑑並枷國子監前。官校至,時勉方坐東堂閱課士卷,徐呼諸生品第高下,顧僚屬定甲乙,揭榜乃行。方盛暑,枷三日不解。監生李貴等千餘人詣闕乞貸。有石大用者,上章願以身代。諸生圜集朝門,呼聲徹殿庭。振聞諸生不平,恐激變。及通政司奏大用章,振內慚。助教李繼請解於會昌侯孫忠。忠,皇太后父也。忠生日,太后使人賜忠家。忠附奏太后,太后為言之帝。帝初不知也,立釋之。繼不拘檢柙,時勉嘗規切之。繼不能盡用,然心感時勉言,至是竟得其助。大用,豐潤人。樸魯,初不為六館所知,及是名動京師。明年中鄉試,官至戶部主事。
九年,帝視學。時勉進講尚書,辭旨清朗。帝悅,賜予有加。連疏乞致仕,不允。十二年春乃得請。朝臣及國子生餞都門外者幾三千人,或遠送至登舟,候舟發乃去。
英宗北狩,時勉日夜悲慟。遣其孫驥詣闕上書,請選將練兵,親君子,遠小人,褒表忠節,迎還車駕,復讐雪恥。景泰元年得旨褒答,而時勉卒矣,年七十七。諡文毅。成化五年,以其孫顒請,改諡忠文,贈禮部侍郎。
時勉為祭酒六年,列格、致、誠、正四號,訓勵甚切。崇廉恥,抑奔競,別賢否,示勸懲。諸生貧不能婚葬者,節省餐錢為贍給。督令讀書,燈火達旦,吟誦聲不絕,人才盛於昔時。
始,太祖以宋訥為祭酒,最有名。其後寧化張顯宗申明學規,人比之訥。而胡儼當成祖之世,尤稱人師。然以直節重望為士類所依歸者,莫如時勉。英國公張輔暨諸侯伯奏,願偕詣國子監聽講。帝命以三月三日往。時勉升師席,諸生以次立,講五經各一章。畢事,設酒饌,諸侯伯讓曰:「受教之地,當就諸生列坐。」惟輔與抗禮。諸生歌鹿鳴之詩,賓主雍雍,盡暮散去,人稱為太平盛事。
陳敬宗,字光世,慈谿人。永樂二年進士。選庶吉士,進學文淵閣,與修永樂大典。書成,授刑部主事。又與修五經四書大全,再修太祖實錄,授翰林侍講。內艱歸。
宣德元年起修兩朝實錄。明年轉南京國子監司業。帝諭之曰:「侍講,清華之選;司業,師儒之席。位雖不崇,任則重矣。」九年,秩滿,遷祭酒。正統三年上書言:「舊制,諸生以在監久近,送諸司歷事。比來,有因事予告者,遷延累歲,至撥送之期始赴,實長奸惰,請以肄業多寡為次第。又近有願就雜職之例,士風卑陋,誠非細故,請加禁止。」從之。
敬宗美鬚髯,容儀端整,步履有定則,力以師道自任。立教條,革陋習。六館士千餘人,每升堂聽講,設饌會食,整肅如朝廷。稍失容,即令待罪堂下。僚屬憚其嚴,誣以他事,訟之法司。周忱與敬宗善,曰:「盍具疏自理。」為屬草,辭稍遷就。敬宗驚曰:「得無誑君耶?」不果上,事亦竟白。
滿考,入京師,王振欲見之,令忱道意。敬宗曰:「吾為諸生師表,而私謁中貴,何以對諸生?」振知不可屈,乃貽之文錦羊酒,求書程子四箴,冀其來謝。敬宗書訖,署名而已。返其幣,終不往見。王直為吏部尚書,從容謂曰:「先生官司成久,將薦公為司寇。」敬宗曰:「公知我者,今與天下英才終日論議,顧不樂耶?」
性善飲酒,至數斗不亂。襄城伯李隆守備南京,每留飲,聲伎滿左右。竟日舉杯,未嘗一盼。其嚴重如此。
十二年冬乞休,不允。景泰元年九月與尚書魏驥同引年致仕。家居不輕出。有被其容接者,莫不興起。天順三年五月卒,年八十三。後贈禮部侍郎,諡文定。
初,敬宗與李時勉同在翰林,袁忠徹嘗相之,曳二人並列曰:「二公他日功名相埒。」敬宗儀觀魁梧,時勉貌稍寢,後二人同時為兩京祭酒。時勉平恕得士,敬宗方嚴。終明世稱賢祭酒者,曰南陳北李。
劉鉉,字宗器,長洲人。生彌月而孤。及長,刲股療母疾。母卒,哀毀,以孝聞。永樂中,用善書徵入翰林。舉順天鄉試,授中書舍人。宣德時,預修成祖、仁宗實錄,遷兵部主事,仍供事內廷。正統中,再修宣宗實錄,進侍講。以學士曹鼐等薦,與修撰王振教習庶吉士。
景帝立,進侍講學士,直經筵。三年,以高穀薦,遷國子祭酒。時以國計不足,放遣諸生,不願歸者停其月廩。鉉言:「養才,國家急務。今倉廩尚盈,奈何靳此?」遂得復給。又令甄別六館生,年老貌寢、學藝疎淺者,斥為民。鉉言:「諸生荷教澤久,豈無片長。況離親戚,棄墳墓,艱苦備至,一旦被斥,非朝廷育才意。乞揀年貌衰而有學者,量授之官。」帝可其奏。尋以母喪歸。服闋,赴都,陳詢已為祭酒。帝重鉉,命與詢並任。天順初,改少詹事,侍東宮講讀。明年十月卒。帝及太子皆賜祭,賻贈有加。憲宗立,贈禮部侍郎,諡文恭。
鉉性介特,言行不苟。教庶吉士及課國子生,規條嚴整,讀書至老彌篤。仲子瀚以進士使南方。瀕行,閱其衣篋。比還,篋如故,乃喜曰:「無玷吾門矣。」瀚官終副使,能守父訓。
薩琦,字廷珪,其先西域人,後著籍閩縣。舉宣德五年進士。歷官禮部侍郎兼少詹事。天順元年卒。琦有文德,狷潔不苟合。名行與鉉相頡頏云。
邢讓,字遜之,襄陵人。年十八,舉於鄉,入國子監。為李時勉所器,與劉珝齊名。登正統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
景泰元年,李實自瓦剌還,請再遣使迎上皇。景帝不許。讓疏曰:「上皇於陛下有君之義,有兄之恩,安得而不迎?且令寇假大義以問我,其何辭以應。若從羣臣請,仍命實齎敕以往,且述迎復之指,雖上皇還否未可必,而陛下恩義之篤昭然於天下。萬一迎而不許,則我得責直於彼,以興問罪之師,不亦善乎。」疏入,帝委曲諭解之。天順末,父憂歸。未終喪,起修英宗實錄,進修撰。
成化二年超遷國子祭酒。慈懿太后崩,議祔廟禮,讓率僚屬疏諫。兩京國學教官,例不得遷擢,讓等以為言,由科目者,滿考得銓叙。讓在太學,亦力以師道自任,修辟雍通志,督諸生誦小學及諸經。痛懲謁告之弊,時以此見稱,而謗者亦衆。為人負才狹中。意所輕重,輒形於詞色,名位相軋者多忌之。
五年擢禮部右侍郎。越二年,以在國子監用會饌錢事,與後祭酒陳鑑、司業張業、典籍王允等,俱得罪坐死。諸生訴闕下,請代。復詔廷臣雜治,卒坐死,贖為民。
鑑既得罪,吏部尚書姚夔請起致仕禮部侍郎李紹為祭酒。馳召之,而紹已卒。
紹字克述,安福人。宣德八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大學士楊士奇臥病,英宗遣使詢人才,士奇舉紹等五人以對。土木之敗,京師戒嚴,朝士多遣家南徙。紹曰:「主辱臣死,奚以家為?」卒不遣。累遷翰林學士。以李賢、王翱薦,擢禮部侍郎。成化二年以疾求解職。紹好學問,居官剛正有器局,能獎掖後進。其卒也,帝深惜之。
林瀚,字亨大,閩人。父元美,永樂末進士,撫州知府。瀚舉成化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再遷諭德,請急歸。
弘治初,召修憲宗實錄,充經筵講官。稍遷國子監祭酒,進禮部右侍郎,掌監事如故。典國學垂十年,饌銀歲以百數計,悉貯之官,以次營立署舍。師儒免僦居,由瀚始。歷吏部左、右侍郎。
十三年拜南京吏部尚書。以災異,率羣僚陳十二事。御史王獻臣自遼東逮下詔獄,儒士孫伯堅等夤緣為中書舍人。瀚疏爭,忤旨。乞罷,不許。已,奏請重根本:曰保固南京,曰佑啟皇儲,曰撫綏百姓,曰增進賢才。
正德元年四月,吏部尚書馬文升去位,言官丘俊、石介等薦瀚。帝用侍郎焦芳,乃改瀚南京兵部,參贊機務。命未至,瀚引疾乞休,因陳養正心、崇正道、務正學、親正人四事。優詔慰留。時災異數見,瀚及南京諸臣條時政十二事。語涉近倖,多格不行。
瀚素剛方,與守備中官不合,他內臣進貢道其地者,瀚每裁抑之,遂交譖於劉瑾。會劉健、謝遷罷政,瀚聞太息。言官戴銑等以留健、遷被徵,瀚獨贐送,瑾聞益恨。明年二月假銑等獄詞,謫瀚浙江參政。致仕。旋指為奸黨。瑾誅,復官,致仕。予月廩歲隸如故事。尋命有司歲時存問。瀚為人謙厚,而自守介然。卒年八十六。贈太子太保,諡文安。子九人,庭、庭機最顯。
庭,字利瞻,瀚次子也。弘治十二年進士。授兵部主事。歷職方郎中。吏部尚書張綵欲改為御史,固謝之,乃以為蘇州知府。頻歲大水,疏請停織造,罷繁征,割關課備振。再上,始報可。遷雲南左參政。正德九年,以父老乞侍養。時子炫已成進士,官禮部主事,亦謁假歸。三世一堂,鄉人稱盛事。
嘉靖初,父憂,服闋,起官江西,歷湖廣左、右布政使。舉治行卓異,擢右副都御史,巡撫保定諸府。歷工部右侍郎。應詔言郊壇大工,南城、西苑相繼興作,請以儉約先天下。又因災傷,乞撤還採木、燒造諸使。進左,拜尚書,加太子太保。時帝方大興土木功,庭議加天下田賦,為御史桑喬、給事中管見所劾。乞罷,歸卒。贈少保,諡康懿。炫終通政司參議。
庭機,字利仁,瀚季子也。嘉靖十四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遷司業,擢南京祭酒,累遷至工部尚書。穆宗立,調禮部,俱官陪京。時子燫已為祭酒,遂致仕歸。萬曆九年卒,年七十有六。贈太子太保,諡文僖。子燫、烴。燫,字貞恒,庭機長子。嘉靖二十六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景恭王就邸,命燫侍講讀。三遷國子祭酒。自燫祖瀚,父庭機,三世為祭酒,前此未有也。隆慶改元,擢禮部右侍郎,充日講官。寇犯邊,條上備邊七事。改吏部,調南京吏部,署禮部事。魏國公徐鵬舉廢長立幼,燫持不可。萬曆元年進工部尚書,改禮部,仍居南京。名位一與父庭機等。母喪去官。服闋,以庭機篤老侍養,家居七年,先父庭機卒。贈太子少保,諡文恪。明代三世為尚書,並得諡文,林氏一家而已。子世勤,性篤孝。芝生者三,枯篁復青。御史上其事,被旌。烴字貞燿,庭機次子也。嘉靖四十一年進士。授戶部主事,歷廣西副使。兄燫卒,請急歸養。久之,歷太僕少卿。因災異極陳礦稅之害,請釋逮繫諸臣。不報。終南京工部尚書致仕。林氏三世五尚書,皆內行修潔,為時所稱。
謝鐸,字鳴治,浙江太平人。天順末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預修英宗實錄。性介特,力學慕古,講求經世務。
成化九年校勘通鑑綱目,上言:「綱目一書,帝王龜鑑。陛下命重加考定,必將進講經筵,為致治資也。今天下有太平之形,無太平之實,因仍積習,廢實徇名。曰振綱紀,而小人無畏忌;曰勵風俗,而縉紳棄廉恥。飭官司,而汙暴益甚;恤軍民,而罷敝益極。減省有制,而興作每疲於奔命;蠲免有詔,而徵斂每困於追呼。考察非不舉,而倖門日開;簡練非不行,而私撓日衆。賞竭府庫之財,而有功者不勸;罰窮讞覆之案,而有罪者不懲。以至修省祈禱之命屢頒,水旱災傷之來不絕。禁垣被震,城門示災,不思竦動旋轉,以大答天人之望,是則誠可憂也。願陛下以古證今,兢兢業業,然後可長治久安,而載籍不為無用矣。帝不能從。
時塞上有警,條上備邊事宜,請養兵積粟,收復東勝、河套故疆。又言:「今之邊將,無異晚唐債帥。敗則士卒受其殃,捷則權豪蒙其賞。且剋侵軍餉,辦納月錢,三軍方怨憤填膺,孰肯為國效命者?」語皆切時弊。秩滿,進侍講,直經筵。遭兩喪,服除,以親不逮養,遂不起。
弘治初,言者交薦,以原官召修憲宗實錄。三年擢南京國子祭酒。上言六事,曰擇師儒,慎科貢,正祀典,廣載籍,復會饌,均撥歷。其正祀典,請進宋儒楊時而罷吳澄。禮部尚書傅瀚持之,乃進時而澄祀如故。
明年謝病去。家居將十年,薦者益衆。會國子缺祭酒,部議起之。帝素重鐸,擢禮部右侍郎,管祭酒事。屢辭,不許。時章懋為南祭酒,兩人皆人師,諸生交相慶。居五年,引疾歸。
鐸經術湛深,為文章有體要。兩為國子師,嚴課程,杜請謁,增號舍,修堂室,擴廟門,置公廨三十餘居其屬。諸生貧者周恤之,死者請官定制為之殮。家居好周恤族黨,自奉則布衣蔬食。正德五年卒。贈禮部尚書,諡文肅。
魯鐸,字振之,景陵人。弘治十五年會試第一。歷編修。閉門自守,不妄交人。武宗立,使安南,却其餽。
正德二年遷國子監司業。累擢南祭酒,尋改北。鐸屢典成均,教士切實為學,不專章句。士有假歸廢學者,訓飭之,悔過乃已。久之,謝病歸。
嘉靖初,以刑部尚書林俊薦,用孝宗朝謝鐸故事,起南祭酒。踰年,復請致仕。累徵不起,卒。諡文恪。
鐸以德望重於時。居鄉,有盜掠牛馬。或紿云「魯祭酒物也」,舍之去。大學士李東陽生日,鐸為司業,與祭酒趙永皆其門生也,相約以二帕為壽。比檢笥,亡有,徐曰:「鄉有饋乾魚者,盍以此往?」詢諸庖,食過半矣,以其餘詣東陽。東陽喜,為烹魚置酒,留二人飲,極歡乃去。
永,字爾錫,臨淮人。與鐸同年進士,亦官編修。復與鐸相繼為祭酒。尋遷南京禮部侍郎。大學士楊一清重其才,欲引以自助,乃為他語挑之。永正色曰:「可以纓冠污吾道乎?」遂請致仕去。人服其廉介。
贊曰:明太祖時,國學師儒,體貌優重。魏觀、宋訥為祭酒,造就人才,克舉其職。諸生銜命奉使,往往擢為大官,不專以科目進也。中葉以還,流品稍雜,撥歷亦為具文,成均師席,不過為儒臣序遷之地而已。李時勉、陳敬宗諸人,方廉清鯁,表範卓然,類而傳之,庶觀者有所法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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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四‧列傳第五十二 鄒緝鄭維桓 柯暹 弋謙黃驥 黃澤孔友諒 范濟 聊讓郭佑 胡仲倫 華敏 賈斌 左鼎練綱 曹凱許仕達 劉煒尚褫 單宇姚顯 楊浩 張昭賀煬 高瑤虎臣
鄒緝,字仲熙,吉水人。洪武中舉明經,授星子教諭。建文時入為國子助教。成祖即位,擢翰林侍講。立東宮,兼左中允,屢署國子監事。
永樂十九年,三殿災,詔求直言,緝上疏曰:
陛下肇建北京,焦勞聖慮,幾二十年。工大費繁,調度甚廣,冗官蠶食,耗費國儲。工作之夫,動以百萬,終歲供役,不得躬親田畝以事力作。猶且征求無藝,至伐桑棗以供薪,剝桑皮以為楮。加之官吏橫征,日甚一日。如前歲買辦顏料,本非土產,動科千百。民相率斂鈔,購之他所。大青一斤,價至萬六千貫。及進納,又多留難,往復展轉,當須二萬貫鈔,而不足供一柱之用。其後既遣官采之產所,而買辦猶未止。蓋緣工匠多派牟利,而不顧民艱至此。
夫京師天下根本。人民安則京師安,京師安則國本固而天下安。自營建以來,工匠小人假託威勢,驅迫移徙,號令方施,廬舍已壞。孤兒寡婦哭泣叫號,倉皇暴露,莫知所適。遷移甫定,又復驅令他徙,至有三四徙不得息者。及其既去,而所空之地,經月逾時,工猶未及。此陛下所不知,而人民疾怨者也。
貪官污吏,徧布內外,剝削及於骨髓。朝廷每遣一人,即是其人養活之計。虐取苛求,初無限量。有司承奉,惟恐不及。間有廉強自守、不事干媚者,輒肆讒毀,動得罪譴,無以自明。是以使者所至,有司公行貨賂,剝下媚上,有同交易。夫小民所積幾何,而內外上下誅求如此。
今山東、河南、山西、陝西水旱相仍,民至剝樹皮掘草根以食。老幼流移,顛踣道路,賣妻鬻子以求苟活。而京師聚集僧道萬餘人,日耗廩米百餘石,此奪民食以養無用也。
至報効軍士,朝廷厚與糧賜。及使就役,乃驕傲橫恣,閑遊往來。此皆姦詭之人,懼還原伍,假此規避,非真有報効之心也。
朝廷歲令天下織錦、鑄錢,遣內官買馬外蕃,所出常數千萬,而所取曾不能一二。馬至雖多,類皆駑下,責民牧養,騷擾殊甚。及至死傷,輒令賠補。馬戶貧困,更鬻妻子。此尤害之大者。
漠北降人,賜居室,盛供帳,意欲招其同類也。不知來者皆懷窺覘,非真遠慕王化,甘去鄉土。宜於來朝之後,遣歸本國,不必留為後日子孫患。
至宮觀禱祠之事,有國者所當深戒。古人有言,淫祀無福。況事無益以害有益,蠹財妄費者乎!
凡此數事,皆下失民心,上違天意。怨讟之興,實由於此。
夫奉天殿者,所以朝羣臣,發號令,古所謂明堂也,而災首及焉,非常之變也。非省躬責己,大布恩澤,改革政化,疏滌天下窮困之人,不能回上天譴怒。前有監生生員,以單丁告乞侍親,因而獲罪遣戍者,此實有虧治體。近者大赦,法司執滯常條,當赦者尚復拘繫。並乞重加湔洗,蠲除租賦,一切勿征,有司百官全其廩祿,拔簡賢才,申行薦舉,官吏貪贓蠹政者覈其罪而罷黜之。則人心歡悅,和氣可臻,所以保安宗社,為國家千萬年無窮之基,莫有大於此者矣。
且國家所恃以久長者,惟天命人心,而天命常視人心為去留。今天意如此,不宜勞民。當還都南京,奉謁陵廟,告以災變之故,保養聖躬休息於無為,毋聽小人之言,復有所興作,以誤陛下於後也。
書奏,不省。
時三殿初成,帝方以定都詔天下,忽罹火災,頗懼,下詔求直言。及言者多斥時政,帝不懌,而大臣復希旨詆言者。帝於是發怒,謂言事者謗訕,下詔嚴禁之,犯者不赦。侍讀李時勉、侍講羅汝敬俱下獄,御史鄭維桓、何忠、羅通、徐瑢,給事中柯暹俱左官交阯,惟緝與主事高公望、庶吉士楊復得無罪。是年冬,緝進右庶子兼侍講。明年九月卒於官。
緝博極羣書,居官勸慎,清操如寒士。子循,宣德中為翰林待詔,請贈父母。帝諭吏部曰:「曩皇祖征沙漠,朕守北京,緝在左右,陳說皆正道,良臣也,其予之。」
鄭維桓,慈谿人。永樂十三年進士。出知交阯南清州,卒。柯暹,池州建德人。由鄉舉出知交阯驩州。累官浙江、雲南按察使。
弋謙,代州人。永樂九年進士。除監察御史。出按江西,言事忤旨,貶峽山知縣。復坐事免歸。
仁宗在東宮,素知謙骨鯁。及嗣位,召為大理少卿。直陳時政,言官吏貪殘,政事多非洪武之舊,及有司誅求無藝。帝多採納。既復言五事,詞太激,帝乃不懌。尚書呂震、吳中,侍郎吳廷用,大理卿虞謙等因劾謙誣罔,都御史劉觀令衆御史合糾謙。帝召楊士奇等言之,士奇對曰:「謙不諳大體,然心感超擢恩,欲圖報耳。主聖則臣直,惟陛下優容之。」帝乃不罪謙。然每見謙,詞色甚厲。士奇從容言:「陛下詔求直言,謙言不當,觸怒。外廷悚惕,以言為戒。今四方朝覲之臣皆集闕下,見謙如此,將謂陛下不能容直言。」帝惕然曰:「此固朕不能容,亦呂震輩迎合以益朕過,自今當置之。」遂免謙朝參,令專視司事。
未幾,帝以言事者益少,復召士奇曰:「朕怒謙矯激過實耳,朝臣遂月餘無言。爾語諸臣,白朕心。」士奇曰:「臣空言不足信,乞親降璽書。」遂令就榻前書敕引過曰:「朕自即位以來,臣民上章以數百計,未嘗不欣然聽納。苟有不當,不加譴訶,羣臣所共知也。間者,大理少卿弋謙所言,多非實事,羣臣迎合朕意,交章奏其賣直,請置諸法。朕皆拒而不聽,但免謙朝參。而自是以來,言者益少。今自去冬無雪,春亦少雨,陰陽愆和,必有其咎,豈無可言。而為臣者,懷自全之計,退而默默,何以為忠。朕於謙一時不能含容,未嘗不自愧咎。爾羣臣勿以前事為戒,於國家利弊、政令未當者,直言勿諱。謙朝參如故。」時中官採木四川,貪橫。帝以謙清直,命往治之。擢謙副都御史,賜鈔以行,遂罷採木之役。
宣德初,交阯右布政戚遜以貪淫黜,命謙往代。王通棄交阯,謙亦論死。正統初,釋為民。土木之變,謙布衣走闕下,薦通及甯懋、阮遷等十三人,皆奇才可用。衆議以通副石亨,謙請專任通,事遂寢。廷臣以謙負重名,奏留之,亦不報。景泰二年復至京,疏薦通等,不納。罷歸,未幾卒。仁宗性寬大,容直言,謙以故得無罪,反責呂震等。而黃驥言西域事,帝亦誚震而行其言。
驥,全州人。洪武中,中鄉舉。為沙縣教諭。永樂時擢禮科給事中,常三使西域。仁宗初,上疏言:「西域貢使多商人假托,無賴小人投為從者,乘傳役人,運貢物至京師,賞賚優厚。番人慕利,貢無虛月,致民失業妨農。比其使還,多齎貨物,車運至百餘輛。丁男不足,役及婦女。所至辱驛官,鞭夫隸,無敢與較者。乞敕陝西行都司,惟哈密諸國王遣使入貢者,許令來京,止正副使得乘驛馬,陝人庶少甦。至西域所產,惟馬切邊需,應就給甘肅軍士。其碙砂、梧桐、之類,皆無益國用,請一切勿受,則來者自稀,浮費益省。」帝以示尚書呂震,且讓之曰:「驥嘗奉使,悉西事。卿西人,顧不悉邪?驥言是,其即議行。」後遷右通政,與李琦、羅汝敬撫諭交阯,不辱命。使還,尋卒。
黃澤,閩縣人。永樂十年進士。擢河南左參政。南陽多流民,拊循使復業。嘗率丁役至北京,周恤備至。久之,調湖廣。仁宗即位,入覲,言時政,多見采。
宣宗立,下詔求言。澤上疏言正心、恤民、敬天、納諫、練兵、重農、止貢獻、明賞罰、遠嬖倖、汰冗官十事。其言遠嬖倖曰:「刑餘之人,其情幽陰,其慮險譎,大姦似忠,大詐似信,大巧似愚。一與之親,如飲醇酒,不知其醉;如噬甘腊,不知其毒。寵之甚易,遠之甚難。是以古者宦寺不使典兵干政,所以防患於未萌也。涓涓弗塞,將為江河。此輩宜一切疎遠,勿使用事。漢、唐已事,彰彰可監。」當成祖時,宦官稍稍用事,宣宗寖以親幸,澤於十事中此為尤切。帝雖嘉歎,不能用也。其後設內書堂,而中人多通書曉文義。宦寺之盛,自宣宗始。
宣德三年擢浙江布政使。復上言平陽、麗水等七縣銀冶宜罷,幷請盡罷諸坑冶,語甚切。帝歎息曰:「民困若此,朕何由知。遣官驗視,酌議以聞。」
澤在官有政績,然多暴怒。鹽運使丁鎡不避道,撻之,為所奏。巡按御史馬謹亦劾澤九載秩滿,自出行縣,斂白金三千兩償官物,且越境過家,遂逮下獄。正統六年黜為民。初,澤奏金華、台州戶口較洪武時耗減,而歲造弓箭如舊,乞減免。下部議得允,而澤已罷官踰月矣。
孔友諒,長洲人。永樂十六年進士。改庶吉士,出知雙流縣。宣宗初,上言六事:
一曰,守令親民之官,古者不拘資格,必得其人,不限歲月,使盡其力。今居職者多不知撫字之方,而廉幹得民心者,又遷調不常,差遣不一。或因小事連累,朝夕營治,往來道路,日不暇給。乞敕吏部,擇才望素優及久歷京官者任之。諭戒上司,毋擅差遣,假以歲月,責成治効。至遠缺佐貳,多經裁減,獨員居職,或遇事赴京,多委雜職署事,因循苟且,政令無常,民不知畏。今後路遠之缺,常留一正員任事,不得擅離,庶法有常守。
二曰,科舉所以求賢,必名實相副,非徒誇多而已。今秋闈取士動一二百人。弊既多端,僥倖過半。會試下第,十常八九。其登第者,實行或乖。請於開科之歲,詳核諸生行履。孝弟忠信、學業優贍者,乃許入試。庶浮薄不致濫收,而國家得真才之用。
三曰,祿以養廉,祿入過薄,則生事不給。國朝制祿之典,視前代為薄。今京官及方面官稍增俸祿,其餘大小官自折鈔外,月不過米二石,不足食數人。仰事俯育,與道路往來,費安所取資。貪者放利行私,廉者終窶莫訴。請敕戶部勘實天下糧儲,以歲支之餘,量增官俸,仍令內外風憲官,採訪廉潔之吏,重加旌賞。則廉者知勸,貪者知戒。
四曰,古者賦役量土宜,驗丁口,不責所無,不盡所有。今自常賦外,復有和買、採辦諸事。自朝廷視之,不過令有司支官錢平買。而無賴之輩,關通吏胥,壟斷貨物,巧立辨驗、折耗之名,科取數倍,姦弊百端。乞盡停採買,減諸不急務,則國賦有常,民無科擾。
其二事言汰冗員,任風憲,言者多及之,不具載。
宣德八年命吏部擇外官有文學者六十八人試之,得友諒及進士胡端禎等七人,悉令辦事六科。居二年,皆授給事中,惟友諒未授官而卒。
范濟,元進士。洪武中,以文學舉為廣信知府,坐累謫戍興州。宣宗即位,濟年八十餘矣,詣闕言八事。
其一曰,楮幣之法,昉於漢、唐。元造元統交鈔,後又造中統鈔。久而物重鈔輕,公私俱敝,乃造至元鈔與中統鈔兼行,子母相權,新陳通用。又令民間以昏鈔赴平準庫,中統鈔五貫得換至元鈔一貫。又其法日造萬錠,共計官吏俸稍、內府供用若干,天下正稅雜課若干,斂發有方,周流不滯,以故久而通行。太祖皇帝造大明寶鈔,以鈔一貫當白金一兩,民歡趨之。迄今五十餘年,其法稍弊,亦由物重鈔輕所致。願陛下因時變通,重造寶鈔,一準洪武初制,使新舊兼行。取元時所造之數而增損之,審國家度支之數而權衡之,俾鈔少而物多,鈔重而物輕。嚴偽造之條,開倒換之法,推陳出新,無耗無阻,則鈔法流通,永永無弊。
其二曰,備邊之道,守險為要。若朔州、大同、開平、宣府、大寧,乃京師之藩垣,邊徼之門戶。土可耕,城可守。宜盛兵防禦,廣開屯田,修治城堡,謹烽火,明斥堠。毋貪小利,毋輕遠求,堅壁清野,使無所得。俟其憊而擊之,得利則止,毋窮追深入。此守邊大要也。
其三曰,兵不在多,在於堪戰。比者多發為事官吏人民充軍塞上,非白面書生,則老弱病廢。遇有征行,有力者得免,貧弱者備數。器械不完,糗糧不具。望風股栗,安能效死。今宜選其壯勇,勤加訓練,餘但令乘城擊柝,趨走牙門,庶幾各得其用。
其四曰,民病莫甚於勾軍。衞所差官至六七員,百戶差軍旗亦二三人,皆有力交結及畏避征調之徒,重賄得遣。既至州縣,擅作威福,迫脅里甲,恣為姦私。無丁之家,誅求不已;有丁之戶,詐稱死亡。託故留滯,久而不還。及還,則以所得財物,徧賄官吏,朦朧具覆。究其所取之丁,十不得一,欲軍無缺伍難矣。自今軍士有故,令各衞報都督府及兵部,府、部諜布政、按察司,令府州縣準籍貫姓名,勾取送衞,則差人騷擾之弊自絕。
其五曰,洪武中令軍士七分屯田,三分守城,最為善策。比者調度日繁,興造日廣,虛有屯種之名,田多荒蕪。兼養馬、採草、伐薪、燒炭,雜役旁午,兵力焉得不疲,農業焉得不廢。願敕邊將課卒墾荒,限以頃畝,官給牛種,稽其勤惰,明賞罰以示勸懲。則塞下田可盡墾,轉餉益紓,諸邊富實,計無便於此者。
其六曰,學校者,風化之源,人材所自出,貴明體適用,非徒較文藝而已也。洪武中妙選師儒,教養甚備,人材彬彬可觀。邇來士習委靡,立志不弘,執節不固。平居無剛方正大之氣,安望其立朝為名公卿哉!宜選良士為郡縣學官,擇民間子弟性行端謹者為生徒,訓以經史,勉以節行,俟其有成,貢於國學。磨礱砥礪,使其氣充志定,卓然成材,然後舉而用之,以任天下國家事無難矣。
其七曰,兵者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漢高祖解平城之圍,未聞蕭、曹勸以復讎;唐太宗禦突厥於便橋,未聞房、杜勸以報怨。古英君良相不欲疲民力以誇武功,計慮遠矣。洪武初年嘗赫然命將,欲清沙漠。既以餽運不繼,旋即頒師。遂撤東勝衞於大同,塞山西陽武谷口,選將練兵,扼險以待。內修政教,外嚴邊備,廣屯田,興學校,罪貪吏,徙頑民。不數年間,朵兒只巴獻女,伯顏帖木兒、乃兒不花等相繼擒獲,納哈出亦降,此專務內治,不勤遠略之明效也。伏望遠鑒漢、唐,近法太祖,毋以窮兵黷武為快,毋以犁庭掃穴為功。棄捐不毛之地,休養冠帶之民,俾竭力於田桑,盡心於庠序。邊塞絕傷痍之苦,閭里絕呻吟之聲,將無倖功,士無夭閼,遠人自服,荒外自歸,國祚靈長於萬年矣。
其八曰,官不在衆,在乎得人。國家承大亂後,因時損益,以府為州,以州為縣。繼又裁併小縣之糧不及俸者,量民數以設官。民多者縣設丞簿,少者知縣、典史而已。其時官無廢事,民不愁勞。今藩、臬二司及府州縣官,視洪武中再倍,政愈不理,民愈不寧,姦弊叢生,詐偽滋起。甚有官不能聽斷,吏不諳文移,乃容留書寫之人,在官影射,賄賂公行,獄訟淹滯,皆官冗吏濫所致也。望斷自宸衷,凡內外官吏,並依洪武中員額,冗濫者悉汰,則天工無曠,庶績咸熙,而天下大治矣。
奏上,命廷臣議之。尚書呂震以為文辭冗長,且事多已行,不足采。帝曰:「所言甚有學識,多契朕心,當察其素履以聞。」震乃言:「濟故元進士,曾守郡,坐事戍邊。」帝曰:「惜哉斯人,令久淹行伍,今猶足用。」震曰:「年老矣。」帝曰:「國家用人,正須老成,但不宜任以繁劇。」乃以濟為儒學訓導。
聊讓,蘭州人。肅府儀衞司餘丁也。好學有志尚,明習時務。景帝嗣位,懲王振蒙蔽,大闢言路,吏民皆得上書言事。景泰元年六月,讓詣闕陳數事,其略曰:
邇歲土木繁興,異端盛起,番僧絡驛,污吏縱橫,相臣不正其非,御史不劾其罪,上下蒙蔽,民生凋瘵。狡寇犯邊,上皇播越。陛下枕戈嘗膽之秋,可不拔賢舉能,一新政治乎?昔宗、岳為將,敵國不敢呼名;韓、范鎮邊,西賊聞之破膽。司馬光居相位,強鄰戒勿犯邊。今文武大臣之有威名德望者,宜使典樞要,且延訪智術才能之士,布滿朝廷,則也先必畏服,而上皇可指日還矣。
大臣,陽也;宦寺,陰也。君子,陽也;小人,陰也。近日食地震,陰盛陽微,謫見天地。望陛下總攬乾綱,抑宦寺使不得預政,遏小人俾不得居位,則陰陽順而天變弭矣。
天下治亂,在君心邪正。田獵是娛,宮室是侈,宦寺是狎,三者有一,足蠱君心。願陛下涵養克治,多接賢士大夫,少親宦官宮妾,自能革奢靡,戒遊佚,而心無不正矣。
堯立謗木,恐人不言,所以聖;秦除諡法,恐人議己,所以亡。陛下廣從諫之量,旌直言之臣,則國家利弊,閭閻休戚,臣下無所顧忌,而言無不盡矣。蘇子曰:「平居無犯顏敢諫之臣,則臨難必無仗節死義之士。」願陛下恒念是言而審察之。
書奏,帝頗嘉納之。後四年,讓登進士。官知縣卒。
景泰二年,監生郭佑亦上書言兵事,略曰:「逆寇犯順,上皇蒙塵,此千古非常之變,百世必報之讎也。今使臣之來,動以數千,務驕蹇責望於我,而我乃隱忍姑息,致賊勢日張,我氣日索,求和與和,求戰與戰,是和戰之權,不在我而在賊也。願陛下結人心,親賢良,以固國本;廣儲蓄,練將士,以壯國氣。正分定名,裁之以義。如桀驁侵軼,則提兵問罪。使大漠之南,不敢有匹馬闌入,乃可保百年無虞。不然西北力罷,東南財竭,不能一日安枕矣。昨以國用耗乏,謀國大臣欲紓一時之急,令民納粟者賜冠帶。今軍旅稍寧,行之如故。農工商販之徒,不較賢愚,惟財是授。驕親戚,誇鄉里,長非分之邪心。贓污吏罷退為民,欲掩閭黨之恥,納粟納草,冠帶而歸。前以冒貨去職,今以輸貨得官,何以禁貪殘,重名爵?況天下統一,藏富在民,未至大不得已,而舉措如此,是以空乏啟寇心也。」章下廷議,格不行。
又有胡仲倫者,雲南鹽課提舉司吏目也。緣事入都,會上皇北狩,也先欲妻以妹,上皇因遣廣寧伯劉安入言於帝,仲倫上疏爭之。言:「今日事不可屈者有七。降萬乘之尊,與諧婚媾,一也。敵假和議,使我無備,二也。必欲為姻,驕尊自大,三也。索金帛,使我坐困,四也。以送駕為名,乘機入犯,五也。逼上皇手詔,誘取邊城,六也。欲求山後之地,七也。稍從其一,大事去矣。曩上皇在位,王振專權,忠諫者死,鯁直者戍,君子見斥,小人驟遷,章奏多決中旨,黑白混淆,邪正倒置。閩、浙之寇方殷,瓦剌之釁大作。陛下宜親賢遠姦,信賞必罰,通上情,達下志,賣國之姦無所投隙,倉卒之變末由發機,朝廷自此尊,天下自此安矣。」帝嘉納焉。
又有華敏者,南京錦衣衞軍餘也。意氣慷慨,讀書通大義,憤王振亂國,與儕輩言輒裂眥怒詈。景泰三年九月上書曰:「近年以來,內官袁琦、唐受、喜寧、王振專權害政,致國事傾危。望陛下防微杜漸,總攬權綱,為子孫萬世法。不然恐禍稔蕭牆,曹節、侯覽之害,復見於今日。臣雖賤陋,不勝痛哭流涕。謹以虐軍害民十事,為陛下痛切言之。內官家積金銀珠玉,累室兼籯,從何而至?非內盜府藏,則外朘民膏。害一也。怙勢矜寵,占公侯邸舍,興作工役,勞擾軍民。害二也。家人外親,皆市井無籍之子,縱橫豪悍,任意作奸,納粟補官,貴賤淆雜。害三也。建造佛寺,耗費不貲,營一己之私,破萬家之產。害四也。廣置田莊,不入賦稅,寄戶郡縣,不受征徭,阡陌連亙,而民無立錐。害五也。家人中鹽,虛占引數,轉而售人,倍支鉅萬,壞國家法,豪奪商利。害六也。奏求塌房,邀接商旅,倚勢賒買,恃強不償,行賈坐敝,莫敢誰何。害七也。賣放軍匠,名為伴當,俾辦月錢,致內府監局營作乏人,工役煩重幷力不足。害八也。家人貿置物料,所司畏懼,以一科十,虧官損民。害九也。監作所至,非法酷刑,軍匠塗炭,不勝怨酷。害十也。」章下禮部,寢不行。
又有賈斌者,商河人,山西都司令史也。亦疏言宦官之害,引漢桓帝、唐文宗、宋徽欽為戒。且獻所輯忠義集四卷,採史傳所記直諫盡忠守節之士,而宦官恃寵蠹政,可為鑒戒者附焉,乞命工刊布。禮部以其言當,乞垂鑒納,不必刊行。帝報聞。
左鼎,字周器,永新人。正統七年進士。明年,都御史王文以御史多闕,請會吏部於進士選補。帝從之。尚書王直考鼎及白圭等十餘人,曉諳刑名,皆授御史。而鼎得南京。尋改北,巡按山西。
時英宗北狩,兵荒洊臻。請蠲太原諸府稅糧,停大同轉餉夫,以蘇其困。也先請和,抗言不可。尋以山東、河南饑,遣鼎巡視,民賴以安。律,官吏故勘平人致死者抵罪,時以給事中于泰言,悉得寬貰。鼎言:「小民無知,情貸可也。官吏深文巧詆,與故殺何異?法者,天下之公,不可意為輕重。」自是論如律。
景泰四年疏言:「瓦剌變作,將士無用,由軍政不立。謂必痛懲前弊,乃今又五年矣。貂蟬盈座,悉屬公侯;鞍馬塞途,莫非將帥。民財歲耗,國帑日虛。以天下之大,土地兵甲之衆,曾不能振揚威武,則軍政仍未立也。昔太祖定律令,至太宗,暫許有罪者贖,蓋權宜也。乃法吏拘牽,沿為成例,官吏受枉法財,悉得減贖。骫骳如此,復何顧憚哉。國初建官有常,近始因事增設。主事每司二人,今有增至十人者矣。御史六十人,今則百餘人矣。甚至一部有兩尚書,侍郎亦倍常額,都御史以數十計,此京官之冗也。外則增設撫民、管屯官。如河南參議,益二而為四,僉事益三而為七,此外官之冗也。天下布、按二司各十餘人,乃歲遣御史巡視,復遣大臣巡撫鎮守。夫今之巡撫鎮守,即曩之方面御史也。為方面御史,則合衆人之長而不足,為巡撫鎮守,則任一人之智而有餘,有是理邪?至御史遷轉太驟,當以六年為率。令其通達政事,然後可以治人。巡按所係尤重,毋使初任之員,漫然嘗試。其餘百執事,皆當慎擇而久任之。」帝頗嘉納。
未幾,復言:「國家承平數十年,公私之積未充。一遇軍興,抑配橫徵,鬻官市爵,率行衰世苟且之政,此司邦計者過也。臣請痛抑末技,嚴禁遊惰,斥異端使歸南畝,裁冗員以省虛糜,開屯田而實邊,料士伍而紓饟。寺觀營造,供佛飯僧,以及不急之工,無益之費,悉行停罷。專以務農重粟為本,而躬行節儉以先之,然後可阜民而裕國也。倘忽不加務,任掊克聚斂之臣行朝三暮四之術,民力已盡而征發無已,民財已竭而賦斂日增。苟紓目前之急,不恤意外之虞,臣竊懼焉。」章下戶部。尚書金濂請解職,帝不許。鼎言亦不盡行。
踰月,以災異,偕同官陳救弊恤民七事。末言:「大臣不乏奸回,宜黜罷其尤,用清政本。」帝善其言,下詔甄別,而大臣辭職並慰留。給事中林聰請明諭鼎等指實劾奏,鼎、聰等乃共論吏部尚書何文淵、刑部尚書俞士悅、工部侍郎張敏、通政使李錫不職狀。錫罷,文淵致仕。
鼎居官清勤,卓有聲譽。御史練綱以敢言名,而鼎尤善為章奏。京師語曰:「左鼎手,練綱口。」自公卿以下咸憚之。
鼎出為廣東右參政。會英宗復位,以郭登言,召為左僉都御史。踰年卒。
練綱,字從道,長洲人。祖則成,洪武時御史。綱舉鄉試,入國子監。歷事都察院。郕王監國,上中興八策。也先將入犯,復言:「和議不可就,南遷不可從,有持此議者,宜立誅。安危所倚,惟于謙、石亨當主中軍,而分遣大臣守九門,擇親王忠孝著聞者,令同守臣勤王。檄陝西守將調番兵入衞。」帝悉從之。
綱有才辨,急功名。都御史陳鎰、尚書俞士悅皆綱同里,念綱數陳時政有聲,且畏其口,遂薦之,授御史。
景泰改元,上時政五事。巡視兩淮鹽政。駙馬都尉趙輝侵利,劾奏之。三年冬,偕同官應詔陳八事,並允行。亡何,復偕同官上言:「吏部推選不公,任情高下,請置尚書何文淵、右侍郎項文曜於理。尚書王直、左侍郎俞山素行本端,為文曜等所罔,均宜按問。」帝雖不罪,終以綱等為直。明年命出贊延綏軍務,自陳名輕責重,乞授僉都御史。帝曰:「遷官可自求耶?」遂寢其命。
初,京師戒嚴,募四方民壯分營訓練,歲久多逃,或赴操不如期,廷議編之尺籍。綱等言:「召募之初,激以忠義,許事定罷遣。今展轉輪操,已孤所望,況其逃亡,實迫寒餒,豈可遽著軍籍。邊方多故,倘更召募,誰復應之?」詔即除前令。
五年巡按福建,與按察使楊珏互訐,俱下吏。謫珏黃州知府,綱邠州判官。久之卒。
曹凱,字宗元,益都人。正統十年進士。授刑科給事中。磊落多壯節。
英宗北征,諫甚力,且曰:「今日之勢,大異澶淵。彼文武忠勇,士馬勁悍。今中貴竊權,人心玩愒。此輩不惟以陛下為孤注,即懷、愍、徽、欽亦何暇恤?」帝不從,乘輿果陷。凱痛哭竟日,聲徹禁庭,與王竑共擊馬順至死。
景泰中,遷左。給事中林聰劾何文淵、周旋,詔宥之。凱上殿力諍,二人遂下吏。時令輸豆得補官,凱爭曰:「近例,輸豆四千石以上,授指揮。彼受祿十餘年,費已償矣,乃令之世襲,是以生民膏血養無功子孫,而彼取息長無窮也。有功者必相謂曰,吾以捐軀獲此,彼以輸豆亦獲此,是朝廷以我軀命等於荏菽,其誰不解體!乞自今惟令帶俸,不得任事傳襲,文職則止原籍帶俸。」帝以為然,命已授者如故,未授者悉如凱議。
福建巡按許仕達與侍郎薛希璉相訐,命凱往勘。用薦,擢浙江右參政。時諸衞武職役軍辦納月錢,至四千五百餘人,以凱言禁止。鎮守都督李信擅募民為軍,糜餉萬餘石,凱劾奏之。信雖獲宥,諸助信募軍者咸獲罪。在浙數年,聲甚著。
初,凱為給事,常劾武清侯石亨。亨得志,修前憾,謫凱衞經歷,卒。
許仕達,歙人。正統十年進士。擢御史。景泰元年四月上疏言災沴數見,請帝痛自修省。帝深納之。未幾,復請於經筵之餘,日延儒臣講論經史。帝亦優詔答。巡按福建,劾鎮守中官廖秀,下之獄。秀訐仕達,下鎮守侍郎薛希璉等廉問。會仕達亦劾希璉貪縱,乃命凱及御史王豪往勘。還奏,兩人互有虛實,而耆老數千人乞留仕達。給事中林聰,閩人也,亦為仕達言。乃命留任,且敕希璉勿搆郤。仕達厲風紀,執漳州知府馬嗣宗送京師。大理寺劾其擅執,帝以執贓吏不問。期滿當代,耆老詣闕請留,不許。未幾,即以為福建左參政。天順中,歷山東、貴州左、右布政使。
劉煒,字有融,慈谿人。正統四年進士。授南京刑科給事中。副都御史周銓以私憾撻御史。諸御史范霖、楊永與尚褫等十人共劾銓,煒與同官盧祥等復劾之。銓下詔獄,亦訐霖、永及煒、祥等。王振素惡言官,盡逮下詔獄。霖、永坐絞,後減死。他御史或戍或謫。煒、祥事白留任,而銓已先瘐死。煒累進都給事中。
景泰四年,戶部以邊儲不足,奏令罷退官非贓罪者,輸米二十石,給之誥敕。煒等言:「考退之官,多有罷軟酷虐、荒溺酒色、廉恥不立者,非止贓罪已也。賜之誥敕,以何為辭。若但其納米,則是朝廷誥敕止直米二十石,何以示天下後世。此由尚書金濂不識大體,有此謬舉。」帝立為已之。山東歲歉,戶部以尚書沈翼習其地民瘼,請令往振。及往,初無方略。煒因劾翼,且言:「其地已有尚書薛希璉、少卿張固鎮撫,又有侍郎鄒幹、都御史王竑振濟,而復益之以翼,所謂『十羊九牧』。乞還翼南京戶部,而專以命希璉等。」從之。平江侯陳豫鎮臨清,事多違制。煒劾之,豫被責讓。
明年,都督黃 12-3463.gif ,帝卒宥焉。昹官至貴州巡撫,以清慎稱。
煒,天順初出為雲南參政,改廣東,分守惠、潮二府。潮有巨寇,招之不服,會兵進剿,誅其魁。改涖南韶。會大軍征兩廣,以勞瘁卒官。
尚褫,字景福,羅山人。正統四年進士。除行人。上書請毋囚繫大臣。擢南御史。以劾周銓下獄,與他御史皆謫驛丞,得雲南虛仁驛。景泰五年冬因災異上書陳數事,中言:「忠直之士,冒死陳言。執政者格以條例,輕則報罷,重則中傷,是言路雖開猶未開也。釋教盛行,誘煽聾俗,由掌邦禮者畏王振勢,度僧多至此,宜盡勒歸農。」章下禮部,尚書胡濙惡其刺己,悉格不行。量移豐城知縣,為邑豪誣搆繫獄,尋得釋。
成化初,大臣會薦,擢湖廣僉事。初有詔,荊、襄流民,許所在附籍。都御史項忠復遣還鄉,督甚急,多道死。褫憫之,陳牒巡撫吳琛請進止。琛以報忠,忠怒劾褫。中朝知其意在卹民,卒申令流民聽附籍,不願,乃遣還鄉。褫為僉事十年,所司上其治行,賜誥旌異。致仕卒。
單宇,字時泰,臨川人。正統四年進士。除嵊縣知縣。馭吏嚴。吏欲誣奏宇,宇以聞。坐不幷上吏奏,逮下獄。事白,調諸暨。
遭喪服除,待銓京師。適英宗北狩,宇憤中官監軍,諸將不得專進止,致喪師,疏請盡罷之,以重將權。景帝不納。
初,王振佞佛,請帝歲一度僧。其所修大興隆寺,日役萬人,糜帑數十萬,閎麗冠京都。英宗為賜號「第一叢林」,命僧大作佛事,躬自臨幸,以故釋教益熾。至是宇上書言:「前代人君尊奉佛氏,卒致禍亂。近男女出家累百千萬,不耕不織,蠶食民間。營搆寺宇,徧滿京邑,所費不可勝紀。請撤木石以建軍營,銷銅鐵以鑄兵仗,罷遣僧尼,歸之民俗,庶皇風清穆,異教不行。」疏入,為廷議所格。復知侯官。
而咸陽姚顯以鄉舉入國學,亦上言:「曩者修治大興隆寺,窮極壯麗,又奉僧楊某為上師,儀從侔王者。食膏粱,被組繡,藐萬乘若弟子。今上皇被留賊庭,乞令前赴瓦剌,化諭也先。誠能奉駕南還,庶見護國之力。不然,佛不足信彰彰矣。」
當景泰時,廷臣諫事佛者甚衆,帝卒不能從。而中官興安最用事,佞佛甚於振,請帝建大隆福寺,嚴壯與興隆並。四年三月,寺成,帝剋期臨幸。河東鹽運判官濟寧楊浩切諫,乃止。
宇好學有文名,三為縣,咸以慈惠聞。居侯官,久之卒。
顯後為齊東知縣,移武城,公廉剛正。用巡撫翁世資薦,擢太僕丞。浩初以鄉舉入國學,除官未行,遂抗疏,聲譽籍甚。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撫延綏。
張昭,不知何許人。天順初,為忠義前衞吏。英宗復辟甫數月,欲遣都指揮馬雲等使西洋,廷臣莫敢諫。昭聞之,上疏曰:「安內救民,國家之急務;慕外勤遠,朝廷之末策。漢光武閉關謝西域,唐太宗不受康國內附,皆深知本計者也。今畿輔、山東仍歲災歉,小民絕食逃竄,妻子衣不蔽體,被薦裹蓆,鬻子女無售者。家室不相完,轉死溝壑,未及埋瘞,已成市臠,此可為痛哭者也。望陛下用和番之費,益以府庫之財,急遣使振卹,庶饑民可救。」奏下公卿博議,言雲等已罷遣,宜籍記所市物俟命。帝命姑已之。
天順三年秋,建安老人賀煬亦上書論時事,言:「今銓授縣令,多年老監生。逮滿九載,年幾七十,苟且貪污。宜擇年富有才能者,其下僚及山林抱德士,亦當推舉。景泰朝,錄先賢顏、孟、程、朱子孫,授以翰林博士,俾之奉祀。然有官無祿,宜班給以昭崇儒之意。黃幹、劉爚、蔡沈、真德秀配祠朱子,亦景泰間從僉事呂昌之請,然未入祝辭,宜增補。預備義倉,本以振貧民,乃豪猾多冒支不償,致廩庾空虛。乞令出粟義民,各疏里內饑民,同有司散放。」
未幾,又言:「朝廷建學立師,將以陶鎔士類。而師儒鮮積學,草野小夫夤緣津要,初解兔園之冊,已鶚薦之羣。及受職泮林,猥瑣貪饕,要求百故,而授業解惑,莫措一詞。生徒亦往往玩愒歲月,佻達城闕,待次循資,濫升太學。侵尋老耋,倖博一官。但身家之謀,無復功名之念。及今不嚴甄選,人材日陋,士習日非矣。」帝善其言,下所司行之。
高瑤,字庭堅,閩縣人。由鄉舉為荊門州學訓導。成化三年五月抗疏陳十事。其一言:「正統己巳之變,先帝北狩,陛下方在東宮,宗社危如一髮。使非郕王繼統,國有長君,則禍亂何由平,鑾輿何由返。六七年間,海宇寧謐,元元樂業,厥功不細。迨先帝復辟,貪天功者遂加厚誣,使不得正其終,節惠隮祀,未稱典禮。望特敕禮官集議,追加廟號,盡親親之恩。」章下,廷議久不決。至十二月始奏:「追崇廟號,非臣下敢擅議,惟陛下裁決。」而左庶子黎淳力爭,謂不當復,且言:「瑤此言有死罪二:一誣先帝為不明,一陷陛下於不孝。臣以謂瑤此舉,非欲尊郕王,特為羣邪進用階,必有小人主之者。」帝曰:「景泰往過,朕未嘗介意,豈臣子所當言。淳為此奏,欲獻諂希恩耶?」議遂寢。然帝終感瑤言。久之,竟復郕王帝號。
瑤後知番禺縣,多異政。發中官韋眷通番事,沒其貲鉅萬於官。眷憾甚,誣奏於朝。瑤及布政使陳選俱被逮,士民泣送者塞道。瑤竟謫戍永州。釋還,卒。
黎淳,華容人。天順元年進士第一。官至南京禮部尚書,頗有名譽。其與瑤爭郕王廟號也,專欲阿憲宗意,至以昌邑、更始比景帝,為士論所薄。當成化時,言路大阻,給事、御史多獲譴。惟瑤以卑官建危議,卒無罪,時皆稱帝盛德云。
又有虎臣者,麟遊人。成化中貢入太學。上言天下士大夫過先聖廟,宜下輿馬。從之。省親歸,會陝西大饑,巡撫鄭時將請振,臣齎奏行,陳饑歉狀,詞激切,大獲振貸。已,上言:「臣鄉比歲災傷,人相食,由長吏貪殘,賦役失均。請敕有司審民戶,編三等以定科徭。」從之。孝宗踐阼,將建棕棚萬歲山,備登眺。臣抗疏切諫。祭酒費誾懼禍及,鋃鐺縶臣堂樹下。俄官校宣臣至左順門,傳旨慰諭曰:「若言是,棕棚已毀矣。」誾大慚,臣名遂聞都下。頃之,命授七品官,乃以為雲南嘉知縣,卒官。
贊曰:明自太祖開基,廣闢言路。中外臣寮,建言不拘所職。草野微賤,奏章咸得上聞。沿及宣、英,流風未替。雖升平日久,堂陛深嚴,而逢掖布衣,刀筆掾史,抱關之冗吏,荷戈之戍卒,朝陳封事,夕達帝閽。採納者榮顯其身,報罷者亦不之罪。若仁宗之復弋謙朝參,引咎自責,即懸鞀設鐸,復何以加。以此為招,宜乎忼慨發憤之徒扼腕而談世務也。英、景之際,實錄所載,不可勝書。今掇其著者列於篇。迨憲宗季年,閹尹擅朝,事勢屢變,別自為卷,得有考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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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五‧列傳第五十三 陶成子魯 陳敏 丁瑄 王得仁子一夔 葉禎 伍驥 毛吉 林錦 郭緒 姜昂子龍
陶成,字孔思,鬱林人。永樂中,舉於鄉,除交阯鳳山典史。尚書黃福知其賢,命署諒江府教授,交人化之。秩滿,遷山東按察司檢校,用薦擢大理評事。
正統中,以劉中敷薦,超擢浙江僉事。成有智略,遇事敢任。倭犯桃渚,成密布釘板海沙中。倭至,艤舟躍上,釘洞足背。倭畏之,遠去。秩滿,進副使。
處州賊葉宗留、陳鑑胡、陶得二等寇蘭谿,成擊斬數百人。進屯武義,立木城以守。誘賊黨為內應,前後斬首數百,生擒百餘人。又自抵賊巢,諭降者三千餘人。賊勢漸衰,惟得二尚在。久之,勢復熾,擁衆來犯。先遣其黨十餘輩偽為鄉民避賊者,以敝縕裹薪,闌入城。及成出戰,賊持薪縱火,焚木城。官軍驚潰,成與都指揮僉事崔源戰死。時景泰元年五月也。事聞,贈成左參政,錄其子魯為八品官。
魯,字自強,廕授新會丞。當是時,廣西瑤流劫高、廉、惠、肇諸府,破城殺吏無虛月。香山、順德間,土寇蜂起,新會無賴子羣聚應之。魯召父老語曰:「賊氣吞吾城,不早備且陷,若輩能率子弟捍禦乎?」皆曰「諾」。乃築堡砦,繕甲兵,練技勇,以孤城捍賊衝,建郭掘濠,布鐵蒺藜刺竹于外,城守大固。賊來犯,輒擊破之。天順七年,秩滿,巡撫葉盛上其績,就遷知縣。尋以破賊功,進廣州同知,仍知縣事。
成化二年從總督韓雍征大藤峽。雍在軍嚴重,獨於魯未嘗不虛己。用其策,輒有功。雍請擢魯為僉事,專治新會、陽江、陽春、瀧水、新興諸縣兵。其冬會參將王瑛破劇賊廖婆保等於欽、化二州,大獲,璽書嘉勞。明年,賊首黃公漢等猖獗,偕參將夏鑑等連破之思恩、潯州。未幾,賊陷石康,執知縣羅紳。復偕鑑追擊至六菊山,敗之。兩廣自韓雍去,罷總督不設,帥臣觀望相推諉,寇盜滋蔓。魯奏請重臣仍開府梧州,遂為永制。秩滿,課最,進副使。兵部尚書余子俊奏其撫輯勞,賚銀幣。
魯治兵久。賊剽兩粵,大者會剿,小者專征,所向奏捷。賊讐之次骨,劫其鬱林故居,焚誥命,發先塋,戕其族黨。魯聞大慟。詔徙籍廣東,補給封誥,慰勞有加,益奮志討賊。
二十年,以征荔浦瑤功,增俸一級。又九載,課最,進湖廣按察使,治兵兩廣如故。鬱林、陸川賊黃公定、胡公明等為亂,與參將歐磐分五路進討,大破之,毀賊巢一百三十。
弘治四年,總督秦紘遣平德慶瑤,進湖廣右布政使。魯言身居兩廣,而官以湖廣為名,於事體非便,乃改湖廣左布政使兼廣東按察副使,領嶺西道事。人稱之為「三廣公」。
十一年,總督鄧廷瓚請官其子,俾統魯所募健卒備征討。乃授其子荊民錦衣百戶。是年,魯卒。荊民復陳父功,遂進副千戶,世襲。
魯善撫士,多智計,謀定後戰。鑿池公署後,為亭其中,不置橋。夜則召部下計事。以版度一人,語畢,令退。如是凡數人,乃擇其長而參伍用之,故常得勝算而機不洩。羽書狎至,戎裝宿戒,聲色不動。審賊可乘,潛師出城,中夜合圍,曉輒奏凱。賊善偵,終不能得要領。歷官四十五年,始終不離兵事。大小數十戰,凡斬馘二萬一千四百有奇,奪還被掠及撫安復業者十三萬七千有奇,兩廣人倚之如長城。然魯將兵不專尚武,嘗言:「治寇賊,化之為先,不得已始殺之耳。」每平賊,率置縣建學以興教化。
魯初為丞,年纔弱冠,知縣王重勉之學。重故老儒,魯遂請執弟子禮。每晨,授經史講解而後視事。後重卒官,魯執喪如父禮,且資其二子。又敬事名儒陳獻章,獻章亦重之。宋陸秀夫、張世傑盡節崖山,未有廟祀,特為建祠,請祠額,賜名大忠。嘉靖初,魯歿三十載矣,新會人思其德,頌於朝,賜祠祀之。
陳敏,陝西華亭人。宣德時,為四川茂州知州。遭喪去官,所部諸長官司及番民百八十人詣闕奏言:「州僻處邊徼萬山中,與松潘、疊溪諸番鄰,歲被其患。自敏涖州,撫馭有方,民得安業。今以憂去職,軍民失所依。乞矜念遠方,還此良牧。」帝立報可。
正統中,九載滿,軍民復請留。進成都府同知,視茂州事。都司徐甫言,敏及指揮孫敬在職公勤,羣番信服。章下都御史王翺等覈實,進敏右參議,仍視州事。以監司秩涖州,前此未有也。
黑虎寨番掠近境,為官軍所獲。敏從其俗,與誓而遣之。既復出掠,為巡按御史陳員韜所劾。詔貰之。提督都御史寇深器其才,言敏往來撫卹番人,贊理軍政,乞別除知州,俾敏專戎務。吏部以敏涖茂久,別除恐未悉番情,猝難馴服,宜增設同知一人佐之。報可。敏既以參議治州,其體儷監司,遂劾按察使陳泰無故杖死番人。泰亦訐敏,帝不問,而泰下獄論罪。
景泰改元,參議滿九載,進右參政,視州事如前。涖州二十餘年,威信大行,番民胥悅。秩漸高,諸監司郡守反位其下,同事多忌之者。為按察使張淑所劾,罷去。
丁瑄,不知何許人。正統間為御史。初,福建多礦盜,命御史柳華捕之。華令村聚皆置望樓,編民為甲,擇其豪為長,得自置兵仗,督民巡徼。沙縣佃人鄧茂七素無賴,既為甲長,益以氣役屬鄉民。其俗佃人輸租外,例餽田主。茂七倡其黨令毋餽,而田主自往受粟。田主訴於縣,縣逮茂七。不赴。下巡檢追攝,茂七殺弓兵數人。上官聞,遣軍三百捕之。被殺傷幾盡,巡檢及知縣並遇害。茂七遂大剽略,偽稱剷平王,設官屬。黨數萬人,陷二十餘縣。都指揮范真、指揮彭璽等先後被殺。時福建參政交阯人宋新,賄王振得遷左布政使,侵漁貪惡,民不能堪,益相率從亂,東南騷動。
十三年四月,茂七圍延平。刷卷御史張海登城撫諭。賊訴乞貰死,免三年徭役,即解散為良民。海以聞。命瑄往招討,以都督劉聚、僉都御史張楷大軍繼其後。瑄既至,先令人齎敕往撫。茂七不肯降,瑄馳赴沙縣圖之。賊首林宗政等萬餘人攻後坪,欲立砦。瑄令通判倪冕等率衆先據要害,而身與都指揮雍埜等邀其歸路,斬賊二百餘級,獲其渠陳阿巖。
明年二月,瑄誘賊復攻延平,督衆軍分道衝擊。賊大敗,遁走。指揮劉福追之,遂斬茂七,招脅從復業。未幾,復擒其黨林子得等。尤溪賊首鄭永祖率四千人攻延平。瑄偕埜等邀擊,擒之,斬首五百有奇,餘黨潰散。
楷之監大軍討賊也,至建寧頓不進,日置酒賦詩為樂。聞瑄破賊,則馳至延平攘其功。瑄被脅依違具奏。福不能平,愬之。詔責瑄具狀。楷等皆獲罪,瑄有功不問,功亦竟不錄。茂七雖死,其從子伯孫等復熾。朝廷更遣陳懋等以大軍討,瑄乃還朝。景泰初,出為廣東副使,卒。
當是時,浙、閩盜所在剽掠為民患。將帥率玩寇,而文吏勵民兵拒賊,往往多斬獲。閩則有張瑛、王得仁之屬。浙江則金華知府石瑁擒遂昌賊蘇才於蘭谿,處州知府張佑擊敗賊衆,擒斬千餘人。於是帝降敕,數詰讓諸將帥。都指揮鄧安等因歸咎於前御史柳華。時王振方欲殺朝士威衆,命逮華。華已出為山東副使,聞命,仰藥死。詔籍其家,男戍邊,婦女沒入浣衣局。而御史汪澄、柴文顯亦以是得罪。
初,澄按福建,以茂七亂,檄浙江、江西會討。尋以賊方議降,止兵毋進。既知賊無降意,復趣進兵,而賊已不可制。浙江巡按御史黃英恐得罪,具白澄止兵狀,兵部因劾澄失機。福建三司亦言,賊初起,按臣柴文顯匿不奏,釀成今患。遂俱下吏。獄成,詔磔文顯,籍其家,澄棄市。而宋新及按察使方冊等十人俱坐斬。遇赦,謫驛丞。天順初,復官。
論者謂華所建置未為過,澄、文顯罪不至死。武將不能滅賊,反罪文吏,華、文顯至與叛逆同科,失刑實由王振云。華,吳縣人。文顯,浙江建德人。澄仁和人。
王得仁,名仁,以字行,新建人。本謝姓,父避讐外家,因冒王氏。得仁五歲喪母,哀號如成人。初為衞吏,以才薦授汀州府經歷。廉能勤敏,上下愛之。秩滿當遷,軍民數千人乞留,詔增秩再任。居三年,推官缺,英宗從軍民請,就令遷擢。數辯冤獄,却饋遺,抑鎮守內臣苛索,政績益著。
沙縣賊陳政景,故鄧茂七黨也,糾清流賊藍得隆等攻城。得仁與守將及知府劉能擊敗之,擒政景等八十四人,餘賊驚潰。諸將議窮搜,得仁恐濫及百姓,下令招撫,辨釋難民三百人。都指揮馬雄得通賊者姓名,將按籍行戮,得仁力請焚其籍。賊復寇寧化,率兵往援,斬首甚衆。民多自拔歸,賊勢益衰。
賊退屯將樂,得仁將追滅之,俄遘疾。衆欲輿歸就醫,得仁不可,曰:「吾一動,賊必長驅。」乃起坐帳中,諭將吏戮力平賊,遂卒。時正統十四年夏也。軍民哀慟。喪還,哭奠者道路相屬,多繪像祀之。天順末,吏民乞建祠。有司為請,詔如廣東楊信民故事,春秋致祭。
子一夔,天順四年舉進士第一。授修撰,進左諭德。成化七年,彗星見,應詔陳五事,請正宮闈,親大臣,開言路,慎刑獄,戒妄費。語極剴摯,被旨切責。累遷工部尚書。卒,贈太子少保。正德中,諡文莊。
葉禎,字夢吉,高要人。舉於鄉,授潯州府同知。補鳳翔,調慶遠。
兩廣瑤賊起,列郡咸被害,將吏率縮朒觀望。禎誓不與賊俱生,募健兒日訓練。峒酋韋父強數敗官軍,禎生縶之。其黨忿,悉衆攻城,旗山守將擁兵不救。禎率健兒出戰,賊却去。旋躡禎,戰相當,禎子公榮殲焉。
頃之,賊圍雞刺諸村,禎率三百人趨赴。道遇賊人頭山下,鏖戰,禎被數鎗,手刃賊一人,與從子官慶及三百人皆死。時天順三年正月晦也。嶺南素無雪,是夜大雷電,雪深尺許。賊釋圍去,諸村獲全。事聞,贈朝列大夫,廣西參議,守臣為立廟祀之。
伍驥,字德良,安福人。景泰五年進士。授御史。莊重寡言笑,見義敢為。
天順七年巡按福建。先是,上杭賊起,都指揮僉事丁泉,汶上人,善捍禦。賊屢攻城,皆為所却。已而賊轉熾。驥聞,立馳入汀州,調援兵四集。驥單騎詣賊壘。賊不意御史猝至,皆擐甲露刃。驥從容立馬,諭以禍福。賊見其至誠,感悟泣下,歸附者千七百餘戶。給以牛種,俾復故業。
惟賊首李宗政負固不服,遂與泉深入破之。泉力戰,為賊所害。驥弔死恤傷,激以忠義,復與賊戰。連破十八砦,俘斬八百餘人,四境悉平。而驥冒瘴癘成疾,班師至上杭卒。軍民哀之如父母,旦夕臨者數千人,爭出財立祠。成化中以知縣蕭宏請,詔與泉並祀,賜祠名褒忠。
毛吉,字宗吉,餘姚人。景泰五年進士。除刑部廣東司主事。司轄錦衣衞。衞卒伺百官陰事,以片紙入奏即獲罪,公卿大夫莫不惴恐。公行請屬,狎侮官司,即以罪下刑部者,亦莫敢捶撻。吉獨執法不撓,有犯必重懲之。其長門達怙寵肆虐。百官道遇率避馬,吉獨舉鞭拱手過,達怒甚。吉以疾失朝,下錦衣獄。達大喜,簡健卒,用巨梃搒之。肉潰見骨,不死。
天順五年擢廣東僉事,分巡惠、潮二府。痛抑豪右,民大悅。及期當代,相率籲留之。
程鄉賊楊輝者,故劇賊羅劉寧黨也。已撫復叛,與其黨曾玉、謝瑩分據寶龍、石坑諸洞,攻陷江西安遠,剽閩、廣間。已,欲攻程鄉。吉先其未至,募壯士合官軍得七百人,抵賊巢。先破石坑,斬玉,次擊瑩,馘之,復生擒輝。諸洞悉破,凡俘斬千四百人。捷聞,憲宗進吉副使,璽書嘉勞。移巡高、雷、廉三府。
時民遭賊躪,數百里無人烟,諸將悉閉城自守,或以賊告,反被撻。有自賊中逸歸者,輒誣以通賊,撲殺之。吉不勝憤,以平賊為己任。按部雷州。海康知縣王騏,雲南太和人也,日以義激其民,賊至輒奮擊。吉壯其勇節,獎勵之。適報賊掠鄉聚,吉與騏各率所部擊敗之。薦騏,遷雷州通判。未聞命,戰死。贈同知,蔭其子為國子生。
成化元年二月,新會告急。吉率指揮閻華、掌縣事同知陶魯,合軍萬人,至大磴破賊,乘勝追至雲岫山,去賊營十餘里。時已乙夜,召諸將分三哨,黎明進兵。會陰晦,衆失期。及進戰,賊棄營走上山。吉命潘百戶者據其營,衆競取財物。賊馳下,殺百戶,華亦馬躓,為賊所殺,諸軍遂潰。吉勒馬大呼止軍。吏勸吉避,吉曰:「衆多殺傷,我獨生可乎?」言未已,賊持鎗趨吉。吉且罵且戰,手劍一人,斷其臂。力絀,遂被害。是日,雷雨大作,山谷皆震動。又八日,始得屍,貌如生。事聞,贈按察使,錄其子科入國子監。尋登進士,終雲南副使。
方吉出軍時,衆千金犒,委驛丞余文司出入,已用十之三。吉既死,文憫其家貧,以所餘金授吉僕,使持歸治喪。是夜,僕婦忽坐中堂作吉語,顧左右曰:「請夏憲長來。」舉家大驚,走告按察使夏壎。壎至,起揖曰:「吉受國恩,不幸死於賊。今余文以所遺官銀付吉家,雖無文簿可考,吉負垢地下矣。願亟還官,毋污我。」言畢,仆地,頃之始甦。於是歸金於官。吉死時年四十,後賜諡忠襄。
林錦,字彥章,連江人。景泰初,由鄉貢授合浦訓導。瑤寇充斥,內外無備。錦條具方略,悉中機宜。巡撫葉盛異之,檄署靈山縣事。城毀於賊,錦因形便,為柵以守,廣設戰具,賊不敢逼。滿秩去官,民曰:「公去,賊復至,誰禦者?」悉逃入山。盛以狀聞,詔即以錦為知縣。馳驛之官,民復來歸。
適歲饑,諸瑤益剽掠無虛日。錦單騎詣壘,曉以禍福。瑤感悟,附縣二十五部咸聽命。其不服者則討之。天順六年破賊羅禾水,再破之黃姜嶺,又大破之新莊。先後斬獲千餘級,還所掠人口,賊悉平,乃去柵,築土城。
盛及監司屢薦其才。成化改元,會廉州為賊所陷,乃以錦為試知府。歲復大饑,賊四出劫掠。錦諭散千餘人,誅梗化者,而綏輯其流移。境內悉平。
四年,上官交薦,請改授憲職,令專備欽、廉羣盜。乃以為按察使僉事,益勤於政。十年賜敕旌異。久之,進副使。錦以所部屢有盜警,思為經久計,乃設團河營於西,設新寮營於南,而別設洪崖營以杜諸寇出沒路。易靈山土城,更築高墉,亙五百丈,卒為巖邑。十四年,兵部上其撫輯功,被賚。
錦在兵間,以教化為務。靈山尚鬼,則禁淫祠,修學校,勸農桑。其治廉、欽,皆飭學宮,振起文教。為人誠實,洞見肺腑,瑤蠻莫不愛信。其行軍,與士卒同甘苦,有功輒推以與人,以故士多效死,所在祠祀。
郭緒,字繼業,太康人。成化十七年進士。使楚府,却其饋。授戶部主事,督餉二十萬於陝西給軍。主者以羨告,悉還之。歷遷雲南參議。
初,孟密宣撫司之設也,實割木邦宣慰司地。既而孟密思揲復於界外侵木邦地二十七所。屢諭之還,不聽。乃調孟養宣撫思祿兵脅之。思揲始還所侵地,然多殺孟養兵。思祿讐之,發兵越金沙江奪木邦故割孟密地十有三所。兩酋搆怨不已。
巡撫陳金承詔,遣緒與副使曹玉往諭之。旬餘抵金齒。參將盧和先統軍距所據地二程而舍,遣官馳驛往諭,皆留不報。和懼,還軍至干崖遇緒,語故,戒勿進。緒不可。玉以疾辭。緒遂單騎從數人行,旬日至南甸,峻險不可騎,乃斬棘徒步引繩以登。又旬日至一大澤。土官以象輿來,緒乘之往。行毒霧中,泥沙踸踔。又旬日至孟賴,去金沙江僅二舍。手自為檄,使持過江,諭以朝廷招徠意。蠻人相顧驚曰:「中國使竟至此乎?」發兵率象馬數萬夜渡江,持長槊勁弩,環之數重。從行者懼,請勿進。緒拔刀叱曰:「明日必渡江,敢阻者斬。」
思祿既得檄,見譬曉禍福甚備,又聞至者纔數人,乃遣酋長來聽令,且致饋。緒却之,出敕諭宣示。思祿亦繼至。緒先叙其勞,次白其冤狀,然後責其叛。諸酋聞,咸俛伏呼萬歲,請歸侵地。緒詰前所留使人,乃盡出而歸之。和及玉聞報馳至,則已歸地納款矣。時弘治十四年五月也。
越三年,擢緒四川督儲參政。武宗即位,始以雲南功,加俸一級。明年致仕歸。
姜昂,字恒頫,太倉人。成化八年進士。除棗強知縣。授御史。偕同官劾方士李孜省,杖午門外。以母老乞改南,尋出為河南知府。吏白事畢,退闔門讀書,鞭箠懸不用。藩府人有犯,立決遣之。改知寧波,擢福建參政。請終養歸,服闋而卒。
昂在官,日市少肉供母,而自食菜茹。子弟學書,不聽用官紙筆,家居室不蔽風雨。
子龍,字夢賓,正德三年進士。歷禮部郎中。武宗南巡,率同官諫。罰跪五日,杖幾死。出為建寧同知,尋遷雲南副使,備兵瀾滄、姚安。滇故盜藪,龍讓土酋曰:「爾世官,縱盜寧非賄乎?」酋懼,撫諭羣盜,悉聽命。巨盜方定者,既降而貧,為妻妾所詬,卒不忍負龍,竟仰藥死。南安大盜千人,御史欲徵兵,龍檄三日散盡。四川鹽井剌馬仁、雲南曬江和歌仲讐殺數十年,龍撫諭,遂解。大候州土官猛國恃險肆暴,龍擒之。在滇四年,番、漢大治。鄧川州立三正人祠,祀袁州郭紳、莆田林俊及龍。
贊曰:陶成、陳敏諸人,以監司守令著征剿功,而成及毛吉、葉禎身死王事,勞烈顯著,亦可以愧戎帥之畏懦 481e.gif 蹜者矣。林錦威能臨制,材足綏懷,邊疆皆得斯人,何憂不治。郭緒單騎入險,諭服兩酋,令當洪、永間亦何至尚淹常調哉。平世秉國者,多抑邊功,謂恐生事。然大帥倚內援,叙錄又多踰等,適足以長武夫玩寇之心,而無以獎勞臣致死之節。國家以賞罰馭世,曷可不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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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六‧列傳第五十四 韓觀 山雲 蕭授吳亮 方瑛陳友 李震 王信都勝 郭鋐 彭倫 歐磐 張祐
韓觀,字彥賓,虹人,高陽忠壯侯成子也。以舍人宿衞,忠謹為太祖所知,授桂林右衞指揮僉事。
洪武十九年討平柳州、融縣諸蠻,累遷廣西都指揮使。二十二年平富川蠻,設靈亭千戶所。二十五年平賓州上林蠻。二十七年會湖廣兵討全州、灌陽諸瑤,斬千四百餘人。明年捕擒宜山諸縣蠻,斬其偽王及萬戶以下二千八百餘人。以征南左副將軍從都督楊文討龍州土官趙宗壽,宗壽伏罪。移兵征南丹、奉議及都康、向武、富勞、上林、思恩、都亮諸蠻,先後斬獲萬餘級。
觀生長兵間,有勇略。性鷙悍,誅罰無所假。下令如山,人莫敢犯。初,羣蠻所在蜂起,剽郡縣,殺守吏,勢甚熾。將士畏觀法,爭死鬬。觀得賊必處以極刑。間縱一二,使歸告諸蠻,諸蠻膽落。由是境內得安。
二十九年召還,進都督同知。明年復從楊文討平吉州及五開叛苗,與顧成討平水西諸蠻堡,還理左府事。建文元年練兵德州,禦燕師無功。成祖即位,委任如故。命往江西練軍城守,兼節制廣東、福建、湖廣三都司。
廬陵民嘯聚山澤,帝不欲用兵,遣行人許子謨齎敕招諭,命觀臨撫之。觀至,衆皆復業,賜璽書褒勞。命佩征南將軍印,鎮廣西,節制兩廣官軍。帝知觀嗜殺,賜璽書戒之曰:「蠻民易叛難服,殺愈多愈不治。卿往鎮,務綏懷之,毋專殺戮。」會羣蠻復叛,帝遣員外郎李宗輔齎敕招之。觀大陳兵示將發狀,而遣使與宗輔俱。桂林蠻復業者六千家,惟思恩蠻未附。而慶遠、柳、潯諸蠻方殺掠吏民,乃上章請討。
永樂元年與指揮葛森等擊斬理定諸縣山賊千一百八十有奇,擒其酋五十餘人,斬以徇。還所掠男女於民,而撫輯其逃散者。明年遣都指揮朱輝諭降宜山、忻城諸山寨。荔波瑤震恐,乞為編戶。帝屬觀撫之,八十餘洞皆歸附。明年,潯、桂、柳三府蠻作亂,已撫復叛,遣朱輝以偏師破之。蠻大懼。會朝廷遣郎中徐子良至,遂來降,歸所掠人畜器械。
四年大發兵討安南,詔觀畫方略,轉粟二十萬石餉軍。已,復命偕大理卿陳洽選土兵三萬會太平,仍令觀偵安南賊中動靜。尋從大兵發憑祥,抵坡壘關,以所部營關下,伐木治橋梁,給軍食。安南平,命措置交阯緣途諸堡,而柳、潯諸蠻乘觀出,復叛。
五年,觀旋師抵柳州。賊望風遁匿。觀請俟秋涼深入,且請濟師。帝使使發湖廣、廣東、貴州三都司兵,又敕新城侯張輔遣都督朱廣、方政以征交阯兵協討。十月,諸軍皆集,分道進剿。觀自以貴州、兩廣兵由柳州攻馬平、來賓、遷江、賓州、上林、羅城、融縣,皆破之。會兵象州,復進武宣、東鄉、桂林、貴平、永福。斬首萬餘級,擒萬三千餘人,羣蠻復定。捷聞,帝嘉勞之。
九年拜征夷副將軍,仍佩故印,總兵鎮交阯。明年復命轉粟給張輔軍。輔再出師定交阯,觀皆主饋運,不為將,故功不著。
觀在廣西久,威震南中,蠻人惴惴奉命。繼之者,自山雲外,皆不能及。十二年九月卒,無子。宣德二年,保定伯梁銘奏求觀南京故宅,帝許之。既聞觀妻居其中,曰:「觀,功臣也,雖歿,豈可奪之。」遂不許。令有司以他宅賜銘。
山雲,徐人。父青,以百戶從成祖起兵,積功至都督僉事。雲貌魁梧,多智略。初襲金吾左衞指揮使。數從出塞,有功。時幼軍二十五所,隸府軍前衞,掌衞者不任事,更命雲及李玉等五人撫戢之。仁宗立,擢行在中軍都督僉事。
宣德元年改北京行都督府,命偕都御史王彰自山海抵居庸,巡視關隘,以便宜行事。帝征樂安,召輔鄭王、襄王居守。
明年,柳、慶蠻韋朝烈等掠臨桂諸縣。時鎮遠侯顧興祖以不救丘溫被逮,公侯大臣舉雲。帝亦自知之。三年正月命佩征蠻將軍印,充總兵官往鎮。雲至,討朝烈,破之。賊保山巔。山峻險,掛木於藤,壘石其上。官軍至,輒斷藤下木石,無敢近者。雲夜半束火牛羊角,以金鼓隨其後,驅向賊。賊謂官軍至,亟斷藤。比明,木石且盡,衆譟而登,遂盡破之。南安、廣源諸蠻悉下。是夏,忻城蠻譚團作亂,雲討擒之。四年春,討平柳、潯諸蠻。其秋,雒容蠻出掠,遣指揮王綸破之。雲上綸功,並劾其殺良民罪。帝宥綸而心重雲。廣西自韓觀卒後,諸蠻漸橫。雲以廣西兵少,留貴州兵為用,先後討平潯、柳、平樂、桂林、宜山、思恩諸蠻。九年又以慶遠、鬱林苗、瑤非大創不服,請濟師。詔發廣東兵千五百人益雲。雲分道剿捕,擒斬甚衆。復遣指揮田真攻大藤峽賊,破之。
雲在鎮,先後大戰十餘,斬首萬二千二百六十,降賊酋三百七十,奪還男女二千五百八十,築城堡十三,舖舍五百,陶磚鑿石,增高益厚。自是瑤、僮屏跡,居民安堵。論功,進都督同知,璽書褒勞。
雲謀勇深沉,而端潔不苟取,公賞罰,嚴號令,與士卒同甘苦。臨機應變,戰無不捷。廣西鎮帥初至,土官率饋獻為故事。帥受之,即為所持。雲始至,聞府吏鄭牢剛直,召問曰:「饋可受乎?」牢曰:「潔衣被體,一污不可湔,將軍新潔衣也。」雲曰:「不受,彼且生疑,奈何?」牢曰:「黷貨,法當死。將軍不畏天子法,乃畏土夷乎?」雲曰:「善。」盡却饋獻,嚴馭之。由是土官畏服,調發無敢後者。雲所至,詢問里老,撫善良,察誣枉,土人皆愛之。
英宗即位,雲墜馬傷股。帝遣醫馳視。以病請代,優詔不許。進右都督。正統二年上言:「潯州與大藤峽諸山相錯,瑤寇出沒,占耕旁近田。左右兩江土官,所屬人多田少,其狼兵素勇,為賊所畏。若量撥田州土兵於近山屯種,分界耕守,斷賊出入,不過數年,賊必坐困。」報可。嗣後東南有急,輒調用狼兵,自此始也。明年冬,卒於鎮。贈懷遠伯,諡忠毅。長子俊,襲府軍前衞指揮使。廣西人思雲不置,立祠肖像祀焉。
初,韓觀鎮廣西,專殺戮。慶遠諸生來迓。觀曰:「此皆賊覘我也。」悉斬之。雲平恕。參佐有罪,輒上請,不妄殺人,人亦不敢犯。鄭牢嘗逮事觀。觀醉,輒殺人,牢輒留之,醒乃以白。牢為士大夫所重,然竟以隸終。
蕭授,華容人。由千戶從成祖起兵,至都指揮同知。永樂十六年擢右軍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鎮湖廣、貴州。
宣德元年,鎮遠邛水蠻銀總作亂。指揮祝貴往撫,被殺。授遣都指揮張名破斬之。貴州宣慰所轄乖西巴香諸峒寨,山箐深險,諸蠻錯居,攻剽他部,傷官軍,發民塚,而昆阻比諸寨亦恃險不輸賦。二年,授遣都指揮蘇保會宣慰宋斌攻破昆阻比寨,窮追,斬偽王以下數百人。乖西諸蠻皆震懾歸命。
水西蠻阿閉妨宜作亂,授結旁寨酋,以計誅之。而西堡蠻阿骨等與寨底、豐寧、清平、平越、普安諸苗復相聚為寇,四川筠連諸蠻應之。授且捕且撫。諸蠻先後聽命,承制赦之。以豐寧酋稔惡,械送京師,伏誅。七年諭降安隆酋岑俊。已,討辰州蠻,擒其酋八十,斬馘無算。移兵擊江華苗,討富川山賊,先後破擒之。
先是,貴州治古、答意二長官司苗數出掠。授築二十四堡,環其地,分兵以戍,賊不得逞。久之,其酋吳不爾覘官軍少,復掠清浪,殺官吏。授遣張名擊破之。賊走湖廣境,結生苗,勢復張。授乃發黔、楚、蜀軍分道捕討。進軍筸子坪,誅不爾,斬首五百九十餘級。賊悉平。九年,都勻蠻為亂,引廣西賊入掠。授遣指揮陳原、顧勇分道邀擊,獲賊首韋萬良等,降下合江蔡郎等五十餘寨。
英宗即位,命佩征蠻副將軍印,鎮守如故。念授年老,以都督僉事吳亮副之。正統元年,普定蠻阿遲等叛,僭稱王,四出攻掠。授遣顧勇等擣其巢,破之。而廣西蒙顧十六洞與湖廣逃民相聚蜂起,授督兵圍之。再戰,悉擒斬其酋,餘黨就誅。捷聞,進右都督。上言:「靖州與廣西接壤,時苦苗患。永樂、宣德間,嘗儲糧數萬石,備軍興。比年儲糧少,有警,發人徒轉輸,賊輒先覺,以故不能得賊。乞於清浪、靖州二衞,各增儲五萬石,庶緩急可藉。」報可。
四年,貴州計沙賊苗金蟲、苗總牌糾洪江生苗作亂,偽立統千侯、統萬侯號。授督兵抵計沙,分遣都指揮鄭通攻三羊洞,馬曄攻黃柏山,大破之。吳亮窮追至蒲頭、洪江,斬總牌,千戶尹勝誘斬金蟲,於是生苗盡降。授沉毅多計算,裨校皆盡其材,而馭軍嚴整。自鎮遠侯顧成歿,羣蠻所在屯結。官軍討之,皆無功。授在鎮二十餘年,規畫多本於成,久益明練,威信大行,寇起輒滅,前後諸帥莫及也。論功,進左都督。是年六月召還,以老致仕。尋起視事右府。十年卒。贈臨武伯,諡靖襄。
吳亮,來安人。永樂初,為旗手衞指揮僉事。宣德中,署湖廣都指揮僉事。尋以右副總兵與王瑜督漕運。
英宗初,討新淦賊有功,累進都督僉事,副授鎮湖廣、貴州。破普定蠻,進都督同知。平計沙苗,進右都督。方政歿於麓川,召亮還京,命為副總兵,將兵五萬往討。至雲南,賊益熾,坐金齒參將張榮敗不救,逮下獄。左遷都督僉事,仍佩征南副將軍印,鎮湖廣、貴州,討平四川都掌蠻。尋召還,視右府事。正統十一年卒。
亮姿貌魁梧,性寬簡,不喜殺戮,所至蠻人懷附。好讀書,至老,手不釋卷。
方瑛,都督政之子。正統初,以舍人從父征麓川。父戰死,瑛發憤,矢報父讐。初襲指揮使,已,論政死事功,遷都指揮同知。
六年從王驥征麓川。帥兵六千突賊壘。賊渠衣黃衣帳中。瑛直前,左右擊斬數百人,躪死者無算,遂平其地。進都指揮使。尋復從驥破貢章、沙壩、阿嶺諸蠻。進都督僉事,涖後府事,充右參將,協守雲南。十三年復從驥征麓川。破鬼山大寨,留鎮雲南。
景泰元年,廷議以瑛有將略,命都督毛福壽代,還,進都督同知。甫抵京,而貴州羣苗叛,道梗,驥請瑛還討。其年四月拜右副總兵,與保定伯梁珤、侍郎侯璡次第破走之。進右都督。復破賞改諸砦,擒偽苗王王阿同等。璡卒,都御史王來代督軍務,分道擊賊香爐山。瑛入自龍場,大破平之。
三年秋,來劾瑛違法事,置不問。來召還,命瑛鎮守貴州。其冬,討白石崖賊,俘斬二千五百人,招降四百六十砦。進左都督。五年,四川草塘苗黃龍、韋保作亂,自稱平天大王,剽播州西坪、黃灘。瑛與巡撫蔣琳會川兵進剿,賊魁皆就縛。因分兵克中潮山及三百灘、乖西、谷種、乖立諸砦,執偽王谷蟻丁等,斬首七千餘。詔封南和伯。
瑛為將,嚴紀律,信賞罰,臨陣勇敢,善撫士。士皆樂為用,以故數有功。廷臣言宜委以禁旅,乃召還,同石亨督京營軍務。明年,琳奏瑛前守貴州,邊境寧,苗蠻畏服,乞遣還。帝不許。未幾,湖廣苗叛,拜瑛平蠻將軍,率京軍討之,而使御史張鵬偵其後。還奏,瑛所過秋毫不犯,帝大喜。
七年,賊渠蒙能攻平溪衞。都指揮鄭泰等擊却之,能中火槍死。瑛遂進沅州,連破鬼板等一百六十餘砦。與尚書石璞移兵天柱,率陳友等分擊天堂諸砦,復大破之。克砦二百七十,擒偽侯伯以下一百二人。時英宗已復位。捷聞,璞召還,瑛留鎮貴州、湖廣。瑛討蒙能餘黨,克銅鼓、藕洞一百九十五砦,覃洞、上隆諸苗各斬其渠納款。帝嘉瑛功,進侯。天順二年,東苗干把豬等僭偽號,攻都勻諸衞。命瑛與巡撫白圭合川、湖、雲、貴軍討之,克六百餘砦。邊方悉定。瑛前後克砦幾二千,俘斬四萬餘。平苗之功,前此無與比者。尋卒於鎮,年四十五。帝震悼,賜諡忠襄。
瑛天姿英邁,曉古兵法。嘗上練兵法及陣圖,老將多稱之。為人廉,謙和不伐。所至鎮以安靜,民思之,久而不忘。
子毅,嗣伯爵,誘祖母誣從父瑞不孝,坐奪爵閒住。卒,子壽祥嗣。正德中,歷鎮貴州、湖廣。傳爵至明亡乃絕。
陳友,其先西域人,家全椒。正統初,官千戶,累遷都指揮僉事。頻年使瓦剌有勞,尋復進都指揮使。九年充寧夏游擊將軍,與總兵官黃真擊兀良哈。多獲,進都督僉事。未幾,出塞招答哈卜等四百人來歸。
景帝即位,進都督同知,征湖廣、貴州苗。尋充左參將,守備靖州。景泰二年偕王來等擊賊香爐山。自萬潮山入,大破之。留鎮湖廣。論功,進右都督。四年春奏斬苗五百餘級,五年又奏斬苗三百餘,而都指揮戚安等八人戰死。兵部疑首功不實,指揮蔡昇亦奏友欺妄。命總督石璞廉之,斬獲僅三四十人,陷將士千四百人,宜罪。詔令殺賊自効。
天順元年隨瑛征天堂諸苗,大獲。命充左副總兵,仍鎮湖廣。已,又偕瑛破蒙能餘黨。召封武平伯,予世券。孛來犯邊,充游擊將軍,從安遠侯柳溥等往禦。率都指揮趙瑛等與戰,敵敗遁。再犯鎮番,復擊却之,俘百六十人。尋佩將軍印,充總兵官,討寧夏寇。先是,寇大入甘、涼,溥及總兵衞穎等不能禦,惟友稍獲。至是巡撫芮釗列諸將失事狀,兵部請免友罪。詔並宥溥等,召還,進侯,卒。
傳子至孫綱,弘治中,請友贈諡。詔贈沔國公,諡武僖。綱傳子勳及熹。嘉靖中,吏部以友征苗功多冒濫,請停襲。帝不從。熹子大策復得嗣,至明亡乃絕。
李震,南陽人。父謙,都督僉事,震襲指揮使。正統九年從征兀良哈有功,進都指揮僉事。已,從王驥平麓川,進同知。
景帝即位,充貴州右參將。擊苗於偏橋,敗之。景泰二年從王來征韋同烈,破鎖兒、流源諸砦,俘斬千六百人,共克香爐山,獲同烈。進都指揮使,守靖州。尋坐罪徵還。方瑛討苗,乞震隨軍,詔許立功贖。已,從瑛大破天堂諸苗,仍充左參將。瑛平銅鼓諸賊,震亦進武岡,克牛欄等五十四砦。斬獲多,進都督僉事。
天順中,復從瑛平貴東苗干把豬。瑛卒,即以震充總兵官,代鎮貴州、湖廣。初,麻城人李添保以逋賦逃入苗中,偽稱唐太宗後,衆萬餘,僭王,建元武烈,剽掠遠近。震進擊,大破之。添保遁入貴州鬼池諸苗中,復誘羣苗出掠。震擒之,送京師。尋破西堡苗。
五年春剿城步瑤、僮,攻橫水、城溪、莫宜、中平諸砦,皆破之。長驅至廣西西延,會總兵官過興軍,克十八團諸瑤,前後俘斬數千人。其冬命震專鎮湖廣,以李安充總兵,守貴州。明年夏率師由錦田、江華抵雲川、桂嶺、橫江諸砦,破瑤,俘斬二千八百餘人。七年冬,苗據赤谿湳洞長官司。震與安分道進,斬賊渠飛天侯等,破砦二百,遂復長官司。進都督同知。明年冬,廣西瑤侵湖南,夜入桂陽州大掠。震遣兵分道追擊,連敗之,俘斬千餘人。
成化改元,守備靖州。都指揮同知莊榮奏貴州黎平諸府密邇湖廣五開諸衞,非大將總領不可,乃復命震兼鎮貴州。未幾,獲賊首苗蟲蝦。
荊、襄賊劉千斤、石和尚為亂,震進討。賊屢敗,乘勝追及於梅溪賊巢。官軍不利,都指揮以下死者三十八人,有詔切責。白圭等大軍至,震自南漳進兵合擊,大破之,賊遂平。論功,進右都督。
時武岡、沅靖、銅鼓、五開苗復蜂起,而貴州亦告警。震言貴州終難遙制,請專鎮湖廣。許之,乃還兵。由銅鼓、天柱分四道進,連破賊,直抵清水江。因苗為導,深入賊境。兩月間破巢八百,焚廬舍萬三千,斬獲三千三百,而廣西瑤劫桂陽者,亦擊斬三千八百有奇。當是時,震威名著西南,苗、僚聞風畏懾,呼為「金牌李」。七年,與項忠討平流賊李原,招撫流民九十萬人,荊、襄遂定。語具忠傳。
十一年,苗復犯武岡、靖州,湖湘大擾。震與巡撫劉敷等分五道進,破六百二十餘砦,俘斬八千五百餘人,獲賊孥萬計。論功封興寧伯。時武靖侯趙輔、寧晉伯劉聚皆以功封,論者多訾議之,獨震功最高,人無異言。
參將吳經者,與震有隙。弟千戶綬為汪直腹心,經屬綬譖之。會直方傾項忠,詞連震,遂逮下獄,奪爵,降左都督,南京閒住。未幾,直遣校尉緝事,言震陰結守備太監覃包,私通貨賂。帝怒,遣直赴南京數包等罪,責降包孝陵司香,勒震回京。直敗,震訴復爵,尋卒。
震在湖湘久,熟知苗情,善用兵。一時征苗功,方瑛後震為最。然貪功好進,事交結,竟以是敗。
王信,字君實,南鄭人。生半歲,父忠征北戰歿,母岳氏苦節育之,後俱獲旌。正統中,信襲寬河衞千戶。
成化初,積功至都指揮僉事,守備荊、襄。劉千斤反,信以房縣險,進據之,民兵不滿千人。賊衆四千突至,圍其城。拒四十餘日,選死士,出城五六里舉礮。賊疑援至,驚走,追敗之。已,白圭統大軍至,以信為右參將,分道抵後巖山,賊遂滅。論功,進都指揮同知。賊黨石龍復陷巫山,信與諸將共平之。而流民仍嘯荊、襄、南陽間。信以為憂,言於朝,即命信兼督南陽軍務。賊首李原等果亂,信復與項忠討平之。擢署都督僉事,鎮守臨清。
十三年以本官佩平蠻將軍印,移鎮湖廣。永順、保靖二宣慰世相讐殺,信諭以禍福,兵即解。靖州及武岡蠻久不戢,守臣議剿之。信親詣,犒以牛酒,責其無狀,衆稽顙服罪。
十七年疏言:「湖廣諸蠻雖腹心蠹,實無能為。久不靖者,由我將士利其竊發以邀功也。選精銳,慎隄防,其患自息。荊、襄流逋,本避徭役,濫誅恐傷天和。南畝之氓咸無蓄積。收穫未竟,餱糧已空;機杼方停,布縷何在。乞選公正仁惠守令,加意撫綏。濫授冗員,無慮千百,無一矢勞,冒崇階之賞,乞察勘削奪。」部指揮劉斌、張全智勇,力薦於朝。且云:「英雄之士,處心剛正,安肯俯首求媚。若不加意延訪,則志士沈淪,朝廷安得而用之。」
二十一年,巡撫馬馴等言,副總兵周賢、參將彭倫官皆都督僉事,而信反止署職,宜量進一秩以重其權。兵部言信無軍功。帝特擢為都督同知。頃之,改總督漕運。帥府舊有湖,擅為利,信開以泊漕艘。勢要壅水,一裁以法,漕務修舉。明年卒。
信沉毅簡重,好觀書,被服儒雅。歷大鎮,不營私產,嘗曰:「儉足以久,死後不累子孫,所遺多矣。」故人婚喪,傾資助之。子繼善、從善皆舉進士。
繼信總漕運者,寧津都勝、合肥郭鋐。勝襲職南京羽林左衞指揮僉事,鋐襲彭城衞指揮使。成化初,勝擢署都指揮僉事;而鋐亦以從征荔浦功,進都指揮僉事,中武舉,遷同知。勝備倭揚州,擊敗鹽徒為亂者。尹旻等舉勝將才,鋐亦為張懋所舉,乃命勝充參將,協同漕運,而鋐代之備倭。陝西大饑,勝奉詔輸米百萬石往振。信卒,遂遷署都指揮使,充總兵官代之,鋐代勝為參將。弘治中,勝以都督僉事帶俸南京前府。時鋐已鎮守廣西副總兵,破府江僮賊,遂以時望擢總漕運。
鋐沈毅有將略。而勝無汗馬勳,徒以居官廉靜,故頻有任使。歷任五十七年,所處皆膏腴地,而自奉簡淡,日食止豆腐,時因以為號。鋐累進都督同知,凡軍民利病多陳於朝。嘗濬通州河二十里,置壩,令淺船搬運,歲省白金數萬。當孝宗時,朝政整肅,文武大臣率得人。鋐筦漕十三年不易。正德初,始召佐後府,尋卒。
彭倫,初職為湖廣永定衞指揮使,累功至都指揮同知。
成化初,從趙輔平大藤峽賊。進都指揮使,守備貴州清浪諸處,討破茅坪、銅鼓叛苗。賊掠乾溪,倫討之。賊還所掠,與盟而退。倫以賊入時,道邛水諸砦,不即邀遏,乃下令,賊入境能生致者予重賞,縱者置諸法。由是諸司各約所屬,凡生苗軼入,即擒之,送帳下者纍纍。倫大會所部目、把縛俘囚,置高竿,集健卒亂射殺之,復割裂肢體,烹噉諸壯士。罪輕者截耳鼻使去,曰:「以此識,再犯不赦矣。」因令諸砦樹牌為界,羣苗股栗不敢犯。
明年充右參將,仍鎮清浪。益盡心邊計,戎事畢舉。妖賊石全州潛入絞洞,煽動古州苗,洪江、甘篆諸苗咸應之。倫遣兵截擒,並搜獲其妻子。諸苗將攻鎮遠,倫大敗之,斬首及墮崖死者無算。無何,邛水十四砦苗糾洪江生苗為逆。倫分五哨往,甫行,雨如注,倫曰:「賊不虞我,急趨之,可得志也。」競進夾攻,縶其魁,俘斬餘黨。賊盡平。
靖州苗亂,湖廣總兵官李震檄倫會討。軍至邛水江,諸熟苗驚,欲竄。倫與僉事李晃計曰「苗竄必助賊」,乃急撫定之。又緣道降天堂、小坪諸苗。既抵靖州,倫將右哨,出賊背布營。賊走據高山,倫軍仰攻之,賊敗走。遂渡江,搗其巢,大獲。乘勝攻白崖塘。崖高萬仞,下臨深淵,稱絕險。倫會左哨同進,得徑路。夜登,賊倉皇潰。追斬二千餘級,俘獲如之,盡夷其砦。
初,臻剖六洞苗侵熟苗田,不輸賦,又不供驛馬,有司莫敢問。倫遣人諭之,頓首請如制。錄功,進都督僉事。久之,御史鄧庠、員外郎費瑄勘事貴州,總兵官吳經等皆被劾,獨薦倫智謀老成。弘治初,經論罷,即以倫代。
倫用師,先計後戰,故多功。四年以老致仕。卒,予卹如制。
歐磐,滁人。襲世職指揮使。成化中,擢廣東都指揮僉事。屢剿蠻寇有功。用總督朱英薦,充廣西右參將,分守柳州、慶遠。與左參將馬義討融縣八砦瑤,克之。師旋,餘賊復出掠,被劾。帝絀磐等功,但卹死事家。瑤賊方公強亂,兵部劾總鎮中官顧恒,並及磐,當謫戍。督撫奏:「磐所守乃瑤、僮出沒地。磐募死士,夜入賊巢,斬其渠胡公返,威震羣蠻,論功,可贖罪。」帝乃宥之,還故任。二十三年,鬱林陸川賊黃公定、胡公明等亂。磐偕按察使陶魯等分五道攻破之。進都指揮同知。
弘治初,謝病解職。總督秦紘言磐多歷戰陣,有才有守,乞起用。詔還任。八年,府江、永安諸僮亂。總督閔珪調兵六萬,分四哨往討。磐自象州、修仁直搗陸峒,所向摧破。已,偕諸軍連破山砦百八十,斬首六千有奇。進都指揮使,遷廣西副總兵。思恩土官岑濬築石城於丹良莊,截江括商利。帥府令毀之,不聽。磐自田州還,督兵將毀城。濬率衆拒,擊敗之,卒夷其城。都御史鄧廷瓚等以磐功多,言於朝,進都督僉事。十五年命佩平蠻將軍印,鎮守湖廣。
磐為將廉,能得士。久鎮南邦,蠻人畏服。十八年請老。又二年卒。祭葬如制。
張祐,字天祐,廣州人。幼好學能文。弘治中襲世職為廣州右衞指揮使。年十九,從總督潘蕃征南海寇禤元祖,先登有功。
正德二年擢署都指揮僉事,守備德慶、瀧水。瑤、僮負險者聞其威信,稍稍遁去。總督林廷選引為中軍,事無大小咨焉。守備惠、潮,擣盜魁劉文安、李通寶穴,平之。遷廣西右參將,分守柳、慶。總督陳金討府江賊,命祐進沈沙口,大破之。增俸一等,擢副總兵,鎮守廣西。尋進署都督僉事。
古田諸瑤、僮亂。祐言:「先年征討,率倚兩江土兵,賞不酬勞。今調多失期,乞定議優賚。」從之。督都指揮沈希儀等討臨桂、灌陽諸瑤,斬首五百餘級,璽書獎勞。又連破古田賊,俘斬四千七百,進署都督同知。已,復討平洛容、肇慶、平樂諸蠻。增俸一等,蔭子,世百戶。
嘉靖改元,母喪,哀毀骨立。尋以疾乞休,還衞。
初,上思州土目黃鏐作亂,祐購其黨黃廷寶縛獻之。總督張嵿惡祐不白己,至劾祐懷奸避難,逮繫德慶獄。數上書訟冤,釋令閒住。盧蘇、王受亂田州。總督姚鏌召至軍中,待以賓禮,多所裨贊。後王守仁代鏌,詢撫剿之宜,祐曰:「以夷治夷,可不煩兵而下。」守仁納之,蘇、受果效順,因命祐部分其衆。事寧,守仁言:「思、田初定,宜設一副總兵鎮之,請即以命祐。」報可。破封川賊盤古子,又剿廣東會寧劇賊丘區長等,斬首一千二百,勒銘大隆山。
十一年,楊春賊趙林花陷高州。總督陶諧檄祐討。深入,多所斬獲。忽中危疾卒,軍中為哀慟。
祐身長八尺,智識絕人。馭軍有節制,與下同甘苦,不營私產。性好書,每載以自隨,軍暇即延儒生講論。嘗過烏蠻灘,謁馬伏波祠,太息曰:「歿不俎豆其間,非夫也。」題詩而去。後田州人立祠橫山祀之。
贊曰:苗蠻阻險自固,易動難服,自其性然。而草薙禽獮,濫殺邀功,貪貨賄,興事端,控馭乖方,綏懷無策,則鎮將之過也。韓觀諸人,雖功最焯著,而皆以威信震懾蠻荒。若山雲、王信、張祐之廉儉有守,士君子何以過,故尤足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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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七‧列傳第五十五 曹鼐張益 鄺埜 王佐丁鉉等 孫祥謝澤 袁彬哈銘 袁敏
曹鼐,字萬鍾,寧晉人。少伉爽有大志,事繼母以孝聞。宣德初,由鄉舉授代州訓導,願授別職,改泰和縣典史。七年督工匠至京師,疏乞入試,復中順天鄉試。明年舉進士一甲第一,賜宴禮部。進士宴禮部,自鼐始。入翰林,為修撰。
正統元年充經筵講官。宣宗實錄成,進侍講,錫三品章服。五年,以楊榮、楊士奇薦,入直文淵閣,參預機務。鼐為人內剛外和,通達政體。榮既歿,士奇常病不視事,閣務多決於鼐。帝以為賢,進翰林學士。十年進吏部左侍郎兼學士。
十四年七月,也先入寇,中官王振挾帝親征。朝臣交章諫,不聽,鼐與張益以閣臣扈從。未至大同,士卒已乏糧,宋瑛、朱冕全軍沒,諸臣請班師。振不許,趣諸軍進。大將朱勇膝行聽命,尚書鄺埜、王佐跪草中,至暮不得請。欽天監正彭德清言天象示警,若前,恐危乘輿。振詈曰:「爾何知!若有此,亦天命也。」鼐曰:「臣子固不足惜,主上繫天下安危,豈可輕進?」振終不從。前驅敗報踵至,始懼,欲還。定襄侯郭登言於鼐、益曰:「自此趨紫荊,裁四十餘里,駕宜從紫荊入。」振欲邀帝至蔚州幸其第,不聽,復折而東,趨居庸。
八月辛酉次土木。地高,掘地二丈不及水。瓦剌大至,據南河。明日佯却,且遣使通和。帝召鼐草詔答之。振遽令移營就水,行亂。寇騎蹂陣入,帝突圍不得出,擁以去。鼐、益等俱及於難。景帝立,贈鼐少傅、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諡文襄,官其子恩大理評事。英宗復位,加贈太傅,改諡文忠,復官其孫榮錦衣百戶。鼐弟鼎進士,歷吏科都給事中。
張益,字士謙,江寧人。永樂十三年進士。由庶吉士授中書舍人,改大理評事。與修宣宗實錄成,改修撰。博學強記,詩文操筆立就,三楊雅重之。尋進侍讀學士。正統十四年入文淵閣。未三月,遽蒙難以歿。景帝立,贈學士,諡文僖。曾孫琮進士。嘉靖初歷官南京右都御史。
鄺埜,字孟質,宜章人。永樂九年進士。授監察御史。成祖在北京,或奏南京鈔法為豪民沮壞,帝遣埜廉視。衆謂將起大獄,埜執一二市豪歸,奏曰:「市人聞令震懼,鈔法通矣。」事遂已。倭犯遼東,戍守失律者百餘人,皆應死。命埜按問,具言可矜狀,帝為宥之。營造北京,執役者鉅萬,命埜稽省,病者多不死。
十六年有言秦民羣聚謀不軌者,擢埜陝西按察副使,敕以便宜調兵剿捕。埜白其誣,詔誅妄言者。宣德四年振關中饑。在陝久,刑政清簡。父憂服除,擢應天府尹。蠲苛急政,市征田稅皆酌其平。
正統元年進兵部右侍郎。明年,尚書王驥出督軍,埜獨任部事。時邊陲多警,將帥乏人,埜請令中外博舉謀略材武士,以備任使。六年,山東災。埜請寬民間孳牧馬賠償之令,以甦其力。
十年進尚書。舊例諸衞自百戶以下當代者,必就試京師;道遠無資者,終身不得代。埜請就令各都司試之,人以為便。瓦剌也先勢盛,埜請為備,又與廷臣議上方略,請增大同兵,擇智謀大臣巡視西北邊務。尋又請罷京營兵修城之役,令休息以備緩急。時不能用。
也先入寇,王振主親征,不與外廷議可否。詔下,埜上疏言:「也先入犯,一邊將足制之。陛下為宗廟社稷主,奈何不自重。」不聽。既扈駕出關,力請回鑾。振怒,令與戶部尚書王佐皆隨大營。埜墜馬幾殆,或勸留懷來城就醫。埜曰:「至尊在行,敢託疾自便乎?」車駕次宣府,朱勇敗沒。埜請疾驅入關,嚴兵為殿。不報。又詣行在申請。振怒曰:「腐儒安知兵事,再言者死!」埜曰:「我為社稷生靈言,何懼?」振叱左右扶出。埜與佐對泣帳中。明日,師覆,埜死,年六十五。
埜為人勤廉端謹,性至孝。父子輔為句容教官,教埜甚嚴。埜在陝久,思一見父,乃謀聘父為鄉試考官。父怒曰:「子居憲司,而父為考官,何以防閑?」馳書責之。埜又嘗寄父褐,復貽書責曰:「汝掌刑名,當洗冤釋滯,以無忝任使,何從得此褐,乃以污我。」封還之。埜奉書跪誦,泣受教。景泰初,贈埜少保,官其子儀為主事。成化初,諡忠肅。
王佐,海豐人。永樂中舉於鄉。卒業太學,以學行聞,擢吏科給事中。器宇凝重,奏對詳雅,為宣宗所簡注。
宣德二年超拜戶部右侍郎。以太倉、臨清、德州、淮、徐諸倉多積弊,敕佐巡視。平江伯陳瑄言,漕卒十二萬人,歲漕艱苦,乞僉南方民如軍數,更番轉運。詔佐就瑄及黃福議之。佐還奏,東南民力已困,議遂寢。受命治通州至直沽河道。已,赴宣府議屯田事宜。
英宗初立,出鎮河南。奏言軍衞收納稅糧,奸弊百出,請變其制。廷議自邊衞外,皆改隸有司。尋召還,命督理甘肅軍餉。正統元年理長蘆鹽課,三年提督京師及通州倉場,所至事無不辦。
六年,尚書劉中敷得罪,召理部事,尋進尚書。十一年承詔訊安鄉伯張安兄弟爭祿事,坐與法司相諉,被劾下吏,獲釋。時軍旅四出,耗費動以鉅萬,府庫空虛。佐從容調劑,節縮有方。在戶部久,不為赫赫名,而寬厚有度,政務糺紛,未嘗廢學,人稱其君子。
土木之變,與鄺埜、丁鉉、王永和、鄧棨同死難。贈少保,官其子道戶部主事。成化初,諡忠簡。
丁鉉,字用濟,豐城人。永樂中進士。授太常博士。歷工、刑、吏三部員外郎,進刑部郎中。正統三年超拜刑部侍郎。九年出理四川茶課,奏減其常數,以俟豐歲。振饑江、淮及山東、河南,民咸賴之。平居恂恂若無能,臨事悉治辦。從征歿,贈刑部尚書,官其子琥大理評事。後諡襄愍。
王永和,字以正,崑山人。少至孝。父病伏枕十八年,侍湯藥無少懈。永樂中舉於鄉,歷嚴州、饒州訓導。以蹇義薦,為兵科給事中。嘗劾都督王彧鎮薊州縱寇,及錦衣馬順不法事。持節冊韓世子妃,糺中官蹇傲罪。以勁直聞。正統六年進都給事中。八年擢工部右侍郎。從征歿,贈工部尚書,官其子汝賢大理評事。後諡襄敏。
鄧棨,字孟擴,南城人。永樂末年進士。授監察御史,奉敕巡按蘇、松諸府。期滿將代去,父老赴闕乞留,得請。旋以憂去。宣德十年,陝西闕按察使,詔廷臣舉清慎有威望者。楊士奇薦棨,遂以命之。正統十年入為右副都御史。北征扈從,師出居庸關,疏請回鑾,以兵事專屬大將。至宣府、大同,復再上章。皆不報。及遇變,同行者語曰:「吾輩可自脫去。」棨曰:「鑾輿失所,我尚何歸!主辱臣死,分也。」遂死。贈右都御史,官其子瑺大理評事。後諡襄敏。
英宗之出也,備文武百官以行。六師覆於土木,將相大臣及從官死者不可勝數,英國公張輔及諸侯伯自有傳,其餘姓氏可考者,卿寺則龔全安、黃養正、戴慶祖、王一居、劉容、淩壽,給事、御史則包良佐、姚銑、鮑輝、張洪、黃裳、魏貞、夏誠、申祐、尹竑、童存德、孫慶、林祥鳳,庶寮則齊汪、馮學明、王健、程思溫、程式、逯端、俞鑑、張瑭、鄭瑄、俞拱、潘澄、錢昺、馬預、尹昌、羅如墉、劉信、李恭、石玉。景帝立,既贈卹諸大臣,自給事、御史以下,皆降敕褒美,錄其子為國子生,一時卹典綦備云。
龔全安,蘭谿人。進士,授工科給事中,累遷左通政。歿贈通政使。黃養正,名蒙,以字行,瑞安人。以善書授中書舍人,累官太常少卿。歿贈太常卿。戴慶祖,溧陽人,王一居,上元人。俱樂舞生,累官太常少卿。歿,俱贈太常卿。包良佐,字克忠,慈谿人。進士,授吏科給事中。鮑輝,字淑大,浙江平陽人。進士,授工科給事中,數有建白。張洪,安福人,黃裳,字元吉,曲江人。俱進士,授御史。裳嘗言寧、紹、台三府疫死三萬人,死者宜蠲租,存者宜振恤。巡視兩浙鹽政,請卹水災。報可。魏貞,懷遠人。進士,官御史。申祐,字天錫,貴州婺川人。父為虎齧,祐持梃奮擊之,得免。舉於鄉,入國學,帥諸生救祭酒李時勉。旋登進士,拜四川道御史,以謇諤聞。尹竑,字太和,巴人。童存德,字居敬,蘭谿人。俱進士,官御史。林祥鳳,字鳴臯,莆田人。由鄉舉授訓導,擢御史。齊汪,字源澄,天台人。以進士歷兵部車駕司郎中。程思溫,婺源人。程式,常熟人。逯端,仁和人。俱進士,官員外郎。俞鑑,字元吉,桐廬人。以進士授兵部職方司主事。駕北征,郎中胡寧當從,以病求代,鑑慷慨許諾。或曰:「家遠子幼奈何?」鑑曰:「為國,臣子敢計身家!」尚書鄺埜知其賢,數與計事,鑑曰:「惟力勸班師耳。」時不能用。張瑭,字廷玉,慈谿人。進士,授刑部主事。尹昌,吉水人。進士,官行人司正。羅如墉,字本崇,廬陵人。進士,授行人。從北征,瀕行,訣妻子,誓以死報國,屬翰林劉儼銘其墓。儼驚拒之,如墉笑曰:「行當驗耳。」後數日果死。劉容,太僕少卿。淩壽,尚寶少卿。夏誠、孫慶皆御史。馮學明,郎中。王健,員外郎。俞拱、潘澄、錢昺,皆中書舍人。馬預,大理寺副。劉信,夏官正。李恭、石玉,序班。里居悉無考。
孫祥,大同人。正統十年進士。授兵科給事中。擢右副都御史,守備紫荊關。也先逼關,都指揮韓青戰死,祥堅守四日。也先由間道入,夾攻之,關破。祥督兵巷戰,兵潰被殺,言官誤劾祥棄城遁。寇退,有司修關,得其屍戰地,焚而瘞之,不以聞。祥弟祺詣闕言冤,詔卹其家。成化改元,錄其子紳為大理寺右評事。
又謝澤者,上虞人。永樂十六年進士。由南京刑部主事出為廣西參政。正統末,擢通政使,守備白羊口。王師敗於土木,守邊者無固志,澤與其子儼訣而行。受事未數日,也先兵大入,守將呂鐸遁。澤督兵扼山口,大風揚沙,不辨人馬。或請移他關避敵,澤不可。寇至,衆潰,澤按劍厲聲叱賊,遂被殺。事聞,遣官葬祭,錄儼為大理評事。
袁彬,字文質,江西新昌人。正統末,以錦衣校尉扈帝北征。土木之變,也先擁帝北去,從官悉奔散,獨彬隨侍,不離左右。也先之犯大同、宣府,逼京師,皆奉帝以行。上下山坂,涉溪澗,冒危險,彬擁護不少懈。帝駐蹕土城,欲奉書皇太后貽景帝及諭羣臣,以彬知書令代草。帝既入沙漠,所居止毳帳敝幃,旁列一車一馬,以備轉徙而已。彬周旋患難,未嘗違忤。夜則與帝同寢,天寒甚,恒以脅溫帝足。
有哈銘者,蒙古人。幼從其父為通事,至是亦侍帝。帝宣諭也先及其部下,嘗使銘。也先輩有所陳請,亦銘為轉達。帝獨居氊廬,南望悒鬱。二人時進諧語慰帝,帝亦為解顏。
中官喜寧為也先腹心。也先嘗謂帝曰:「中朝若遣使來,皇帝歸矣。」帝曰:「汝自送我則可,欲中朝遣使,徒費往返爾。」寧聞,怒曰:「欲急歸者彬也,必殺之。」寧勸也先西犯寧夏,掠其馬,直趨江表,居帝南京。彬、銘謂帝曰:「天寒道遠,陛下又不能騎,空取凍飢。且至彼而諸將不納,奈何?」帝止寧計。寧又欲殺二人,皆帝力解而止。也先將獻妹於帝,彬請駕旋而後聘,帝竟辭之。也先惡彬、銘二人,欲殺者屢矣。一日縛彬至曠埜,將支解之。帝聞,如失左右手,急趨救,乃免。彬嘗中寒。帝憂甚,以身壓其背,汗浹而愈。帝居漠北期年,視彬猶骨肉也。
及帝還京,景帝僅授彬錦衣試百戶。天順復辟,擢指揮僉事。尋進同知。帝眷彬甚,奏請無不從。內閣商輅既罷,彬乞得其居第。既又以湫隘,乞官為別建,帝亦報從。彬娶妻,命外戚孫顯宗主之,賜予優渥。時召入曲宴,叙患難時事,歡洽如故時。其年十二月進指揮使,與都指揮僉事王喜同掌衞事。二人嘗受中官夏時囑,私遣百戶季福偵事江西。福者,帝乳媼夫也。詔問誰所遣,二人請罪。帝曰:「此必有主使者。」遂下福吏,得二人受囑狀。所司請治時及二人罪。帝宥時,二人贖徒還職,而詔自今受囑遣官者,必殺無赦。已而坐失囚,喜解職,彬遂掌衞事。五年秋,以平曹欽功,進都指揮僉事。
時門達恃帝寵,勢傾朝野。廷臣多下之,彬獨不為屈。達誣以罪,請逮治。帝欲法行,語之曰:「任汝往治,但以活袁彬還我。」達遂鍛鍊成獄。賴漆工楊塤訟冤,獄得解。然猶調南京錦衣衞,帶俸閒住。語詳達傳。
越二月,英宗崩,達得罪,貶官都勻。召彬復原職,仍掌衞事。未幾,達徵下獄,充軍南丹。彬餞之於郊,餽以贐。成化初,進都指揮同知。久之,進都指揮使。先是,掌錦衣衞者,率張權勢,罔財賄。彬任職久,行事安靜。
十三年擢都督僉事,涖前軍都督府。卒於官。世襲錦衣僉事。
哈銘從帝還,賜姓名楊銘,歷官錦衣指揮使,數奉使外蕃為通事。孝宗嗣位,汰傳奉官,銘以塞外侍衞功,獨如故。以壽卒於官。
袁敏者,金齒衞知事也。英宗北征,應募從至大同。及駕還,駐萬全左衞。敏見敵騎逼,請留精兵三四萬人扼其衝,而車駕疾驅入關。王振不納,六師遂覆。敏跳還,上書景帝曰:「上皇曩居九重,所服者袞繡,所食者珍羞,所居者瓊宮瑤室。今駕陷沙漠,服有袞繡乎?食有珍羞乎?居有宮室乎?臣聞之,主辱臣死。上皇辱至此,臣子何以為心,臣不惜碎首刳心。乞遣官一人,或就令臣齎書及服御物問安塞外,以盡臣子之義。臣雖萬死,心實甘之。」命禮部議,竟報寢。
贊曰:異哉,土木之敗也。寇非深入之師,國非積弱之勢,徒以宦豎竊柄,狎寇弄兵,逆衆心而驅之死地,遂致六師撓敗,乘輿播遷,大臣百官身膏草野。夫始之不能制其不出,出不能使之早旋,枕藉疆埸,無益於敗。然值倉皇奔潰之時,主辱臣死,志異偷生,亦可無譏於傷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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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八‧列傳第五十六 陳循蕭鎡 王文 江淵 許彬 陳文 萬安彭華 劉珝子鈗 劉吉 尹直
陳循,字德遵,泰和人。永樂十三年進士第一。授翰林修撰。習朝廷典故。帝幸北京,命取秘閣書詣行在,遂留侍焉。
洪熙元年進侍講。宣德初,受命直南宮,日承顧問。賜第玉河橋西,巡幸未嘗不從。進侍講學士。正統元年兼經筵官。久之,進翰林院學士。九年入文淵閣,典機務。
初,廷議天下吏民建言章奏,皆三楊主之。至是榮、士奇已卒,循及曹鼐、馬愉在內閣,禮部援故事請。帝以楊溥老,宜優閒,令循等預議。明年進戶部右侍郎,兼學士。土木之變,人心洶懼。循居中,所言多採納。進戶部尚書,兼職如故。也先犯京師,請敕各邊精騎入衞,馳檄回番以疑敵。帝皆從其計。
景泰二年,以葬妻與鄉人爭墓地,為前後巡按御史所不直,循輒訐奏。給事中林聰等極論循罪。帝是聰言,而置循不問。循本以才望顯,及是素譽隳焉。
二年十二月進少保兼文淵閣大學士。帝欲易太子,內畏諸閣臣,先期賜循及高穀白金百兩,江淵、王一寧、蕭鎡半之。比下詔議,循等遂不敢諍,加兼太子太傅。尋以太子令旨賜百官銀帛。踰月,帝復賜循等六人黃金五十兩,進華蓋殿大學士,兼文淵閣如故。循子英及王文子倫應順天鄉試被黜,相與搆考官劉儼、黃諫,為給事中張寧等所劾。帝亦不罪。
英宗復位,于謙、王文死,杖循百,戍鐵嶺衞。
循在宣德時,御史張楷獻詩忤旨。循曰「彼亦忠愛也」,遂得釋。御史陳祚上疏,觸帝怒,循婉為解,得不死。景帝朝,嘗集古帝王行事,名勤政耍典,上之。河南江北大雪,麥苗死,請發帑市麥種給貧民。因事進言,多足採者。然久居政地,刻躁為士論所薄。其嚴譴則石亨輩為之,非帝意也。
亨等既敗,循自貶所上書自訟,言:「天位,陛下所固有。當天與人歸之時,羣臣備法駕大樂,恭詣南內,奏請臨朝。非特宮禁不驚,抑亦可示天下萬世。而亨等儌倖一時,計不出此,卒皆自取禍敗。臣服事累葉,曾著微勞,實為所擠,惟陛下憐察。」詔釋為民,一年卒。成化中,于謙事雪,循子引例請卹,乃復官賜祭。
同邑蕭鎡,字孟勤。宣德二年進士,需次於家。八年,帝命楊溥合選三科進士,拔二十八人為庶吉士,鎡為首。英宗即位,授編修。正統三年進侍讀。久之,代李時勉為國子監祭酒。景泰元年以老疾辭。既得允,監丞鮑相率六館生連章乞留。帝可其奏。明年以本官兼翰林學士,與侍郎王一寧並入直文淵閣。又明年進戶部右侍郎,兼官如故。易儲議起,鎡曰:「無易樹子,霸者所禁,矧天朝乎。」不聽。加太子少師。寰宇通志成,進戶部尚書。帝不豫,諸臣議復憲宗東宮。李賢私問鎡,鎡曰:「既退,不可再也。」英宗復位,遂削籍。天順八年卒。成化中,復官賜祭。鎡學問該博,文章爾雅。然性猜忌,遇事多退避云。
王文,字千之,初名強,束鹿人。永樂十九年進士。授監察御史。持廉奉法,為都御史顧佐所稱。宣德末,奉命治彰德妖賊張普祥獄。還奏稱旨,賜今名。
英宗即位,遷陝西按察使。遭父憂,命奔喪,起視事。正統三年正月擢右副都御史,巡撫寧夏。五年召為大理寺卿。明年與刑部侍郎何文淵錄在京刑獄,尋遷右都御史。九年出視延綏、寧夏邊務,劾治定邊營失律都督僉事王禎、都督同知黃真等罪,邊徼為肅。明年代陳鎰鎮守陝西。平涼、臨洮、鞏昌饑,奏免其租。尋進左都御史。在陝五年,鎮靜不擾。
景泰改元,召掌院事。文為人深刻有城府,面目嚴冷,與陳鎰同官,一揖外未嘗接談。諸御史畏之若神,廷臣無敢干以私者,然中實柔媚。初,按大理少卿薛瑄獄,希王振指,欲坐瑄死。至是治中官金英縱家奴不法事,但抵奴罪。給事中林聰等劾文、鎰畏勢長奸,下詔獄。二人俱伏,乃宥之。二年六月,學士江淵上言法司斷獄多枉。文及刑部尚書俞士悅求罷,且言淵嘗私以事,不聽,故見誣。帝兩置之。
三年春,加太子太保。時陳鎰鎮陝西,將還,文當代。諸御史交章留之,乃改命侍郎耿九疇。南京地震,江、淮北大水,命巡視。偕南九卿議上軍民便宜九事。又言徐、淮間饑甚,而南京儲蓄有餘,請盡發徐、淮倉粟振貸,而以應輸南京者輸徐、淮,補其缺。皆報可。
是時,陳循最任,好剛自用。高穀與循不相能,以文強悍,思引與共政以敵之,乃疏請增閣員。循舉其鄉人蕭維禎,穀遂舉文。而文得中官王誠助,於是詔用文。尋自江、淮還朝,改吏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直文淵閣。二品大臣入閣自文始。尋遭母喪,奪哀如前。文雖為穀所引,而穀遲重,循性明決,文反與循合而不附穀。其後以子倫故,欲傾考官,又用穀言而罷。由是兩人卒不相得。
五年三月,江、淮大水,復命巡視。先是蘇、松、常、鎮四府糧,四石折白銀一兩,民以為便。後戶部復徵米,令輸徐、淮,凡一百十餘萬石。率三石而致一石,有破家者。文用便宜停之,又發廩振饑民三百六十餘萬。時年饑多盜,文捕長洲盜許道師等二百人。欲張其功,坐以謀逆。大理卿薛瑄辨其誣。給事中王鎮乞會廷臣勘實,得為盜者十六人置之法,而餘得釋。還進少保,兼東閣大學士。再進謹身殿大學士,仍兼東閣。
初,英宗之還也,廷臣議奉迎禮。文時為都御史,厲聲曰:「公等謂上皇果還耶?也先不索土地、金帛而遽送駕來耶?」衆素畏文,皆愕然不決而罷。及易儲議起,文率先承命。景帝不豫,羣臣欲乞還沂王東宮。文曰:「安知上意誰屬?」乃疏請早選元良。以是中外諠傳文與中官王誠等謀召取襄世子。
英宗復位,即日與于謙執於班內。言官劾文與謙等謀立外藩,命鞫於廷。文力辯曰:「召親王須用金牌信符,遣人必有馬牌,內府兵部可驗也。」辭氣激壯。逮車駕主事沈敬按問,無迹。廷臣遂坐謙、文召敬謀未定,與謙同斬於市,諸子悉戍邊。敬亦坐知謀反故縱,減死,戍鐵嶺。文之死,人皆知其誣。以素刻忮,且迎駕、復儲之議不愜輿論,故冤死而民不思。成化初,赦其子還,尋復官,贈太保,諡毅愍。
倫,改名宗彝。成化初進士。歷戶部郎中,出理遼東餉。中官汪直東征,言宗彝督餉勞,擢太僕少卿。弘治中,累官南京禮部尚書。卒,諡安簡。
江淵,字世用,江津人。宣德五年庶吉士,授編修。正統十二年詔與杜寧、裴綸、劉儼、商輅、陳文、楊鼎、呂原、劉俊、王玉共十人,肄業東閣,曹鼐等為之師。
郕王監國,徐有貞倡議南遷,太監金英叱出之,踉蹌過左掖門。淵適入,迎問之。有貞曰:「以吾議南遷不合也。」於是淵入,極陳固守之策。遂見知於王,由侍講超擢刑部右侍郎。也先薄京師,命淵參都督孫鏜軍事。
景泰元年出視紫荊、倒馬、白羊諸關隘,與都指揮同知翁信督修雁門關。其秋遂以本官兼翰林學士,入閣預機務。尋改戶部侍郎,兼職如故。
明年六月以天變條上三事:一,厚結朵顏、赤斤諸衞,為東西藩籬;一,免京軍餘丁,以資生業;一,禁訐告王振餘黨,以免枉濫。詔悉從之。又明年二月改吏部,仍兼學士。是春,京師久雨雪。淵上言:「漢劉向曰,凡雨陰也,雪又雨之陰也。仲春少陽用事,而寒氣脅之,占法謂人君刑法暴濫之象。陛下恩威溥洽,未嘗不赦過宥罪,竊恐有司奉行無狀,冤抑或有未伸。且向者下明詔,免景泰二年田租之三,今復移檄追徵,則是朝廷自失大信於民,怨氣鬱結,良由此也。」帝乃令法司申冤濫,詰戶部違詔,下尚書金濂於獄,卒免稅如詔。東宮既易,加太子少師。四川巡撫僉都御史李匡不職,以淵言罷之。母憂起復。初侍講學士倪謙遭喪,淵薦謙為講官,謙遂奪哀。至是御史周文言淵引謙,正自為今日地。帝以事既處分,不問,而令自今羣臣遭喪無濫保。
五年春,山東、河南、江北饑,命同平江侯陳豫往撫。淵前後條上軍民便宜十數事。幷請築淮安月城以護常盈倉,廣徐州東城以護廣運倉。悉議行。時江北洊饑,淮安糧運在塗者,淵悉追還備振,漕卒乘機侵耗。事聞,遣御史按實。淵被劾,當削籍。廷臣以淵守便宜,不當罪。帝宥之。
閣臣既不相協,而陳循、王文尤刻私。淵好議論,每為同官所抑,意忽忽不樂。會兵部尚書于謙以病在告,詔推一人協理部事,淵心欲得之。循等佯推淵而密令商輅草奏,示以「石兵江工」四字,淵在旁不知也。比詔下,調工部尚書石璞於兵部,而以淵代璞,淵大失望。英宗復位,與陳循等俱謫戍遼東,未幾卒。
初,黃 12-3463.gif 之奏易儲也,或疑淵主之。丘濬曰:「此易辨也,廣西紙與京師紙異。」索奏視之,果廣西紙,其誣乃白。成化初,復官。
許彬,字道中,寧陽人。永樂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正統末,累遷太常少卿,兼翰林待詔,提督四夷館。上皇將還,遣彬至宣府奉迎,上皇命書罪己詔及諭羣臣敕,遣祭土木陣亡官軍,以此受知上皇,還擢本寺卿。石亨等謀復上皇,以其謀告彬,彬進徐有貞,語具有貞傳。英宗復位,進禮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入直文淵閣。未幾,為石亨所忌,出為南京禮部右侍郎,甫行,貶陝西參政。至則乞休去。憲宗立,命以侍郎致仕,尋卒。
彬性坦率,好交游,不能擇人,一時浮蕩士多出其門。晚參大政,方欲杜門謝客,而客惡其變態,競相騰謗,竟不安其位。
陳文,字安簡,廬陵人。鄉試第一,正統元年進士及第,授編修。十二年命進學東閣。秩滿,遷侍講。
景泰二年,閣臣高穀薦文才,遂擢雲南右布政使。貴州比歲用兵,資餉雲南,民困轉輸。文令商賈代輸,而民倍償其費,皆稱便。稅課額鈔七十餘萬,吏俸所取給,典者侵蝕,吏或累歲不得俸。文悉按治,課日羨溢。雲南產銀,民間用銀貿易,視內地三倍。隸在官者免役,納銀亦三之,納者不為病。文曰:「雖如是,得無傷廉乎?」損之,復令減隸額三之一。名譽日起,遷廣東左布政使,母憂未赴。
英宗既復位,一日謂左右曰:「向侍朕編修,而長者安在?」左右以文對,即召為詹事。乞終制。不允。入侍東宮講讀。學士呂原卒,帝問李賢誰可代者,曰:「柯潛可。」出告王翺,翺曰:「陳文以次當及,奈何抑之?」明日,賢入見,如翺言。
七年二月進禮部右侍郎兼學士,入內閣。文既入,數撓賢以自異,曰:「吾非若所薦也。」侍讀學士錢溥與文比舍居,交甚歡。溥嘗授內侍書,其徒多貴幸,來謁,必邀文共飲。英宗大漸,東宮內侍王綸私詣溥計事,不召文。文密覘之。綸言:「帝不豫,東宮納妃,如何?」溥謂:「當奉遺詔行事。」已而英宗崩,賢當草詔。文起奪其筆曰:「無庸,已有草者。」因言綸、溥定計,欲逐賢以溥代之,而以兵部侍郎韓雍代尚書馬昂。賢怒,發其事。是時憲宗初立,綸自謂當得司禮,氣張甚。英宗大殮,綸衰服襲貂,帝見而惡之。太監牛玉恐其軋己,因數綸罪,逐之去。溥謫知順德縣,雍浙江參政。詞所連,順天府尹王福,通政參議趙昂,南寧伯毛榮,都督馬良、馮宗、劉聚,錦衣都指揮僉事門達等皆坐謫。雍亦文素所不悅者也。改吏部左侍郎,同知經筵事。
成化元年進禮部尚書。羅倫論賢奪情。文內媿,陰助賢逐倫,益為時論所鄙。三年春,帝命戶部尚書馬昂、副都御史林聰及給事中潘禮、陳越清理京營。文奏必得內臣共事,始可除宿弊,因薦太監懷恩。帝從之。英宗實錄成,加太子少保,兼文淵閣大學士。四年卒。贈少傅,諡莊靖。
文素以才自許,在外頗著績效,士大夫多冀其進用。及居宮端,行事鄙猥。既參大政,無所建明。朝退則引賓客故人置酒為曲宴,專務請屬。性卞急,遇睚怨必報。及賢卒,文益恣意行,名節大喪。歿後,禮部主事陸淵之、御史謝文祥皆疏論文不當得美諡。帝以事已施行,不許。
萬安,字循吉,眉州人。長身魁顏,眉目如刻畫,外寬而深中。正統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
成化初,屢遷禮部左侍郎。五年命兼翰林學士,入內閣參機務。同年生詹事李泰,中官永昌養子也,齒少於安。安兄事之,得其驩。自為同官,每當遷,必推安出己上。至是議簡閣臣,泰復推安曰:「子先之,我不患不至。」故安得入閣,而泰忽暴病死。
安無學術,既柄用,惟日事請託,結諸閹為內援。時萬貴妃寵冠後宮,安因內侍致殷勤,自稱子姪行。妃嘗自媿無門閥,聞則大喜。妃弟錦衣指揮通,遂以族屬數過安家。其妻王氏有母至自博興。王謂母曰:「嚮家貧時,以妹為人娣,今安在?」母曰:「第憶為四川萬編修者。」通心疑是安,訪之則安小婦,由是兩家婦日往來。通妻著籍禁內,恣出入,安得備知宮中動靜,益自固。侍郎邢讓、祭酒陳鑑與安同年不相能。安搆獄,除兩人名。
七年冬,彗見天田,犯太微。廷臣多言君臣否隔,宜時召大臣議政。大學士彭時、商輅力請。司禮中官乃約以御殿日召對,且曰:「初見,情未洽,勿多言,姑俟他日。」將入,復約如初。此見,時言天變可畏,帝曰:「已知,卿等宜盡心。」時又言:「昨御史有疏,請減京官俸薪,武臣不免觖望,乞如舊便。」帝可之。安遂頓首呼萬歲,欲出。時、輅不得已,皆叩頭退。中官戲朝士曰:「若輩嘗言不召見。及見,止知呼萬歲耳。」一時傳笑,謂之「萬歲閣老」。帝自是不復召見大臣矣。
其後尹直入閣,欲請見帝計事。安止之曰:「往彭公請召對,一語不合,輒叩頭呼萬歲,以此貽笑。今吾輩每事盡言,太監擇而聞之,上無不允者,勝面對多矣。」其容悅不識大體,且善歸過於人如此。
九年進禮部尚書。久之,改戶部。十三年加太子少保,俄改文淵閣大學士。孝宗出閤,進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尋加太子太保。時彭時已歿,商輅以忤汪直去,在內閣者劉珝、劉吉。而安為首輔,與南人相黨附,珝與尚書尹旻、王越又以北人為黨,互相傾軋。然珝疏淺而安深鷙,故珝卒不能勝安。
十八年,汪直寵衰,言官請罷西廠。帝不許。安具疏再言之,報可,中外頗以是稱安。文華大訓成,進太子太傅、華蓋殿大學士。復進少傅、太子太師,再進少師。
當是時,朝多秕政,四方災傷日告。帝崇信道教,封金闕、玉闕真君為上帝,遣安祭於靈濟宮。而李孜省、鄧常恩方進用,安因彭華潛與結,藉以排異己。於是珝及王恕、馬文升、秦紘、耿裕諸大臣相繼被逐,而華遂由詹事遷吏部侍郎,入內閣。朝臣無敢與安牴牾者。
華,安福人,大學士時之族弟,舉景泰五年會試第一。深刻多計數,善陰伺人短,與安、孜省比。嘗嗾蕭彥莊攻李秉,又逐尹旻、羅璟,人皆惡而畏之。踰年,得風疾去。
孝宗嗣位,安草登極詔書,禁言官假風聞挾私,中外譁然。御史湯鼐詣閣。安從容言曰:「此裏面意也。」鼐即以其語奏聞,謂安抑塞言路,歸過於君,無人臣禮。於是庶吉士鄒智,御史文貴、姜洪等交章列其罪狀。先是,歙人倪進賢者,粗知書,無行,諂事安,日與講房中術。安暱之,因令就試,得進士。授為庶吉士,除御史。帝一日於宮中得疏一小篋,則皆論房中術者,末署曰「臣安進」。帝命太監懷恩持至閣曰:「此大臣所為耶?」安媿汗伏地,不能出聲。及諸臣彈章入,復令恩就安讀之。安數跪起求哀,無去意。恩直前摘其牙牌曰:「可出矣。」始惶遽索馬歸第,乞休去。時年已七十餘,尚於道上望三台星,冀復用。居一年卒,贈太師,諡文康。
初,孝穆皇太后之薨,內庭籍籍指萬貴妃。孝宗立,魚臺縣丞徐頊上書發其事。廷臣議逮鞫萬氏戚屬曾出入宮掖者。安驚懼不知所為,曰:「我久不與萬氏往來矣。」而劉吉先與萬氏姻,亦自危。其黨尹直尚在閣,共擬旨寢之。孝宗仁厚,亦置不問,安、吉得無事。
安在政府二十年,每遇試,必令其門生為考官,子孫甥壻多登第者。子翼,南京禮部侍郎。孫弘璧,翰林編修。安死無幾,翼、弘璧相繼死,安竟無後。
劉珝,字叔溫,壽光人。正統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天順中,歷右中允,侍講東宮。
憲宗即位,以舊宮僚屢遷太常卿,兼侍讀學士,直經筵日講。成化十年進吏部左侍郎,充講官如故。珝每進講,反覆開導,詞氣侃侃,聞者為悚。學士劉定之稱為講官第一,憲宗亦愛重之。明年詔以本官兼翰林學士,入閣預機務。帝每呼「東劉先生」,賜印章一,文曰「嘉猷贊翊」。尋進吏部尚書,再加太子少保、文淵閣大學士。文華大訓成,加太子太保,進謹身殿大學士。
珝性疎直。自以宮僚舊臣,遇事無所回護。員外郎林俊以劾梁芳、繼曉下獄,珝於帝前解之。李孜省輩左道亂政,欲動搖東宮。珝密疏諫,謀少阻。素薄萬安,嘗斥安負國無恥。安積忿,日夜思中珝。初,商輅之劾汪直也,珝與萬安、劉吉助之爭,得罷西廠。他日,珝又折王越於朝,越慚而退。已而西廠復設,珝不能有所諍。至十八年,安見直寵衰,揣知西廠當罷,邀珝同奏。珝辭不與,安遂獨奏,疏上,帝頗訝無珝名。安陰使人訐珝與直有連。會珝子鎡邀妓狎飲,里人趙賓戲為劉公子曲,或增飾穢語,雜教坊院本奏之。帝大怒,決意去珝。遣中官覃昌召安、吉赴西角門,出帝手封書一函示之。安等佯驚救。次日,珝具疏乞休。令馳驛,賜月廩、歲隸、白金、楮幣甚厚。其實排珝使去者,安、吉兩人謀也。
時內閣三人。安貪狡,吉陰刻。珝稍優,顧喜譚論,人目為狂躁。珝既倉卒引退,而彭華、尹直相繼入內閣,安、吉之黨乃益固。珝初遭母憂,廬墓三年。比歸,侍父盡孝。父歿,復廬於墓。弘治三年卒,諡文和。嘉靖初,以言官請,賜祠額曰昭賢,仍遣官祭之。
子鈗,字汝中。八歲時,憲宗召見,愛其聰敏,且拜起如禮,即命為中書舍人。宮殿門閾高,同官楊一清常提之出入。帝慮牙牌易損,命易以銀。歷官五十餘年,嘉靖中至太常卿,兼五經博士,仍供事內閣誥敕房。博學有行誼,與長洲劉棨並淹貫故實,時稱「二劉」。
劉吉,字祐之,博野人。正統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充經筵官。寰宇通志成,進修撰。天順四年侍講讀於東宮,以憂歸。
憲宗即位,召纂英宗實錄。至京,上疏乞終制。不允,進侍讀。實錄成,遷侍讀學士,直經筵。累遷禮部左侍郎。
成化十一年與劉珝同受命兼翰林學士,入閣預機務,尋進禮部尚書。孝宗出閤,加太子少保兼文淵閣大學士。十八年遭父喪,詔起復。吉三疏懇辭,而陰屬貴戚萬喜為之地,得不允。文華大訓成,加太子太保,進武英殿大學士。久之,進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尋加少保兼太子太傅。
孝宗即位,庶吉士鄒智、御史姜洪力詆萬安、尹直及吉皆小人,當斥。吉深銜之。安、直皆去,吉獨留,委寄愈專。慮言者攻不已,乃建議超遷科道官,處以不次之位。詔起廢滯,給事中賀欽、御史強珍輩十人已次第擬擢,吉復上疏薦之,部曹預薦者惟林俊一人,冀以此籠絡言路,而言者猶未息。庶子張昇,御史曹璘、歐陽旦,南京給事中方向,御史陳嵩等相繼劾吉。吉憤甚,中昇逐之。數興大獄,智、向囚繫遠貶,洪亦謫官。復與中官蔣琮比,逐南御史姜綰等,臺署為空。中外側目,言者亦少衰。
初,吉與萬安、劉珝在成化時,帝失德,無所規正,時有「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之謠。至是見孝宗仁明,同列徐溥、劉健皆正人,而吉於閣臣居首,兩人有論建,吉亦署名,復時時為正論,竊美名以自蓋。
弘治二年二月旱,帝令儒臣撰文禱雨。吉等言:「邇者奸徒襲李孜省、鄧常恩故術,見月宿在畢,天將陰雨,遂奏請祈禱,覬一驗以希進用。倖門一開,爭言祈禱,要寵召禍,實基於此,祝文不敢奉詔。」帝意悟,遂已之。五月以災異請帝修德防微,慎終如始。八月又以災異陳七事。代王獻海青,吉等言登極詔書已却四方貢獻,乞勿受。明年三月偕同列上言:「陛下聖質清羸,與先帝不同。凡宴樂游觀,一切嗜好之事,宜悉減省。左右近臣有請如先帝故事者,當以太祖、太宗典故斥退之。祖宗令節宴游皆有時,陛下法祖宗可也。」土魯番使者貢獅子還,帝令內閣草敕,遣中官送之。吉等言不宜優寵太過,使番戎輕中國。事遂寢。既又言:「獅子諸獸,日飼二羊,歲當用七百二十,又守視校尉日五十人,皆繁費。宜絕諸獸食,聽自斃。」帝不能用。十二月,星變,又言:「邇者妖星出天津,歷杵臼,迫營室,其占為兵,為饑,為水旱。今兩畿、河南、山西、陝西旱蝗,四川、湖廣歲不登。倘明年復然,恐盜賊竊發,禍亂將作。願陛下節用度,罷宴游,屏讒言,斥異教,留懷經史,講求治道。沙河修橋,江西造瓷器,南海子繕垣牆,俱非急務,宜悉停止。」帝嘉納之。帝惑近習言,頗崇祈禱事,發經牌令閣臣作贊,又令擬神將封號。吉等極言邪說當斥。
吉自帝初即位進少傅,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及憲宗實錄成,又進少師、華蓋殿大學士。吉柄政久,權勢烜赫。帝初傾心聽信,後眷頗衰,而吉終無去志。五年,帝欲封后弟伯爵,命吉撰誥券。吉言必盡封二太后家子弟方可。帝不悅,遣中官至其家,諷令致仕,始上章引退。詔賜敕,馳驛如故事。
吉多智數,善附會,自緣飾,銳於營私,時為言路所攻。居內閣十八年,人目之為「劉緜花」,以其耐彈也。吉疑其言出下第舉子,因請舉人三試不第者,不得復會試。時適當會試期,舉子已羣集都下,禮部為請。詔姑許入試,後如令。已而吉罷,令亦不行。吉歸,踰年卒。贈太師,諡文穆。
尹直,字正言,泰和人。景泰五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
成化初,充經筵講官,與修英宗實錄。總裁欲革去景泰帝號,引漢昌邑、更始為比。直辨曰:「實錄中有初為大臣,後為軍民者。方居官時,則稱某官某,既罷去而後改稱。如漢府以謀逆降庶人,其未反時,書王書叔如故也。豈有逆計其反,而即降從庶人之號者哉!且昌邑旋立旋廢,景泰帝則為宗廟社稷主七年。更始無所受命,景泰帝則策命於母后。當時定傾危難之中,微帝則京師非國家有。雖易儲失德,然能不惑於盧忠、徐振之言,卒全兩宮,以至今日。其功過足相準,不宜去帝號。」時不能難。既成,進侍讀,歷侍讀學士。
六年上疏乞纂修大明通典,幷續成宋元綱目。章下所司。十一年遷禮部右侍郎,辭,不許。丁父憂,服除,起南京吏部右侍郎,就改禮部左侍郎。
二十二年春,召佐兵部。占城王古來為安南所逼,棄國來求援。議者欲送之還,直曰:「彼窮來歸,我若驅使還國,是殺之也。宜遣大臣即詢,量宜處置。」詔從之,命都御史屠滽往。貴州鎮巡官奏苗反,請發兵,廷議將從之。直言起釁邀功,不可信。命官往勘,果無警。是年九月改戶部兼翰林學士,入內閣。踰月,進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
直明敏博學,練習朝章,而躁於進取。性矜忌,不自檢飭,與吏部尚書尹旻相惡。直初覬禮部侍郎,而旻薦他人,直以中旨得之。次日遇旻於朝,舉笏謝。旻曰:「公所謂簡在帝心者。」自是怨益深。後在南部八年,鬱鬱不得志,屬其黨萬安、彭華謀內召,旻輒持不可。諸朝臣亦皆畏直,幸其在南。及推兵部左、右侍郎,吏部列何琮等八人。詔用琮,而直以安、華及李孜省力,中旨召還。至是修怨,與孜省等比,陷旻父子得罪,又搆罷江西巡撫閔珪,物論喧然不平。刑部郎袁清者,安私人,又幸於內侍郭閏。勘事浙江,輘轢諸大吏,吏部尚書李裕惡之。比還,即除紹興知府。清懼,累章求改。裕極論其罪,下詔獄。安、閏以屬直,為言於孜省,取中旨赦之,改知鄖陽。
孝宗立,進士李文祥,御史湯鼐、姜洪、繆樗,庶吉士鄒智等連章劾直。給事中宋琮及御史許斌言直自初為侍郎以至入閣,夤緣攀附,皆取中旨。帝於是薄其為人,令致仕。弘治九年表賀萬壽,幷以太子年當出閤,上承華箴,引先朝少保黃淮事,冀召對。帝却之。正德中卒,諡文和。
贊曰:易稱內君子外小人,為泰;外君子內小人,為否。況端揆之寄,百僚具瞻者乎!陳循以下諸人,雖不為大奸慝,而居心刻忮,務逞己私。同己者比,異己者忌。比則相援,忌則相軋。至萬安、劉吉要結近倖,蒙恥固位,猶幸同列多賢,相與彌縫匡救,而穢跡昭彰,小人之歸,何可掩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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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六十九‧列傳第五十七 高穀 胡濙 王直
高穀,字世用,揚州興化人。永樂十三年進士。選庶吉士,授中書舍人。仁宗即位,改春坊司直郎,尋遷翰林侍講。英宗即位,開經筵,楊士奇薦穀及苗衷、馬愉、曹鼐四人侍講讀。正統十年由侍講學士進工部右侍郎,入內閣典機務。
景泰初,進尚書,兼翰林學士,掌閣務如故。英宗將還,奉迎禮薄。千戶龔遂榮投書於穀,具言禮宜從厚,援唐肅宗迎上皇故事。穀袖之入朝,徧示廷臣曰:「武夫尚知禮,況儒臣乎!」衆善其言。胡濙、王直欲以聞。穀曰:「迎復議上,上意久不決。若進此書,使上知朝野同心,亦一助也。」都御史王文不可。已而言官奏之。詰所從得,穀對曰:「自臣所。」因抗章懇請如遂榮言。帝雖不從,亦不之罪。
二年進少保、東閣大學士。易儲,加太子太傅,給二俸。應天、鳳陽災,命祀三陵,振貧民。七年進謹身殿大學士,仍兼東閣。內閣七人,言論多齟齬。穀清直,持議正。王文由穀薦,數擠穀。穀屢請解機務,不許。都給事中林聰忤權要論死,穀力救,得薄譴。陳循及文搆考官劉儼、黃諫,帝命禮部會穀覆閱試卷。穀力言儼等無私,且曰:「貴冑與寒士競進,已不可,況不安義命,欲因此搆考官乎?」帝乃賜循、文子中式,惟黜林挺一人,事得已。
英宗復位,循、文等皆誅竄,穀謝病。英宗謂穀長者,語廷臣曰:「穀在內閣議迎駕及南內事,嘗左右朕。其賜金帛襲衣,給驛舟以歸。」尋復賜敕獎諭。
穀既去位,杜門絕賓客。有問景泰、天順間事,輒不應。天順四年正月卒,年七十。
穀美丰儀,樂儉素,位至台司,敝廬瘠田而已。成化初,贈太保,諡文義。
胡濙,字源潔,武進人。生而髮白,彌月乃黑。建文二年舉進士,授兵科給事中。永樂元年遷戶科都給事中。
惠帝之崩於火,或言遁去,諸舊臣多從者,帝疑之。五年遣濙頒御製諸書,幷訪仙人張邋遢,徧行天下州郡鄉邑,隱察建文帝安在。濙以故在外最久,至十四年乃還。所至,亦間以民隱聞。母喪乞歸,不許,擢禮部左侍郎。十七年復出巡江、浙、湖、湘諸府。二十一年還朝,馳謁帝於宣府。帝已就寢,聞濙至,急起召入。濙悉以所聞對,漏下四鼓乃出。先濙未至,傳言建文帝蹈海去,帝分遣內臣鄭和數輩浮海下西洋,至是疑始釋。
皇太子監國南京,漢王為飛語謗太子。帝改濙官南京,因命廉之。濙至,密疏馳上監國七事,言誠敬孝謹無他,帝悅。
仁宗即位,召為行在禮部侍郎。濙陳十事,力言建都北京非便,請還南都,省南北轉運供億之煩。帝皆嘉納。既聞其嘗有密疏,疑之,不果召。轉太子賓客,兼南京國子祭酒。
宣宗即位,仍遷禮部左侍郎。明年來朝,乃留行在禮部,尋進尚書。漢王反,與楊榮等贊親征。事平,賚予甚厚。明年賜第長安右門外,給閽者二人,賜銀章四。生辰,賜宴其第。四年命兼理詹事府事。六年,張本卒,又兼領行在戶部。時國用漸廣,濙慮度支不足。蠲租詔下,輒沮格。帝嘗切戒之,然眷遇不少替。嘗曲宴濙及楊士奇、夏原吉、蹇義,曰:「海內無虞,卿等四人力也。」
英宗即位,詔節冗費。濙因奏減上供物,及汰法王以下番僧四五百人,浮費大省。正統五年,山西災,詔行寬卹,既而有採買物料之命。濙上疏言詔旨宜信。又言軍旗營求差遣,因而擾民,宜罷之。皆報可。行在禮部印失,詔弗問,命改鑄。已,又失,被劾下獄。未幾,印獲,復職。九年,年七十,乞致仕,不許。英宗北狩,羣臣聚哭於朝,有議南遷者。濙曰:「文皇定陵寢於此,示子孫以不拔之計也。」與侍郎于謙合,中外始有固志。
景帝即位,進太子太傅。楊善使也先,濙言上皇蒙塵久,宜附進服食,不報。上皇將還,命禮部具奉迎儀。濙等議遣禮部迎於龍虎臺,錦衣具法駕迎居庸關,百司迎土城外,諸將迎教場門,上皇自安定門入,進東安門,於東上北門南面坐,皇帝謁見畢,百官朝見,上皇入南城大內。議上,傳旨以一轎二馬迎於居庸關,至安定門易法駕,餘如奏。給事中劉福等言禮太薄,帝報曰:「朕尊大兄為太上皇帝,尊禮無加矣。福等顧云太薄,其意何居?禮部其會官詳察之。」濙等言:「諸臣意無他,欲陛下篤親親耳。」帝曰:「昨得太上皇書,具言迎駕之禮宜從簡損,朕豈得違之。」羣臣乃不敢言。會千戶龔遂榮為書投大學士高穀,言奉迎宜厚,具言唐肅宗迎上皇故事。穀袖之以朝,與王直等共觀之。直與濙欲聞之帝,為都御史王文所阻,而給事中葉盛竟以聞。盛同官林聰復劾直、濙、穀等,皆股肱大臣,有聞必告,不宜偶語竊議。有詔索書。濙等因以書進,且言:「肅宗迎上皇典禮,今日正可倣行。陛下宜躬迎安定門外,分遣大臣迎龍虎臺。」帝不悅曰:「第從朕命,無事紛更。」
上皇至,居南城宮。濙請帝明年正旦率羣臣朝延安門,不許。上皇萬壽節,請令百官拜賀延安門,亦不許。三年正月與王直並進少傅。易太子,加兼太子太師。王文惡林聰,文致其罪,欲殺之。濙不肯署,遂稱疾,數日不朝。帝使興安問疾。對曰:「老臣本無疾,聞欲殺林聰,殊驚悸耳。」聰由是得釋。
英宗復位,力疾入朝,遂求去。賜璽書、白金、楮幣、襲衣,給驛,官其一子錦衣,世鎮撫。濙歷事六朝,垂六十年,中外稱耆德。及歸,有三弟,年皆七十餘,鬚眉皓白,燕聚一堂,因名之曰壽愷。又七年始卒,年八十九。贈太保,諡忠安。
濙節儉寬厚,喜怒不形於色,能以身下人。在禮部久,表賀祥瑞,以官當首署名,人因謂其性善承迎。南城人龔謙多妖術,濙薦為天文生,又薦道士仰彌高曉陰陽兵法,使守邊,時頗譏之。
王直,字行儉,泰和人。父伯貞,洪武十五年以明經聘至京。時應詔者五百餘人,伯貞對第一。授試僉事,分巡廣東雷州。復呂塘廢渠,清鹽法。會罷分巡官,召還為戶部主事。以父喪服闋,不時起,謫居安慶。建文初,復以薦知瓊州。崖州黎相仇殺,以反聞,且用兵。伯貞捕其首惡,兵遂罷。瓊田歲常三穫,以賦軍,軍不時受,俟民乏,乃急斂以要利。伯貞為立期,三輸之,弊始絕。居數年,大治,流民占籍者萬餘。憂歸,卒於家。
直幼而端重,家貧力學。舉永樂二年進士,改庶吉士,與曾棨、王英等二十八人同讀書文淵閣。帝善其文,召入內閣,俾屬草。尋授修撰。歷事仁宗、宣宗,累遷少詹事兼侍讀學士。
正統三年,宣宗實錄成,進禮部侍郎,學士如故。五年出涖部事,尚書胡濙悉以部政付之,直處之若素習者。八年正月代郭璡為吏部尚書。十一年,戶部侍郎奈亨附王振,搆郎中趙敏,詞連直及侍郎曹義、趙新,並下獄。三法司廷鞫,論亨斬,直等贖徒。帝宥直、義,奪亨、新俸。
帝將親征也先,直率廷臣力諫曰:「國家備邊最為謹嚴。謀臣猛將,堅甲利兵,隨處充滿,且耕且守,是以久安。今敵肆猖獗,違天悖理,陛下但宜固封疆,申號令,堅壁清野,蓄銳以待之,可圖必勝,不必親御六師,遠臨塞下。況秋暑未退,旱氣未回,青草不豐,水泉猶塞,士馬之用未充,兵凶戰危,臣等以為不可。」帝不從,命直留守。王師覆於土木,大臣羣請太后立皇子為皇太子,命郕王攝政。已,勸王即位,以安反側。時變起倉卒,朝臣議屢上,皆直為首。而直自以不如于謙,每事推下之,雍容鎮率而已。加太子太保。
景泰元年,也先使使議和,且請還上皇,下禮部議未決。直率羣臣上言曰:「太上皇惑細人言,輕身一出,至於蒙塵。陛下宵衣旰食,徵天下兵,與羣臣兆姓同心僇力,期滅此朝食,以雪不共戴天之恥。迺者天誘其衷,也先有悔心之萌,而來求成於我,請還乘輿,此轉禍為福之機也。望陛下俯從其請,遣使往報,因察其誠偽而撫納之,奉太上皇以歸,少慰祖宗之心。陛下天位已定,太上皇還,不復涖天下事,陛下第崇奉之,則天倫厚而天眷益隆,誠古今盛事也。」帝曰:「卿等言良然。但前後使者五輩往,終不得要領。今復遣使,設彼假送駕為名,來犯京師,豈不為蒼生患。賊詐難信,其更議之。」
已而瓦剌別部阿剌使復至,胡濙等復以為言。於是帝御文華殿門,召諸大臣及言官諭以宜絕狀。直對曰:「必遣使,毋貽後悔。」帝不悅。于謙前為解,帝意釋。羣臣既退,太監興安匍匐出呼曰:「若等固欲遣使,有文天祥、富弼其人乎?」直大言曰:「廷臣惟天子使,既食其祿,敢辭難乎!」言之再,聲色愈厲。安語塞,乃議遣使,命李實、羅綺往。
既行,而瓦剌可汗脫脫不花及也先使先後至,將遣歸。使者謂館伴曰:「中國關外十四城皆為我有。前阿剌知院使來,尚遣人偕往。今亦必得大臣同行,庶有濟。」胡濙以聞,下廷議。直等固請,乃遣楊善等報之。
比實還,又以也先使至,具言也先欲和狀。直與寧陽侯陳懋等上疏,請更遣使齎禮幣往迎上皇,不許。復上疏曰:「臣等與李實語,具得彼中情事。其所需衣物資斧者,上皇言也,而奉迎車駕,也先意也。昨者脫脫不花及阿剌知院使來,皆有報使,今也先使以迎請為辭,乃不遣使與偕,是疑敵而召兵也。」又不許。
已而實自言於帝。帝第報也先書,就令楊善迎歸而已。直等復上言:「今北使已發,願本上皇之心,順臣民之願,因彼悔心,遣使往報,以圖迎復,此不待計而決者也。不然,衆志難犯,違天不祥,彼將執為兵端,邊事益棘,京師亦不得高枕臥矣。」帝乃命羣臣擇使,直與陳懋等請仍遣實。報曰:「候善歸議之。」御史畢鑾等復上疏,力言:「就令彼以詐來,我以誠往,萬一不測,則我之兵力固在。」帝終不聽。已而善竟奉上皇還。
二年,也先遣使入貢,且請答使。直屢疏言:「邊備未修,芻糧未積,瘡痍未復,宜如其請。遣使往以觀虛實,開導其善。」不許。無何,也先遣騎入塞,以報使為辭。直與羣臣復請之,卒不許。直等乃上疏言:「陛下銳意治兵,為戰守計,真大有為之主。然使命不通,難保其不為寇。宜敕沿邊守臣,發兵遊徼,有警則入保,無事則力耕。陛下於機務之暇,時召京營總督、總兵,詢以方略,誠接而禮貌之,信賞罰以持其後,斯戰守可言也。」帝曰「善」。
明年正月進少傅。帝欲易太子,未發。會思明土知府黃 12-3463.gif 以為請。帝喜,下禮部議。胡濙唯唯,文武諸臣議者九十一人當署名,直有難色。陳循濡筆強之,乃署,竟易皇太子。直進兼太子太師,賜金幣加等。頓足歎曰:「此何等大事,乃為一蠻酋所壞,吾輩愧死矣。」景帝疾亟,直、濙等會諸大臣臺諫,請復立沂王為皇太子,推大學士商輅草疏。未上,而石亨、徐有貞等奪門迎上皇復位,殺王文等。疏草留姚夔所,嘗出以示郎中陸昶,歎曰:「是疏不及進,天也。」直遂乞休。賜璽書、金綺、楮幣,給驛歸。
直為人方面修髯,儀觀甚偉。性嚴重,不苟言笑。及與人交,恂恂如也,在翰林二十餘年,稽古代言編纂紀注之事,多出其手。與金谿王英齊名,人稱「二王」,以居地目直曰「東王」,英曰「西王」。直以次當入閣,楊士奇不欲也。及長吏部,益廉慎。時初罷廷臣薦舉方面大吏,專屬吏部。直委任曹郎,嚴抑奔競。凡御史巡方歸者,必令具所屬賢否以備選擢,稱得人。其子 4185.gif 為南國子博士,考績至部,文選郎欲留侍直,直不可,曰:「是亂法自我始也。」朝廷以直老,命何文淵為尚書佐之。文淵去,又命王翺,部遂有二尚書。直為尚書十四年,年益高,名德日益重。帝優禮之,免其常朝。
比家居,嘗從諸佃僕耕蒔,擊鼓歌唱。諸子孫更迭舉觴上壽,直歎曰:「曩者西楊抑我,令不得共事,然使我在閣,今上復辟,當不免遼陽之行,安得與汝曹為樂哉!」天順六年卒,年八十四。贈太保,諡文端。
仕至翰林檢討,亦以學行稱。曾孫思,自有傳。
贊曰:高穀之清直,胡濙之寬厚,王直之端重,蓋皆有大臣之度焉。當英、景之間,國勢初更,人心觀望,執政任事之臣多阿意取容。而穀、濙惓惓於迎駕之儀,直侃侃於遣使之請,皆力持正議,不隨衆俛仰,故能身負碩望,始終一節,可謂老成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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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明史   卷一百七十‧列傳第五十八 于謙子冕 吳寧 王偉
于謙,字廷益,錢塘人。生七歲,有僧奇之曰:「他日救時宰相也。」舉永樂十九年進士。
宣德初,授御史。奏對,音吐鴻暢,帝為傾聽。顧佐為都御史,待寮屬甚嚴,獨下謙,以為才勝己也。扈蹕樂安,高煦出降,帝命謙口數其罪。謙正詞嶄嶄,聲色震厲。高煦伏地戰慄,稱萬死。帝大悅。師還,賞賚與諸大臣等。
出按江西,雪冤囚數百。疏奏陝西諸處官校為民害,詔遣御史捕之。帝知謙可大任,會增設各部右侍郎為直省巡撫,乃手書謙名授吏部,超遷兵部右侍郎,巡撫河南、山西。謙至官,輕騎徧歷所部,延訪父老,察時事所宜興革,即具疏言之。一歲凡數上,小有水旱,輒上聞。
正統六年疏言:「今河南、山西積穀各數百萬。請以每歲三月,令府州縣報缺食下戶,隨分支給。先菽秫,次黍麥,次稻。俟秋成償官,而免其老疾及貧不能償者。州縣吏秩滿當遷,預備糧有未足,不聽離任。仍令風憲官以時稽察。」詔行之。河南近河處,時有衝決。謙令厚築隄障,計里置亭,亭有長,責以督率修繕。並令種樹鑿井,榆柳夾路,道無渴者。大同孤懸塞外,按山西者不及至,奏別設御史治之。盡奪鎮將私墾田為官屯,以資邊用。威惠流行,太行伏盜皆避匿。在官九年,遷左侍郎,食二品俸。
初,三楊在政府,雅重謙。謙所奏,朝上夕報可,皆三楊主持。而謙每議事京師,空橐以入,諸權貴人不能無望。及是,三楊已前卒,太監王振方用事,適有御史姓名類謙者,嘗忤振。謙入朝,薦參政王來、孫原貞自代。通政使李錫阿振指,劾謙以久不遷怨望,擅舉人自代。下法司論死,繫獄三月。已而振知其誤,得釋,左遷大理寺少卿。山西、河南吏民伏闕上書,請留謙者以千數,周、晉諸王亦言之,乃復命謙巡撫。時山東、陝西流民就食河南者二十餘萬,謙請發河南、懷慶二府積粟以振。又奏令布政使年富安集其衆,授田給牛種,使里老司察之。前後在任十九年,丁內外艱,皆令歸治喪,旋起復。
十三年以兵部左侍郎召。明年秋,也先大入寇,王振挾帝親征。謙與尚書鄺埜極諫,不聽。埜從治兵,留謙理部事。及駕陷土木,京師大震,衆莫知所為。郕王監國,命羣臣議戰守。侍講徐珵言星象有變,當南遷。謙厲聲曰:「言南遷者,可斬也。京師天下根本,一動則大事去矣,獨不見宋南渡事乎!」王是其言,守議乃定。時京師勁甲精騎皆陷沒,所餘疲卒不及十萬,人心震恐,上下無固志。謙請王檄取兩京、河南備操軍,山東及南京沿海備倭軍,江北及北京諸府運糧軍,亟赴京師,以次經畫部署,人心稍安。即遷本部尚書。
郕王方攝朝,廷臣請族誅王振。而振黨馬順者,輒叱言官。於是給事中王竑廷擊順,衆隨之。朝班大亂,衞卒聲洶洶。王懼欲起,謙排衆直前掖王止,且啟王宣諭曰:「順等罪當死,勿論。」衆乃定。謙袍袖為之盡裂。退出左掖門,吏部尚書王直執謙手歎曰:「國家正賴公耳。今日雖百王直何能為!」當是時,上下皆倚重謙,謙亦毅然以社稷安危為己任。
初,大臣憂國無主,太子方幼,寇且至,請皇太后立郕王。王驚謝至再。謙颺言曰:「臣等誠憂國家,非為私計。」王乃受命。九月,景帝立,謙入對,慷慨泣奏曰:「寇得志,要留大駕,勢必輕中國,長驅而南。請飭諸邊守臣協力防遏。京營兵械且盡,宜亟分道募民兵,令工部繕器甲。遣都督孫鏜、衞穎、張軏、張儀、雷通分兵守九門要地,列營郭外。都御史楊善、給事中王竑參之,徙附郭居民入城。通州積糧,令官軍自詣關支,以贏米為之直,毋棄以資敵。文臣如軒輗者,宜用為巡撫。武臣如石亨、楊洪、柳溥者,宜用為將帥。至軍旅之事,臣身當之,不効則治臣罪。」帝深納之。
十月敕謙提督各營軍馬。而也先挾上皇破紫荊關直入,窺京師。石亨議斂兵堅壁老之。謙不可,曰:「奈何示弱,使敵益輕我。」亟分遣諸將,率師二十二萬,列陣九門外:都督陶瑾安定門,廣寧伯劉安東直門,武進伯朱瑛朝陽門,都督劉聚西直門,鎮遠侯顧興祖阜成門,都指揮李端正陽門,都督劉得新崇文門,都指揮湯節宣武門,而謙自與石亨率副總兵范廣、武興陳德勝門外,當也先。以部事付侍郎吳寧,悉閉諸城門,身自督戰。下令,臨陣將不顧軍先退者,斬其將。軍不顧將先退者,後隊斬前隊。於是將士知必死,皆用命。副總兵高禮、毛福壽却敵彰義門北,擒其長一人。帝喜,令謙選精兵屯教場以便調用,復命太監興安、李永昌同謙理軍務。
初,也先深入,視京城可旦夕下,及見官軍嚴陣待,意稍沮。叛閹喜寧嗾使邀大臣迎駕,索金帛以萬萬計,復邀謙及王直、胡濙等出議。帝不許,也先氣益沮。庚申,寇窺德勝門。謙令亨設伏空舍,遣數騎誘敵。敵以萬騎來薄,副總兵范廣發火器,伏起齊擊之。也先弟孛羅、平章卯那孩中礮死。寇轉至西直門,都督孫鏜禦之,亨亦分兵至,寇引退。副總兵武興擊寇彰義門,與都督王敬挫其前鋒。寇且却,而內官數百騎欲爭功,躍馬競前。陣亂,興被流矢死。寇逐至土城,居民升屋,號呼投磚石擊寇,譁聲動天。王竑及福壽援至,寇乃却。相持五日,也先邀請既不應,戰又不利,知終弗可得志,又聞勤王師且至,恐斷其歸路,遂擁上皇由良鄉西去。謙調諸將追擊,至關而還。論功,加謙少保,總督軍務。謙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恥也,敢邀功賞哉!」固辭,不允。乃益兵守真、保、涿、易諸府州,請以大臣鎮山西,防寇南侵。
景泰元年三月,總兵朱謙奏敵二萬攻圍萬全,敕范廣充總兵官禦之。已而寇退,謙請即駐兵居庸,寇來則出關剿殺,退則就糧京師,大同參將許貴奏,迤北有三人至鎮,欲朝廷遣使講和。謙曰:「前遣指揮季鐸、岳謙往,而也先隨入寇。繼遣通政王復、少卿趙榮,不見上皇而還。和不足恃,明矣。況我與彼不共戴天,理固不可和。萬一和而彼肆無厭之求,從之則坐敝,不從則生變,勢亦不得和。貴為介冑臣,而恇怯如此,何以敵愾,法當誅。」移檄切責。自是邊將人人主戰守,無敢言講和者。
初,也先多所要挾,皆以喜寧為謀主。謙密令大同鎮將擒寧,戮之。又計授王偉誘誅間者小田兒。且因諜用間,請特釋忠勇伯把台家,許以封爵,使陰圖之。也先始有歸上皇意,遣使通款,京師稍解嚴。謙上言:「南京重地,撫輯須人。中原多流民,設遇歲荒,嘯聚可虞。乞敕內外守備及各巡撫加意整飭,防患未然,召還所遣召募文武官及鎮守中官在內地者。」
於時八月,上皇北狩且一年矣。也先見中國無釁,滋欲乞和,使者頻至,請歸上皇。大臣王直等議遣使奉迎,帝不悅曰:「朕本不欲登大位,當時見推,實出卿等。」謙從容曰:「天位已定,寧復有他,顧理當速奉迎耳。萬一彼果懷詐,我有辭矣。」帝顧而改容曰:「從汝,從汝。」先後遣李實、楊善往,卒奉上皇以歸,謙力也。
上皇既歸,瓦剌復請朝貢。先是,貢使不過百人,正統十三年至三千餘,賞賚不饜,遂入寇。及是又遣使三千來朝,謙請列兵居庸關備不虞,京師盛陳兵,宴之。因言和議難恃,條上安邊三策。請敕大同、宣府、永平、山海、遼東各路總兵官增修備禦。京兵分隸五軍、神機、三千諸營,雖各有總兵,不相統一,請擇精銳十五萬,分十營團操。團營之制自此始。具兵志中。瓦剌入貢,每攜故所掠人口至。謙必奏酬其使,前後贖還累數百人。
初,永樂中,降人安置近畿者甚衆。也先入寇,多為內應。謙謀散遣之。因西南用兵,每有征行,輒選其精騎,厚資以往,已更遣其妻子,內患以息。楊洪自獨石入衞,八城悉以委寇。謙使都督孫安以輕騎出龍門關據之,募民屯田,且戰且守,八城遂復。貴州苗未平,何文淵議罷二司,專設都司,以大將鎮之。謙曰:「不設二司,是棄之也。」議乃寢。謙以上皇雖還,國恥未雪,會也先與脫脫不花搆,請乘間大發兵,身往討之,以復前仇,除邊患。帝不許。
謙之為兵部也,也先勢方張,而福建鄧茂七、浙江葉宗留、廣東黃蕭養各擁衆僭號,湖廣、貴州、廣西、瑤、僮、苗、僚所至蜂起。前後征調,皆謙獨運。當軍馬倥,變在俄頃,謙目視指屈,口具章奏,悉合機宜。僚吏受成,相顧駭服。號令明審,雖勳臣宿將小不中律,即請旨切責。片紙行萬里外,靡不惕息。其才略開敏,精神周至,一時無與比。至性過人,憂國忘身。上皇雖歸,口不言功。東宮既易,命兼宮僚者支二俸。諸臣皆辭,謙獨辭至再。自奉儉約,所居僅蔽風雨。帝賜第西華門,辭曰:「國家多難,臣子何敢自安。」固辭,不允。乃取前後所賜璽書、袍、錠之屬,悉加封識,歲時一省視而已。
帝知謙深,所論奏無不從者。嘗遣使往真定、河間采野菜,直沽造乾魚,謙一言即止。用一人,必密訪謙。謙具實對,無所隱,不避嫌怨。由是諸不任職者皆怨,而用弗如謙者,亦往往嫉之。比寇初退,都御史羅通即劾謙上功簿不實。御史顧言謙太專,請六部大事同內閣奏行。謙據祖制折之,戶部尚書金濂亦疏爭,而言者捃摭不已。諸御史以深文彈劾者屢矣,賴景帝破衆議用之,得以盡所設施。
謙性故剛,遇事有不如意,輒拊膺歎曰:「此一腔熱血,竟灑何地!」視諸選耎大臣、勳舊貴戚,意頗輕之,憤者益衆。又始終不主和議,雖上皇實以是得還,不快也。徐珵以議南遷,為謙所斥。至是改名有貞,稍稍進用,嘗切齒謙。石亨本以失律削職,謙請宥而用之,總兵十營,畏謙不得逞,亦不樂謙。德勝之捷,亨功不加謙而得世侯,內媿,乃疏薦謙子冕。詔赴京師,辭,不允。謙言:「國家多事,臣子義不得顧私恩。且亨位大將,不聞舉一幽隱,拔一行伍微賤,以裨軍國,而獨薦臣子,於公議得乎?臣於軍功,力杜僥倖,決不敢以子濫功。」亨復大恚。都督張軏以征苗失律,為謙所劾,與內侍曹吉祥等皆素憾謙。
景泰八年正月壬午,亨與吉祥、有貞等既迎上皇復位,宣諭朝臣畢,即執謙與大學士王文下獄。誣謙等與黃 12-3463.gif 搆邪議,更立東宮,又與太監王誠、舒良、張永、王勤等謀迎立襄王子。亨等主其議,嗾言官上之。都御史蕭惟禎定讞,坐以謀逆,處極刑。文不勝誣,辯之疾,謙笑曰:「亨等意耳,辯何益?」奏上,英宗尚猶豫曰:「于謙實有功。」有貞進曰:「不殺于謙,此舉為無名。」帝意遂決。丙戌改元天順,丁亥棄謙市,籍其家,家戍邊。遂溪教諭吾豫言謙罪當族,謙所薦舉諸文武大臣並應誅。部議持之而止。千戶白琦又請榜其罪,鏤板示天下。一時希旨取寵者,率以謙為口實。
謙自值也先之變,誓不與賊俱生。嘗留宿直廬,不還私第。素病痰,疾作,景帝遣興安、舒良更番往視。聞其服用過薄,詔令上方製賜,至醯菜畢備。又親幸萬歲山,伐竹取瀝以賜。或言寵謙太過,興安等曰:「彼日夜分國憂,不問家產,即彼去,令朝廷何處更得此人?」及籍沒,家無餘貲,獨正室鐍鑰甚固。啟視,則上賜蟒衣、劍器也。死之日,陰霾四合,天下冤之。指揮朵兒者,本出曹吉祥部下,以酒酹謙死所,慟哭。吉祥怒,抶之。明日復酹奠如故。都督同知陳逵感謙忠義,收遺骸殯之。踰年,歸葬杭州。逵,六合人。故舉將才,出李時勉門下者也。皇太后初不知謙死,比聞,嗟悼累日。英宗亦悔之。
謙既死,而亨黨陳汝言代為兵部尚書。未一年敗,贓累巨萬。帝召大臣入視,愀然曰:「于謙被遇景泰朝,死無餘貲,汝言抑何多也。」亨俯首不能對。俄有邊警,帝憂形於色。恭順侯吳瑾侍,進曰:「使于謙在,當不令寇至此。」帝為默然。是年,有貞為亨所中,戍金齒。又數年,亨亦下獄死,吉祥謀反族誅,謙事白。
成化初,冕赦歸,上疏訟冤,得復官賜祭。誥曰:「當國家之多難,保社稷以無虞,惟公道之獨持,為權奸所並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實憐其忠。」天下傳誦焉。弘治二年用給事中孫需言,贈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太傅,諡肅愍,賜祠於其墓曰旌功,有司歲時致祭。萬曆中,改諡忠肅。杭州、河南、山西皆世奉祀不絕。
冕,字景瞻,廕授副千戶,坐戍龍門。謙冤既雪,幷復冕官。自陳不願武職,改兵部員外郎。居官有幹局,累遷至應天府尹。致仕卒。無子,以族子允忠為後,世襲杭州衞副千戶,奉祠。
吳寧,字永清,歙人。宣德五年進士。除兵部主事。正統中,再遷職方郎中。郕王監國,謙薦擢本部右侍郎。謙禦寇城外,寧掌部事,命赴軍中議方略。比還,城門弗啟,寇騎充斥,寧立雨中指揮兵士,移時乃入。寇既退,畿民猶日數驚,相率南徙,或議仍召勤王兵。寧曰:「是益之使驚也,莫若告捷四方,人心自定。」因具奏行之。景泰改元,以疾乞歸,後不復出。家居三十餘年卒。
寧方介有識鑑。嘗為謙擇婿,得千戶朱驥。謙疑之,寧曰:「公他日當得其力。」謙被刑,驥果歸其喪,葬之。驥自有傳。
王偉,字士英,攸人。年十四,隨父謫戍宣府。宣宗巡邊,獻安邊頌,命補保安州學生。舉正統元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戶部主事。英宗北狩,命行監察御史事,集民壯守廣平。謙引為職方司郎中。軍書填委,處分多中窾會,遂薦擢兵部右侍郎。出視邊,叛人小田兒為敵間,謙屬偉圖之。會田兒隨貢使入,至陽和城,壯士從道旁突出,斷其頭去,使者不敢詰。
偉喜任智數。既為謙所引,恐嫉謙者目己為朋附,嘗密奏謙誤,冀自解。帝以其奏授謙,謙叩頭謝。帝曰:「吾自知卿,何謝為?」謙出,偉問:「上與公何言?」謙笑曰:「我有失,望君面規我,何至爾邪?」出奏示之,偉大沮。然竟坐謙黨,罷歸。成化三年復官,請毀白琦所鏤板。踰年,告病歸卒。
贊曰:于謙為巡撫時,聲績表著,卓然負經世之才。及時遘艱虞,繕兵固圉。景帝既推心置腹,謙亦憂國忘家,身繫安危,志存宗社,厥功偉矣。變起奪門,禍機猝發,徐、石之徒出力而擠之死,當時莫不稱冤。然有貞與亨、吉祥相繼得禍,皆不旋踵,而謙忠心義烈,與日月爭光,卒得復官賜卹。公論久而後定,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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