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青年祖沖之？數學界的蒲松齡 創造志怪新文體

祖沖之

眾所周知，我國南北朝時期的祖沖之是一位了不起的數學家和天文學家，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理工男。他是中華民族的驕傲，因爲他首次將圓周率精確到小數點後第七位，即在3.1415926和3.1415927之間，他提出的祖率對數學的研究有重大貢獻。直到過了一千多年的16世紀，阿拉伯數學家阿爾卡西才打破了這一紀錄。但由祖沖之撰寫的【[wiki]大明曆[/wiki]】是當時最科學最進步的曆法，對後世的天文研究提供了正確的方法。

然而，叫人大跌眼鏡的是，這樣一位世界大師級的數學家、天文學家，卻也是一位文藝青年，閒來喜歡寫寫小說，而且還是神話小說。讓我們來看看祖沖之作爲文藝青年的一面吧。

有趣：一隻神奇的快遞獵狗

祖沖之老師除了有科學專著之外，還有一本文學專著，它的名字就叫【[wiki]述異記[/wiki]】。祖沖之不是標題黨，這本短篇小說集，講的真是一些奇異的傳說，其畫風跟祖老師一向嚴謹科學的作風似乎不太搭調。然而，這確確實實是祖老師寫的。這也不難理解，對科學有熱情的人，同時也會對文學有著執著的一面，嚴肅細緻不等於不可以浪漫熱情。

不知道祖老師養不養寵物，但他似乎對小動物很有愛心。在他的【[wiki]述異記[/wiki]》裡寫到了一隻可愛的獵狗，狗的主人是誰呢？是晉朝大名鼎鼎的文學家陸機。陸機老師喜歡打獵，在江蘇的時候，有人送給他一隻狗，叫做黃耳。

黃耳一點也不簡單。首先，它能識人意，主人要它做什麼，不用太多的提示；第二，它定位能力超級強，有一次離家三百里，居然不用任何導航，自個兒回來了，又嘗借人三百里外，犬識路自還，一日至家，而且只用了一天時間，可見奔跑能力非同一般，真是一隻神奇的狗狗。

終於到了考驗黃耳的時候了。陸機是東吳人，他的祖上就是東吳有名的大將陸遜、陸抗，而陸機住在京師洛陽。有一回陸老師想家了，想給家裡人捎個信，然後又叫家裡人也回信，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了黃耳。陸機對黃耳說了自己的意思，黃耳聽懂了，搖尾作聲應之。陸機就把信寫好，放在一隻竹筒里，竹筒就系在黃耳的脖子上。黃耳就這麼出發了，它能順利完成主人交給的任務嗎？

這隻小狗很聰明，能夠利用人類的文明成果和愛心。它白天沿著驛站走，這樣就等於是拿驛站給自己定位，餓了當然不好上飯店，於是跑到草叢裡抓小動物吃。在陸地上還好說，如果碰上大江大河咋辦？黃耳這時候就扮可愛，一邊耷拉著耳朵，一邊對著船主人搖尾巴。船主人覺得它很可愛，於是就招呼它上船，其人憐愛，因呼上船。可見，早在晉朝，社會上就廣有對動物懷有愛心的人士。而黃耳也很會搞公關，能夠充分利用這些人士的愛心。

黃耳跋山涉水，終於到了主人的老家。它嘴巴里叼著竹筒，對著陸機的家裡發出汪汪聲，口銜竹筒，作聲示人。陸機家裡人打開竹筒，拿到了陸機的信。看完，黃耳又對著人發聲，陸機家裡人明白，又寫了回信，托黃耳帶回去。黃耳把回信帶回到洛陽時，已經過了半個月。而人類在那個時代往返洛陽和東吳之間，要五十天時間，計人行五旬，而犬往還裁半月。

黃耳死後，陸機還捨不得，就把它葬在老家的村南，離陸機的家兩百步，還特意聚土爲墳，村里人都叫這座墳冢爲黃耳冢。

祖沖之筆下也有奇異的文學世界。

環保：借猴子的遭遇提倡保護動物？

【[wiki]述異記[/wiki]》裡的另一則關於猴子的故事，似乎譴責了人們濫殺野生動物的行爲。話說在江西有一個名叫任考之的小官吏，他組織民工砍伐樹木來作爲造船材料。忽然看見一棵大樹上有一隻猴子，肚子大大的，明顯是懷孕了。本來任考之是來伐樹的，但他卻注意起這隻猴子來，還爬上樹去抓猴子，考之便登木逐猴。按照常理，猴子比人要靈活，人徒手抓猴幾乎不可能。但任考之欺負這隻猴子懷孕了，行動不便，而且此處不是森林，猴子在一棵孤零零的大樹上，行動不便且不說，還無處可逃，因爲樹下面全都是人，樹既孤迥，下又有人。任考之仗著自己動作靈活，馬上去靠近這隻猴子，騰赴如飛。

在這個絕望的時刻，猴子媽媽只好向人類求情，它可憐巴巴地以左手抱樹枝，右手撫腹，等於告訴對方它懷孕了，放過它吧。然而，猴子媽媽的求饒並沒有喚起任考之的同情心，他把母猴揪下來，丟在地上弄死了。猴子死後，剖開腹部一看，裡面果然有個猴胎兒。

任考之虐殺猴子的行徑確實太殘忍，後來也得到了懲罰，當然這是一個神話式的懲罰。任考之當天晚上就夢見一位神靈，不知道是不是齊天大聖。當然，那時候還沒有齊天大聖的故事。那位神靈責備他濫殺猴子，手段殘酷，極其不人道。接著，任考之受到了一個奇異的懲罰，他居然脫離了人類，變成了老虎，然後進入了深山，因漸化爲虎，毛爪悉生，聲音亦變，遂逸走入山，永失蹤跡。

這種荒誕的懲罰當然是不存在的，也是不科學的。但祖沖之這樣寫，並不等於相信它，而是一種文學的處理方式。一則諷刺任考之的本性像老虎一樣兇惡，完全沒有人性；二則借這種荒誕的方式，讓殘殺野生動物的人嘗一嘗做野生動物的滋味。我相信，祖沖之這是用神異的方式來勸誡那些濫殺野生動物的人。他的用心是正常的，形式是異常的，筆法是槓槓的。

關於人類殺野生猴子而受到良心譴責，在【[wiki]三國志[/wiki]】所引的華陽國志里也有記載。蜀國名將鄭芝，是趙雲的好朋友。他可能武藝不如趙雲，但箭法很好，能射中樹上奔跑的猴子。有一年他在涪陵一帶率兵，看見有隻母猴子抱著小猴子在樹上攀爬，習慣性地就射了一箭，射中母猴，引弩射之，中猿母。接下來的一幕讓鄭芝很崩潰，那隻小猴子拔出母猴身上箭，用樹葉塞住傷口，其子爲拔箭，以木葉塞之。鄭芝受到了良心的譴責，扔下弓箭，嘆息說自己該死。

從鄭芝的這則逸聞可以看出來，那個時代人們都不主張射殺正在孕育或者養育小崽的動物，這也與中國傳統上一貫的保護自然資源的精神是相吻合的，例如不在動物繁殖的時節狩獵。

【[wiki]述異記[/wiki]】成爲被模仿文體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而在祖沖之的【[wiki]述異記[/wiki]》裡，如果人夠機智的話，還能騙鬼的錢財。話說南朝時候，有個叫王瑤的人死後，家裡招來一隻鬼。這鬼很喜歡惡作劇，在王瑤家裡或歌嘯，或學人語，鬧得很不安寧。更氣人的是，他還喜歡將一些糞土等污穢的東西投到人的飲食里，常以糞穢投人食中。除了騷擾王瑤家，它還騷擾隔壁的庾家。

這位庾姓主人很機智，他有一次對鬼說，你用土石投我，我一點都不害怕；如果你拿錢投給我，那我真是害怕了。以土石投我，了非所畏；若以錢見擲，此真見困。這鬼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不長腦子，不明白人類的剛需是啥。於是它就真的往庾家投錢，庾家使勁地喊：別投錢了，我好害怕。鬼就使勁地投錢。結果弄得庾家還發了筆小財。當然，鬼投錢是不可能的，世上本無鬼，更不可能鬼投錢。然而這個故事說明了，如果讓損害你的人，換一種他認爲不利於你，其實對你有利的方式對你，很可能就變害爲利。

祖沖之的【[wiki]述異記[/wiki]】對後世頗有影響，後來又出現了一些以述異記命名的書，也算是創了一種文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