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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纳降诛叛西徼扬威 逐枭擒雏南京献俘

明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09

却说常遇春偶罹暴疾,将军事嘱托李文忠,复与诸将诀别,令听文忠指挥,言讫即逝。寿仅四十岁。遇春沈鸷果敢,善抚士卒,陷阵摧锋,未尝少怯,虽未习书史,用兵却暗与古合。自言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所以军中称他为常十万。大将军徐达,年齿比遇春尚轻二岁,遇春为副,受命惟谨,尤为难得。太祖闻报,不胜悲悼,丧至龙江,用宋太宗丧赵普故事亲往祭奠,赐葬钟山原,赠太保中书右丞相,追封开平王,谥忠武,配享太庙。明室功臣,首推徐、常,故于死事后,叙述较详。诏命李文忠代遇春职,趋会徐达师,助攻庆阳。文忠行至太原,由巡卒走报,元将脱列伯等,围攻大同,文忠语左丞赵惟庸等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总教有利于国,专擅何妨?目今大同被攻,正宜急救,若必禀命后行,岂不失机?』

惟庸等皆以为然,遂由代郡出雁门,至马邑,猝遇元平章刘帖木儿,率游骑数千掩至,当即迎头痛击,杀败敌众,并将刘帖木儿,亦擒了过来。再进至白杨门,拿住黠寇四天王。因天色将晚,雨雪纷飞,乃拟择地安营。营既下,下雪愈大,漫山皆白,文忠却未敢休息,引着数骑,入山巡察。走了一转,觉山前山后,雪地上似有行人踪迹,便策马回军,麾众前行五里,才阻水立寨。诸将莫名其妙,未免私议。文忠召诸将入帐道:『我看山上雪径分明,定有伏兵出没,前地立营,定多危险,今移驻此地,稍觉安稳。但亦须严装待着,静候号令,如有妄动等情,军法具在,莫怪无情!』

初任统帅,不得不先行晓谕。诸将唯唯听命。果然到了夜半,敌兵大至,文忠下令营中,只准守,不准战。至敌兵近前,见营门紧闭,呐喊了好几次,并不见有接战的兵马,再拟上前冲突,哪知梆声一发,炮矢如飞蝗般射来,敌兵队里的主帅,就是脱列伯,料知营中有备,麾兵渐退。未几鸡声报晓,晨光熹微,文忠令将士蓐食秣马,先发两营挑战。饬令奋斗,不得少却,自在营中静待消息。脱列伯军,正在晨炊,突见明军到来,不遑朝餐,即上马迎敌,自寅至辰,两下相搏,未分胜负。探马因元军甚盛,恐众寡不敌,屡来报知文忠,意欲请他援应,文忠仍夷然自若,并不发兵。胸有成竹。

未几日过已牌,雪已初霁,澹澹的露着阳光,景色如绘。文忠陡然出帐,上马先驱,引着两翼大兵,驰入敌阵。至此才知妙计。元军已有饥色,正在勉强支持,怎禁得一支生力军,如泰山压顶一般,包抄过来,此时欲战无力,欲走无路,个个惊惶失措,就是这位脱列伯,也似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楚。方拟杀条血路,向北遁走,哪知文忠跃马上前,一枪刺来,正中脱列伯马首,顿时马蹶前蹄,脱列伯随马仆地,明军一拥而上,把脱列伯擒捉而去。余众见主将被擒,自然无心恋战,纷纷下马乞降。文忠命即停刃,收集降卒,约得万余,马匹辎重,不计其数。当下返营,召入脱列伯,亲为解缚,与他共食,脱列伯感激不置。后来被解至京,太祖亦命释缚,赐他冠带衣服,且语群臣道:『桀犬吠尧,各为其主,况朕不逮尧舜,何必复念前嫌?』

自是脱列伯安居南京,以禄寿终。还有孔兴一人,本与脱列伯偕攻大同,及脱列伯被擒,孔兴走绥德,为部将所戕,携首降明。元顺帝时走和林,得此消息,不禁叹息道:『天命已去,无可为矣。』

不怨己而怨天,是为亡国之君。原来脱列伯等攻大同,本受元主命令,经此挫折,乃不敢再行南向,忧忧闷闷的过了一年,竟尔病逝,事见下文。

且说李文忠既定大同,拟驰赴庆阳,途中接到捷音,得知庆阳已下,乃禀请行止,静待后命。这庆阳攻克的情形,小子也不能不表白一番。张良臣悍鸷绝伦,且有养子七人,各善用枪,人呼为七条枪。当时张良弼麾下,有一骁将绰号金牌张,为军中冠,自有良臣七个养子,军中又相语道:『不怕金牌张,只怕七条枪。』良臣恃此七人,所以不肯屈服。且因庆阳城高险,上有井泉,可以据守,又倚扩廓为声援,贺宗哲、韩札儿为羽翼,姚晖、葛八为爪牙,满望就此胜敌,徐图恢复。

徐达围攻数月,恰也一时难下,惟每日鼓励将士,严行攻守。良臣屡出突围,东门被顾时击却,西门被冯胜杀退,遣人赴宁夏求援,又被明军缉获,弄到粮汲俱穷,兵民俱困,不得已登城乞降。徐达以他反复无常,不肯应允。可怜良臣计穷力竭,援绝食空,甚至杀人煮汁,和泥为食,勉强充腹救死。姚晖等知事不济,私下开门纳降。达勒兵自北门进去,良臣与养子七人,已是饿惫不堪,无力再战,没奈何投入井中。达军倒戟而出,缚至达前,由达数责罪状,立命推出斩首。良臣父子八人,只好伸颈就戮。七条枪变作七条鬼了。

先是元将贺宗哲阴援良臣,入寇凤翔,金兴旺死力抵御,宗哲不能入,及庆阳已下,宗哲引退,徐达遣顾时、薛显、傅友德等,往追不及,乃引军还。谁意宗哲转掠兰州,警报迭至达营,又由达遣冯胜往击,宗哲遁去,于是奏凯班师,留冯胜总制军事。达南还后,扩廓乘虚袭兰州,明指挥张温,为兰州守将,整兵迎战,扩廓兵少却,温敛兵入城,扩廓复进兵合围,绕城数匝。巩昌守将于光,率兵往援,至马兰滩,遇伏马踬被擒,至兰州城下,令呼张温出降。光大呼道:『我不幸被执,大兵即至,公等但坚守好了。』

敌兵怒披光颊,遂遇害。城中守御益固,冯胜亦发兵往援,扩廓知不能下,卷旆引去。太祖闻知,赠恤于光,擢张温为都督佥事,一面下令北征,仍命徐达为大将军,李文忠、邓愈为左副将军,冯胜、汤和为右副将军,于洪武三年正月,禡纛出发。

临行时,太祖问诸将道:『元主迟留塞外,王保保犯我兰州,日夕图逞,不灭不已。卿等出师,何处为先?』

诸将道:『保保屡寇边疆,无非因元主犹在,有心翊助,若我军直取元主,保保自然失势,可以不战而降。』

太祖道:『王保保方率兵寇边,正应出师往讨,若舍了保保,直取元主,是忽近图远,不能算作善策。朕意拟分兵两道:一令大将军自潼关出西安,直取王保保,一令左副将军出居庸关,入沙漠,追袭元主,使他自救不暇,方可得胜。这就所谓一举两得呢!』

诸将共称妙计,遂各分道而行。

太祖又爱扩廓才,意欲招他来降,又遣李思齐持书往谕。思齐与扩廓有仇,太祖宁不知之?此时令往谕降,亦有借刀杀人之意。

思齐不敢违命,硬着头,出使宁夏。扩廓却以礼相待,惟说及招降二字,独毅然不答,寻遣骑士送思齐还,至塞下,语思齐道:『主帅有命,请留一物为别。』

思齐道:『我远来无所赍送,奈何?』

骑士道:『珍玩财宝,我主帅并无所爱,但爱公一臂,幸乞相赠!』

欲取思齐之臂,是嫉他不以臂助,扩廓之意如见。

思齐知不可免,遂拔出佩剑,自砍左臂,臂断血流,竟致晕倒。痛哉痛哉!骑士替他裹创,并敷以药,至思齐苏醒,即拾起左臂,作别上马去了。思齐负创归来,见过太祖,不数日即报毙命。最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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