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重新读〖荀子集解〗。荀子的一个特色是『性恶』说，与中国传统主流『性善』说相冲突。 荀子人性本恶论 读过〖三字经〗的人晓得，开篇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几十年来，我听过无数人批判中国文化、赞美西方文化，中国的『性本善』不如西方的『性本恶』。 人性之善恶，是结果评价，也夹杂了道德运气的成分。善、恶，都是假设，我不做讨论。 前几年，通过谢劲松教授，认识到访问大陆的新西兰黄楼林教授，谈到新西兰社会的状况，一般还是信任他人，假设人性本善。只有出现了违法犯罪，给予惩罚，降低信任。 假设人性本恶，恐怕是对周遭充满恐惧，晚上睡觉也不安心了，担忧被人杀死。〖三国演义〗里面，曹操试图刺杀睡觉时的董卓，张飞在睡觉时被杀，而曹操担忧在睡觉之中被杀，装神弄鬼杀人，说是自己梦中喜欢杀人，吓唬身边的人。据说，明朝发生过嫔妃侍寝时刺杀皇帝的事件。在清朝，嫔妃侍寝时，赤裸抬入，事后即抬走。太平天国时期，也是如此办。洪秀全禁止嫔妃抬头看他，看也只能看到胸部、肩膀。〖天父诗〗云：『起眼看主是逆天，不止半点罪万千。』『主单准看到肩，最好道理看胸前，一个大胆看眼上，怠慢尔王怠慢天。』 查阅史料，在睡觉时被杀死的皇帝有不少：东晋孝武帝司马曜睡觉中被妃子杀死；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睡觉中被身边的太监杀死；宋后废帝刘昱熟睡中被自己的部下杀死；燕光烈帝安禄山睡觉时被儿子安庆绪、亲信严庄和宦官李猪儿杀死；辽世宗耶律阮睡觉中被权贵杀死；辽穆宗耶律璟熟睡中被奴才杀死；元英宗硕德八剌熟睡中被族人杀死。 统一伊朗的恺加王朝阿迦汗在睡觉时，被侍卫合谋杀死。 据古代的传说，宋太祖赵匡胤在睡觉时被弟弟宋太宗赵匡义用斧头砍死，史称『烛光斧影』，或『斧声烛影』。 皇帝，处于『不均』状态的顶峰，睡觉时被身边的人杀死，极为正常。因此，皇帝不能让他人知道自己睡在哪里，也不喜欢在晚上睡觉。 人有两个时期处于懈怠状态，最没警惕性。一是男女交欢之时，一是睡觉之时。古代人在野外交欢，全身心进入兴奋状态，最容易受到袭击，所以发明了房子。睡觉之时，人没意识了，也是最容易受到袭击。不过，人类在进化之中有了适应器，睡觉之时最容易被惊醒。因此，与陌生人同睡一床，会自动醒来几次。这是千万年来的潜意识使然。 〖乌龙山剿匪记〗里面，土匪榜爷『田大榜』睡觉之时点烟草，烧到手指痛就会醒来，继续换地方睡觉。 怎么办？要假设人性本善！要教导人们互爱，培育人心向善的风气！ 结婚之前，要谈情说爱，相互建立好感、信任。2个充满仇恨的恶人交欢之后，同睡一床，凌晨起来砍一刀怎么办？ 我曾在湖南师大给一些大学生讲过一次〖论语〗，说儒家是教导人类『谈情说爱』的。 怎么『谈情说爱』？先假设人性本善。如果假设人性本恶，一开始就充满了恐惧、厌恶、排斥，怎么好开始『谈情说爱』呢？ 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也是要先假设人性本善。假设人人是恶人（坏人），谁也不会信任谁。激发一个人的善念，引导人向上向善，有利于维系信任。 西元前607年，宋国与郑国交战。在开战前，宋国主帅华元熬制了不少羊肉汤给部下喝，以求鼓舞士气。可是，华元的『司机』羊斟，偏偏没分到羊肉汤。华元事务繁忙，也没顾及到此事。羊斟见到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而唯独自己没资格，心中怒火燃烧起来！第二天，宋、郑摆开阵势，对打。在两军猛烈激战之时，『司机』羊斟却猛甩鞭子，赶着马车往郑军营地奔驰。华元大叫要制止，羊斟说，昨天给不给羊肉汤喝，你说了算；今日战车往哪里开，我说了算。于是，华元被俘，宋军大败。归根结底，是华元没激发羊斟的善念。 秦朝末年，陈胜起义之后，建立张楚政权，驱散了前来投奔他的旧朋友，试图通过监察官树立威信，但是事与愿违，使得众怒人怨，最后被『司机』所杀。也是陈胜没激发『司机』的善念。 假设人性本善，人皆有仁爱之心，起信心，还是可以建立一个美好秩序的。爱，对内是有偏差的爱，对外是一视同仁的爱。儒家讲的仁爱，有内外之别，而墨子讲的兼爱，是偏向外的。〖孟子·滕文公上〗：『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墨子·兼爱中〗云：『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敖贱，诈不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爱生也，是以仁者誉之。』〖周礼·地官·大司徒〗云：『令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爱；四闾为族，使之相葬；五族为党，使之相救；五党为州，使之相賙；五州为乡，使之相宾。』王船山还强调，人人要相爱，强弱相保！ 建立一个团体，依人性本善、仁爱而来，建立信任。形成一个民族，乃至建立一个国家，也是一个道理。对团体内部不信任，怀疑人人是叛徒，如何是好？ 假设人性本善，似乎不足以完全解决现实问题，但是也可以自圆其说。面对邪恶，可以解释人性被污染。社会参差不齐，哪有不污染的呢？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解读〖大学〗开篇之时，讨论了人性被污染的问题。一些学者认为，这是受了荀子的影响。 假设人性本善，为什么皇帝睡觉时被杀？我认为是没激发善念、不相爱、不互信的缘故。因为相爱互信，证实了王船山所说的『成均』，大多数夫妻在睡觉之时，并不会相互杀害。王船山〖杖铭〗云：『莫如信。』 是向善，还是向恶，这里又涉及到一系列更为本真的问题，暂且不讨论，留待下次阐述。 黄守愚于阙一庐 夏历庚子闰四月十七 西历2020年6月8日 | 
桂公网安备 4501030200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