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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史] 論兩漢循吏的儒學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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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人 發表於 2011-12-1 16:23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來源: 【高敏先生八十華誕紀念文集】
核心提示:兩漢是中國封建社會兩千多年的統治思想儒家思想確立並廣泛傳播的時期,特別是西漢後期和東漢時期,以經治國的理念日益強化,以【洪範】察變,以【禹貢】治河,以【春秋】決獄,以三百篇當諫書,幾乎被絕大多數官員認可。在這種情況下,循吏身上比其他官員顯示出更濃烈的儒學情結是比較容易理解的。因為他們的政治思想、行政觀念、為官做人準則比較接近儒家思想。  


    司馬遷在【史記】中首創【循吏列傳】。在該傳中,他劈頭寫下的幾句話是:『法令所以導民也,刑罰所以禁奸也。文武不備,良民懼然修身者,官末曾亂也。奉職循理,亦可以為治,何必威嚴哉?』在司馬遷看來,循吏就是本法循理之吏,儘管法令刑罰是治民不可或缺的手段,但循吏為政治民卻主要不靠法令刑罰之威嚴,而是靠循理的教化。司馬遷在【史記・循吏列傳】中只記載了五個先秦時期的人物,即楚相叔孫敖、石奢、鄭相子產、魯相公儀休、晉文公的理官李離。不知什麼原因,西漢的循吏一個也未入傳。倒是在【史記・酷吏列傳】中,所記述的10多個人物全部出自西漢。司馬遷之後,歷代正史大都沿用了【循吏列傳】這一模式對此類官員加以記述和褒揚。只是名稱有些變化,除繼續用『循吏』外,也用『良吏』、『能吏』、『清官』等名目。  


   【漢書・循吏傳】所提及的循吏有河南守吳公、蜀守文翁、江都相董仲舒、內史公孫弘、兒寬、趙廣漢、尹翁歸、韓延壽、嚴延年、張敞、王成、黃霸、朱邑、龔遂、鄭弘、召信臣,共16人。其中,董仲舒、公孫弘、兒寬、趙廣漢、韓延壽、尹翁歸、張敞、鄭弘8人自有傳。嚴延年列在了【酷吏傳】,吳公在【賈誼傳】中提及。【循吏傳】記載的只有文翁、王成、朱邑、黃霸、龔遂、召信臣6人而已。【後漢書・循吏傳】記述的人物較多,計有衛颯、茨充、任延、光、王景、秦彭、王渙、譚顯、任峻、許景、孟嘗、第五訪、劉鉅、劉寵、仇覽、童恢,加上自有傳的人物如楊震、羊續等,大約20人左右。  


    兩漢時期的循吏,儘管官職高低不同,品性千差萬別,結局亦各式各樣,但因為所處的歷史發展階段、社會條件、思想文化環境基本上相同,因而他們的思想傾向、行為模式、做人準則、治政撫民理念,還是有不少共同之處的。  


    兩漢是中國封建社會兩千多年的統治思想儒家思想確立並廣泛傳播的時期,特別是西漢後期和東漢時期,以經治國的理念日益強化,以【洪範】察變,以【禹貢】治河,以【春秋】決獄,以三百篇當諫書,幾乎被絕大多數官員認可。在這種情況下,循吏身上比其他官員顯示出更濃烈的儒學情結是比較容易理解的。因為他們的政治思想、行政觀念、為官做人準則比較接近儒家思想。  


    兩漢循吏中有不少人出身儒生,或受過較系統的經學的教育。如董仲舒以治【公羊春秋】起家,是兩漢新儒學――經學的奠基者,是先秦以後對儒學發展貢獻最大的大師之一。公孫弘以治【春秋】雜說起家,是兩漢以儒生入相的第一人。兒寬先從歐陽生學習【尚書】,後入太學,師從孔安國學習經術。趙廣漢出身郡吏,以『舉茂才』任平準令,『察廉為陽翟令』,與儒學關係十分密切。尹翁歸『曉習文法』,也顯出與儒學有緣。韓延壽『少為郡文學』,也有相當的儒學修養。其他,文翁『少好學,通【春秋】』。朱邑『舉賢良為大司農丞』,龔遂『以明經為官』,召信臣『以明經甲第科為郎』。只有王成未記其學養,黃霸『少學律令』,可能與儒學的關係稍淡。東漢的循吏中,衛颯『家貧好學問,隨師無糧常傭以有給』。任延『年十二,為諸生,學於長安,明【詩】、【易】、【春秋】,顯名太學,學中號為「任聖童」』。王景『少學【易】,遂廣窺眾書,又好天文術數之事,深沉多伎藝』。秦彭篤信經學,崇『好儒雅』。王渙『敦儒學,習【尚書】,讀律令,略舉大義』。許荊『舉孝廉』。孟嘗『策孝廉,舉茂才』。第五訪『少孤貧,常傭耕以養兄嫂。有間暇,則以學文』。後『察孝廉,補新都令』。劉矩『少有高節』,舉孝廉。劉寵之父是博學的『通儒』,他『少受父業,以明經舉孝廉』。仇覽『少為書生,淳默』。楊震出身於世宦之家,家學淵源,其父楊寶『習【歐陽尚書】』,楊震『少好學,受【歐陽尚書】於太常桓郁。明經博覽,無不窮究。諸儒為之語曰:「關西孔子楊伯起。」』以上史實表明,在兩漢『以經治國』的原則逐步確立的前提下,在儒學與『祿利之路』已經緊密聯繫的情況下,在『遺子黃金滿贏,不如一經』的社會風氣裏,兩漢官吏大都具備一定的儒學素養,這既為做官所必須,也成為一部分人的自覺追求,循吏與其他官吏的區別在於,他們學習儒家經典,不是作為進入官場的敲門磚,而是作為『修齊治平』的行動指南,篤信而實行之。  


    指導兩漢循吏做官行政的重要理念是民本思想。這一理念正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內容之一。周公最早提出『敬德』、『保民』的觀念。孔子則以『仁者愛人』、『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富之』、『教之』等,大大豐富了民本思想。孟子將孔子『仁』的思想發展為『仁政』理想,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觀點,主張『治民恆產』,『五口之家,百畝之田』,薄賦斂,輕徭役,使百姓『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荀子進一步發展了民本思想,提出了著名的以『舟水』喻君民關係的觀點:『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兩漢儒生對民本思想做了進一步的闡發。如賈誼提出:『聞之於政也,民無不為本也。國以為本,君以為本,吏以為本。故國以民為安危,君以民為威侮,吏以民為貴賤。』『民者萬世之本,……故自古至於今,與民為仇者,有遲有速,而民必勝之。』兩漢的循吏大都本着『愛人以德』的觀念,貫徹『德主刑輔』的行政原則,堅持以教化感民,不以殺伐為威,實行寬鬆緩和的治民之策。他們為百姓的生計着想,為百姓的冷暖操心。一方面注重發展生產,興修水利,改進耕作技術,使百姓儘量得到較多的收穫。另一方面又輕徭薄賦,節儉省刑,儘量減輕百姓的負擔。在凶年惡歲,則想方設法,救災減災,儘量減少百姓的損失和痛苦。如文翁為蜀郡太守時,『仁愛好教化』。見蜀地還存留着濃厚的『蠻夷之風』,於是一面選拔人才送京師太學讀書,一面『修起學官於成都市中』,招下縣子弟入校學習,從而大大提高了蜀地官民的文化素養和文明程度,『蜀地學於京師者比齊魯』。黃霸為揚州刺史時,『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贍鰥寡貧窮者。然後為條教,置父老師帥伍長,班行之於民間,勸以為善防奸之意,及務耕桑,節用殖財,種樹畜養,去食谷馬』。他『力教化而後誅罰』,『外寬內明得吏民心,戶口歲增,治為天下第一』。朱邑年輕時任舒縣桐鄉嗇夫,『廉平不苛,以愛利為行,未嘗笞辱人,存問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吏民愛敬焉』。龔遂年70歲時被任為渤海太守,其時該地發生了百姓反抗官府的起事。就任前,宣帝問他如何『息其盜賊』,安撫百姓時,龔遂認為該地百姓起事的原因是『其民困於饑寒而吏不恤』,要使他們放棄與官府對抗,只能緩,不能急。在從宣帝那裏討得『便宜行事』的許諾後,龔遂單車赴任。至渤海郡界,遣還迎接他的官兵,『移書仁糲叵ぐ罩鴆兜獵衾簟V畛帚I^田器者皆為良民,吏無得問』,『盜賊於是悉平,民安土樂業』。接着,又『開倉廩假貧民,選用良吏,慰安牧養』,使渤海一郡重新恢復了秩序與生機。召信臣為上蔡長時,『其治視民如子』。任南陽太守時,『好為民興利,務在富之。躬勸耕農,出入阡陌,止舍離鄉亭,稀有安居時,行視郡中水泉,開通溝瀆,起水門提閼凡數十處,以廣溉灌,歲歲增加,多至三萬頃。民得其利,畜積有餘』。又『為民作均水約束,刻石立于田畔,以防紛爭。禁止嫁娶送終奢靡,務出於儉約』。結果是『其行大化,郡中莫不耕稼力田,百姓歸之,戶口增倍,盜賊獄訟衰止』。東漢循吏繼承西漢循吏的傳統,每個人在任上幾乎都為百姓辦了些好事。如衛颯任桂陽太守時,因該地距中原偏遠,百姓『不知禮則』。他下車伊始,即『修庠序之教,設婚姻之禮,期年間,邦俗從化』。以後,他又組織鑿通山道五百多裏,列亭傳,置郵驛,為含、湞陽、曲江三個邊遠縣省卻了沉重徭役。其後,茨充代衛颯為桂陽太守,『亦善其政,教民種殖桑柘麻之屬,勸令養蠶織屨,民得其利益焉』。任延為九真太守時,『九真俗射獵為業,不知牛耕,民常告糴交n,每致睏乏。延乃令鑄作田器教之墾闢。田疇歲歲開廣,百姓充給。又駱越之民無嫁娶禮法,各因淫好,無適對匹,不識父子之性,夫婦之道。延乃移書屬縣,各使男子二十至五十,女子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齒相配。其貧無禮娉,令長吏以下各省奉祿以賑助之。同時相娶者二千餘人。是歲風雨順節,谷稼豐衍。其產子者,始知種姓,咸曰:「使我有是子者,任君也。」多名子為「任」。』任延後轉武威太守。『河西舊少雨澤,乃為置水官吏,修理溝渠,皆蒙其利。又造立校官,自掾吏子孫,皆令詣學受業,復其徭役。章句既通,悉顯拔榮進之。郡遂有儒雅之士。』王景與王吳共同治理黃河,使泛濫多年,危害極大的黃河中下游,即自滎陽至千乘免除水患。王景任廬江太守時,督率吏民,重修戰國時楚相叔孫敖修建的芍陂,『修起蕪廢,教用犁耕,由是墾闢倍多,境內豐給』。秦彭任山陽太守時,『以禮訓人,不任刑罰。崇好儒雅,敦明庠序』,大力提拔重用好學明禮之士,『吏有過咎,罷遣而已,不加恥辱,百姓懷愛,莫有欺犯。興起稻田數千頃,每於農月,親度頃畝;分別肥J,差為三品,各立文簿,藏之鄉縣。於是奸吏R,無所容詐。』   


    許荊任桂陽太守時,該地『風俗脆簿,不識學義。荊為設喪紀婚姻制度,使知禮禁。嘗行春到耒陽縣,人有蔣均者,兄弟爭財,互相言訟。荊對之嘆曰:「吾荷國重任,而教化不行,咎在太守。」乃顧使吏上書陳狀,乞詣延尉。均兄弟感悔,各求受罪。』孟嘗任合浦太守時,『郡不產谷實,而海出珠寶,與交n比境,常通商販,貿糴糧食。先是宰守並多貪穢,詭人采求,不知紀極,珠遂漸徙於交恥郡界。於是行旅不至,人物無資,貧者餓死於道。嘗到官,革易前敝,求民病利。曾末u歲,去珠復還,百姓皆反其業,商貨流通,稱為神明。』第五訪任新都令後,『政平化行,三年之間,鄰縣歸之,戶口十倍』。後升任張掖太守,遭遇『歲飢,粟石數千,訪乃開倉賑給以救其敝。吏懼譴,爭欲上言。訪曰:「若上須報,是棄民也,太守樂以一身救百姓。」遂出谷賦人。……由是一郡得全。歲余,官民並豐,界無盜賊。』劉矩任雍丘令時,『以禮讓化之,其無孝義者,皆感悟自革。民有爭訟,矩常引之於前,提耳訓告,以為忿恚可忍,縣官不可入,使歸更尋思。訟者感之,輒各罷去。其有路得遣者,皆推尋其主。』劉寵任東平令時,『以仁惠為吏民所愛』。後轉任會稽太守,『簡除煩苛,禁察非法,郡中大化』。仇覽為浦亭長時,『勸人生業,為制科令,至於果菜有限,雞豚有數,農事既畢,乃令子弟群居,還就黌學。其剽輕游恣者,皆役以田桑,嚴設科罰。躬助喪事,賑恤窮寡。期年稱大化。覽初到亭,人有陳元者,獨與母居,而母詣覽告元不孝。覽驚曰:「吾近日過舍,廬落整頓,耕耘以時。此非惡人,當是教化未及至耳。母守寡養孤,奈何肆忿於一朝,欲致子以不義乎?」母聞感悔,涕泣而去。覽乃親到元家,與其母子飲,因為陳人倫孝行,譬以禍福之言。元卒成孝子。鄉邑為之諺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梟哺所生。』」童恢任不其令時,『吏人有犯違禁法,輒隨方曉示。吏若稱其職,人行其善者,則賜以酒餚之禮,以勸勵之。耕織種收,皆有條章。一境清淨,牢獄連年無囚。比縣流入歸化,徙居二萬餘戶。』  


    兩漢循吏雖然主張『德主刑輔』,以教化導吏民向善,但也並非不重視法禁的懲治作用。這一點與儒家思想並不矛盾。儒家代表人物從來不否定法禁的作用。孔子提倡『以直錯枉』。荀子主張對悖亂行為『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罰以禁之』。兩漢循吏中不少人兼習文法,對國家的各種法令條規非常熟悉。面對社會上的邪惡勢力,他們也敢於出手嚴懲,決不姑息養奸,同時又能公平執法,避免草菅人命。如西漢公孫弘認為遊俠郭解蔑視國家法律禁令的行為決不能姑息,建議族滅他的全家。這對維護國家法律的尊嚴和社會的正常秩序是有好處的。兒寬、黃霸在行政中也敢於以刑罰打擊惡勢力。東漢任延任武威太守時,該郡將兵長吏田紺為『郡之大姓,其子弟賓客為人暴害。延將紺系之,父子賓客伏法者五六人。紺少子尚及聚合輕薄數百人,自號將軍,夜來攻郡。延即發兵破之。自是威行境內,吏民累息』。王渙任溫令時,『縣多奸猾,積為人患。渙以方略討擊,悉誅之。境內清夷,商人露宿於道。其有放牛者,輒雲以屬稚子,終無侵犯』。後任洛陽令,『以平正居身,得寬猛之宜。其冤嫌久訟,歷政所不斷,法理所難平者,莫不曲盡情詐,壓塞群疑。又能以譎數發摘奸伏。京師稱嘆,以為渙有神算。』永和年間,又有任峻任洛陽令,他『擢用文武吏,皆盡其能,糾剔奸盜,不得旋踵』。孟嘗任會稽郡戶曹吏時,碰上上虞寡婦的冤案。該縣一寡婦侍養其婆母至孝。婆母年老壽終後,小姑『懷嫌忌,乃誣婦厭苦供養,加鴆其母,列訟縣庭。郡不加尋察,遂結竟其罪』。孟嘗『先知枉狀,備言之於太守,太守不為理。嘗哀泣外門,因謝病去,婦竟冤死。』。後換了殷丹做會稽太守,孟嘗即至郡『具陳寡婦冤誣之事』,殷丹重新審理該案,為寡婦平反,『刑訟女而祭婦墓』。兩漢的循吏與酷吏都重視刑罰的作用,認識到法律對於維護國家尊嚴和社會穩定的重要意義。所不同的是,酷吏執法特別嚴苛,有時公然在執法時違法,甚至貪贓枉法,草菅人命。而循吏則是德主刑輔,以刑罰作為教化的補充,同時堅持公正執法,平反冤案,執法中也充滿人情味。  


    儒家堅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生理想,堅信『身正令行』的為政之道。兩漢循吏大都具有嚴格、強烈、自覺的自律意識,追求道德的自我完善,努力塑造道德完人的形象。他們忠於君王,忠於職守,忠於國家的各項政紀法規,公正執法,清正廉明,自奉簡約,生活清苦。如朱邑『為人諄諄,篤於故舊,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身為列卿,居處儉節,祿賜以共九族鄉黨,家無餘財』。宣帝下詔表彰他『廉潔守節,退食自公,亡強外之交,束修之饋,可謂淑人君子』。任延拜武威太守時,光武帝親自召見,勸他同上級搞好關係,『善事上官,無失名譽』。任延卻義正詞嚴地回答說:『臣聞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節。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詔。』劉寵任會稽太守時,政績卓著,特別是解決了以前官吏擾民的許多苛政,得到百姓的衷心擁載。在升為將作大匠離開會稽時,百姓萬人恭送。其中有山陰縣『疵揀┓』的『五六老叟』自『若邪山谷間出』,每人帶一百錢執意送給劉寵。劉寵非常感動,慰勞他們說:『父老何自苦?』他們回答說:『山谷鄙生,未嘗識郡朝。它守時吏發求民間,至夜不絕,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車以來,狗不夜吠,民不見吏。年老遭值聖明,今聞當見棄去,故自扶奉送。』劉寵聽罷,愈加感動,動情地說:『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於是從每人手裏選一枚錢留做紀念。劉寵入京後,一路高升,歷任司空、司徒、太尉等高官,但一直『清約省素,家無貨積』。由於他一貫穿着樸素,外出辦事更是輕車簡從,因而不熟悉的官員簡直認不出他是京城的高官。有一次他從京師出發去外地,有關部門通知沿途亭舍接待。可他們一行到一亭舍欲休息時,竟遭亭吏拒絕,理由是『整頓灑掃,以待劉公,不可得止』。其實自己正是他們要接待的官員。面對拒納,劉寵不加辯白,『無言而去』。最典型的應數楊震。他被任命為東萊太守後,由京師赴任路經昌邑(今山東金鄉)。此時的昌邑令王密正是他當年任荊州刺史時舉薦的茂才,他對楊震一直懷着深深的感激之情。今日得見,很想對師尊有所表示。於是『夜懷金十斤以遺震』。楊震生氣地質問:『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王密悄聲說:『暮夜無知者。』楊震正色說:『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王密只得羞愧而出。楊震又轉任涿郡太守。由於一直廉潔自持,家屬都過着十分簡樸的生活。『性公廉。不受私謁。子孫常蔬食步行。故舊長者或欲令為開產業,震不肯,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以此遺之,不亦厚乎!』東漢還有一位羊續,事跡堪與楊震媲美。他任南陽太守時,『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歡服。時權豪之家多尚奢麗,續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車馬贏敗。府丞嘗獻其生魚,續受而懸於庭;丞後又進之,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續妻後與子秘俱往郡舍,續閉門不內,妻自將秘行,其資藏唯有布衾,敝n,鹽、麥數斛而已。顧敕秘曰:「吾自奉若此,何以資爾母乎?」使與母俱歸。』羊續官聲甚佳,後來漢靈帝欲以羊續任太尉。按當時的慣例,正式任命下達前,被任者必須輸東園禮錢千萬,算是對皇帝的孝敬。屆時,令中使前去升遷者之家,監督錢入東園。『其所之往,輒迎致禮敬,厚加贈賂』。中使至羊續家,滿以為會滿載而歸。可遇到的是羊續不亢不卑的面孔,他『舉袍以示之,曰:「臣之所資,唯斯而已。」』中使回覆靈帝,羊續的太尉之職也就泡了湯。兩漢循吏們之所以都能自奉簡約,生活清苦而又心理安然,不以為苦,就在於他們自覺真誠地追求儒家設定的『仁人』境界,能夠以嚴格的自律規範自己的行動,視名譽為第一生命。不僅能夠抵拒財富的誘惑,而且能夠經受住生死的考驗。還以楊震為例。他後來歷官司空、太尉,達到東漢官吏的最高級別,可是此時的東漢政治已步入外戚、宦官交替擅權的惡性循環。楊震數次上書,要求對外戚宦官的橫行無忌、貪殘枉法加以裁抑。宦官樊豐與大將軍耿寶勾結起來,誣陷楊震對皇帝『深用怨懟』。昏憒的安帝即下詔令楊震罷官『遣歸本郡』。楊震自洛陽西行返鄉,走至城西幾陽亭,決心以自殺表明自己的清白。他悲憤地對兒子和自己的學生說:『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禁,何面目復見日月!身死之日,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冢次,勿設祭祠。』顯然,楊震以自己對生的執着和死的無悔實踐了儒學『知其不可而為之』,『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人生理念。   


    儒學的創始人孔子相信,以德治國,以德行政的人會得到百姓的擁戴,『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政績卓著者也會名聞遐邇,『在邦必達,在家必達』。由於兩漢循吏在任上大都辦了許多利國利民的好事,更加上不枉不貪,清貧自守,在貪殘枉法成風的社會裏就猶如清水芙蓉,展現出無限的魅力,因而得到百姓的衷心擁戴和傾情歌頌。正如【漢書・循吏傳】所做的評論,他們『所居民富,所去見思,塵有榮號,死見奉祀,此廩廩然庶幾德讓君子之遺風矣』。如文翁死後,蜀『吏民為之立祠堂,歲時祭禮不絕。』朱邑因起自桐鄉嗇夫,他了解桐鄉百姓對自己的感情。死時囑其子葬自己於桐鄉。果然該地百姓共為他『起冢立祠,歲時祠祭』。召信臣任南陽太守時,甚得吏民愛戴,『號之曰召父』。任延任九真太守四年後調回洛陽,九真百姓不忘他的功勞,『生為立祠』。王渙死於洛陽令任上,消息傳出後,『百姓市道莫不咨嗟。男女老壯皆相與賦斂,稱奠^以千數』。『渙喪西歸,道經弘農,民庶皆設桉於路,吏問其故,咸言平常持米到洛,為卒司所鈔,恆亡其半。自王君在事,不見侵枉,故來報恩。其政化懷物如此。民思其德,為立祠安陽亨西,每食輒弦歌而薦之。』許荊為桂陽太守十二年,『父老稱歌』。死後,『桂陽人為立廟樹碑』。孟嘗為合浦太守,因病離職時,『吏民攀車請之。嘗既不得進,乃載鄉民船夜循去。隱處窮澤,身自耕傭,鄰縣士民慕其德就居止者百餘家』。劉寵任東平陵令時,『以仁惠為吏民所愛』。後因病辭官時,『百姓將送塞道,車不得進,乃輕服遁歸』。百姓對循吏的懷愛和追思完全出於至誠,因為在他們倍受官府壓榨盤剝的生活閱歷中,循吏畢竟為他們提供了一個相對安定公平的生產和生活的環境以及比較順暢的喘息的時機。在廣大百姓自己不能代表自己而渴望好皇帝和好官在上賜給他們雨露和陽光的時候,循吏自然成為他們崇拜與謳歌的對象了。兩漢皇帝也表彰循吏,多次下詔將他們樹立為百官的楷模。因為他們知道,只有循吏才能使治下的百姓安心生產,為封建國家提供源源不絕的賦稅和徭役。漢宣帝一席話道出了所有皇帝的心聲:『庶民所以安其田裏而亡嘆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為良二千石乎!』然而,在封建皇朝數以萬計的官僚隊伍中,循吏猶如鳳毛麟角,實在太少了,兩漢四百多年中載入【循吏傳】的官員不過40人。所以東漢的鄧太后也在詔書中慨嘆:『夫忠良之吏,國家所以為理也。求之甚勤,得之至寡。故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原因其實並不複雜,因為封建皇朝的官僚體制是一個大量產生佞臣的機制而不是產生循吏的機制。主要依靠個人嚴格自律產生的循吏也就只能寥若晨星了。  


    應該說,儒學以自己的政治理想和道德觀念哺育了兩漢為數甚少但足可做歷代官吏楷模的循吏,循吏則以自己的行政實踐和人格魅力展示了儒學精華的光輝。二者良性互動,相得益彰,共同繪製出兩漢官場的一抹亮色。  


作者:孟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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