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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权门势倒祸及儿曹 王府银归途逢暴客 之二

明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09

阶亦不过敷衍两语,暗中恰不免失笑,这是后话不表。复应第五十九回事,看似闲文,实是要笔。

且说严嵩就道后,尚密赂内侍,令讦发道行奸状。道行竟长系不放,瘐死狱中。乩仙何不助他一臂?及嵩到南昌,正值万寿期近,即与地方官商议,在南昌城内铁柱观中,延道士蓝田玉等,为帝建醮,祈求遐福。田玉自言能书符召鹤,嵩即令他如法施行,田玉登坛诵咒,捏诀书符,在炉中焚化起来,纸灰直冲霄汉,不到片刻,居然有白鹤飞来,绕坛三匝,望空而去。嵩遂与田玉交好,令授召鹤的秘法,一面制成祈鹤文,托巡抚代奏。

时陶仲文已死,又死了一个神仙。朝命御史姜儆、王大任等,巡行天下,访求方士,以及秘书符箓等件。姜、王二人,到了江西,与嵩会晤,嵩便将蓝田玉所授符箓,浼他入献。旋得朝旨,温词褒奖,并赐金帛;随即上表谢恩,并乘机干请,略言:『臣年八十有四,惟一子世蕃及孙鹄,赴戍千里,臣一旦填沟壑,无人可托后事。惟陛下格外矜怜,特赐臣儿放归,养臣余年』等语。

谁料世宗竟怫然道:『嵩有孙鸿侍养,已是特别加恩,还想意外侥幸么?』

这语也出严嵩意外。嵩闻世宗谕旨,甚是怏怏,忽见世蕃父子,自外进来,不觉又惊又喜,便问道:『你如何得放回家!』

世蕃道,『儿不愿去雷州卫,所以暗地逃回。』

嵩复道:『回来甚好,但或被朝廷闻知,岂非罪上加罪么?』

世蕃道:『不妨事的。皇上深居西内,何从知悉?若虑这徐老儿,哼!哼!恐怕他这头颅,也要不保哩。』

嵩惊问何谓?

世蕃道:『罗龙文亦未到戍所,现逃入徽州歙县,招集刺客,当取徐老头儿及应龙首级,泄我余恨。』

嵩跌足道:『儿误了。今幸圣恩宽大,俾我善归,似你赃款累累,不予重刑,但命谪戍,我父子仍然平安;尚未吃一点苦楚,他日君心一转,可望恩赦,再享荣华。如你所说,与叛逆何异?况且朝廷今日,正眷重厚升,徐阶别字。升迁应龙,倘闻你有阴谋,不特你我性命难保,恐严氏一族,也要尽灭了。』

为世蕃计,尚是金玉之言。

世蕃不以为然,尚欲答辩,忽闻人声鼎沸,从门外喧嚷进来。嵩大惊失色,正要命家人问故,但见门上已有人进报,说是伊王府内,差来三十名校尉,二十余名乐工,硬索还款数万金,立刻就要付他。

嵩叹道:『有这等事么?他也未免逼人了。』

当下责备门役道:『你所司何事,乃容他这般噪闹?』

门役回答道:『他已来过数次,声势汹汹,无理可喻。』

嵩闻言,气得面色转青,拈须不语。

看官!道这伊王是何人?原来是太祖二十五子厉王?的六世孙,名叫典楧,贪戾无状,性尤好色,尝夺取民舍,广建邸第,重台复榭,不啻宫阙;又令校尉乐工等人,招选民间女子,共得七百余人,内有九十名中选,留侍王宫,其余落选的女子,勒令民家纳金取赎,校尉乐工等,乐得从中取利,任情索价,并择姿容较美的,迫她荐枕。上下淫乱,日夕取乐,就是民间备价赎还,也是残花败柳,无复完璧。

巡抚都御史张永明等,上言罪状,有旨令毁坏宫室,归还民女,并执群小付有司。典楧抗不奉诏,永明等又复奏闻,经法司议再加罪,照徽王载埨故例,废为庶人,禁锢高墙。载埨事见六十六回。典楧方才恐惧,即遣人赍金数万,求严嵩代为转圜。严嵩生平所爱的是金银,便老实收受,一口答应;哪知自己也失了权势,惘惘归来。典楧闻这消息,因令原差索还,不要加息,我说伊王还是厚道。接连数次,都被门上挡住,他乃特遣多人,登门硬索。

严嵩不愿归还。又不好不还,沉吟了好一歇。怎禁得外面越噪越闹,不得已将原金取出,付还来使。乐工校尉等,携金自去,到了湖口,忽遇着绿林豪客,蜂拥而来,大都明火执仗,来夺金银,乐工等本是没用,彼此逃命要紧,管着甚么金银,校尉三十名,还算有点气力,拔刀相向,与众盗交斗起来,刀来刀往,各显神通,究竟寡不敌众,弱不敌强,霎时间血染猩红,所有三十名校尉,只剩得八九人,看看势力不及,也只好弃了金银。落荒逃去。众盗撵金归还,顺路送到严府。

看官阅此!这班绿林豪客,难道是严府爪牙么?据小子所闻,乃是世蕃暗遣家役,及带来亡命徒多人,扮作强盗模样,劫回原金。严氏父子,喜出望外,自不消说。世蕃狡险,一至于此。典楧已经得罪,还向何处申诉,眼见得这项劫案,没人过问了。

世蕃见无人举发,胆子越大,益发妄行,招集工匠数千人,大治私第,建园筑亭,豪奴悍仆,仍挟相府余威,凌轹官民。适有袁州推官郭谏臣,奉公出差,道过嵩里。但见赫赫华门,百工齐集,搬砖运木,忙碌非常,内有三五名干仆,狐裘貂袖,在场监工,仍然是颐指气使,一呼百诺的气象。谏臣私问随役道:『这不是严相故第么?』

随役答一『是』字,谏臣乘便过去,将入工厂,观察形景,不防厂中已有人喝道:『监工重地,闲人不得擅入,快与我退下去!』

谏臣的随役,抢上一步,与语道:『家主是本州推官。』

言未已,那人复张目道:『什么推官不推官,总教推出去罢了。』

推官的名义,想是这般。

谏臣听了,也不禁启问道:『敢问高姓大名?』

那人复道:『谁不晓得是严相府中的严六?』

谏臣冷笑道:『失敬失敬!』

严六尚谩辱不绝,随役正要与他理论,被谏臣喝止,悄然走出。厂内也有稍稍知事的,语严六道:『地方有司,应该尊敬一点,不要如此待慢。』

严六道:『京堂科道等官,伺候我家主人,出入门下,我要叱他数声,哪个敢与我抗?偌大推官,怕他什么?』

谏臣踉跄趋走,工役等一齐嘲笑,随手拾起瓦砾,接连掷去,作为送行的礼物。放肆已极。那时谏臣忍无可忍,不能不发泄出来,小子有诗咏道:

意气凌人太不该,况遭州吏一麾来。

豪门转瞬成墟落,才识豪奴是祸媒。

毕竟谏臣如何泄愤,容俟下回表明。


〖后评〗

徐阶之使诈,不亚于严嵩,然后人多毁嵩而誉阶,以阶之诈计,为嵩而设。明无阶,谁与黜嵩?然后知因地而施,诈亦成名。古圣贤之所以重权道者,正为此也。但严氏之被谴,何一不由自取?于阶固无尤焉。嵩以青词得幸,骤跻显位,柄政至二十余年,无功于国,专事殃民,而其子世蕃,贪黠尤过乃父,放利而行,怨愈丛,祸愈速,安得不倾?安得不亡?况逃戍所,豢恶客,劫还贿银,嵩之所不敢为者,而世蕃独为之。死已临头,犹且大肆,此而不遭覆殁,天下尚有是非乎?至于豪奴走狗,凌辱推官,恃势行凶,更不足道,然亦未始非严嵩父子之所酿成。有悍主乃有悍仆,敢告当世,毋挟强以取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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