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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工藝敗給了誰【以竹為生】引發的思考

國學新聞| 文化論壇

2017-6-9 00:30| 發佈者: 對酒當歌| 查看: 2232| 評論: 1|原作者: 張學渝|來自: 中華讀書報

摘要: 【以竹為生:一個四川手工造紙村的20世紀社會史】,艾約博著,韓巍譯,吳秀傑校,江蘇人民出版社2017年1月第一版,46.00元 整個20世紀中國的工匠傳統與近現代西方技術進行着艱苦卓絕地摩擦與融合。這個過程不亞於一 ...

[wiki]20170605_025[/wiki]

【[wiki]以竹為生:一個四川手工造紙村的20世紀社會史[/wiki]】,[德]艾約博著,韓巍譯,吳秀傑校,江蘇人民出版社2017年1月第一版,46.00元

整個20世紀中國的工匠傳統與近現代西方技術進行着艱苦卓絕地摩擦與融合。這個過程不亞於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大部分經驗性技術在這場戰爭中『革』掉了自己的『命』。雖然夾江的手工造紙技藝並沒有在這場『戰爭』中『革』掉自己的『命』,但也屬於艱苦掙扎。

近年來,『振興傳統工藝』被納入國家戰略。但如果要讓很多式微的技術再度流行,就不得不去深度了解傳統工藝的深層內涵,解讀傳統工藝的社會性特徵。德國學者艾約博(JacobEyferth,1962-)的著作【[wiki]以竹為生:一個四川手工造紙村的20世紀社會史[/wiki]】(以下簡稱【[wiki]以竹為生[/wiki]】)是從社會性這個角度來認識四川夾江縣的手工造紙。所謂傳統工藝的『社會性』,表達的是一種由技藝本身及周圍自然、人文環境所共同組成的整體環境。正如書中導論所言:造紙是一項要求有高度技能的工作,與生產相關的技能也許是技術性的(如何打漿、如何刷紙),也許是社會性的(如何給產品找到買主、如何與鄰居相處),甚至還包括一些與造紙相關的日常生活技能。(第1頁)

一項造紙技藝在20世紀的夾江縣如何被實踐?又如何形塑夾江紙匠的生活?本文,就通過艾約博對夾江手工造紙的個案研究來感受一下傳統工藝的『社會性』。

夾江縣位於成都平原邊緣,青衣江流過縣境並將縣域分為河東平原區和河西山地區。夾江縣陸路東南可通樂山、轉北通成都,西北可通雅安;水路由近及遠可通樂山、宜賓、瀘州、重慶等長江港口。明清時期夾江地區已有不同規模的造紙活動,屬於抄紙法體系。中國的20世紀是巨變的世紀。夾江造紙經歷了清末、民國、新中國建國初期、社會主義改造、『大躍進』、饑荒、家庭作坊、家庭工廠等重要歷史時期,夾江造紙的重大變化顯而易見。

造紙技術上的變化:河東地區高壓蒸鍋代替傳統篁鍋,打漿機代替腳動錘碎機,千斤頂代替木製壓製機,造紙原料由純鮮竹子拓展為鮮竹子、干竹子、莎草、木漿紙廢紙、印刷店邊紙,蒸煮藥劑由碳酸鈉變為氫氧化鈉和硫化鈉;相較而言,河西地區保留了更多傳統。

造紙社會環境上的變化:從保甲制、袍哥會、宗教組織轉變為公社、大隊、村社黨組;紙匠身份從鄉村工匠轉變為農民或鄉村工人。

技術和社會環境帶來的造紙產品、產區、市場的變化:紙張種類從各類優質書寫繪畫單彩用紙、裝飾包裝用紙、迷信用紙到僅剩書畫、裝飾、禮盒包裝用紙;主要產區從河東、河西演變為河東為主;市場範圍從四川、重慶、雲南擴大到全國乃至出口。

在這些變化中,值得注意的是,不論是民國時期還是新中國成立前後,社會的巨大變化(戰爭、饑荒、政變)都沒有改變夾江造紙匠傳統的互工方式,所有的造紙技藝被認為是可以彼此互通有無的。真正的巨變來自於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在社會、經濟、風俗、市場等都發生巨變的形勢下,夾江紙匠們的工作方式由互工變為家庭單元,傳統的工作模式被解散。相應地,紙匠們也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被『去技能化』:那些包含在紙匠身上的技能被國家管理精英提取,同時也在社會的變革中被自然拋棄。即便如此,在作者看來對於造紙技藝而言仍然還有穩定的因素存在:『造紙業的技能是過去是、現在也是具化在踐行者的頭腦和身體裏,嵌入在自然和人為的環境中,分置在不同踐行人群體中的。同時,技能也嵌入在社會關係中。』甚至,作者進一步認為,某種意義上說『技能就是社會關係』(第50頁)。

由於技藝所體現的這種『社會性』,導致了技藝的不易複製。例如,夾江歷史上就有這種政府主導造紙技藝移植但最終失敗的例子(第145頁):『大躍進』期間,夾江紙匠石蘭婷曾響應政府號召在涼山馬邊縣進行造紙技藝移植,但當地人無法適應造紙的單調和作坊中的其他規定,最終這個造紙廠無疾而終。雖然造紙技藝本身不難,但用石蘭婷和馬邊縣當地居民的話來說,『造紙工作所需要的能力紮根在造紙區的「水土」中』。艾約博用了一個學術性的術語來替代『水土』的說法:『歷史上形成的規範和社會結構。』因此,可以看到和現代技術的超語境能力相比,傳統手工技藝是包含在社會語境裏的,不輕易被複製。這種不輕易被複製不是技藝不輕易被複製,而是與技藝相關的社會性因素不易複製。尤其是在現代人面前,這種複製的成本太大,以至於沒有多少年輕人願意輕易嘗試。多少優秀的傳統工藝傳承後繼乏人,深層根源正在於此。

在艾約博看來,理想的造紙匠應當是手工業者身份,同時過着集體式的互工生活。這是一種遵循傳統手工造紙技藝規律的恰當方式,也曾是夾江歷史上存在的造紙匠引以為傲的生活方式。然而,夾江紙匠和造紙技藝在20世紀的變遷表明,這種理想的工匠、技藝與社會協作方式僅僅停留在傳統社會。21世紀河西地區的傳統手工造紙面臨的生存壓力正是這種理想與現實衝撞的體現。

    二

筆者曾提出:整個20世紀中國的工匠傳統與近現代西方技術進行着艱苦卓絕地摩擦與融合。這個過程不亞於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以解放人力為口號的解釋性技術的衝擊下,『傳統技術』黯然失色於近現代社會。於是大部分經驗性技術在這場戰爭中『革』掉了自己的『命』。(第16頁)雖然夾江的手工造紙技藝並沒有在這場『戰爭』中『革』掉自己的『命』,但也屬於艱苦掙扎。

傳統手工技藝作為傳統社會中的一種生活方式,原本是自然而然的人居生活狀態;然而在經歷了國家『現代化』、產業『機械化』之後,傳統手工技藝在當下存在的意義卻是存疑的。按照當今社會的快節奏,傳統工藝的慢調子顯然很突兀——這就是技藝被從社會環境中剝離後的結果。相比技藝在社會中的突兀,掌握傳統工藝的農民工匠則更顯尷尬,正如【[wiki]以竹為生[/wiki]】書中說到:『這些鄉下人是有技能的(skillful),同時也是無技能的(unskilled),(他們)不能將實際上的技術轉化為社會地位和物質回報。正是這種斷裂使得來自農村的中國勞動力有產出能力而且廉價,這在很大程度上支撐了中國近年的經濟增長。』(第236頁)我們發展了城市,發展了工業,享受了現代化,而我們的農村呢?我們的手工業呢?我們的傳統呢?到了發展的現階段,這些問題應當被人們問起,並給予回答。

這種工匠、技藝和社會之間的主動和被動的調整,讓人們看到很多無奈的現象。比如,民國以來至1949前後,夾江造紙的主要原料是竹林,1958年至1975年間出現挖竹根現象,直接導致一半以上的竹林被砍挖,20世紀90年代末夾江建立了以採集曾經竹林沃土的紅砂石為主的工廠,並建立了數百家陶瓷廠。較為諷刺的是,明明是『以竹為生』的夾江,卻在社會的現代化進程中演變為挖竹根、採砂石。從砍竹子、挖竹根到采紅砂石,雖然都是夾江的生存發展,但沿着這條發展之路,似乎未來的前景總是令人不安的。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社會的發展讓夾江的『山水』幾經『窮盡』,而夾江縣曾經輝煌的手工造紙現在已經演變到只有河西為中心的手工堅持了。傳統技藝被社會推到一個角落位置。夾江縣『中國書畫紙之鄉』和『中國西部瓷都』兩個美名在暗中較量着。或許書名中『EatingRicefromBambooRoots』的意譯和直譯兩種翻譯正好體現了夾江紙匠面對社會變遷的無奈:『以竹為生』到『吃竹根飯』。

    三

【[wiki]以竹為生[/wiki]】一書是艾約博『中國鄉村研究』的學術成果,該書中譯本被納入『海外中國研究叢書』,顯然作為跨文化研究者的作者無意於對中國傳統手工造紙的未來提出具體措施。但,作為中國人,則有不可逃避的文化自覺義務。還是回到書中,我們可以從跨文化的研究中得到一些有關傳統手工造紙進路的啟發。

技藝的自信與創新是任何時候都不能丟棄的。傳統手工造紙仍然有它適應的市場與空間,這點不應妄自菲薄。艾約博在調查中提到:紙匠告訴他,藝術家對手工紙有種『迷信』般的偏愛,機製紙的質量其實不差。但機製紙纖維朝向一致,紋理平滑,簾紋較少,所以潤墨差,不宜重濕毛筆書寫。但可適當調整機器,改變紙張抗拉強度。(第205頁)這是手工紙在藝術家眼中的珍貴之處。然而,如果手工紙的創新跟不上,也許機器進行適當調整後,造出與之相仿的紙張出來,即便在紙張手感上和手工紙有所區別,但那時也許就是藝術家調整藝術策略的時候了。而藝術家調整藝術策略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手工紙市場的失落。

國家的視角一直是【[wiki]以竹為生[/wiki]】所強調的,夾江20世紀造紙史也是國家對該地造紙影響史,因此我們可以看到,作為一種外在的社會因素,國家始終是影響技藝發展的強因素。不論是早些年的『非遺』、近來的『工匠精神』,乃至最近的『特色小鎮』都是國家主導下的政策,這些政策實質是在為傳統工藝發展之路營造良好的技藝環境。因此,不論是與技藝直接相關的工匠、還是與技藝間接有關的群體,都應當正確抓住這一良好的發展趨勢。

艾約博在書中還給出了另外一個溫情的進路:夾江造紙匠人石氏家族石碑的重塑。石碑的重塑對於夾江紙匠而言有着重大的意義。正如作者所言,當今社會『很少有中間層的群體或者機構能讓農村人有正面的認同感。縣、區、省都主要是行政管理單元,少有情感上的內容;而基於共同的生活方式和消費品味而形成的認同感,是保留給富裕而受過良好教育的城裏人的。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農民只能靠血緣和地緣來找尋歸屬感。』(第223頁)艾氏的論斷可謂精闢,重塑石氏家族石碑意味着石氏造紙人在血緣、地緣和業緣身份的認同。而這些正是曾經牢牢嵌入進夾江造紙技藝中的強大社會性因素。

或許重建家族石碑並不適用於每一個手工業村莊,但是如何建構一個『留下來』的鄉村文化是可以認真考慮的。讓鄉村『留守』的不再是兒童和老人,而是經濟和文化。

    四

中國歷史上是一個農業大國,並形成了深厚的農業文化。傳統社會的工匠文化也很大程度上附着在農業文化之中。半農半工的技藝還存在於當下的中國很多地方。這些圍繞農業生活而產生的技藝,對於手藝人而言是春華秋實般的生活積累,是田間地裏的辛勤勞作;而對於城市生活的人們而言是田園生活的具象,更是鄉愁的橋樑。

機制時代替代的一定是低端的、不穩固的、劣質的手工技藝,就像夾江歷史上產品的變化所呈現的那樣;機制時代不能替代的一定是個人的、情感的、真摯的手工情懷,這是當下人們內心所呼喊的東西。

從歷史的角度看,個人需求是集體需求的單一化體現,個人需求始終晚於集體需求。現代人不應站在『現代』去看『傳統』,而應借着『傳統』去看『現代』。回到【[wiki]以竹為生[/wiki]】,我們可以看到,正是這種『社會性』環境的建構,傳統工藝將獲得它自身新的能量,回饋於新的時代。讓現代人正確理解傳統工藝,又能讓傳統工藝以正確的方式回饋現代。看來,還是回到了作者的那個觀點:『技能就是社會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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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懋基 2017-7-26 06:55
竹藝包含的健康理念,行為藝術,是人類的寶庫,竹藝產品應該獲得足夠的收益。
然而,這種收益,面向的是人類文明精神的需求,而非生活的需求,只有升華竹藝產品,才能保存並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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