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賞析

岑參（約715-770），唐代邊塞詩人，南陽人，太宗時功臣岑文本重孫，後徙居江陵。 岑參早歲孤貧，從兄就讀，遍覽史籍。天寶三載（744年）進士。初爲率府兵曹參軍。後兩次從軍邊塞，先在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幕府掌書記；天寶末年，封常清爲安西北庭節度使時，爲其幕府判官。代宗時，曾官嘉州刺史，世稱岑嘉州。大曆五年（770年）卒於成都。

作爲一個親身體驗過邊塞的邊塞詩人，岑參邊塞詩的特點之一是對邊塞風景的細緻生動的描寫，讓人產生身臨其境的感覺。比如【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名曰『送武判官歸京』，就是被後世傳頌的描寫邊塞風光不朽詩句。

詩題中『白雪歌』相傳是黃帝時的琴曲，唐高宗時太常寺樂官依照高宗所作的描寫雪的詩歌譜了曲，製成【白雪歌】進獻。岑參這首【白雪歌】都是用了樂府的曲名，從這一視角而言，詩文中很多描繪的雪聲景也算『切題』。

潘二如【溪山雪霽圖】局部

潘二如【溪山雪霽圖】局部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前四句寫了北地大雪來得早、來得迅雷不及掩耳，氣勢很大。八月就開始下雪，狂風將草都吹折了。白草，是西北地區特產的牛羊喜食的一種草，因乾枯後成白色而得名。爲了真切地描繪出暴雪的程度，詩人以一夜之間梨花盛開做比，也因此留下千古名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下雪後天氣更寒冷了，詩句緊接著描寫了寒冷的程度和狀況。『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大雪隨風飛進帳篷，融化後浸濕了帳篷。天氣又冷又濕，連狐皮大衣都不暖和，更不用說普通的布和錦緞了。狐裘代表白天，錦衾是錦緞做的被子，代表晚上。這表明白天和晚上都很冷，外面下著大雪，帳篷里又濕又冷，沒有地方可躲。

潘二如【溪山雪霽圖】

潘二如【溪山雪霽圖】局部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接著又進一步說，寒冷不僅是不舒服，而且影響到了軍隊的操練。這兩句屬於互文，說的其實都是同一件事情，互相呼應。角弓，一種硬弓，力道大。不得控，拉不開。都護，與將軍一樣，泛指邊軍的長官。著，穿。天氣冷到弓都被凍硬了，官兵們拉不開；鐵甲冰冷，寒徹肌骨。

【溪山雪霽圖】

潘二如【溪山雪霽圖】局部

『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澹萬里凝。』詩人的目光又投向大自然。瀚海，多種解釋，有的說是沙漠，有的說是湖泊，也有一種解釋是指瀚海軍——詩人當時所在的軍隊名稱也許正是瀚海軍。闌干也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指堅冰縱橫貌；一種是通欄杆，意思是軍營外的欄杆上結了長長的冰柱。相應的，百丈冰，對於前一種說法而言，極言沙漠或湖泊上的冰面之寬；對於後一種說法是指冰柱之長。

無論何種解釋，讀者都能真切地體會到詩人筆下酷寒的冰雪世界。抬頭看天，天上的雲都被凍住了。愁雲，陰鬱的雲層，指烏雲。慘澹，黯淡無光。下雪天天昏地暗，雲層灰黑、厚重、低垂、壓抑，遮天蔽日。萬里凝，整個天空被愁雲覆蓋。地上千里冰封，天上陰雲密布，同樣是無處可逃。

寫完了冰雪寒冷的『白雪歌』，詩筆轉向『送武判官』。『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中軍，指中軍大營，主帥的營帳。送別必定要擺酒宴，詩人以胡琴、琵琶、羌笛代指歌舞演出。軍中有隨軍樂營做樂藝表演，樂營中有樂工、樂妓，高適的【燕歌行】中『美人帳下猶歌舞』描寫的也是這樣的情景。

歌舞酒宴結束後，送行上路。『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從帳內出來，見到的仍然是不停歇的大雪。轅門前插的紅旗被凍住了，連大風也吹不皺它。

【溪山雪霽圖】

潘二如【溪山雪霽圖】局部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輪台，在今天的新疆，這裡指岑參供職的封長清軍府所在地。最後四句寫給要送的武判官，但還是依託雪景。送朋友走的時候，一路都是白雪茫茫。分別後，朋友的身影隨著山路彎轉消失在視野中，詩人只能看到朋友所騎的馬在雪地上留下的一行蹄印，空蕩蕩，孤零零。此時無聲勝有聲。

這首詩起於雪，終於雪，除了兩句寫送別宴會，其餘16句都是在寫雪、風、冰、寒冷等這些雪天的常境，真是名副其實的『白雪歌』。也許詩人是借送別來寫雪，也許是借雪景表達惜別之情和軍營中的艱辛。詩人的初衷不論怎樣，這首詩給予後代讀者鮮活逼真的唐代邊塞大雪的印象。

（文章轉載自：博雅雲課堂）

作者簡介：

辛上邪，中國古代文學博士，集學者、作家、譯者、詩歌愛好者於一身，研究方向爲唐代樂府，已發表論文多篇。【北京晚報】唐代文學、教育專欄作者；【今日中國】唐代文化專欄作者。定居加拿大後專事寫作，關注中西方教育、文化比較。

辛先生是個博學多才的學者，其文章往往眼光獨到

發現邊塞，邊疆，軍旅文人寫的詩歌都十分的雄壯大氣，鐵血忠骨

這詩看著就冷啊。寫的還這麼冷厲，服了那時候的詩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