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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 从《诗言志辨》看朱自清先生的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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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丘 發表於 2012-6-9 17:3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作者: 张海涛

  《诗言志辨》是朱自清先生的一部文学批评论文集。共收《诗言志》、《比兴》、《诗教》、《正变》四篇论文,研究了“诗言志”“比兴”“诗教”“正变”四条诗论两千多年的发展历程。此书是朱先生学术生涯中影响很大也非常重要的一部著作。吴周文在《朱自清论》一文中评价说:“《诗言志辨》是他功力最深的著作,对‘诗言志’‘比兴’‘诗教’‘正变’四方面的诗论,纵向作了精微的考察,理清了它们的来龙去脉和衍变史迹,从而纠正了谬说。”(《朱自清研究论文集》)李广田《朱自清先生的道路》也评论说:“……例如《诗言志辨》,是朱先生历时最久,功夫最深的一部书。”(《朱自清研究资料》,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这部论文集是一本小书,但朱先生的治学方法及治学态度却宛然可见。
  首先,谈一谈朱先生的选题及处理方式,即小题大做。
  先说“小题”,朱先生选的这四条诗论,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可谓是粒沙,大海中的一滴水,小得不能再小了,中国文学批评史当中有多少这样的批评概念,恐怕很难说得清,但是朱先生做的就是这样的题。其原因当然和他那个时代文学批评的现状有很大关系。他在《诗言志辨》的序言中这样写道:
  “西方文的输入改变了我们的‘史’的意念,也改变了我们的‘文学’意念。”
  又说“西方文化输入了新的文学意念,加上新文学的创作,小说、词曲诗文评,才得升了格,跟诗歌和散文平等,都成了正统文学。”
  “文学史的发展一面跟着一般史学的发展,一面也跟着文学的发展,这些年来我们的史学很快的进步,文学也有了新的成长,文学史确实改变了面目,但是改变面目是不够的,我们要求新的血和肉,这需要大家长期的不断的努力,一般的文学史如此,类别的文学史更显然如此。而文学批评史似乎尤其难,一则一般人往往有种成见,以为无创作才的才去做批评工作,批评只是第二流货色,因此有些人不愿意研究它。二则我们的诗文评断片的多,成形的少,不容易下手。三则我们的现代文学里批评一类也还没有发展;在各类文学中它是最落后的。现在我们固然愿意有些人去试写中国文学批评史,但更愿意有许多人分头来搜集材料,寻出各个批评的意念如何发生,如何演变――寻出它们的史迹,这个得认真的仔细的考辨,一个字不放松,像汉学家考辨经史子书。这是从小处下手。希望努力的结果可能阐明批评的价值,化除一般人的成见,并坚强它那新获得的地位。”
  从这三则材料,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文学批评的现状,一是刚刚取得与诗歌散文的平等地位,还是一个新兴的研究学科;二是人们的观念中并不重视它的存在,对它还有误解,因此缺少一支研究队伍;三是诗文评断片的多,成形的少,支离破碎,现代文学批评还没有发展。正是基于这样的研究状况,朱先生才说:“现在我们固然愿意有些人去试写中国文学批评史,但更愿意有许多人分头来搜集材料,寻出各个批评的意念如何发生,如何演变――寻出它们的史迹。”这就是朱先生搞文学批评研究的基本态度,他的目的是以此来增加文学批评“新的血和肉”。季镇淮在《纪念佩弦师逝世三十周年》一文中评价他的这种做学问的方法道:“朱先生这样研究文学批评史,就方法和精神说,都是科学的。朱先生自谦为从‘小处’下笔,实际这是必不可少的基础工夫。有了这个基础,而后才便于建造批评史的大厦。”范宁对此论述得更详细:“朱先生不止是一位散文家,同时是学者。他对我们诗文评进行过深入的研究。诗文评中有惯用的一套抽象的性状形容词,如什么雄浑呀,清丽呀,神理呀,气味呀,不一而足。这些性状形容词,具体含义令人捉摸不定,感到含混模糊。朱先生说:‘若有人能用考据方法将历来文评所用的性状形容词爬罗剔抉一番,分别确定它们的义界,我们也许可以把旧文学的面目看得清楚些。’(朱自清《中国文评流别论》)其实不仅看清楚中国文学的面貌,而且建立一门学科,一门名副其实的中国文学批评或文学评论。因为每一个性状形容词概括了文学创作的一个方面的特征,所以这个工作是很重要的。”又说:“朱先生在诗文评中用语方面,对一些性状形容词的含义的辨证,做了很多有意义的工作,这一工作对于建立科学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是必不可少的,应当后继有人。”(《完美的人格》,三联书店1987年版)从这些论述,我们可以看到朱自清先生做“小题”研究的意义。虽然朱先生这种选题的方式是受了文学批评现状的限制,但小的论题容易把握,易于研究出深度,却是大论题不能比的优点。
  下面就来谈一谈小论题的深度,也即“大做”。朱自清为什么能把四个小题做大,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研究中贯穿了“史学意念”。他在该书的序言中明白告诉我们,这四篇论文研究的是四条诗论的史的发展,“这四条诗论,四个词句,在各时代有许多不同的用例。书中便据那些重要的用例试着解释这四个词句的本义跟变义,源头和流派”。一个点本来是很小的,但要从它延伸开去,就会画出一条长长的线,深度和广度就都具备了。且让我们以《诗言志》为例,看一看朱先生这种方法的具体运用。这篇论文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献诗陈志,主要谈两个问题,一是诗乐不分家的时代,志与政教不分,言志不出于讽与颂,且讽比颂多,献诗是公卿列士的事。二是乐以言志、歌以言志、诗以言志是传统一贯,《诗经》原来全是乐歌,徒歌大都出于庶民,“缘情之作”是为了它们的声调。第二部分赋诗言志,主要谈借诗言志多用于外交,赋诗往往断章取义,颂比讽多。第三部分教诗明志,论及诗与乐分家的历史。从孔子到两汉,演述了诗乐分离的过程,义逐渐被重视,声逐渐被轻视,无教化作用的诗则陈诗以观风。此时代“虽还不承认‘诗缘情’的本身的价值,却已发见了诗的这种作用,并且以为‘王者’可由这种缘情的诗‘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诗言志辨》)。志的意义此时也发生了变化,文中这样写道:“那么‘缘情’作诗竟与‘陈志’献诗殊途同归了。但《诗大序》既说了‘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又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又说‘吟咏情性’,后二语虽可以算是‘言志’的同义语,意味究竟不同。《大序》的作者似乎看出‘言志’一语总关政教,不适用于原是‘缘情’的诗,所以转换一个说法来解释。到了韩诗及汉书朝代,看得这情形更明白,便只说‘歌食’‘歌事’,只说‘哀乐之心’‘各言其伤’,索性不提‘言志’了。”(《诗言志辨》)从前三部分我们已可清晰看到两条史的线索,一条是作诗从公卿列士下移至庶民,另一条是诗的主旨有扩大的倾向,“诗言志”的志从关政教到允许表达普通人的感情。第四部分作诗言志,更是从史的角度叙述了志的演变的流程。从吟咏情性到兼指一己的穷通出处,再到德性、诗缘情,至六朝人论诗,一面要表明诗的缘情,一面又不敢无视诗言志的传统,后来发展到志情含混更标准化了,“志”含穷通出处、政教、德性等丰富内涵,到现在,有人用“言志”和“载道”来论中国文学的发展。这样,“诗言志”这条诗论在各时代的意义和作用的演变就描画出来了。
  正是因为有了“史学意念”的参与,这几个小论题变得厚实有深度了。读朱自清的四篇论文,你经常可以看到“战国以来”“汉兴以来”“东汉时”“到了正始(魏齐王芳)时代”“六朝人”“梁代”“唐代”“直到清代”等等类似的清晰表达时间的字眼,也经常可以看到作者追根溯源的话,如“‘诗教’这个词始见于《礼记》”;“言语引诗,春秋时始见”;“他该算是开山祖师”;“逆气生恶言的见解,春秋末年已经有了”;“郑玄《诗谱序》的四个来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这都是他的“史的意念”的体现。
  
 樓主| 南丘 發表於 2012-6-9 17:32 | 顯示全部樓層
  推测朱先生这样做学问的原因,一是和他治的专业有关,他长期从事中国文学史和文学批评史的教学研究工作。因此很重视史学对文学的作用,他在林庚著的《中国文学史》序文中说:“文学史的研究得有别的许多学科做根据,主要是史学,广义的史学。”第二个原因我们可以用吴祖湘的《佩弦先生》中的一段话来说明:“朱先生并不是历史家,然而近年来所写的文字中,却大都有一个史的观点,不论是谈语文的,谈文学思潮的,或是谈一般文化的,大半是先作一历史的演述,从简要的演述中,揭发出历史的真相,然后就自然地得出结论,指出方向,也就肯定了当前的任务。”(《完美的人格》,三联书店1987年版)简要的历史演述,易于揭发历史的真相,得出结论,是朱先生在研究中时时透着“史”的意念的重要原因。
  《诗言志辨》的另一个特点,就是选材及处理材料的方法,由此可见朱自清先生治学的严谨、怀疑精神。
  读朱先生的《诗言志辨》,在他的选材上,感觉就是丰富。笔者对他行文中加注的材料加以统计,结果分别是《诗言志》63则,《比兴》65则,《诗教》31则,《正变》34则,共计193则,全书字数十万三千字,基本上每五百个字就会有一则材料(没包括未加注的材料)。朱先生这种对材料的掌握程度是值得敬佩的,李广田如此评价道:“然而读过全书,你几乎看不见作者自己的意见,因为这是一种科学工作,只要无成见,勤搜讨,多辨析,自然就可以得出正确的结果。”(《朱自清研究资料》,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81年版)季镇淮在他的《回忆朱佩弦自清先生》也写到:“他讲语文,讲注释,讲文学评论,讲文学源流发展,处处可见其留意考据,不做无根之谈。”(《完美的人格》,三联书店 1987年版)
  关于材料的来源,作者序言中有这样一段话:
  诗文评的专书里包含着作品和作家的批评,文体的史的发展,以及一般的理论,也包含着一些轶事异闻。这固然得费一番爬梳剔抉的工夫。专书以外,经史子集里还有许多,即使不更多,诗文评的材料,直接的或间接的。前者如“诗言志”,“思无邪”,“辞,达而已矣”,“修辞立其诚”,后者如庄子里“神”的意念和孟子里“气”的意念。这些才是我们的诗文评的源头,从此江淮河汉流贯我们整个文学批评史。至于选集、别集的序跋和评语,别集里的序跋、书牍、传志,甚至评点书,还有三国志、世说新语、文选诸注里,以及小说、笔记里,也都五光十色,层出不穷。这种种是取不尽、用不竭的,人手越多越有意思。只要不掉以轻心,谨严的考证、辨析,总会有结果的。
  这段文字启发了我们做同类研究时所应注意的领域。更值得重视的是“这固然得费一番爬梳剔抉的工夫”,“只要不掉以轻心,谨严的考证、辨析,总会有结果的”,前一段也说“这个得认真仔细的考辨,一个字不放松,像汉学家考辨经史子书”,这三句话强调的是考证辨析,一堆材料不做考证辨析,那是一堆死材料,反之,辨别它的真伪,找出它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现真理,总结出规律。朱先生的四篇论文之所以能廓清对四条诗论的认识,让读者对四个概念有个宏观深透的理解,是和作者考证辨析材料之功分不开的。在此须指明的是朱先生的考证辨析用的是现代人的立场,是批判的接受。譬如他谈“诗体正变”,就批判了不少旧说,以为陆机的“诗缘情”说的发创是以新尺度代替了“诗言志”的旧尺度,但他又认为这只是以文学眼光绳诗去代替了儒家的诗教,却还不能看到评诗的真正尺度,他指出中国古代的诗大多出于士大夫,而士大夫与君主是同处一个封建集团,维系着共同的利害关系,这个集团的传统与文学标准即“儒雅风流”,言志派以“儒雅”为尺度,还有一类自居缘情派,则以“纵情于醇酒妇人,或寄情于田园山水”的目光去评诗,实质是以“风流”为标准,朱自清认为应该否定“儒雅风流”的标准,而以人民的绳尺看“诗体正变”。他指出中国的“诗体正变”,直到五四出现新诗,才算得“变之极”、“归于正”。
  朱先生的《诗言志辨》中的观点是历史的,立场是人民的、现代的,是科学的扬弃,是推陈出新。他在《古文学欣赏》中也提到自己的这种治学立场,他说:“人情或人性不相远,而历史是连续的,这才说得上接受古文学。但是这是现代,我们有我们的立场,得弄清楚自己的立场,再弄清楚古文学的立场,所谓‘知己知彼’。然后才能分别出那些是该扬弃的,那些是该保留的。弄清楚立场就是清算,就是批判。批判的接受就是一面接受着,一面批判着。”
  朱自清先生做学问的谨严态度,在书中还有具体的表现。比如谈及自己的看法和认识时,常用一些推测性、不太肯定的话:“献诗陈志的事,照上文所引的例子,大概也是周代才有。‘志’字原来就是‘诗’字,到这时候,两个字大概有分开的必要了,所以加上‘言’字偏旁,另成一字。”又如:“然而按他所举那‘纵伎’的例,似乎就是这种狭义的‘诗缘情’也可算作‘言志’。”“在哪一句发兴,大概凭文义而定,就是常在兴句之下,那似乎凭叶韵。”然后举了《汉广》篇首章,《终风》篇首章,《绵》篇首章的例子,继续说:“‘兴也’都不在首句下,却依次在次句和三句下。这些似乎是依照叶韵,将‘兴也’排在第二个韵句下。”五十一页:“《毛传》所谓兴,恐怕有许多是未必切合‘作诗人之意’的。”七十七页:“‘主文’疑即指比兴。”不轻易下一断言是朱自清谨慎治学的一个方面。吴祖湘在《佩弦先生》一文中回忆他讲课时的情景:“我现在想到朱先生讲书……他讲得太多援引别人的意见,或是详细地叙述一个新作家的思想与风格,他极少说他自己的意见;偶尔说及,也是嗫嗫喏喏的,显得再三斟酌词句,唯恐说溜了一个字,但不上几句,他就好像觉得已经越出了范围,极不妥当,赶忙打住。于是连连用他那叠起的白手帕抹汗珠。”这段话可以作为朱先生严谨治学的一个补证。胡适说:“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广西师大的莫道才教授在上课时说:“做学问要“处处皆疑,无一处不疑;时时须慎,凡作文务慎。”“小心”“慎”两词最能形容朱先生的治学精神。同时,朱自清也是具备大胆怀疑的学术品格的,在《诗言志辨》中我们也能经常看到这样的话,如66页:“但作诗时代,《左传》有记载的只有《硕人》、《清人》、《载驰》、《黄鸟》四篇。据这四篇而推论其余的一百五十六篇,风诗皆春秋中叶后随时所作,实难确信。”再如84页,在引用了沈德潜的《唐诗别裁集》凡例中的话后,作者评价道:“照沈氏说,诗爱怎么理会就怎么理会,这不是无中生有吗?”另外 145页,说“孔颖达《诗大序疏》中的话将诗的发展看得太死了,有些强词夺理,并追溯此说的源头为孟子”。
  一批批学人读着朱自清的《背影》、《春》、《匆匆》、《荷塘月色》、《绿》等散文成长,印象当中的朱自清就是一个很好的散文家。及至读了他的《诗言志辨》、《陶渊明年谱中之问题》、《〈文选序〉‘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说》和一些有关他的研究文章,“学者”的概念在头脑中才清晰起来。“狼藉丹铅送岁华”,朱自清先生是一个勤奋的作家,也是一个勤奋严谨的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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