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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從風·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襟帶天與地,千年漢衣冠  漫談漢服 ... ...

國學新聞| 文化論壇

2018-1-9 00:00| 發布者: 延章| 查看: 2406| 評論: 0|原作者: 蒹葭從風

摘要: 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漫談漢服蒹葭從風按語漢服從前些年的有些『羞羞答答』的幕後逐漸走向大眾,走向人群。在越來越多的傳統節日來臨時,漢服熱愛者們大方地穿上那些在古裝影視劇中似曾相識的『寬袍大袖』,進 ...

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

——漫談漢服

蒹葭從風

按語

漢服從前些年的有些『羞羞答答』的幕後逐漸走向大眾,走向人群。在越來越多的傳統節日來臨時,漢服熱愛者們大方地穿上那些在古裝影視劇中似曾相識的『寬袍大袖』,進行一些或莊嚴或嬉戲的古典儀式及活動,頗有些華夏古風的神韻。但這些舉動也引來不同階層人們的質疑,有人說他們在做秀,顯示出當代文化生活的浮躁;也有人說這是一種典型的復古作風,與現代中國格格不入,不值得提倡;還有很多人在觀望,在等待,也許傳統文化的復興就是要『身體力行』?……面對不同的聲音,漢服熱愛者們依然在執着地追尋他們的夢想,一個又一個的傳統節日、禮儀、服飾復興計劃不斷誕生,是什麼讓他們如此着迷呢?而面對大眾質疑,他們又有着怎樣的複雜心情呢?

—引自國際在線訪談溪山琴況

(漢服活動)

(漢服活動)

正文

一 雖曰舊衣,其命維新

今夕何夕?月澹九霄。

長夜如練,曜曜庭燎。

言念君子,黼黻孔昭。

彼姝孟姜,洵美且好。

緋羅結縭,合卺同牢。

玄衣纁裳,地迥天高…

這是我為朋友婚禮所寫的讚辭,那對夫妻按照周禮還原了三千多年前華夏婚禮的面貌。他們穿着「緇迤纁裳」和「純衣纁袡」,在眾多親友賓客驚艷的目光中「合卺同牢」,進行了一個美麗而陌生的儀式。

「黼黻」「玄纁」,很多人已經不太清楚這些生僻的優美字眼指代的是哪種物事。曾幾何時,與「禮儀之邦」並稱的「衣冠上國」變得如此陌生。我們知道,甲申1644年,清軍入關,華夏衣冠隨着「剃髮易服令」的推行而斷絕消散。之後,有關衣冠的記憶凝固在發黃的容像捲軸、墓室壁畫和各種木俑石刻以及偶爾發掘到的一兩件殘破的實物中。如今,我們只能在博物館中看到它老去的容顏,在日本和韓國的民族服裝上看到它整形後的模樣,在歷史劇和古裝劇中尋摸到它變異後的輪廓……

距衣冠斷絕那年的六個甲子後,2003年10月的一天,一名叫王樂天的鄭州工人穿着「古裝」出現在了現代人面前。他從自己住的小區出門,在繁華的鬧市區漫步,衣袂飄飄地出入商店、快餐廳、公交車等,從容不迫地做着日常的每一件事。後來,他被稱為「漢服上街第一人」。從那一天起,穿「古裝」上街的年輕人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而那些吸引人們眼球的年輕人們卻對那些好奇地打量他們的群眾不停地重複着一句話:這不叫古裝,這叫做——漢服!

(漢服古畫復原)

 

  漢服,這個來自歷史典冊的新名詞是漢服復興者們為清代以前的祖先穿了三千年的那種衣冠起的新名字,他們說,這其實就是漢族的民族服裝,有了它,中國五十六個民族乃至全世界最龐大的民族——漢族——不再是赤裸的、沒有民族服裝的民族;同時還認為,漢服復興不是古典小資情調,也不是食古不化的「復辟」,而只是對一種遺失的文化符號的追尋。很巧,從2003年開始,國學等傳統文化回歸的熱潮幾乎與漢服復興並轡而行。次年,曲阜的祭孔儀式(圖:2005年9月28日曲阜祭孔儀式)在群眾的意見下採用了明代的衣冠禮儀,那是三百多年來首次以華夏衣冠祭祀華夏人文聖賢,特別是那位說過「微管仲,吾其披髮左衽矣」的萬世師表。  從2004年年底開始,漢服實踐者們逐漸不再限於像王樂天那樣穿着漢服上街,而逐漸注意到了與衣冠所連綴的事物。按照先人的觀念,衣冠和禮儀如華夏二字連稱一樣不可離分。於是,一個個被人遺忘的傳統禮儀、民俗節日被重新拾起:家祭、冠禮、笄禮、昏禮、射禮……和上巳、花朝、七夕、重陽……隨着衣冠的重生得以鮮活再現。「三日曲水向河津,日晚河邊多解神。樹下流杯客,沙頭渡水人。」「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長安城中月如練,家家此夜持針線。」「閒聽竹枝曲,淺酌茱萸杯」……這些的詩詞也不再只是一種作古的文化風景——因為那些穿着漢服的青年們在曲水流觴、投壺雅集、以舞相屬、拜月乞巧的時候,表達着一個樸素的心念:流傳千年的禮儀和風俗為何不能重現於世?

  輔仁君注:2003年,王樂天身穿漢服走上街頭,成為漢服復興運動的開始的標誌。雖然在03年,漢服基本知識未能充分挖掘,同袍製作的漢服有待進一步完善和改進,但是,就在那一年,許多為文化復興而奔走的前輩們,把理想變為現實,或在家中,或走上街頭,成為中國文化復興中的星星之火。

06年之前同袍照片

  2005到2006年曾掀起一段漢服的小熱潮,民間的漢服支持者們熱心地設計出各種版本的「漢服式學位服」「漢服式奧運禮儀服」等,在各種媒體中掀起不小的熱議。特別是2007年北大「中華學位服」設計比賽的舉行,暗示着漢服作為慶典禮服的巨大潛力;藉此東風,2007年的兩會期間,還有政協委員提出了「將漢服定為國服」的建議。漢服,似乎在從一個邊緣化的亞文化群中逐漸登上大雅之堂。  漢服概念出現的時候,主流媒體對它的態度多是遮遮掩掩的顧忌,經常含混其辭為「古代服裝」,甚至還故意以「漢代服裝」混淆概念。隨着漢服在民眾間的普及,人們見怪不怪後對其態度也逐漸寬容。在2008年的中網公開賽的官方晚宴上,費德勒等「種子」們竟以漢服驚艷亮相(圖)。漢服,在這樣一個輕鬆的國際交流時刻充分體現了屬於自己的人文符號意義;2008年11月,身着灰褐色「交領右衽」的國學大師文懷沙先生在上海的講座(圖)上談到國學熱問題,他輕鬆地玩笑:「穿衣服的時候我就注意這個問題,我外面穿着西服,這是跟國際接軌,(全場笑)裡面穿着漢服,這是繼承傳統。(全場笑)我很欣賞韓國人的婚禮,丈夫穿西服,跟國際接軌,老婆穿民族服裝,跟傳統接軌」。  從癸亥2003年到己丑2009,漢服復興已經進入它的第六個年頭,漢服從一開始的新鮮名詞,到倍受爭議的文化現象,再到如今逐漸趨於平和的文化概念,經歷了一個新興文化現象特有的軌跡。所幸的是,漢服熱潮看似已經褪去,但衣冠復興的思考卻在越來越多人的心裡生根。如今的漢服復興支持者們也越來越多,且心態上更加平和。縱觀歷史展望未來,這一帶有歷史痕跡的文化現象、這一古老卻嶄新的命題究竟何去何從,仍然難下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衣冠,這個貫穿整個中國歷史、華夏文明的人文符號,它的生生滅滅、枯榮興衰都不會是一個簡單的故事。

(06年之前同袍照片)

二 千年衣冠,悽惶心路

衣冠重生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尤其是對於將衣冠看得很重的華夏。

  在茹毛飲血、刀耕火種的蠻荒上古,「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那時的祖先生活在與天地拼爭安身果腹的艱難中,禮儀、章服的理想就這樣「不合時宜」地出現,帶着先民走出苦寒獰厲的上古,開創着一片尚在懵懂中的文明。  西周到春秋末,六百多年的風雨日月瀰漫着濃重的君子之風。周人懷着對衣裳和禮儀的信仰續寫着故事:【周禮】記錄下完整系統的衣冠禮制,這部久遠卻文明氣息濃郁的典章制度成為日後歷代禮製衣冠的藍本。  大爭之世陵谷跌宕,以順應緊張的時代,周禮衣冠有了簡約的趨勢。戰國七雄之一的趙國首開引進異族風潮的先河,在除了右衽的文明標誌不變以外,把軍裝都改成了胡人的「褲褶」,頭上也像胡人那樣搖曳着鶡尾和「曼胡之纓」,軍裝改制,然後鼓勵全民軍事化。這一筆彪悍的記錄在【戰國策】中被稱為「胡服騎射」。

  隨後,秦人掃八荒滅六合,正式簡化了六國衣冠禮制,尤其是省去了帝王象徵的冕服。秦人畢竟是華夏邊緣,從各種文物上看,這次簡化如同將一棵繁麗的花樹修去了幾多枝條,衣冠傳承的主幹依然是流暢的,比如:江陵馬山楚墓的龍鳳虎紋羅地單衣同馬王堆素紗單衣基本類同,西漢的女子們依然喜歡窈窕的垂胡收祛曲裾深衣(圖)和簡約小巧、略微偏後的錐髻,男子對褒衣大腋、峨冠長鋏的審美也與先秦毫無二致;漢承秦制,西漢的君王們也是穿着一身黑衣地敬天禮地,另外再加上高祖發明的具有濃郁楚風的竹皮冠(圖)。直到板蕩的天下終於安定,終有人想起先秦時代天子華麗的玄纁、章紋和冕旒。可這時,悠悠歲月已過去了近百年,焚毀的禮書殘簡腐爛在土中。漢文帝、漢武帝、淮南王劉安、王莽等人似乎都關心過修復舊制禮服的事,卻因倉廩未實而一直無力實現,這件事一直拖到了東漢。  東漢孝明皇帝在永平二年,懷着對上古理想的憧憬,使人在遺留下的有限典籍中考訂加推測,禮樂衣冠得以重生。此時的十二章紋(圖)與周禮圖案一致與否已不得而知,但畢竟,這個視衣冠禮儀為理想的民族又找到了根的感覺。這一切如【後漢書】所載:「秦以戰國暨天子位,滅去禮學,郊祀之服皆以袀玄(一種全身純黑的深衣制禮服),漢承秦故,至世祖踐祚,都於土中……顯宗(漢明帝)遂就大業,初服旒冕,衣裳文章,赤舄絇屨,以祠天地。」  太平笙歌與英雄辭賦相交於耳的東漢、三國和魏晉,衣冠上也折射出社會的多元化:東漢女子不再欣賞簡約而無甚裝飾的髮式,「副笄六珈」(圖)「步搖垂髾」(圖)等華麗高髻登上舞台。史載,明德馬皇后的「四起大髻」還帶動了日後高髻的風潮,孫壽的愁眉啼妝折腰步更是進一步開發了女性在奇異裝扮上的潛能;而衣冠在顏色和形式上也增加了美麗元素——「褂角」的出現,不僅發展成【女史箴圖】中流行的雜裾,也奠定了日後皇后禮服的改革,變成【南齊書·輿服志】中描畫的「裳加五色,鎖金銀校飾」的謁廟之服。難以想象這種褂衣何等美麗,只知道王莽的姑母王政君當年就是穿着這樣一件有着紅色衣緣「諸於」(諸於,褂衣的一種)而被選中為太子妃;衣冠也反映着時代的文化內涵:道家返璞歸真、從容自由的思想使衣裳更加飄逸靈動,如竹林七賢的當風大袖,如洛水女神的雜裾飛髾;社會生產力的增加使衣冠日益便捷化——東漢以降,女子衣裝就從先前的深衣轉為更加方便勞作的襦裙(圖),形成「兩節穿衣」的千年習慣;民族間的交流也平和地進行着,甚至影響了至上的君王。漢靈帝是一位喜歡胡風的君主,一時間,胡床胡飯胡舞胡箜篌大興,胡服自然也不在話下。不過,即使在這段時間,禮制的最高場合依然是傳統的玄衣纁裳、黼黻冕旒,這絲毫沒有含糊。

(06年之前同袍照片)

東晉末的混亂正遇上世界史上游牧民族第一次泛濫的高峰。五胡亂華,衣冠南遷。北方大地則成為胡人們秣馬的牧場。不過即使在那個華麗血時代,華夏依然是個誘人的字眼,它畢竟代表了令人欽羨的發達文明。草原民族蝗蟲般屠掠而過,並沒有將文明毀得面目全非,就像古羅馬人滅了古希臘,卻在某種程度上沿襲了他們的文化。從北魏開始,胡人的服飾就不斷受到華夏文明的影響,鮮卑族的魏孝文帝等北朝的胡人帝王逐漸以華夏正統自居,帶着對周禮的深深崇敬和對華夏衣冠理解的局限,加以改進並設計出了華夏模樣的衣冠。禮制的簡化本是社會發展的趨勢,東漢時的衣冠禮制已經達到了簡化的平衡點,但北朝的某些胡人帝王們由於對周禮禮制等級的刻板解讀,竟然穿過十二種等級不同的「冕服」——即使在繁縟的周禮中也才六冕,更不用說東漢的皇帝只有一冕而已。  至隋朝結束了三百多年的亂世陰霾,華夏衣冠禮制廢亂久矣。匡復河山與衣冠,花費了隋和唐初幾位天子不小的功夫,所依據的依然是華夏藍圖——周禮禮制。從武德令到開元禮,可看到明顯的變化。文物上也表現出胡風的減退之勢:初唐女子的小袖襦裙、冪離幃帽,文武官員的褲褶裲襠(圖),逐漸變成中晚唐的褒衣博帶、曲領方心絳紗朝服(圖)以及凌煙閣功臣的三梁進賢冠(圖:李世績墓出土的三梁進賢冠)。大唐的繁榮帶來前所未有的開放和多元,雖然在縱馬擊鞠的時候經常帕頭袍衫、衫裙帔帛,但郊祀天地、藉耕親蠶之時卻會玄纁冕旒、釵鈿黼黻(圖)。祭服、朝服一絲不苟,胡服元素也不刻意排斥,這就是真正的大國氣象。最終胡服為唐代及後世的公服系統做出了巨大貢獻,唐代官員身穿圓領缺骻窄袖袍衫、着戴帕頭革帶皮靴(圖:步輦圖局部)辦公時,的確十分利落。儘管唐風如此繽紛通達,但綜觀新舊唐書的輿服(車服)制、通典、會要等禮典可以看到,此時的輿服禮樂制度恭謹地恪守周禮。這些制度還被日本留學生虔誠地搬回自己的文化,延續至今。  晚唐、五代,曾經強盛一時的突厥民族呈衰退遞減之勢,大唐盛世的光輝只剩下戰火遍地的藩鎮割據,又是一個亂世。華服霓裳在靡靡餘音和飄遙風雨中花枝招展,竟有了遲暮牡丹那般懾人心魄的慵倦和瑰麗。

陳橋兵變以至大宋開國。唐宋中間隔了沙陀人興盛的五代,不算太長的混亂雖未造成衣冠禮樂的斷裂。但畢竟每次重生多少還會有些變異。宋代勘訂禮制,同唐代一樣向周禮看齊,整理了唐代殘留的禮書,基本遵循唐制(其實也就是周制),但畢竟失落了一些細節,比如唐禮服中的「方心曲領」本是接於中衣領處的白色曲形領圍,但不得實物的宋人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復原出了一個帶有方形項墜的半環形「項圈」。這種方心曲領被納入後世禮服系統而傳承,後來還被韓國人取經回去。如今在韓國的禮樂場合,在他們引以為榮的「民族服裝」上,我們都可以看到這條赫然觸目的「方心曲領」(圖)。

  大唐的雄渾襛麗逐漸轉成宋代的細膩理性、清新雅致,如【宋徽宗聽琴圖】中的意境(圖);各種唐代流行的奇裝異服不再出現,剩下襦裙、褙子、旋襖、袍衫、以及各種硬裹帕頭等(圖),尤其是褙子,男女通服,只是在寬大與合體、大袖與窄袖、缺骻(兩邊開衩)的高低,以及領抹的長度上有所差別;當然,唐風很重的花釵大袖、點翠的鳳冠和襛麗的翟衣(圖)透露着北宋這個歷史上最富庶時代的信息。然而,清明上河圖卷的墨跡還未乾透,汴京的明月已被金人的鐵蹄踏碎。靖康之恥,衣冠南渡。此時的江北故事,似乎又重演了南北朝的劇情。  党項契丹女真,圍繞着「華夏」這一古老的關鍵詞,一面虎視向南,一面逡巡左右。遼初建國時,衣冠分為兩式:漢族官吏用五代後晉之服制,稱「漢服」或「南班服制」;契丹之衣則稱「國服」或「北班服制」。而到了重熙元年時,南北官吏凡大禮乾脆均着漢服(就是這時出現了明確的「漢服」詞條),只有常服仍分兩式。後來金國大致也走了遼國路線,只是女真人對華夏衣冠的態度稍顯猶疑,這裡可借用六百年後他們後裔的一番總結:1637年四月二十八日,清主皇太極對他那些主張衣冠漢化的大臣們分析了保持滿族固有傳統的重要性,提到了一段金國歷史:「金熙宗及金主亮廢其祖宗時衣冠儀度,循漢人之俗,遂服漢人衣冠,盡忘本國言語。待至世宗,使復舊製衣冠,凡言語騎射之事,時諭子孫勤加學習。此本國衣冠言語不可輕變也。」

  天有不測風雲,未及女真人完成對華夏衣冠「批判地接受」,金國便灰飛煙滅。所向無敵的蒙古狂飆掃過其他草原民族及農耕民族,在歐亞大陸馳騁出廣袤的金帳汗國。殺戮和征服之後,他們對所占領的文明表現出一種相對隨意的態度,比如衣冠禮制往往兼容並蓄。【元史·輿服志】有:「參酌古今,隨時損益,兼存國制,用備儀文。」在他們身上還可以看出一種草原民族普遍的矛盾心態:一方面有對華夏文明的欽慕,元英宗時厘定的官服制度就直接大量搬用了漢人的輿服禮樂;另一方面,在種族等級制度的硬道理下,質孫服、姑姑冠、辮髮髡首左衽順理成章地凌駕於交領右衽、峨冠大袖之上。  這一時段,華夏衣冠雖沒有被徹底毀棄,但已墮於社會底層。外垂衣裳、內修辭章的士大夫理想破滅,也沒有了進退亦憂的治世追求,頹廢間放歌縱酒,雜劇曲藝乃大興。曾經的衣冠上國如明日黃花,依稀的華夏神韻成為戲台上一方惆悵的舊夢。

游牧民族浪潮總是來去匆匆,不到一百年,一位普通的漢族農民在元末的兼併戰爭中推翻了蒙古人建立的元朝,在應天府(南京)建國,國號明,年號洪武。洪武帝朱元璋一統後便着手摒除外族服飾、興復華夏衣冠:「壬子,詔衣冠如唐制」。這項事業持續日久。使得二十四史中就屬明史的輿服志篇幅長,且修訂不斷——大約是因為衣冠中斷的時間有點長,面目有幾分模糊吧?洪武元年,學士陶安請制定冕服,實用主義的太祖指示禮服不可過繁,於是【明史·輿服志】有了這樣的記載:「祭天地宗廟服袞冕,社稷等祀服通天冠、絳紗袍,余不用。」洪武三年,又更定「正旦冬至聖節並服袞冕,祭社稷先農冊拜亦如之。」  明代的公服基本延續唐宋的品色、服制,較有特色的是衣前的補子,按照「文禽武獸」的規則標識品級(圖:明初書法家沈度像);受元朝的影響,明代男子常着(曳)(散),儒生除了着盤領闌衫外,還格外崇尚中古前的深衣,但更的是交領直裰(圖)。直裰看起來和深衣很像,但區別在於沒有衣與裳間一條接縫。這條縫曾因為象徵着恪守衣冠制度而十分重要;女子服飾總體上較厚重,一般以襖裙和女披為主,內着金屬扣立領衣,頭戴金屬絲或頭髮編織而成的挑心「(髟+狄)髻」(圖),這和明清仕女圖中的輕靈窈窕有着很大的區別——可見,明是一個理想和世俗分化比較明顯的時代。

  明代以降,中華民族的審美有了微妙的變化,首先是從寫意大氣到具象細緻的轉變,細到不同等級命婦間霞帔的色彩紋樣墜形、鳳冠上的花樹翡翠真珠。遙想中古以前那些抽像飄逸的衣裳,才發覺我們的民族審美已由寫意從容轉為一個苛求細節的境況;其次是對紅色的喜好。而唐宋以前,玄纁(或黑紅)仍是最崇高的地位。洪武三年,禮部官員搬出了服色五德說,認為明以火德王天下,應尚赤。緋羅袍成為明代朝服(圖),紅大衫成為皇后禮服,最典型的是婚禮,從此開始大紅一片了。  大明江山成為華夏衣冠的末代,每讀衣冠史,心裡會塗上悲悽的一筆。明朝是一個讓人百感交集的朝代。漫漫三百年,飄搖坎坷邊患不斷,國事跌盪思潮洶湧,文化科技經濟軍事皆達到了相當的高度,驚人的繁榮一度到了奢靡。  然後的衣冠史……乾脆避開那些即臨的悲愴,借用一句流行的調侃:1644年,清軍入關,為中國未來的古裝劇事業做出了卓著貢獻——這是目前清裝劇占據歷史劇半壁河山的現狀,華夏衣冠的記憶隨着這些銀屏歷史教育的宣傳越來越淡。在這裡,要開始講衣冠重生前的最後一個故事了,就是因為六個甲子後的「漢服復興」,我們才知道這個關於衣冠的悲壯故事並不是最終的結局。

  話說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建州女真的首領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建國,國號金。又因其自稱是北宋時金人後裔,因此也被稱為後金。努爾哈赤之子皇太極在降伏漠南蒙古之後,於1635年稱帝,意味着與明朝皇帝並立,不再是邊族之國。1636年四月,皇太極建國號大清,年號崇德。  女真族-滿族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北方邊族,從歷史上就顯出異於其他游牧民族之處。其歷史悠久,祖先可以上溯到三千年前與周天子打過交道的肅慎。同樣悠久而煊赫的匈奴鮮卑党項契丹等皆已消失,獨其延續至今。女真人生活在寒冷的林莽草甸,不似蒙古草原那般天蒼蒼野茫茫,因此他們除了游牧之外還有漁獵等生活方式。如果說草原民族往往心無旁騖、胸膽開張,那麼水澤林莽之處的牧獵民族更會多幾分思考斟酌。這就是滿族與蒙古族的不同,自然也反映在對待被征服文明的態度上,最終導致了清代與元代對中國歷史影響的差異。蒙古人對待漢人衣冠禮制是比較粗放的,他們將人群劃分了等級,尊卑優劣一目了然,看到了表面的歸順,便不再去關心漢人的日用常行。而滿人考慮問題顯然要深遠許多,他們還想到了如何統治得長治久安,如何不落入「征服者被征服」的宿命。顯然,最終措施只有建立自己的文化系統。這一工程是在華夏文化框架上進行的,客觀上較大程度延續了華夏文化,但其中攙雜了許多自己的判斷、選擇和重構。清廷最為犀利的眼光表現在,看到了華夏文明關鍵的軟肋:衣冠。

華夏二字濃縮了一個文明的某種精神追求。衣冠禮儀是國度的尊嚴和心念,身體髮膚是受於父母的惠賜。感恩不盡,豈能任意毀損?修齊治平的男人天命也是從頭開始。【禮記】說:「冠者,禮之始也。」大抵若此,這就不難理解剃髮易服之令將會在亡國之民中掀起怎樣一番震動。剃髮易服運動在清廷堅定的信念中轟轟烈烈地開展,最終貫徹大江南北。自後,滿族統治者策動起沉重的中華車駕,漫漫二百六十七年歲月,深重地影響了華夏民族和本民族的前途命運。  【清太宗實錄】中記載:天聰五年,大凌河之役勝利時,皇太極就下令歸降的明軍將士剃髮,作為歸順的標誌;【清世祖實錄】記:順治元年,清軍入山海關後,令城內軍人剃髮。多爾袞於五月初二進入北京,次日即命兵部派人到各地招撫:「剃髮歸順者,地方官各升一級,軍民免其遷徙。」還要求投誠官吏軍民「皆着剃髮,衣冠悉遵本朝制度。」他低估了人民的反應,很快京東三河民眾暴動反對。清廷令暴民「各安生業」,並警告「倘有故違,即行誅絞」,但軟硬措辭均未奏效,只好做罷。  介於立足未穩,最初的剃髮易服令因條件不成熟只實行了一兩個月就中止,但到了順治二年五月,占領弘光政權金陵後,清廷重拾此令,強硬實行。六月初五給江南前線總指揮豫親王多鐸下令「各處文武軍民盡令剃髮,倘有不從,軍法從事。」(【東華錄】)十五日還指示禮部,通告全國,規定在十日內剃髮易服,「遵依者為我國之民,遲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規避惜發巧詞爭辯,絕不輕貸」。更不許官員上奏請示,否則殺無赦。(【清世祖實錄】)

  改朝換代歷來總少不了血光,明朝卻異樣地亡在一片沉悶中,原來這些血盡流在了亡國之後對剃髮易服的抗爭里。此令一下,清軍在各處宣稱「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江南人民開始了反抗。江陰、嘉定兩城的鬥爭尤為激烈。  順治二年六月二十八日,江陰知縣方亨強推剃髮令。秀才許用等百餘人在文廟集合,提出「頭可斷,發決不可剃」(【江上孤忠錄】)。自後,參加反剃髮鬥爭的群眾達數十萬人之多,並推舉典史陳明遇為城主,部署城鄉防務。清軍攻城連續受挫,不斷增兵。七月初九,陳明遇邀請前典史閻應元進城領導。七月初,守城戰鬥激烈異常,清軍屢攻不下,便由降將劉良佐勸降。閻應元答:「有降將軍,無降典史。」(【江上孤忠錄】)清軍攻陷松江、崑山等地後調集兵力圍攻江陰,八月二十日城破,民眾繼續巷戰,陳明遇戰死,閻應元被俘後犧牲,全城無一人降。此後清軍屠城數日。  閏六月十三日,嘉定各村人民組織起來進行反抗。在羅店、北關、婁塘與清軍進行了三次大規模的戰鬥。閏六月十六日,嘉定人民推舉進士黃淳耀、前通政使司左通政侯峒曾主持城防。七月初三日,清軍猛烈攻城。城牆坍塌。初四日五更大雨,城上軍士已露立三晝夜,兩眼腫爛,遍體淋濕,飲食斷絕,身疲力盡。清軍乘機登城,侯峒曾仍在城樓上指揮戰鬥,聲色不變。(【嘉定屠城紀略】)然終無力回天,他遂投河自盡,黃淳耀也自縊於僧舍。軍士無一人降。清軍屠城數日。

剃髮與易服往往相提並論,實際疾緩略有不同。相對剃髮的慘烈,易服的影響更加緩長。剃髮易服令中也說「衣帽裝束許從容更易。」不過僅隔二十多天,見「京城內外軍民衣冠遵滿式者甚少,仍着舊時巾帽者甚多」,乃正式下達易衣冠的法令。  只是滿式衣冠體系此時仍簡單模糊。常服可含混了事,但朝服公服的問題連清廷自己也有些尷尬了。【清世祖實錄】中記過這樣一件事:順治元年七月,山東巡按朱朗鎔報告說,有三名文職官員到任穿着滿式服裝,「恐人心驚駭,誤以文德興教之官,疑為統兵征戰之將。」因此建議襲用明朝官服,「紗帽圓領臨民理事」。之所以驚駭,是因為滿族的傳統服裝因適於弓馬之故,與漢族的武裝短長寬窄較為接近。衣冠上國的亡國之吏用微妙的諷刺刺激了新統治者的自尊,多爾袞馬上要求「速制本品官服以便蒞事。」  清自入關前已開始借鑑中華衣冠而逐漸規制自己的服制,按照【清史稿·輿服志】的說法「崇德初元已初步厘定,高宗(乾隆)一代法式加詳」,乾隆朝的增改,便是如今從清史稿輿服志中看到的模樣。不過,清式衣冠的演化、確定經歷了一個較長的過程,基本是在滿族衣飾的結構上大刀闊斧地嫁接華夏衣冠元素的產物。在朝鮮人申忠一的【建州圖錄】中,努爾哈赤時的女真貴族還穿及膝的皮毛鑲緣襖或蟒衣(明萬曆二十三年),到了清代,主要的服飾有上下連屬的袍褂旗裝,滿語「布介」,另外還有馬褂、坎肩等一些從明代軍裝采來的樣式,衣襟從交領變為捻襟(大襟),四面開禊(後簡化成左右開裾),習慣加披領,有扣袢。袖端的箭袖形似馬蹄,滿語「哇哈」,平時挽起,放下可禦寒,後演變成清朝官員遏見上司的一種禮節,叫作「放哇哈」。滿族習慣四季戴帽,帽飾習俗是清代冠服制度的特色。頂戴花翎成為清代特有的標誌品級方法。(資料來源:文化信息共享工程網站)這些服制結構特色再加上漢裝官服的章紋、補子、服色等規制後,新式清式朝服官服便新鮮出爐。相比南北朝時胡人政權以華夏衣冠為主,胡風元素為輔的衣冠設計方式,滿清統治者將服飾禮制設計中的華夏-滿清比例整個顛換——這就是為何可以從南北朝服飾中看到漢代衣冠的延續,卻沒法將清廷衣飾同前朝衣冠連接起來。清代服制形成中,並非完全廢棄前朝衣冠,但更多的是隨意改變先前衣冠的場合制度,造成衣冠與禮制的混亂。最終,在漫長的時間中,清代的髮式和服裝形成了迥異於中國其他朝代的獨特風格,這種風格影響至今,不僅包括對民族傳統服飾的固有理解,也包括被潛移默化了的審美價值取向。

三 民族服裝,量體裁衣

清代衣裝與先前的華夏衣冠相比有着明顯區別。雖然東亞民族服裝大都是平面剪裁,但不等於穿於人體後依然是二維平面。同為平面剪裁,穿着效果大不一樣。傳統的華夏衣冠所用布料遠多於人體所需面積,再加上束腰、收祛、襞積等方式,經體後便呈現出靈動、飄逸的動感,這便是「曹衣當風」「翩若驚鴻」等佳詞妙章的出處。這時的衣冠已然不只三維,而是四維了;源於游牧文化的旗裝由於從乘騎習慣出發,以合體為本,即使後期受到漢裝影響不斷有寬鬆趨勢,但未得收勒的要領,剪裁為平面,穿上後仍覺有平面直線的松曠。這裡需強調一下漢族衣冠中的腰部:因為對上衣下裳古制的懷念,漢族衣冠很注重腰部的線條與裝飾。即使上下連裳也常在腰際留有縫合線,雖然到了明代逐漸興起了上下通裁而沒有腰線的直裰、袍衫,但時常配以腰帶。但清代所流行的袍褂則多不習慣收勒腰部線條的,漸成寬鬆直筒的服飾特色。  其次,從衣飾的袖扣風格來看。漢裝的交領右衽與滿裝的大襟類似,且都常用滾鑲。只是漢裝的緣邊曲線流暢,多是輕描淡寫的一道,與整件衣裝的風格和諧一致;但清式衣裝往往刻意強調這道邊的裝飾性,襟緣往往呈現出刻意的折角。清代中後期的鑲滾在歷代衣飾中登峰造極,女裝的領袖襟裾常有多重的寬闊滾邊,對精緻的要求達到令人咋舌的苛刻。最早的漢裝是不用扣的,只用兩對纓帶,明代時雖已使用金屬扣或盤扣,但並不普及,或用於領抹、立領上作點睛之筆,或隱於必要的接縫處,原因是扣會影響長線條的流暢感。而清裝卻在曲折的襟縫處大量使用,常用的有一字扣、琵琶扣,尤其是在外衣的滾邊上,整件衣裳便呈現出點、線、面各自維營的局面。

清末以後,衣飾又逐漸彌染了鮮明的西方色彩,比如,對人體曲線的注重。西方文化的坦率直接加上東方文化的含蓄神秘,一種新式服裝登上歷史舞台,那便是旗袍。旗袍在中國近代服飾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時尚、旖旎和風情的代名詞,近年來,甚至被詮釋為「中國」的符號。旗袍雖然帶有「旗」字,但從某種意義上,並不好確定其民族屬性。它是西方審美加上清代元素的產物。這種微妙的服飾其實只一百年前的一種有着中國特色的西式晚禮服而已,但它的長盛不衰很值得玩味。旗袍恰好契合了近代至今中國人的民族文化心理特徵:一方面,中國有着對西方文化的欽羨與潛默,另一方面,厚重的傳統則是文化歸屬,同時也是不可放棄的炫耀資本。  當然,平心而論,旗袍不可謂不美,它巧妙而自然地融合了兩種貌似衝突的文化審美觀——既強調性感又呈現一種含蓄的東方式性感。但這種風情帶來的美有着局限性:旗袍最初定位於特定的人群,因此對身材、季節、場合等有着嚴格的限制;最初誕生於舞台沙龍,因此很難達到三維,乃至四維的生動——我們可以在電影、畫屏、舞台中欣賞旗袍美女或坐或立的旖旎,但根本無法設想穿着它狂奔、舞蹈或跳躍是什麼樣子。最為重要的是,它短短的一百年歷史,很難承載一個衣冠上國、禮儀之邦的厚重。旗袍本就誕生在一個傳統禮儀式微的時代,硬要給其嫁接上傳統禮儀倒顯得不倫不類。之前,國內曾舉辦過一場「中韓禮儀大賽」,中方選手皆以旗袍出場,但做何禮節呢?只見選手們在緊窄的衣裝中款款下蹲做着「萬福」,只覺緊繃的身體與捉衿見肘衣裝呈現出一種極不協調的尷尬。腿臂半露以及身體線條的強調都不打緊,只是要將這種風情刻意去詮釋一個深沉含蓄、飄逸雅正的文化系統,那就有些力所不逮的滑稽了。因此,對於旗袍的定位,倒不如還給它本身的輕盈,只將它視為一種有時代特色的,有中國風情的美麗時裝,或許這樣才能更長久地延續它的魅力。

「唐裝」的誕生與旗袍有着相似的情形。它是應某種急需而在清朝滿族服飾馬褂的基礎上改良設計而成,於2001的上海APEC會議上嶄露頭角,從此流行一時。這時我們不得不注意到一個問題:中國人可以長期模糊民族服飾的問題,但這道問題無法迴避。越來越多的國際場合中,中國必須要有自己的民族特徵和人文符號,唐裝雖匆忙登場,但和旗袍一樣,也是為了某個明確的目的而匆匆誕生的傳統元素嫁接產物。那麼它是否能承載厚重的五千年文化?答案將由民眾來選擇。顯然,這答案一部分人是很不滿意的,於是才開始縱深找尋。  漢服確實是為漢民族量身度造的衣裳。它的關鍵詞有和諧端莊,天地人和,飄逸流暢以及嚴謹精巧。  論和諧端莊,華夏衣冠的剪裁和配色頗有講究,玄黑與纁紅是漢服中最隆重端莊的搭配,玄,黑中揚赤,象徵天的顏色;纁,黃里並赤,其意表徵大地。這二色是華夏文化中最神聖和高貴的色彩。協調是配色的關鍵,比如「皮弁素積服」為白色系,那麼鞋履則要求白色。穿纁紅色下裳的玄端禮服,鞋履也一定為紅色的舄。  論天地人和,【輿服志】講,我們的衣冠是聖人法天地,取諸自然所創,服章剪裁取意天地日月。所謂上衣下裳,上衣取象干,下裳取象坤。深衣制度規定下裳十二幅,是曆法中的十二月;章飾紋樣,亦取自遠近萬物,寓德其間。衣冠上的章紋提示着一個人將如何修身養性,象徵天地之色的玄衣纁裳提醒着君子要懂得敬畏天地。那時候,我們穿在身上的不止是衣服,而是一種天人合一的智慧和敬天禮地的虔誠。

  論流暢飄逸,漢服的裙裾及袖袂是特色。漢服袖一般都比手臂長,定製的深衣制度規定要回挽至肘,袖徑可達四尺,舉手間行雲流水;行動處長風盈袖。  道家的飄逸逍遙總是與儒家的嚴謹經世摻雜在中國文化中,體現在衣冠上也是如此。所以,華夏衣冠體系中有各種紛繁的禮制講究,包括服色、尺寸、材質、款式等等,不得隨意僭越。玉是最常用的配飾,自古君子玉不去身。大佩制度下,不僅玉料、玉色、組合方式有所要求,就連行步中的玉鳴之聲都不得馬虎。禮樂文明下的中國,根據各種不同場合衍生了各種不同的冠服:祭祀有祭服,朝會有朝服,婚嫁有吉服,從軍有戎服,服喪有凶服,日常則有常服。當然,隨着禮制的簡化,作為漢服出現的華夏衣冠不必再過分苛責禮制,但回憶這些歷史,卻可以悠悠品味歷史的醇厚。  追尋衣冠文明要比設計一套根基淺薄的新衣服艱辛得多,尤其對於我們這個始自衣冠的文明;儘管漢服美輪美煥,但當前中華文化在西方文化前的劣勢使得我們已經無法擁有大唐時代的大國氣度,所以本土文明的審美暫時還無法自信地全面出鏡。漢服的真正回歸,還有很長路要走。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四 薄言我衣,襟帶天地

人類的文明就是這樣,常有枯木逢春、古蓮開花的奇蹟。看似造化神奇,卻都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人類追求永生,而真正參悟了永生智慧的卻寥寥無幾。但這種智慧滲透在華夏文明中——在世界各種古文明中,華夏文明的歷史不算十分悠久,甚至連自稱的五千年歷史都因沒有確鑿的證據而受到世界歷史的質疑,但不管怎樣,只有華夏文明做到了綿延千秋。我們的祖先沒有像古埃及人那樣處心積慮地鑽研肉身不朽的技術,沒有像古印度人那樣冥思苦想轉世輪迴的奧秘,而是更加從容地選擇了生死更替,選擇了草木而非金石構築自己的文明,如梁思成在【中國建築史】中的思辯:「(視建築)且如被服輿馬,時得而更換之,未嘗患原物之久暫,無使其永不殘破之野心。」堪破了永生的霧障,方才懂得:沒有永恆不滅,只有薪火相傳。  在烈火中涅盤,在毀滅中重生,正是我們中華文明得以「永生」的智慧;因為擁有這樣的智慧,「作古」了三百六十年的華夏衣冠又重新煥發生命,在吹面不寒的楊柳風中翩翩而至——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  創造了漢服的民族除了「華夏」之外還有一個極有深意的好聽的名字——漢的意思即為銀河。銀河象徵着深邃寬廣、博大精深、橫亙千古、與世長存。但願這個氣勢如虹的字眼帶來祥瑞。衣冠的故事太長,不妨就此點題擱筆:  維天有漢,有裳有衣。  曷以為之,煙霞雲霓。  何彼襛矣,於歸之姬。  薄言我衣,襟帶天地。

輔仁結語

漢服復興至今已經14年有餘,隨着時代的變化和漢服運動規模不斷地擴大,其前所未有的複雜性也逐漸呈現。那麼要問,漢服復興到底要走向何處?漢服同袍如何接受來自文化接受者的不斷的挑戰而不會改變初心?我非常贊同老吧主的說法,漢服僅僅是個起點。作為漢服同袍,有責任去豐富自己,強大自己,在每一個崗位上做好自己,並且以自身的民族自豪感和文化使命感去感染每一個漢族人,把漢服復興運動推向更加深遠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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