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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之思 從蘇東坡【夜燒松明火】說起

國學新聞| 文化新聞

2018-1-11 11:07| 發布者: 延章| 查看: 1678| 評論: 0|原作者: 李景新|來自: 光明日報

摘要: 趙孟頫繪蘇軾像 松樹生長於苦寒之地,地處熱帶的海南一定不會有松樹,這種觀念於我這個北方人而言根深蒂固。直到近年來認真研讀蘇東坡,我才發現以前的認識是一個錯誤。 【蘇軾文集】卷七十數條關於墨的題跋,都涉及 ...

趙孟頫繪蘇軾像

松樹生長於苦寒之地,地處熱帶的海南一定不會有松樹,這種觀念於我這個北方人而言根深蒂固。直到近年來認真研讀蘇東坡,我才發現以前的認識是一個錯誤。

【蘇軾文集】卷七十數條關於墨的題跋,都涉及海南松樹。【書潘衡墨】記載:金華有個墨匠潘衡來儋耳造墨,開始雖然得煤煙很多,但墨質量並不好。東坡教他一種『遠突寬灶法』,後來果然造出了佳墨。此後,潘衡就在墨上特別加上『海南松煤東坡墨法』的印記。這告訴我們,造墨原料乃是海南之松。【書海南墨】記載得更加明確:『海南多松,松多故煤富,煤富故有擇也。』這說明,海南豈止有松,而且松樹還很多。於是,我們再讀蘇東坡作於海南儋州的五言古詩【夜燒松明火】,發現他老人家竟然有松明可燒,就沒有什麼好驚奇的了。

【夜燒松明火】詩云:『歲暮風雨交,客舍淒薄寒。夜燒松明火,照室紅龍鸞。快焰初煌煌,碧煙稍團團。幽人忽富貴,蕙帳芬椒蘭。珠煤綴屋角,香[氵詣]流銅盤。坐看十八公,俯仰灰燼殘。齊奴朝爨蠟,萊公夜長嘆。海康無此物,燭盡更未闌。』

年末已近,夜已深沉,外面風雨聲聲,熱帶喬木林中一座房屋內,蘇東坡身邊唯一的親人蘇過或已入眠,其他親人遠在萬里。此時此景,令他產生了客居之感,覺察到了微微的寒意。環境、晚境與心情的淒涼,眼看就要蔓延開去。然而,任隨憂思蔓延並不是蘇東坡的性格,他很快找到了對抗的方式——燃燒松明。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火焰很快鮮活地跳動起來。火光照耀之下,他研磨展紙,寫就此詩。

『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漢代只有王侯之家才能享用的蠟燭,經六朝隋唐發展,至宋代時雖擴大了使用範圍,但基本上仍是富貴人家的專利,老百姓日常只能使用簡陋的油燈。松明,絕非富裕人家的首選。彼時,松明進入了蘇東坡的生活,蘇東坡還把它寫進了詩行。

在蘇東坡筆下,粗陋的松明發生了質的變化,它是『照室紅龍鸞』——那麼的華美,『快焰初煌煌』——那麼的熱烈,『碧煙稍團團』——那麼的詩意,『幽人忽富貴』——那麼的富貴,『蕙帳芬椒蘭』——那麼的高雅,『珠煤綴屋角』——那麼的有趣,『香[氵詣]流銅盤』——那麼的馥郁。蘇東坡慢慢看著松明燃盡,又一次在困境中完成了詩意的棲居。

之後,他老人家並沒有就此停下奇妙的筆觸,而是用歷史上富貴奢侈之人的生活與自己的窘境對比,得到超脫和自我滿足。

『齊奴朝爨蠟,萊公夜長嘆』,『齊奴』說的是西晉富豪石崇,『萊公』說的是北宋名相寇準。

石崇生活奢靡無度,家中珊瑚『有三尺四尺、條干絕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曾用蠟燭代替柴火來做飯。然而石崇的下場頗爲悲慘——他失意時正值趙王司馬倫專權,司馬倫親信孫秀早就對石崇寵愛的美姬綠珠垂涎三尺,藉故包圍了石崇的金谷園。綠珠跳樓而死,孫秀大怒,將石崇誣爲亂黨。不僅石崇自己的頭顱被砍掉,他的三族也連帶遭殃。

如果石崇沒有給人留下什麼好印象的話,那麼蘇東坡想到的另一位人物則是大名鼎鼎的太平名相寇準寇萊公。在老百姓印象中,正面官員往往是兩袖清風。奇怪的是,寇準卻榮華富貴無所不享其極。據歐陽修【歸田錄】記載,寇準自少年時代起晚上睡覺就從不點油燈,一定要燃燭達旦,上廁所也要在廁所中點滿蠟燭。每至休息日回家,別人到他官衙,便會發現廁所里燭油滿地。如此奢華的生活,雖然並沒有影響對寇準的歷史評價,但如果我們想想導致北宋衰弱的『冗官、冗軍、冗費』,想想在所謂的太平盛世之下有多少農民因賦稅沉重而流離失所,那麼寇準的奢侈生活,還會那麼美好嗎?寇準晚年遭奸人排擠,被貶至與海南隔海相望的雷州半島,度過一段淒涼的生活之後,貧病交加,於雷州去世。病時他曾作詩云:『多病將經年,逢迎故不能。書惟看藥錄,客只待醫僧。壯志銷如雪,幽懷冷似冰。郡齋風雨後,無睡對青燈。』在蕭索的宅邸中,寇準對著暗淡青燈,孤坐無眠、唉聲長嘆。

『海康無此物,燭盡更未闌』——雷州半島沒有松明。但是,即使有松明,長期享受奢華生活的寇準,能夠看到蘇東坡眼中的詩意嗎?蘇東坡的曠達,又一次勝利了。

在蘇東坡作【夜燒松明火】五十年後,被貶謫至儋州的南宋名臣李光,作了【感松】小詩三首,詩云:『瑟瑟聲微冉冉香,炎天瘴海變清涼。從今莫遣兒童斫,留取濃陰庇一方。』『根盤厚地干參天,護養龍髯幾百年。忍把斧斤頻剪伐,坐令鱗甲化非煙。』『每憶西湖九里松,眼明忽見紫髯翁。隱居庭院多栽種,爲愛笙簫遞晚風。』

李光作詩的意旨,在詩前小序里表現了出來——『海外獨昌化宜松。父老云:「往年自報恩寺西行,皆松柏林也。州縣無禁約,邦人折以爲薪,根部堅潤者以爲明。」今惟十里外尚有之,三十年後無複種矣!感之作三小詩。』由於松樹木質含油,是作柴火和照明的絕佳木材,而州縣沒有法規制約,造成了百姓的濫砍濫伐,原始林木大面積消失。人們只知爲眼前的微利,卻不知這樣下去後果之嚴重,州縣竟然也視而不見。李光深爲憂慮,故而作詩。

李光身爲海島上的暫住者,滿腔熱忱地關注著本土人民的生活,甚至他們的將來。他雖然還不可能具備科學的生態學知識,但顯然已有了生態觀念的萌芽。他身爲『罪謫』之人,無權靠行政手段直接制止這種濫伐的行爲,只好作此三詩,『題之寺殿柱中,以勸郡人有知者,庶幾少弭乎!』這是一種苦心,我們也可以理解爲這是一種生態關懷精神。

現在,海南島上的原始松林已經看不到了。在開發過程中,松林的生態破壞遠超過以往任何時代。在此背景下,我們讀李光的詩,再讀讀蘇東坡的詩,兩相比較,不是更加引人深思嗎?

平心而論,【夜燒松明火】與【感松】並非詩歌史上的絕佳之作,但其中流露的信息是珍貴的,給予人們的思考是深沉的。最後,以一首步韻詩來作結:『海外稱炎州,何爲客舍寒?仁者遭摧凌,萬眾惜龍鸞。幸有松明火,溫暖一團團。豈獨香液流,德馨勝幽蘭。念彼豪奢者,玉食競金盤。腐敗由茲生,官富百姓殘。而今松林盡,生態令人嘆。縱使坡老在,無由燃夜闌。』

(作者:李景新,系海南熱帶海洋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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