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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研究] 韓愈【謁衡岳廟遂宿岳寺題門樓】詩意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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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土伯呀 發表於 2012-5-7 23:24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作者: 楊勇軍

  貞元十九年(803),韓愈三十六歲。這一年歲末天寒,韓愈卻因疏陳治事,被貶為陽山令。一年後的正月(805),唐德宗病歿,順宗即位,大赦天下。夏末,韓愈離開陽山,赴郴州待命。八月,憲宗又即位,再次大赦。韓愈在郴州遇到了刺史李伯康,李伯康敬重韓愈,不僅頗盡地主之誼,而且還提名讓韓愈還朝,但是『州家申名使家抑,坎軻只得移荊蠻』(韓愈【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由於湖南觀察使楊憑的壓制,兩次大赦之後,韓愈僅僅得到一個江陵府法曹的低職。
  韓愈再次動身奔赴江陵的時候,已經在郴州呆了三個月。九月下旬,韓愈路過衡山,正值秋雨時節。他寫了【謁衡岳廟遂宿岳寺題門樓】,全詩如下:
  五嶽祭秩皆三公,四方環鎮嵩當中。
  火維地荒足妖怪,天假神柄專其雄。
  噴雲泄霧藏半腹,雖有絕頂誰能窮。
  我來正逢秋雨節,陰氣晦昧無清風。
  潛心默禱若有應,豈非正直能感通。
  須臾靜掃眾峯出,仰見突兀撐青空。
  紫蓋連延接天柱,石廩騰擲堆祝融。
  森然魄動下馬拜,松柏一逕趨靈宮。
  粉牆丹柱動光彩,鬼物圖畫填青紅。
  升階傴僂薦脯酒,欲以菲薄明其衷。
  廟令老人識神意,睢盱偵伺能鞠躬。
  手持杯導我擲,雲此最吉余難同。
  竄逐蠻荒幸不死,衣食才足甘長終。
  侯王將相望久絕,神縱慾福難為功。
  夜投佛寺上高閣,星月掩映雲朧。
  猿鳴鐘動不知曙,杲杲寒日生於東。
  這首詩歷來被認為是融寫景、敘事、抒情為一體的記游佳作,甚至有人盛加推許為『七古中此為第一』(清程學恂【韓詩臆說】),還被蘅塘退士選入【唐詩三百首】,流傳很廣。表面上看來,此詩辭旨顯白,不過是遊覽之後的抒感之作,但是如果把詩歌內容和韓愈當時的境遇加以聯繫,細加推敲,則知此詩含義豐富,其命意所在,尚有鮮為人知的弦外之音。
  韓愈和湖南觀察楊憑之間的關係,是了解此詩弦外之音的關鍵所在。楊憑貞元十八年(802)出任湖南觀察使,治潭州。【舊唐書】說楊憑『性尚簡傲,不能接下,以此人多怨之』(列傳第九十六)。可見楊憑招怨,實乃性格使然。結怨的對象,也不止韓愈一個。怨言騰於眾口,史書沒有詳載,唯獨韓愈卻將怨言通過詩歌藝術流傳下來。在【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中,韓愈托他人之口,澆自己的塊壘,寫了『州家申名使家抑,坎軻只得移荊蠻』,表達了對湖南觀察使楊憑的不滿。在【謁衡岳廟遂宿岳寺題門樓】一詩中,韓愈仍然延續了這種不滿情緒,只不過與【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不同的是,在這首詩裏,詩人是借謁祭南嶽以示心境。景物、心情融化為一,這原是韓愈詩歌一貫的藝術特點,但由於此詩不僅在遊山玩水中寄情,抒發個人身世之感,而且還在景物描寫中寓有深意,抒寫自己在政治變動中的處境,故含義隱晦,不易遽解,一千多年來韓詩的注評家都沒有點明。
  詩歌前六句寫衡岳的地位與氣勢,其實是韓愈對楊憑一手遮天的暗諷。『五嶽』一句,有意使用『三公』的爵秩比擬五嶽,顯然是用五嶽來形容環鎮四方的權臣。衡岳地處南方蠻荒之地,山高水闊,蛟龍出沒,野獸哀號,路途險惡,瘟疫流行,妖魔眾多,因此天帝授予岳神特殊的權力,使其專鎮一方。詩人突出了五嶽之中不可一世的衡岳,用來比擬權傾一時的楊憑,指責他憑藉皇帝授予的威權,在地方上專橫跋扈,噴雲泄霧,為所欲為,遮斷了被貶官員上達天庭之路。
  『我來』之後各句,表面上寫詩人登山謁廟的所見所聞,實際上卻隱含了韓愈從希求接納與推薦,最後不得賞識而憤懣失落的整個過程。秋景晦昧,暗喻自己當時的遭遇和所處的環境。潛心默禱,感動了正直的神靈,借指聖皇即位後撥亂反正大赦天下,抒寫了詩人喜不自勝如有天助的心情。『遷者追回流者還,滌瑕盪垢清朝班』(【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陰霾消散,眾峯盡現,一派政治清明氣象,被貶抑官員平反回京的障礙似乎已經被一掃而空了,但是天路幽險,一峯突兀而出,直插青天,橫亙在詩人回京的路上。欲抑先揚,波瀾陡起。『紫蓋』一聯,巧妙運用四座衡岳山峯的名字,暗喻楊憑被皇帝寵幸,百官簇擁,寒士爭相交接的場面。
  『森然』二句,導出拜謁衡岳廟的經過。楊憑的權勢遮天,使人驚心動魄,不由得不登門拜謁。神廟本來氣象森嚴,可是詩人不僅沒有肅然起敬,去寫那些莊嚴肅穆的神像,反而寫了無關緊要的牆壁、柱子和壁畫,給人一副魑魅魍魎、光怪陸離的景象。在這裏,『粉牆丹柱』,有意嘲諷楊憑奢華的府第;『鬼物圖畫』,含有譏刺楊憑所交遊往來的達官顯宦之意。
  『升階』以下六句寫行祭。韓愈歷來排斥佛老,怎會一反常態,求神問卜呢?是逢場作戲嗎?似乎無此必要。『廟令老人識神意,睢盱偵伺能鞠躬』數語,注評家們認為韓愈以遊戲的筆調寫來,『純是諧謔得妙』,而韓愈『至大至剛,浩然之氣,忽於游嬉中無心顯露』(清程學恂【韓詩臆說】),『廟令老人目為尋常遊客,寧非淺視韓公?』(清汪佑南【山涇草堂詩話】)在注評家們的如此解釋下,廟令老人的形象一再被醜化,變成一個視韓愈為普通香客,只會求神拜佛的猥瑣廟祝。其實細加玩味,可知這幾句詩並非貶語,仍然不過是韓愈的虛言假託罷了。『睢盱』一詞,【莊子•寓言篇】成玄英疏曰:『睢盱,躁急威權之貌也。』在此詩中,用來形容廟令老人的威嚴。『偵伺』一詞,【後漢書•清河王傳】有『使御者偵伺得失』語,在用法上亦非貶詞。『鞠躬』一詞,【漢書•馮奉世傳】顏注曰:『鞠躬,謹敬貌。』由此看來,這幾句詩都是實寫,哪有什麼『諧謔』可言呢?廟令掌祭祀及判祠事,是正九品上的官職。如果要坐實『廟令老人』的話,實際上是指韓愈的忘年交郴州刺史李伯康。李伯康年長韓愈二十五歲,韓愈在郴州的時候,他已經是六十三歲的老人了,韓愈離開郴州不久,李伯康即卒於任上,韓愈還寫了一篇【祭郴州李使君文】表示紀念。老友李伯康尊奉聖皇旨意(『識神意』),『睢盱偵伺能鞠躬』,『手持杯導我擲』,不遺餘力地舉薦韓愈,希望韓愈能夠回到京城,助新皇革除弊政,認為這才是對韓愈最好的安排。可是這個符合『神意』和『最吉』的安排,卻由於有人從中作梗,無法實現。韓愈的失望,可想而知,以致自我解嘲之後又是牢騷滿腹:即使皇上有什麼恩典,看來都無法實現了。對楊憑的怨懟之情,溢於言表。
  末四句,歸結到詩題上的『宿岳寺』。入夜之後,月色星光,因雲氣掩映而隱約不明,暗喻自己看不到仕途的前程。謝靈運有『猿鳴誠知曙』句(【從斤竹澗越嶺西行】),韓愈反其意而用之:猿鳴鐘動,天曉雲散,旭日東升,詩人卻因為心病,不僅感受不到黎明的到來,而且寒日杲杲,絲毫感受不到皇恩的溫暖,意態頗為消沉。
  楊憑是韓愈兄韓會的朋友,韓愈對他的期望很高。寫此詩的前一年(804),楊憑的侄子楊儀之到陽山看望韓愈,韓愈寫了【送楊支使序】。【序】云:『今中丞(指楊憑)之在朝,愈日侍言於門下,其來而鎮茲土也(指貞元十八年楊憑以太常少卿出為湖南觀察使),有問湖南之賓客者,愈曰:「知其客可以信其主者,宣州也;知其主可以信其客者,湖南也。」』對其恭維備至。可是期望值過高,也是導致心理預期全部落空後心生怨望的原因之一。因為楊憑的從中作梗,韓愈坐失兩次大赦回京當朝官的良機,所以時隔一年,對待楊憑的看法,前後判若兩人。
  除了那首【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可以做此詩的註腳之外,另外一首詩也可以與此詩相互參證。韓愈離開衡山到達潭州,已經是十月之初了。潭州為湖南觀察使治所,韓愈與潭州官員有所接觸,寫了【陪杜侍御游湘西兩寺獨宿有題一首因獻楊常侍】,雖詩中仍舊稱讚楊憑,但詩末不無譏刺:『椒蘭爭妒忌,絳灌共讒諂。誰令悲生腸?坐使淚盈臉。翻飛乏羽翼,指摘困瑕玷。』陳景雲【韓集點勘】評云:『時韋、王之勢方熾,憑之抑公,乃迎合權貴意耳。詩中椒、蘭、絳、灌,自斥韋、王,而指摘瑕玷,蓋謂使家之抑也。』三首詩用意一貫,都有發泄憤懣之氣的意思。但是憤怒之餘,韓愈仍不失其溫柔敦厚的詩人本色。之所以用曲折委婉的寫作手法,一來是對楊憑的權勢有所顧忌,不敢公然標出主旨,因此遇到忌諱之處,也就語焉不詳。二來韓愈雖已無干謁請託之意,但還是抱有一線希望,希望當權者讀到詩後有所悔悟,因此不免要用隱語來抒寫他的真實感受,可謂苦心孤詣。
  全詩硬語盤空,風格凝重,意境蒼涼。由於用曲筆寫自己的不平與憤懣,故雖屬寫景記游之詩,但詩中描寫的景象,卻給人壓抑和沉悶之感,無法讓人賞心悅目。如果不明詩歌背後的寓意,未免感覺辭旨有些奇詭,難以索解。只有密切聯繫作者遭逢的時事,反覆推敲字句的意義,深刻體味全詩的氣氛,始能把握作者的用心,理解作者遣詞用語之妙。
  (作者單位: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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