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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文化] 華夷之辨也是朝鮮等小中華文化圈的人文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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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揚鴻 發表於 2020-2-25 16:1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相比滿清統治下的儒家,我還是比較喜歡朝鮮的儒家。中國傳統儒家精神為滿清閹割,而被朝鮮儒家繼承了。朝鮮儒家都講華夷之辨,他們反清崇明,否定元清正統,反抗洋教入侵,反對倭國,尊親中國。

如宋時烈,朝鮮歷史上唯一尊稱子的儒家學者,繼承朱子之學,就勸孝宗北伐滿清,恢復大明。其【北伐議】曰:『孔子作【春秋】以明大一統之義於天下,後世凡有血氣之類,莫不知中國之當尊,夷狄之可丑矣。朱子又推人倫,極天理,以明雪恥之義,曰:「天高地下,人位乎中。天之道不出乎陰陽,地之道不出乎柔剛。是則舍仁與義,亦無以立人之道矣。然仁莫大於父子,義莫大於君臣,是謂三綱之要,五常之本,人倫天理之至,無所逃於天地之間者。其曰君父之仇不與共戴天者,乃天之所覆,地之所載,凡有君臣、父子之性者,發於至痛,不能自已之同情,而非出於一己之私也。」臣每讀此書,以為此一字一句或有所晦,則禮樂淪於糟壤,人道入於禽獸,而莫之救也。欽惟我太祖高皇帝與我太祖康獻大王,同時創業,即定君臣之義,字小之恩,忠貞之節,殆三百年不替矣。不幸頃者得醜虜肆凶,舉國淪陷,堂堂禮義之邦,盡污腥膻。彼時之事,尚忍言哉?繼值甲申之變,皇京盪覆,天下無主。是則,雖曰非此虜之所為,然乘時聘丑,凌夷我寢廟,殲污我皇族,已為痛疾。至於弘光皇帝,建號南方,大統有存,我朝雖未有聘享之禮,然既是我神宗皇帝之骨肉,則君臣大義,豈以天外而有間哉?何意天不恰逢禍,逆虜復肆弒逆,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性命之倫,莫不有不共戴之義矣。況我國實賴神宗皇帝之恩,壬辰之變,宗社已墟而復存,生民幾盡而復甦,我邦之一草一木,生民之一毛一發,莫非皇恩之所及也。……此虜者,君父之大仇,矢不忍共戴一天,蓄憾積怨,忍痛含冤,畀辭之中忿怒愈蘊,金幣之中薪膽愈切,樞機之密死神莫窺,志氣之堅賁育莫奪,期以五年、七年以至於十年、二十年而不懈。』

其勸朝鮮孝宗之伐清,真如朱子之勸宋孝宗伐金,華夷之義,不得不持,不共戴天之仇,不得不報也。勸孝宗如越王勾踐期以十年甚至二十年不懈報之。

面對清國要求朝鮮背棄明朝、向清稱臣的要求,朝鮮儒臣洪翼漢上疏堅決反對稱:『臣自墮地之初,只聞有大明天子。』城破後遂被皇太極點名押縛瀋陽處決。

位居副丞相(議政府左議政)高位的儒生老臣沈器遠,嫌國王在明清之間的態度太過曖昧,竟策劃發動宮變另立新君。失敗受審時,沈器遠等人說:『國勢艱危,百姓皆思中國』,『拒斥清人,日月重光,乃是男子事業。』

清崇德四年(1639年),滿清強令朝鮮出兵伐明,朝鮮儒生向仁祖國王上疏曰:『我國處於偏裔,而重禮義之稱,敦於中華者,以其有敦人之教,而明三綱五常之倫也。自箕聖以來,數十年間,雖有治亂之相乘,而亦莫不率是道而行焉!故未嘗有稱兵犯順如今日之事者!……君臣上下,雖當危亡之日,三綱五常之倫,不可以不明,以為維持紀綱之地。若以「不得已」三字,為謀國之道,助逆而犯順,則殿下將何以立辭於祖宗,而成教於臣民?殿下思神宗再造之恩,念祖宗事大之義,亟寢助兵之義,以明天理民彝於既彰,不負於神皇,而無忝於祖宗矣。』

朝鮮儒家北學派代表人物朴趾源對明朝懷有深厚的感情,說:『皇明,吾上國也!上國之於屬邦,其賜賚之物雖微如絲毫,若隕自天,,榮動一域,慶流萬世;而其奉溫諭,雖數行之札,高若雲漢,驚若雷霆,感若時雨,何也?上國也,何為上國,中華也,吾先王列朝受命之所在。故其所都燕京日京師,其巡幸之所日行在,我孝土物之儀日職貢,其語當寧曰天子,其朝廷曰天朝,陪臣之在庭曰朝天,行人之出我疆場曰天使。屬邦之婦人孺子語上國,莫不稱天而尊之者。』所以出使明朝,稱為朝天,出使清國,則曰燕行。

對滿清,則曰:『非上國也,我今稱皇帝所在之處曰行在而錄其事,然而不謂之上國者,何也?非中華也。我力屈而服,彼則大國也。大國能以力而屈之,非吾所初受命之天子也。今其賜賚之寵,蠲免之諭,在大國不過為恤小柔遠之政,則雖代蠲一貢,歲免一幣,是惠也,非吾所謂恩也。』

他率朝鮮使團來到北京進貢,於熱河蹕見了乾隆,絲毫沒有表現出對清國的臣服之意,他的【熱河日記】表現他對前明的忠貞和對滿清的不滿,以明朝雖亡,其衣冠制度猶傳承於朝鮮,以春秋筆法寫道:『崇禎十七年,毅宗皇帝陶社稷,明室亡,於今百四十餘年,曷至今稱之? 清人入主中國,而先王之制,禮變而為胡壞。東土數千裏畫江而為國,獨守先王之制度,是明室猶存於鴨水之東也。雖力不足以攘除戎狄,肅清中原,以光復先王之舊,然皆能尊崇禎以存中國也。』

熱河日記配圖

熱河日記配圖

對於奴爾哈赤之反明,洪大容【答韓仲由書】表明鮮明的立場,曰:『我國之服事大明二百有餘年,及壬辰再造之後, 則以君臣之義,兼父子之恩。大明之所見待,我國之所依仰,無異內藩而非他外夷之可比也。夫金汗之稱兵猾夏,乃大明之賊也。』1627年,皇太極出兵侵略朝鮮,逼迫其定下兄弟之盟,朝鮮史稱『丁卯胡亂』。洪大容認為這次盟約有如越王勾踐般忍辱負重,尚可理解。當時朝鮮君臣並沒有完全背棄明朝,因而在1636年引來了剛剛稱帝的皇太極的第二次入侵,朝鮮史稱『兩子胡亂』。這次戰爭迫使朝鮮臣服於清朝,並交出了三學士即力主親明反清的三位主要人物:弘文館校理尹集、修撰吳達濟和台諫官洪翼漢。對此,洪大容說:『兄弟者固可人人而稱之,其可以君臣之大倫而權辭偽尊,自托以羈糜之計耶?人無有不死,國無有不亡,倫綱一墜,為天下謬,生不如死,存不如亡。斯義也,通夷夏、貫貴賤,亘百世而不可易者也。』認為對清稱臣的舉動不但對明朝違反了君臣大義,還違背了華夷大義,主張對清抗爭到底,至少不稱臣。

滿清入主中國後,朝鮮士人多稱朝鮮為小中華,洪大容不認同,認為中國現在雖然『不幸淪沒臣僕胡戎』,但朝鮮人也要尊敬其中的賢者。『今上帝疾威,時運乖舛,使三代遺民,聖賢后裔,剃頭群辮,同歸於滿韃,則當世志士悲嘆之秋,而神州厄運,十倍於金元矣』。在這種情況下,一些朝鮮人不但不『哀痛傷感』,反而『欲乘虛正位,隱然以中華自居』,就過分了,是僭也。洪氏來中國之後,與中國士人嚴誠、潘庭筠及陸飛相善,曰:『三人者,雖斷髮胡服與滿洲無別,乃中華故家之裔也。吾輩雖闊袖大冠而沾沾自喜,乃海上之夷人也。其貴賤之相距也,何可以尺寸記哉!』區分漢人與滿虜,朝鮮人。

嗚呼!彼東夷之學者猶知華夷為種類之別,雖衣冠文化與中國無異,中國已亡,不敢僭稱中華,自謂夷人,華夷之貴賤不可易。而中國之不肖學者乃以夷狄習漢文,而許其為中華,甚乃反謂中國舊民為夷,識之相去,有如此哉!又近代學者不知自貴而自賤,慕拜西戎者,其尤可恥矣!

吳熙常在他【小華外史序】中對滿洲入侵中華說:『今夫夷狄入主中華,舉先王疆土人民,盡化為旙裘湩酪之俗。自古猾夏之禍,未有若是之烈,乃陰道之極盛也。』又曰:『皇朝(明朝),我之父母;建虜,父母之仇讎也,吾不可以存亡而改節者,即我父師所傳天地之大義也。』金炳學的序也申明『【春秋】辨君臣之等,嚴華夷之分,以扶天理而正人極』,因而推重【小華外史】的編纂是『尊南野之正統,立萬古之大經』 ,貫徹了孔子的【春秋】精神。吳熙常在書中按語說:『興廢系乎天時,義理根乎人心。故天時或與人違,而又理無時可熄。今此中國之淪為夷狄,天時之舛也。尊周而攘夷,內華而外夷,人心之正也。今自永曆壬寅,皇統雖絕,其後四年已有我東建廟之議。遙設壇而祀三皇,三皇陟降洋洋在上。於是乎,已晦之日月,復明於一隅青丘;既絕之皇統,長存於數尺之崇壇。則天意人心不歸於此,而將奚適也?此書之作,將以講明大義,成一部壇史。』

吳熙常自比胡銓、魯仲連,以與夷狄為伍為恥,拒絕向滿清低頭,有如下言論:『皇綱不振,夷狄生心,羊狠狼貪,共噬中原。以我殿下之智,挾三韓之眾,屈身卑心欲拜於禽獸之徒,而君臣不言其非,臣且痛之,宋主事金而胡銓爭之,六國帝秦而魯連恥之,臣今日之志不在胡銓魯連之下。』罵滿清為禽獸,對滿清非常鄙視!

朝鮮儒⼠宋時烈劇照

朝鮮儒⼠宋時烈劇照

英祖二年 (1726) ,宋時烈再傳弟子韓元震入侍,當英祖問及『我國以弱國,雖不能為復仇之計,使今日海東民生,能知其尊周之大義者,何事為大乎?』韓元震答曰: 『孝宗大王奮發大志,將以有為,而功業未半,弓劍遽遺,此豈但東土含生之至痛也,實天下萬世之不幸也……然聖祖當日,欲為復仇雪恥之時,虜勢方強,其勢誠有所難者,然不計存亡,惟欲伸大義於天下,今則胡運已窮,欲有所為,正得其時。倘使聖祖而御世,奮發大志,欲伸大義者,必有倍於當日矣。』認為孝宗與宋時烈君臣契合,為『千古曠絕之異數』, 北伐最終化為泡影,實是時勢所至。韓元震勉勵英祖,如今胡運已盡,紹述孝宗之志,北伐復仇,必能成功。

三藩之叛,朝鮮儒臣尹鑴勸顯宗趁機北伐滿清,『替天行道』,曰:『臣聞除天下之憂者,必享天下之福;持天下之義者,必受天下之名。其道在因時乘勢,審其機而亟圖之。嗚呼!丙丁之事,天不吊我,禽獸逼人,棲我於會稽,厄我於青城,虔劉我赤子,毀裂我衣冠———當是時,我先王忍一死為宗社,捐一恥為萬姓;而沬血飲泣,含羞拊心,思一有所出,以至於今,天道累周,人心憤盈矣!今日北方之聞雖不可詳,醜類之竊居已久,華夏之怨怒方興。吳(三桂)起於西,孔連於南,韃伺於北,鄭(經)窺於東。剃髮遺民,叩胸吞身,不忘思漢之心。側聽風飈之響,天下之大勢可知也已。我以鄰比之邦,處要害之地,居天下之後,有全盛之形,而不於此時興一旅,馳一檄,為天下偈,以披其勢,震其心,與共天下之憂,以扶天下之義,則不徒操刀不割,撫機不發之為可惜。實恐我聖上其承之心,無以奏假於我祖宗我先王,而有辭於天下萬世矣!』也是罵滿清為禽獸。

肅宗即位之初,尹鑴又上疏申明復仇雪恥大義。他將興兵北伐、渡海通鄭、與北絕和視為國家面臨的三件大事。即使耿精忠、尚之信都已紛紛投降,尹鑴仍然鼓動肅宗北伐:『清人與吳三桂相持已累年矣。天下中分,干戈搶攘,國內虛耗,兵民愁怨。我以全盛之國,士卒精銳,當此之時,聲大義,率大眾,乘虛直搗,則乃彼國滅亡之日也。』拳拳滅虜之心溢於言表!

朝鮮王朝晚期的理學家柳重教專門作【正統論】,依據朱子【通鑑綱目】評判中國歷代王朝的正統問題,認為三代以上『以聖神之德,膺天命建民極,蒞中國而撫四夷,其子孫世襲大位累百年,而天下無異志』的王朝是真正的大一統;六朝雖『未及混一天下之時是也,於其中名義有正有不正,生於其世者,擇而事之』,東周、蜀漢和東晉『為亂賊所割據,夷狄所侵奪而不能一』,是統之卻不能一;滿清則是『亂賊之竊居大位,夷狄之冒據中國,其統之非不一矣,而斷之以名義,則偽而非真,僭而不正也』,所以『國人士大夫守其義者,舉有不欲西向而坐之心,至今重三百年猶以皇明舊君為君,以俟天下義主之興』。

李種徽還以朝鮮屬諸夏之一,說朝鮮人本為殷人,朝鮮本為『東夏』。 中間新羅、高麗雖然淪為夷狄,而到李氏朝鮮建國,又變夷為夏。新羅、高麗淪為夷狄的這段歷史不能改變朝鮮自古以來就是東夏的事實。其解釋曰:『羅麗之間,世變而俗稍陵夷,此猶春秋、戰國、六朝、五季亂極之會,固不害於中國之為中國。及我朝啟運,而上接箕聖之統,又如中國復為中國之治於漢、唐、宋、明之時,此我所有而人不及知者也。』又曰:『天地大勢,以方外別國,高麗最近於中州。山川風氣,與燕齊無間,則服色靑黑,何可自別於中國乎?其為水根木干之論者,蔽累甚矣,忠烈以後,開剃辮髮,襲胡服以從元俗,殆將百年。及大明太祖高皇帝賜恭愍王冕服,王妃群臣,亦皆有賜,自是衣冠文物煥然復新。彬彬乎古矣。』自內於中國矣。這是對華夏的強烈認同感,而有歸屬感。

金鐘厚不滿漢族士人應滿清的科舉考試,與出使清國之洪大容書曰:『若彼(指中國人)之不思明朝,仆亦未嘗以為罪也。來諭欲其沒世之思不衰於百年之後,人情、天理之必不能染者,此誠然矣。顧陋意以為此當以言於三代若漢唐之革易,而不可言於明朝也。豈明朝之獨可思哉!所思者,在乎明朝後無中國耳。故仆非責彼之不思明朝,而責其不思中國耳。……嗟呼!痛矣!宇宙以來,廢興無常,而夷狄之攘中國亦多有矣,然未有若今時之久,至使中國聖賢之遺裔皆熟習安恬,不復知有華夷之辨者。此志士仁人所以愈益憤痛,無樂乎生者也。』明朝之後無中國蓋出於此乎?

讀此書,可嘆也哉!非以中國人不思明朝為罪,所念在華夷。明之亡甚於漢唐之亡也,漢亡於權臣,唐亡於盜賊,猶為同族,明則亡於夷狄,非我族類,恣其屠掠之酷,且為剃髮左衽之變,夷狄竊據,華夷變態。故漢唐之亡,猶可忘也,不過朝代之更替,明亡不可忘也,實乃夷夏之興亡。明朝之後無中國,滿清夷狄,實滅中國也,中國士民日遠日忘,不思亡國之恨,伏拜犬羊為君,鄰邦藩邦朝鮮之士亦有不恥。雖有五胡遼金元之猾夏,亦未有如清之久,而中國之遺黎亦多恬然而安之,不復知有華夷之辨,忘其身之為華,滿之為夷,十室而九矣。華夷之辨,胡清所甚忌,為此辨者,無不摧殘戕戮矣,使朝鮮仁人亦為憤痛。中國之亡於滿清,天地之大變也,朝日越之同感,豈獨中國舊民乎!辛亥雖復國,數十年後,亦多忘之矣,不以為訓軌矣,猶以滿清入主非亡國也,讀朝鮮人之此信,有不惕然動心者乎!

朝鮮儒家學者多將滿清統治下的中國視為『神州陸沉』、『天下腥膻』,強調朝鮮作為中華僅存之碩果,負有掃清胡虜,恢復中華的神聖使命。在18世紀,仍不斷有人主張北伐。如李栽(1657-1730)著【北伐議】,認為朝鮮雖不可輕率北伐,但是『亦不當膠柱而鼓瑟。苟能體祖宗必東之志,審政治緩急之宜,任賢使能。絕偏黨反側之私,訓兵積粟,為內修外攘之策,俟天下有變,相時量力而動』。安錫儆(1718-1774)在【擬大庭對策】中也欲建議朝鮮國王以北伐為志。黃胤錫(1729-1791)也夢想着能助中華真主,與清兵鏖戰於遼野。到了近代,金平默(1819-1891)還認為朝鮮『上策莫如自治,自治則雖得志天下可也』。呂運亨(1886-1947)的祖父呂圭信(? -1903)還向朝廷建議北伐,並為此四處奔走,聯絡同志,參與組織秘密結社,事情敗露後被流放到平安道的深山之中,仍念念不忘北伐,每天研讀兵書和算學。

直到19世紀仍有人主張興復明室。當滿清因太平天國起義和第二次鴉片戰爭而陷於危機之時,即有人主張朝鮮當『據義絕虜,待時而發。率十萬之師,計復華夏,而梟偽酋之首,揭示天下,求大明之裔,更繼絕宗,更見天日之復明也』。 其對明之忠誠,對滿清之仇恨,雖日遠而不忘,數百年不忘也!可謂域外之明朝遺民矣。

華興學派創始人李恆老承宋時烈尊周攘夷大義,題壁述志:『承羲黃堯舜禹湯文武孔顏孟朱宋之統緒,立五常五倫天地人物之本體,死生不足以動其心,貴賤不足以易其守,古今不足以限其至。』主張『衛正斥邪』、『尊華攘夷』。李恆老強調:『尊中華,攘夷狄,窮天地之大經;黜己私,奉帝衷,有聖賢之要法』,此句話被華西學派奉為圭臬。其思想與朱子、宋時烈一脈相承,唯朱子斥女真,宋時烈斥滿清,清末,主要矛盾在西洋,李恆老主要斥西洋。李恆老認為朝鮮是中華,滿清是夷狄,西洋是禽獸,並將天主教定性為窮凶極惡的『邪教』,痛斥『充塞仁義、惑世誣民之說,何代無之?亦未有如西洋之慘!』因此要『衛正斥邪』。李恆老反對西洋的思想依據就在於他的理氣觀,他指出:『吾儒之所事者,上帝也;西洋之所事者,天主也。……吾所謂上帝者,指太極之道也。』而『西洋則不然,不問天所以命我者是何事,只以拜天祈福為事天。此無他焉,吾儒所謂事天之天,專以道理言也;洋人所謂事天之天,專以形氣情慾言也。二者之不同,實分於此。』也就是說,李恆老認為儒家所崇拜的天是指『理』(太極之道),而西洋所崇拜的天使指『氣』(形氣情慾),這是兩者的根本差別,因此他認為西洋紊亂人倫,與之誓不兩立。雖然偏激了,但衛道精神可嘉。李恆老反對西洋,而未忘敵視滿清,秉持宋時烈所倡導的尊周大義和北伐論,主張時機成熟後就率兵北伐,驅除滿虜,恢復大明。他為華西學派所制定的規矩中其中一條就是:『北虜毀裂衣冠,西鬼蠱惑心術,當挺身立腳,明心張目,不墜聖賢之教、父祖之業,是儒者徹上徹下法門。』也就是說,『北虜』(滿清)和『西鬼』(西洋)是他『尊華攘夷』的共同鬥爭對象,要絕對堅持,不能妥協。

李恆老為朝鮮末期的朱子學家,也是使近代朝鮮重新燃起『衛正斥邪』 思想風潮的巨儒之一。他曾在高宗三年(1866 年)特拜問副承旨,後辭盲歸鄉時,在上奏疏文中寫道:『嗚呼!今天下剃髮左衽,而西洋者又夷狄之尤者也。伊欲強此之囊,而艱彼之進,則凡尊攘所系講明施設正,宜靡不用。極雖曾前所未遑者,亦當追舉,豈輟其已舉之義乎?豈不曰有其舉之無其廢之乎?君臣之義,華夷之辨,天經地義,萬古之公理。……嗚呼!往者不可諫,來者猶 可追,願殿下淵然深思,渙發德音,亟命復亨,則國人知攘夷之義,而洋寇懷畏憚之心,其風聲氣勢反有過於三軍之威。昔日莫重之禮,朝而停輾,暮而復亨。有次誠敬之爾,則有不然者,昔朱子論改正太廟之禮曰:宗廟之札,至嚴且重。故一有差誤,不容不該觀』。李恆老在疏文中充分表達出文化上的『衛正斥邪』和民族上的『尊王攘夷』,極力倡導華夷之辨,是『天經地義,萬古之公理』,用強烈的華夷觀來藐視西方『夷狄』的存在。在他看來,西洋人與『禽獸』無異,而與『禽善』為伍,只能使人類墮落。因此他強調『宗廟之禮,至言且重』,痛斥『洋人者夷狄之尤者也,伊欲強此之囊』,明確主張要全力維護弘揚朝鮮朱子學的正統地位,並以武力來堅決驅逐外來侵略者,以達到『驅逐洋夷,保泰國安』的目的。

對朝鮮一些人已默認滿清正統,李恆老深為憂慮。或勸李恆老使用滿清年號,被他嚴拒。李恆老認為朝鮮之所以不能北伐,就是因為不講尊華攘夷之義,『倘使我國之士民家家而講尊攘之義,人人而講尊攘之義,則夷狄無所容身,而孝廟(朝鮮孝宗)之志伸矣;孝廟之志伸矣,則華夏之運啟矣』。當時太平天國反清的消息傳入朝鮮,有人認為不應該在此時背棄滿清,這種觀點被李恆老斥為『為北虜守節』,他說:『使斯人(洪秀全)掃清夷狄,君長天下,則我國當用圃隱(鄭夢周,高麗末年親明派)之義,背北胡而向真主可也;彼或復拾崔瑩(高麗末年親北元派)之餘論者,天地之罪人也!』朝鮮正統儒家學者支持太平天國反清!如果洪秀全能滅清復夏,當棄滿清而向天王,痛斥親清言論者,是天地之罪人!嗚呼!曾左以儒標榜,扶滿清鎮壓太平天國,雖治程朱學者羅澤南亦為虜倀,中國幾無真儒矣,率皆黨滿清而斥天國,而朝鮮猶有真儒曉明華夷之辨也。

李恆老還組織門人編輯了【宋元華東史合編綱目】,一方面將蒙元黜出中國正統,另一方面將高麗歷史(即『東史』)編入中國史中。前者是為了彰顯尊周大義,而後者則引起爭議,李恆老對此解釋道:『我東,中國之屬國也。自高麗時,駸駸然知尊周之義,有變夷之實,而至我朝則純如也。又自圃隱先生倡程朱之學於麗季,以至我朝一二先覺,擴大推明,以承統緒,則古所謂進於中國者,莫如我東。而其在神州陸沉、西洋昏墊之時,正如重陰之底,陽德來復也。又當表章於始,昭布百代,示法四裔也。』

柳麟錫為李恆老弟子,繼承其學,在1897年10月12日,高宗李熙自稱皇帝,改國號稱『大韓帝國』時。柳麟錫站出來堅決反對。他說:『吾國帝大明,是孝廟(朝鮮孝宗)與老先生(宋時烈)所立光明大義而世守者也。天下無二帝,不當復帝。』高宗『只得謹守華法,以帝先王先祖所帝之皇明,為待天下真主之作而已。』

柳麟錫承宋時烈以來朱子學者的尊周大義,奉明朝為正朔,否定滿清,並認為朝鮮作為『小中華』,延續着明亡以後『中華』之血脈。他對中國極度推崇,說:『吾之慕中國,非我獨為也,吾之先師,吾東諸先賢為之已甚矣。先賢、先師為之已甚,吾不敢不為也。』他還說:『蓋中國,世界之一大宗,天地之一中心也。中國立則世界定而天地成,中國跌則世界亂而天地毀。』其對中國之尊崇無以復加矣!他在給中華民國的書信說他所保之國不是朝鮮,而是『中華一脈』,救國之道也就是他所說的『保華之道』。

1911年中國爆發辛亥革命,滿清王朝被推翻,建立了中華民國。柳麟錫起初對滿清的滅亡感到十分高興,雖然認為在『三百年陸沉』之後,『中華』終於『復明於天地間』,但也委婉提出了批評。在致革命政府的賀信中表示,『今有中華之名而去中華之實』,令人深感不安,說:『中國乃天下中心,不可一日無帝。』希望中國儘快選出皇帝,好為屬國表率。同時他又寫了【與中華國政府】的書信寄給南京臨時政府,主張中國重建華夷秩序,以維持世界和平。朝鮮人還有希望中國重建華夷秩序,可惜民國內亂,沒有恢復華夷秩序。

真為朝鮮的儒家感動,幾百年,還懷念着大明,不忘華夷之辨,拒斥滿清,尊崇中國,維護華夷秩序。而當時中國儒者所不及,所當慚愧也。我儒家精神被滿清閹割,而猶傳於朝鮮,則儒家不幸中之幸也。朝鮮儒家以理學朱子學為主,尊崇朱子甚於中國,常持華夷復仇之義,是真承朱學者,亦可見朱學之正傳,於此義之嚴正也,真正的理學家必嚴辨華夷,在清唯呂晚村、曾靜承之。章太炎為鄒容【革命軍】所作序曰:『中國吞噬於逆胡,已二百六十年矣。宰割之酷,詐暴之工,人人所身受,當無不昌言革命。然自乾隆以往,尚有呂留良、曾靜、齊周華等持正議以振聾俗,自爾遂寂泊無所聞。』而聞於朝鮮者猶不少也。華夏正聲之不沒於朝鮮也,這些反清的朝鮮儒士也是我們要頂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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