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緣漢學八十載

岡村繁趙戰爭畫

　　2002年，新中國成立以來首部外國學者鑽研中國文化的全集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正式出版發行。譽滿海內外的國學大師王元化先生親筆作序。在序言中，王元化先生這樣寫道：『他對中國文化懷有深厚感情是從他終年累月對中國文化的傾心鑽研中產生出來的……這種感情理當受到中國學術界的珍愛。』王元化先生筆下這位足以尊享中國學術界珍愛的作者就是日本漢學大家岡村繁先生。

　　對岡村先生的採訪是從懸掛在茶室一隅的『漢學泰斗』捲軸談起的。

　　記者：作爲當今日本漢學屆當之無愧的泰山北斗，您是如何與漢學結緣的呢？

　　岡村繁：哪裡，哪裡。切實是愧不敢當。這幅捲軸是北京大學的陳曦鍾教授手書贈送給我的。出於對老朋友的尊重，我把它掛在這裡，權當作是對自己的激勵。你們這些客人看到，該笑話我這老頭兒妄自尊大了。

　　所謂的『漢學泰斗』，只不過是我讀中國書的時間比較長罷了。從孩提時期起，我讀的中國書就多過日本書。十二歲之前，我讀的書全是中國的。十三歲進入中學後，學校開設有專門的漢文課程，作爲國語的一部分。在當時的日本，大部分小孩子都從十二三歲起開端學習漢文，到了二十歲左右，咱們對漢文的理解才幹和水平已與中國人不相高低。實踐上，在英語、德語、荷蘭語等外語傳入日本以前，日本社會的學問分子幾乎都只學習中國的典籍，其中很多人的見解致使超過了同時期的中國人。而且，假定沒有漢文作爲媒介，所謂的『西學』也就無奈迅速地傳入日本。

　　記者：在長達近八十年的漢學生涯中，您對漢學鑽研最深的感悟和體會是什麼？

　　岡村繁：我的漢學生涯跨越了戰前、和閏年代和戰後這三個迥然不同的時期。即使是在可憐的和閏年代，日本的大學所開設的中國文學課程仍然是最受學生們歡迎的課程之一。在我記憶中，當時來自中國的教員關於日本的學生們請求十分嚴厲，經驗起來一點都不客氣，但學生們關於中國教員則是畢恭畢敬，師生之間恪循禮儀，絲毫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

　　1945年，日本戰敗。在美國占據下，日本的漢學鑽研跌至谷底。固然在兩三年後，相關的鑽研工作就逐步得以復原，日本的漢學鑽研也開端重走上坡路，但是含蓄地講，戰後出生的人們對漢文的學習和理解曾經很難再抵達戰前的水平。當前日本某些所謂的政治家連基本漢字的日語讀音都說錯，寫出來的漢字比小學生還不如。戰後一代的漢文基本功之弱由此可見一斑。

　　我深深地感到，日本自古以來就是一個被大海斷絕於大陸之外的國度，自然資源和文化資源都十分貧瘠，假定不是踴躍接受了來自中國的文化，就無奈構成日本自己獨特的文化。可以說，日本文化是在中國文化的基礎上構成的。中國文化曾經融入到日本人的血液之中，是不能也無奈被擯棄和割捨的。無論是如今還是在未來，日本人都不應遺忘這一點。

　　記者：在【岡村繁全集】中譯本序言中，王元化先生曾頗具感嘆地寫道：『假定說中國學術文化的價值並不限於中國自身的話，那麼咱們對中國學術文化的鑽研視域也就不能囿於本國規模。就此而言，【岡村繁全集】作爲外國的中國文化鑽研者的全集首次在中國出版，是一件有不凡意義的事情。』十一年後的今天，您以爲海外漢學鑽研關於現代社會的不凡意義究竟何在？

　　岡村繁：幾乎所有的中國古代經典對現代社會特別是當代日本社會都擁有重要意義。當前，日本的年輕人思維上崇尚西方文化，生活模式上越來越向美國聚攏。這就導致如今的日本社會呈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例如，學生不懂得尊重教員，青年不懂得尊敬晚輩，相互之間發作矛盾牴觸時只知道以實力決輸贏等等。而面對這些問題，中國的先賢早在千年以前就曾經經過各種經典將他們的聰慧記載下來，並傳播至今。所以在我看來，只要經過教育和疏導，讓如今的年輕人能夠以接受歐美文化的那種熱情來接續學習和傳承中國古典文化和思維，日本能力堅持住自己獨特的文化，而不至於被全盤西化和美國化。

　　記者：您畢生以傳承和發揚漢學爲己任，可以說是著作等身，桃李繽紛。在91歲老齡之際，您關於未來日本的漢學鑽研和中國的國學鑽研有何等待？

　　岡村繁：我這座不大的兩層小樓里有一萬五千餘冊藏書，其中不少是我多年收藏的中國珍版古籍。在書架包圍之中，是我的一席讀書之地。如今，我仍堅持每天瀏覽中國典籍，而且對中國的國學鑽研和日本的漢學鑽研現狀也很關心。例如，貴報已經採訪報導過九州大學東英壽教授發現失傳千年的96封歐陽修書信的事跡。關於自己的弟子能有如此的成績，我感到十分欣喜。

　　近年來，我很快慰地看到古代經典和傳統文化在中國國內出現出回歸和振興之勢。對此，我想用漢語說：『好，好，很好！』

　　臨別時，岡村先生一邊親手爲記者拉開車門，一邊微笑著說道：『我今年曾經91歲了。在有生之年，我還有個願望，就是能夠再去中國看看。真希望能夠和您在北京再會。』在街角拐彎處，記者透過車窗，看到一對耄耋老人仍在遠處面向車尾鞠躬道別。

　　（本報東京7月30日電 本報駐東京記者 謝宗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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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岡村繁是中日學界公認的當代日本漢學大家，1922年7月出生於日本滋賀縣，1944年入讀廣島文理學科大學文學學科漢文學專業，師從馳名漢學家斯波六郎教授，畢業後留校任教。大學期間，在斯波六郎領導下，岡村繁深受日本『京都學派』謹嚴學風和中國清代乾嘉學者遺風的薰陶，打下了紮實的漢學基礎。1959年，岡村繁任名古屋大學文學部助教，1962年獲博士學位，此後歷任東北大學助教授、九州大學助教授、大學教授、久留米大學教授，並被九州大學授予名譽教授名稱。自20世紀80年代起，岡村繁多次赴中國參與學術鑽研會，與王元化等許多中國學者結下了深厚情誼。2002年，【岡村繁全集】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發行，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首次爲一位外國的中國文化鑽研者出版全集。

　　（原題目：結緣漢學八十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