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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秀山居安思危 珍惜時間做學問

國學新聞| 文化論壇

2016-9-14 23:27| 發佈者: 懋基| 查看: 1328| 評論: 0|來自: 國學網

摘要: 葉秀山我們這一代人,對於讀書、做學問的時間觀念,看得比較重,不是我們覺悟高,而是因為我們失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所以我常說,我們這些人,年齡不小,學齡卻不長;而時間似乎有一個特點就是不能倒流,只有爭取前 ...

葉秀山

我們這一代人,對於讀書、做學問的時間觀念,看得比較重,不是我們覺悟高,而是因為我們失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所以我常說,我們這些人,年齡不小,學齡卻不長;而時間似乎有一個特點就是不能倒流,只有爭取前面尚未來的,不使其再有過多的浪費。

溫故知新,不妨算算時間的賬。

我上大學之前正是從抗戰到解放這一階段,社會動盪、國家多難,在學校讀書甚少;及至到了大學,算是相當穩定了一些時日。我從1952年入北京大學哲學系,正是院系調整的一年,基本上一切按當時蘇聯的教學模式辦,且不說它的內容,至少在形式上是正規的,學得好壞,要看自己努力程度。這種局面還沒有維持到我們這一屆畢業,1955年就有一次肅反運動。1956年被分到哲學所工作,讀了一年的書,反右運動就大張旗鼓地展開了。從這以後,運動不斷,只是在1961到1963年在編寫高等教材【美學概論】這一段時間,做了一點學術工作,向主編和同事們學到不少東西。從1964年下鄉四清,兩次四清就接上文化大革命了。所以,我的學齡-學術工作的年頭,嚴格說來,應從改革開放算起,而我1980年去美國進修,已經是45歲的中齡;如今67歲高齡,才做了20年的學問,而就學術來說,要在一個學科裏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一輩子的時間都是不夠用的。

不是我推卸責任,我們那個時代,時間不是由我們自己支配的,當時我們被教導,有許多比學術更大、更重要的事情要我們參加來做,不得不放下學術。

實在說來,我們當時的生活是比較簡單的,不用自己操多少心。還沒有畢業工作就基本上分配好了,一有工作,大小就有房子住,柴米油鹽都有各種票證,病了有公費醫療,連結婚生孩子都比較省事,也沒有發財的機會,不必為炒股操心。

如此等等,豈不是集中精力做學問的大好時光?不然。後來我才慢慢體會出來,當時之所以讓你在個人生活上少操點心,不是要你做學問的,騰出時間來,是要你關心國家大事,積極參加各種政治運動的。且不說在運動中整人的或是被整的大部分是兼而有之,就是像我這樣的逍遙派,作為參加者,也做不成什麼學問。

文革期間讀點書是犯忌的,被發現了是要開會批判的;就這樣也還有一些人頂風作案,於是才有改革開放初期的一批著作問世。

從時間的角度來看,我們十分羨慕現在的學生和青年學者,完全不用擔心再有什麼十年八年的政治運動要你參加,你們讀書做學問,會受到各個方面的表揚和鼓勵,書讀得好不好,學問做得好不好,基本上要看你們自己了。身不由己的人,也許可以從怨天尤人中求得內心平衡;自由者就得自己承擔後果。

然而,正因為時間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就像空氣那樣平常,大家對它的珍惜程度也就降低了許多。物以稀為貴,許多東西現在來得都比較容易了,也就不那樣可貴了。

就做學問來說,我們那時有我們的問題,現在有現在的問題,當然問題的性質是絕對不同的。

說也奇怪,過去認為是小事的,或者是壞事的,現在成了好事,甚至快成大事了。譬如名和利,過去是很忌諱的,即使心裏想,也不能公開流露出來,當然這是虛偽的,現在合理合法了,不虛偽了,而且不妨作為一種進步的動力,這很好;不過也不能變得肆無忌憚,沒有節制了。

世界是豐富多彩的,各行各業的情況也不同,學問這一行要求慢功出細活,最忌急功近利;可是做學問的還很容易犯這個毛病。

我們那個時候,功和利是政治性的,寫文章要看政治風向,於是學界有風派之說;如今學界似乎也有風派,看的是經濟-市場的風向,像炒股票那樣,美其名為讀者需要。前幾年流行畫說什麼的,我很奇怪哲學怎麼也能用圖畫畫出來,後來看到一些書,也還是通俗點的文字加上插圖,有的部分文字寫得很不錯,但那還是文字,不是圖畫,我問編輯,編輯說,賣得很好的。

就學術來說,通俗的學術著作是最難寫的,要把艱深的學術問題通俗地寫出來,沒有相當的學養是寫不好的。通俗不是開始,而是結果。很多年前,讀過愛因斯坦和另一個人合作寫的一本通俗介紹相對論的小書,是一個中文譯本,我這個外行讀了覺得清楚極了,可以說是把高深學問通俗化的一個範例,我一直把這本書放在案頭,想做一篇說明只有深入才能淺出的文章,可惜後來因為搬動,書找不到了,文章當然也沒有寫成。

深入到什麼程度才能淺出,這是一個具體問題,不好一概而論。譬如有些是很新的學問,研究不夠,就不可能馬上來一個通俗化,勉強要做,也只能是介紹一些基本情況,知道一些門牌號碼,內容上很難概括出來。最近常聽到學界一些朋友說,有些談西方哲學(新)思想、(新)學派的文章不好懂,我想大半是這個原因。

不但新思想、新學派不好做通俗文章,就是哲學史上一些比較熟知的學派和思想,也很難將其通俗化。譬如康德的哲學,學哲學的並不陌生,有些人覺得他的【純粹理性批判】寫得匆忙些,有些羅嗦和重複,如果把它改寫一下,就會更加清楚。多年前我在北京的舊書店裏看到一個德國人的改寫本,看來外國人也覺得它不夠通俗;但是這方面似乎並沒有留下什麼必須參考的書,只有那本英國人坎普斯密司寫的釋義,逐章逐節解釋,可算是一本必讀的參考書。

我不是說不要做通俗的工作,而是說,通俗的工作不是那麼容易做的,而以急功近利的心態來做這個工作,反倒可能寫出一些誰也不懂的文章來。幸好還沒有出現把康德的哲學用圖畫畫出來的書。

同樣在急功近利的思想籠罩下,表現形式可以有所不同。

文革時期的五七幹校

最初可能覺得寫短平快的文章容易,於是一陣子學術隨筆大為走紅。學術隨筆當然很好,但是如果一定要提倡學術隨筆化,就有點偏了。和通俗化一樣,有些連作者都相當生疏的學術問題,不宜馬上隨筆化,勉強作出來,也會有點不倫不類。我讀過一篇不足千字的短文,竟然要談論海德格爾關於生、死的思想,哪能談論得清楚呢。

大概與此同時,又有相反的做法,就是編寫大部頭著作。定一個大得不得了的題目,集聚十幾二十位學者,從開天闢地講起,一編就是世界的,卷帙浩瀚,印刷精美,放在書架上氣勢恢宏;當然,編這樣的書也頗費時日,作者們一定也是很費功夫,從編書中也可以帶動一部分研究,也有確實有寫得好的部分;但是有些大部頭是由課題適應經濟-市場需要帶動出來的,如果開出風氣來,大概也只能是天下文章一大抄了。

隨筆和大部頭當然都是表現學術文化的一些形式,但是如果化了起來,成了風氣,就會產生偏向;課題制本是激勵學術研究的一種機制,不過如果忽視學術的長期利益,課題就會跟着眼前需要轉,出現跟風,跟了市場-經濟的風,大部頭也會成急功近利的形式了。

問題不在形式,而在內容。隨筆有大手筆,大部頭有集一生學問之力作。而跟風之作,往往不是這種著作。

譬如過去跟政治之風,你也不能說學術就一定要脫離政治才算清高,只是學術必與大的社會、歷史、時代(包括政治)氣候相關切,而不是緊跟一年半載甚至十天半月的小氣候。小氣候跟烏紗帽有關,大氣候則跟學養有關;學術也不一定就要完全脫離功利,或者超功利,只是學術講的是大功、大利,不是蠅頭小利。明天的行情跟股票有關,而學者著書立說則與歷史、民族、社會的長遠利益息息相關。

葉秀山與部分同學合影

我深感急功近利的風派,無論政治的還是經濟的,實在是學術的不良風氣;它之所以不良,主要在於它浪費了相當一部分學者的時間,結果反倒欲速則不達,使我們的學術積累放慢了腳步,也不容易培養出高層次的學術人才,嚴重時會出現學術的斷層。

就我們哲學專業來看,就學問的基礎說,我自己深感比我們的老師們和前輩學者相差甚遠。當然,因為時代的不同,我們可能知道一些他們那時還沒有出現的新學派、新詞彙和新材料,我說的是學問的基礎工夫。譬如哲學史上的基本的原著,我們下的功夫不夠。我記得八十年代初我在美國進修時收到賀(麟)先生的信,說他那一個時期跟休謨交上了朋友,我想,休謨的書賀先生一定念過多遍,還在反覆念,於是想起向賀先生借來的書後面常常寫着某年某月某日讀完第幾遍。前好多年,我一直想把哲學史上重要的古典著作,念過的和沒有念過的,都要念它幾遍,不過,一來是年齡不饒人,二來也是因為有些風要跟,力不從心了。

我們也曾年輕過,我的學友中不乏聰明才智之士,大部分也都是很有學問的學者,但比起前輩大家來,總還覺得差那麼一點兒,而更少大師級人物,原因當然是多種的,但就量化來說,我們年輕時丟失的時間太多,則是共同的。丟掉那麼多時間,除非特別的天才,就只能有這點學問,幾乎可以算就了的。

這樣,我就特別希望現在的年輕學者,要珍惜自己的大好時間,儘量多投入紮實的學術工作,不要急功近利,不要跟風,注意區分大風-大氣候和小風-小氣候,不要為眼前的風向所左右,為眼前利益所驅使,時間同樣花掉了,固然得到一時的名利,於學問收效甚微。

也希望我們的學術機制,防止鼓勵急功近利的做法,而要想出辦法支持甘願坐冷板凳的學者,在課題的選題方面,有所照顧,或者在課題之外另設鼓勵辦法。

在科研投入使用-實用或投入市場方面,人文學科有自身的特殊性,課題制不一定是最好的,更不是惟一的。當然,課題制的確是一種激勵科研的方式;但是如果把課題定為二三十年,就失去課題的意義,而人文學科的有些題目,甚至不是一代學者的事業。

激勵學術事業的機制,都不太可能十全十美,事在人為,還得看掌握的情形;無論採取何種措施,學者們自己都要有自己的自律精神,不為外在的各種誘惑所動,潛心做自己的學問,充分利用好社會為我們提供的寶貴時間;等時間流逝掉了,用多少錢也是買不回來的。時間要比金錢重要得多。

人情常以取得之難易分輕重,得之彌艱,愛之愈深;憶想當年幹校,晚上統一熄燈之後,蚊帳裏常是燈火輝煌,原來是很多人打着手電筒偷偷看白天不准看的書,對於臨睡前的那一點點時間也十分珍惜。

在物質資源和精神資源相當匱缺的年代,一切都是珍貴的,書籍也是很難得的。那時候我們的圖書館停止借閱,弄到一本專業的書,並非易事,每有所得,則手不釋卷;借到一本碑帖,不臨它個十遍八遍,不肯歸還。如今這些資源,滾滾而來,相當一部分經典書籍,被束諸高閣。記得幹校時一位同事,利用回京探親度假之便,不知從哪裏買到一部石印二十四史,回來含着眼淚跟我偷說這個盛舉,如今我常對着我那部沉睡在書櫃裏的二十五史,想起當年那位現已作古的同事的音容,只有慚愧的份了。

我想,青年學者也要常常保持居安思危的警覺,這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要大家未老先衰,而是一種提醒,也是一種警告:就是資源(包括時間)比較豐富,也要珍惜;正因為比較豐富,也就比較容易浪費。某種意義上,浪費(包括浪費時間)是更壞的。匱缺讓你珍惜資源,而浪費是連珍惜之情也使之匱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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