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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研究] 韓愈貶赴潮州取道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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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舟 發表於 2012-5-7 15:4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 李 菁

  元和十四年正月,韓愈因上【論佛骨表】觸怒唐憲宗,被貶為潮州刺史,即刻出京赴潮。從長安到遠在數千里之外的嶺南,走哪條路對當時的韓愈來說最為妥當?我們根據其『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商顏暮雪逢人少,鄧鄙春泥見驛賒』(【次鄧州界】)、『南陽郭門外,桑下麥青青』(【過南陽】)、『猶有國人懷舊德,一間茅屋祭昭王』(【題楚昭王廟】)、『南行逾六旬,始下昌樂瀧』(【瀧吏】)等詩句所述,可知韓愈選擇的是商山路。具體而言,是出長安後向東南行,走西京至藍田間驛道,復轉藍田、武關驛道;再向東南入鄧州,南下過襄州;經荊州渡江,南下過岳、潭、衡、郴等州,然後越嶺至韶州,最後由廣州東行,抵達潮州。從京城至嶺南,一路上涉江渡湖翻嶺過海,倍極艱辛,因此,選擇一條合適的路線至為關鍵。里程是否相對少,路面是否平靖,以及一些主觀因素如路途是否熟悉、沿途是否可能有友人接待等等都是應當儘量考慮到的因素。那麼,在當時嚴詔急譴之下的韓愈,為什麼會選擇商山湖湘路作為他的赴潮路線呢?
  唐朝水陸交通發達,驛館制度也比較完善,大約每30里設一驛站,全國水陸驛計1639所。驛道、驛館雖專為官中信息之傳遞而設,百姓亦可依以遄行。時交通之便達有資料可證,杜佑【通典】卷七【食貨七】載:開元中,『東至宋、汴,西至岐州,夾路列店肆待客,酒饌豐溢,每店皆有驢賃客乘,倏忽數十里,謂之驛驢。南詣荊、襄,北至太原、范陽,西至蜀川、涼府,皆有店肆,以供商旅。』所以,從京城南下嶺南,在如此便利的交通條件下,可供選擇的路線就大方向而言至少有兩條:
  其一,取兩都間驛道。出長安而東,沿渭水,出潼關,由陝州而東,離開黃河,偏南行至洛陽,再經運河南下。長安洛陽之間的兩都驛道在唐朝乃全國第一重要驛道,成熟、完善而且路坦易行。該驛道沿途有驛館約30個,行宮約19個,來往於兩京之間的唐代帝王、百官、舉子、商人和遊客頻繁穿梭的身影常可見於此途。兩都間驛程,計約835里(本文所記各地之間的驛程里數,均據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
  其二,取藍田至武關驛道即通常所謂商山路。先由長安東南行,溯灞水東側,至京畿道東南隅之藍田縣。過藍田關後,東行數里,穿越京兆府與商州分界線之秦嶺。此段路途先緩後險,行走較為艱難。爾後便進入商州境內的丹江上流,再沿此道前行,經商州,出武關,至鄧州而南行。這條從長安至漢水江畔的襄陽,呈西北、東南走向的交通路線因主要通過商山山區而被稱為商山路。
  這兩條路線是長安至淮南、江南、山南、嶺南的必由之路。而要前往潮州,這兩條主線又可分出幾條支線來。如取兩都驛道東至洛陽後,可以先南下汝州,再折向西南至山南東道的鄧州,然後取荊襄、湖湘南下;另外,也可以從洛陽東經通濟渠至汴州,沿汴河自東南而下,入淮後順淮水轉至邗溝,在揚州渡江,再沿江南河抵杭州,然後折而西南,經歙州或衢州西至饒州,從洪州南下,取虔州大庾嶺路至嶺南。相較而言,這兩條支線中,自洛陽轉經荊襄南下似乎不太有必要,因為這條路線除了比藍武商山道平坦易行外,並無更大優勢;而從洛陽經通濟渠、邗溝、江南河南下嶺南,倒不失為一種更好的選擇。在各段河床都暢通而且周邊未發生兵亂的前提下,取道運河北上南下出入兩都在唐代是相當普遍的。
  隋唐運河最主要的河段是流經河南道的汴河,又名通濟渠,修建疏通於隋煬帝時期。唐受隋利,大力發展汴河航運,使之不僅成為溝通富庶的東南地區和兩京的經濟要道,更因其航行的便利和安全,吸引着來自巴蜀、江淮或閩中甚至嶺南、安南的商、客船,不計遠近,經由此道。在唐人詩文及傳奇作品中,諸如『朝乘汴河流,夕次譙縣界』(孟浩然【適越留別譙縣張主簿申屠少府】)、『千里河煙直,青槐夾岸長。天涯同此路,人語各殊方』(王建【汴路即事】)以及『汴水月明東下疾』(許渾【送王總下第歸丹陽】)等文人取道汴河的例子俯拾即是。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卷五云:『自揚、益、湘南至交、廣、閩中等州,公家運漕,私行商旅,舳艫相繼。隋氏作之雖勞,後代(指唐)實受其利焉。』所指亦即唐代汴河交通之盛況。
  但是,汴河線也存在致命的問題,一是河床常淤塞不通,需要不斷地及時地疏治;二是容易被兵家控制,或因兵亂而被阻,尤其在唐中後期藩鎮割據情勢嚴峻之時。如穆宗長慶二年,汴州發生兵亂,汴路阻遏不通,而白居易偏在此時受命為杭州刺史。因此,他只好緣藍溪,出藍田關,取襄州路赴任,所謂『東道既不通,改轅遂南指』(【長慶二年七月自中書舍人出守杭州路次藍溪作】),說的就是由兩都驛道→運河線改走藍武驛道→荊襄線了。另外,即使沒有這兩方面的問題,運河線在經由汴河、邗溝、江南河抵達江南東道的杭州後,轉而西向,經由歙州或衢州至饒州,再取道洪州,經吉州,從虔州過大庾嶺至嶺南,繞了個大圈,里程比藍武荊襄線長得多,路途之遙,近8000里。因此,兩都驛道→運河線雖有汴河、邗溝、江南河之便,卻並非在任何情況下都是最佳選擇。當然,如果時間允許而遊興又濃的話,走這條線的行人還是不少的。如元和三年十月,李翱被嶺南節度使楊於陵闢為從事,次年正月自洛陽南行赴任,走的大致就是這條線。其【來南錄】一文詳細記載了沿路經行情況:『(四年正月)庚子,出洛下河,止汴梁口,……乙巳,次汴州。……又二月丁未朔,宿陳留。……乙酉,次宋州。……丙辰,次泗州。……庚申,下汴渠入淮,風帆及盱眙。……壬戌,至楚州。丁卯,至揚州。……辛未,濟大江至潤州。……壬午,至蘇州。……戊子,至杭州。……辛丑,至衢州。(四月)庚寅,至信州。……辛丑,至洪州。……五月壬子,至吉州。壬戌,至虔州。……辛未,上大庾嶺。……六月乙亥朔,至韶州。……癸未,至廣州。』他一路上遊山玩水,好不盡興,然而路途遙遠,費時苦多,從正月庚子(二十四日)至六月癸未(初九),花了足足四個半月時間。除了在各景點遊覽停留及與友人歡會占用的時間之外,花費在途中的就有三個多月。就官、商、僧、道、舉子等各色旅人而言,一般情況下,時間這般寬鬆能夠如此悠閒的,雖然不止李翱一人,但恐怕也不會太多。而從長安出發,走八千里路南下潮州,至少對於當時戴罪之身沒有閒暇捨近求遠的韓愈來說,完全是不可能的。
  從長安出發,如果走商山路,從藍田至武關驛道即商山路向東南而下,情形又將如何呢?商山路在唐代是京城連接東南、西南廣大地區的主要陸路交通幹線,在全國的交通地位僅次於兩都間驛道,是全國的第二驛道,唐德宗貞元二年十二月曾明確規定:『從上都至汴州為大路驛,從上都至荊南為次路驛。』(【唐會要】卷六一)而中唐以後,沿汴河線去東南的水陸交通常為兵亂所阻,商山路地位因此更加突顯,前舉白居易赴杭州不得已改道即是一例。所謂『商山驛路幾經過』(韓琮【題商山店】)、『商山名利路,夜亦有人行』(王貞白【商山】),足見這條路在當時的熱鬧和重要性:唐代舉子蟻趨京城求取功名者,常經此途;公私行旅去江淮、黔中、嶺南者利其捷便,也多選此道。
  經商山路繼續向東南行,進入鄧州;再由鄧州南下襄州後,這條線也可分做兩條支線。一是由襄州南下江陵,渡過長江後至岳州,然後取道江南西道之湖南全境,溯湘水而上,向南先後經過潭、衡、郴三州,進入嶺南;再由韶州南下廣州,從廣州東抵潮州。這條線不妨謂之湖湘郴州路。第二條支線是由襄州向東,經隨、安、沔三州,渡江至鄂州,再順江東下至江州,然後取道江南西道之江西全境,溯贛水而上,向南先後經過洪、吉、虔三州,再翻過大庾嶺至潮州。這條線可謂之襄鄂虔州路,其後半段與兩都驛道→運河線→嶺南後半段完全重合。兩條支線都兼有水陸驛路,從行走險易程度看,都不免逆水而上的艱難;從里程方面考慮,湖湘郴州路約為5810里,襄鄂虔州路約為5625里,距離相差也不是太大。所以,大致可以據此推測,一般情況下南下嶺南選擇這兩條支線的可能性都比較大。
  
 樓主| 沙舟 發表於 2012-5-7 15:41 | 顯示全部樓層
  那麼,對於韓愈來說,既然兩都驛道→運河線不太可能在考慮範圍內,湖湘郴州路和襄鄂虔州路兩線又將如何取捨呢?是年韓愈離京赴潮,乃以左降官身份負譴罪而被逐。按唐令規定,左降官被貶之後要限時發遣,不得在京耽擱或在沿途州縣逗留。如玄宗天寶五載,因為左降官『在路多作逗留,郡縣阿容,許其停滯』而加大了對他們的打擊力度,責令『自今以後,左降官量情狀稍重者,日馳十驛以上赴任』(【唐會要】卷四一),以至於『是後流貶者多不全矣』(【通鑑】卷二一五)。『馳驛發遣』、『馳驛赴任』等字眼此後屢見於史冊,如德宗建中二年冬,尚書左僕射楊炎貶崖州司馬,『仍馳驛發遣』(【貶楊炎崖州司馬詔】);永貞革新失敗後,王傘⑼跏邐姆直鴇槐嵛開州司馬和渝州司戶參軍,『並馳驛發遣』(【貶王煽州司馬王叔文渝州司戶參軍制】);宣宗大中三年,李德裕貶崖州司戶參軍,『所在馳驛發遣』(【舊唐書・宣宗紀】)等等。當然,『馳驛發遣』、日馳十驛(一般行旅速度約為日行兩到三驛)乃是對罪情嚴重的左降官而言,韓愈因上表急諫迎佛骨而觸怒憲宗以致被貶,罪非惡逆,罪情比之楊炎、王傘⑼跏邐牡熱爍輕,因此雖被限時急遣,所謂『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但行速可能無須『日馳十驛』。
  儘管如此,敕令嚴急,作為戴罪之身的韓愈自當匆忙上路以求速達。『拘官計日月,欲進不可又』,倉皇之下,他選擇了藍田至武關驛道,這條路雖然崎嶇難走,但卻比東出潼關取道洛陽、運河更為近捷省時。儘管對於必須匆赴貶所的韓愈來說,選擇了商山路,就必須在『時天晦大雪,淚目苦朦瞀。峻途拖長冰,直上若懸溜』的飛雪苦寒的嚴冬時節,翻越『初從藍田入,顧眄勞頸』的高山(【南山詩】),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是:在湖湘郴州路和襄鄂虔州路兩線之間,韓愈為什麼取前而舍後呢?竊以為,韓愈選擇前者,可能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
  其一,基於前文分析,韓愈趕往貶所,無須『日馳十驛』、日夜兼程,而是『乘驛赴任』(如韓愈有詩題為【去歲自刑部侍郎以罪貶潮州刺史乘驛赴任……】),也就是計程而行,一路上勤趕路、少逗留即可。他出發半個月後,經過襄州宜城時尚能偷得些許閒暇游楚昭王廟,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又,其赴潮途中曾作詩【瀧吏】云『南行逾六旬,始下昌樂瀧』,昌樂瀧在韶州樂昌縣,據【元和郡縣圖志】所載推算,樂昌縣西北取郴州路至長安約3545里。如果從長安到樂昌費時六旬,那麼,韓愈的行速平均應在每天60里左右,即日行二至三驛。這也說明,當時韓愈赴潮是匆而不迫的,因此,儘管湖湘郴州路比襄鄂虔州路略為遠些,他仍有理由選擇前者。
  其二,貞元十九年冬,韓愈曾因上天旱人飢狀為幸臣所讒而貶赴位於江南西道的連州陽山。從其時所作的【湘中】、【祭河南張員外文】以及後來的憶作【憶昨行和張十一】等詩中所透露的信息可知,當時他就是從長安東南行,出藍武驛道、由荊襄溯湘水而上、渡湖經嶺而至連州陽山的;且其後遇赦移江陵法曹參軍以及半年後重返京城時,韓愈又再次沿這條路線北上。可以想象,重走這條曾經往返、已經較為熟悉的舊路,對於仕途人生再次受挫的韓愈來說,心理上多少是個安慰。
  其三,唐代貶逐東南或西南邊遠地區的左降官,多選商山一途;須南下嶺南者,亦多溯湘水而上。如劉禹錫、柳宗元二人,一生兩被貶遷,據尚永亮先生考證,永貞元年,二人一赴朗州、一往永州,皆經由藍武驛道;十年後,他們由貶所返都,又再次經行商山路至灞上(【柳宗元劉禹錫兩被貶遷三度經行路途考】,【唐代文學研究】第七輯)。除劉柳二人之外,終唐一代,曾在這條路上留下足跡的使臣或遷客實不可一二數。僅以初盛唐數人為例:武則天長安三年九月,張說配流嶺南欽州,有詩【代書寄吉十一】云:『一雁雪上飛,值我衡陽道。』又,徐浩【張九齡神道碑】中有句:『燕公過嶺,一見文章,並深提拂,厚為禮敬。』稱張說曾過嶺經韶,見到張九齡的文章,甚為器重。由是知張說赴欽州,乃經行衡陽、韶州等地。中宗神龍元年,沈縉誄ち髦藎途中有詩【神龍初廢逐南荒途出郴口北望蘇耽山】,知其南行道出郴州;兩年後,他遇赦北歸,復經韶、郴、潭等州,有【自昌樂溯流至白石嶺下行入郴州】、【哭蘇眉州崔司業二公】(詩中有句『長沙遇太守,問舊幾人全』)等作是據。中宗神龍二年夏秋之際,宋之問在瀧州貶所遇赦北歸,亦曾取道湘水,有詩【自湘源至潭州衡山縣】為證;睿宗景雲元年六月,他二次被貶,自越州長史任流欽州。他從越州北渡松江,溯長江而西至荊州後,南行經過潭州,曾遊覽嶽麓山道林寺,並作詩題壁;又有【晚泊湘江】、【自衡陽至韶州謁能禪師】、【游韶州廣界寺】等詩,將其赴欽州路線清晰勾畫。玄宗開元五年正月,張九齡罷職南歸韶州故里,道中有詩【將至岳陽有懷趙二】:『湘岸多深林,青冥結晝陰。』知其此行取道湖湘;開元七年正月,張九齡奉使廣州,有詩【奉使自藍田玉山南行】,表明他在南歸故里兩年之後,再次踏上藍武驛道赴嶺南;同年秋,他從廣州使回,循故道北返,有詩【使還都湘東作】為證。
  職此,既然商山湖湘線乃唐時自京城赴嶺南最主要的路線,初唐以降各朝都有官員、使臣一度或數度往返於此途,韓愈還有什麼必要舍此而他求呢?所以,雖然元和末年憲宗平討藩鎮取得了暫時性勝利,運河線一度得以平靖,韓愈仍然選擇了商山湖湘路,遠赴潮州。
  (作者單位:廈門大學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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