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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降真龙光韬泗水 斩大蛇夜走丰乡 之二

前汉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5:00

只刘邦得配吕女,虽然相亲相爱,备极绸缪,但他是登徒子一流人物,怎能遂不二色?况从前在酒色场中,时常厮混,免不得藕断丝连,又去闲逛。凑巧得了一个小家碧玉,楚楚动人,询明姓氏,乃系曹家女子,彼此叙谈数次,竟弄得郎有情,女有意,合成一场露水缘,曹女却也有识。她却比吕女怀妊,还要赶早数月,及时分娩,就得一男。里人多知曹女为刘邦外妇,邦亦并不讳言,只瞒着一个正妻吕雉,不使与闻。已暗伏吕雉之妒。待吕氏生下一子一女,曹女尚留住母家,由邦给资赡养,因此家中只居吕妇,不居曹妾。

邦为亭长,除乞假归视外,常住亭中。吕氏但挈着子女,在家度日。刘家本非富贵,只靠着几亩田园,作为生活,吕氏嫁夫随夫,暇时亦至田间刈草,取做薪刍。适有一老人经过,顾视多时,竟向吕氏乞饮。吕氏怜他年老,回家取汤给老人,老人饮罢,问及吕氏家世,吕氏略述姓氏,老人道:『我不意得见夫人,夫人日后必当大贵。』

吕氏不禁微哂,老人道:『我素操相术,如夫人相貌,定是天下贵人。』当时何多相士·

吕氏将信将疑,又引子至老人前,请他相视,老人抚摩儿首,且惊且语道:『夫人所以致贵,便是为着此儿。』

又顾幼女道:『此女也是贵相。』

说毕自去。

适值刘邦归家,由吕氏具述老人言语,邦问吕氏道:『老人去了,有多少时候?』

吕氏道:『时候不多,想尚未远。』

邦即抢步追去,未及里许,果见老人踯躅前行。便呼语道:『老丈善相,可为我一看否?』

老人闻言回顾,停住脚步,即将邦上下打量一番,便道:『君相大贵,我所见过的夫人子女,想必定是尊眷。』

邦答声称是。

老人道:『夫人子女,都因足下得贵,婴儿更肖足下,足下真贵不可言。』

邦喜谢道:『将来果如老丈言,决不忘德!』

老人摇首道:『这也何足称谢。』

一面说,一面转身即行,后来竟不知去向。至刘邦兴汉,遣人寻觅,亦无下落,只得罢了。惟当时福运未至,急切不能发迹,只好暂作亭长,静待机会。

闲居无事,想出一种冠式,拟用竹皮制成。手下有役卒两名,一司开闭埽除,一司巡查缉捕,当下与他商议,即由捕盗的役卒,谓薛地颇有冠师,能作是冠,邦便令前去。越旬余见他返报,呈上新冠,高七寸,广三寸,上平如板,甚合邦意。邦就戴诸首上,称为刘氏冠。后来垂为定制,必爵登公乘,才得将刘氏冠戴着。这乃是汉朝特制,为邦微贱时所创出,后人号为鹊尾冠,便是刘邦的遗规了。叙入此事,见汉朝创制之权舆。

二世元年,秦廷颁诏,令各郡县遣送罪徒,西至骊山,添筑始皇陵墓。沛县令奉到诏书,便发出罪犯若干名,使邦押送前行。邦不好怠玩,就至县中带同犯人,向西出发。一出县境,便逃走了好几名,再前行数十里,又有好几个不见,到晚间投宿逆旅,翌晨起来,又失去数人。邦孑然一身,既不便追赶,又不能禁压,自觉没法处置,一路走,一路想,到了丰乡西面的大泽中,索性停住行踪,不愿再进。泽中有亭,亭内有人卖酒,邦嗜酒如命,怎肯不饮,况胸中方愁烦得很,正要借那黄汤,灌浇块垒,当即觅地坐下,并令大众都且休息,自己呼酒痛饮,直喝到红日西沈,尚未动身。

既而酒兴勃发,竟抽身语众道:『君等若至骊山,必充苦役,看来终难免一死,不得还乡,我今一概释放,给汝生路,可好么?』

大众巴不得有此一着,听了邦言,真是感激涕零,称谢不置。邦替他一一解缚,挥手使去,众又恐刘邦得罪,便问邦道:『公不忍我等送死,慨然释放,此恩此德,誓不忘怀,但公将如何回县销差?敢乞明示。』

邦大笑道:『君等皆去,我也只好远扬了,难道还去报县,寻死不成?』

道言至此,有壮士十数人,齐声语邦道:『如刘公这般大德,我数人情愿相从,共同保卫,不敢轻弃。』

邦乃申说道:『去也听汝,从也听汝。』

于是十数人留住不行,余皆向邦拜谢,踊跃而去。刘邦胆识,可见一斑。

邦乘着酒兴,戴月夜行,壮士十余人,前后相从。因恐被县中知悉,不敢履行正道,但从泽中觅得小径,鱼贯而前。小径中最多荆莽,又有泥洼,更兼夜色昏黄,不便急走。邦又醉眼模糊,慢慢儿的走将过去,忽听前面哗声大作,不禁动了疑心。正要呼问底细,那前行的已经转来,报称大蛇当道,长约数丈,不如再还原路,另就别途。邦不待说毕,便勃然道:『咄!壮士行路,岂畏蛇虫?』

说着,独冒险前进。才行数十步,果见有大蛇横架泽中,全然不避,邦拔剑在手,走近蛇旁,手起剑落,把蛇劈作两段。复用剑拨开死蛇,辟一去路,安然趋过。行约数里,忽觉酒气上涌,竟至昏倦,就择一僻静地方,坐下打盹,甚且卧倒地上,梦游黑甜乡。待至醒悟,已是鸡声连唱,天色黎明。

适有一人前来,也是丰乡人氏,认识刘邦,便与语道:『怪极!怪极!』

邦问为何事?

那人道:『我适遇着一个老妪,在彼处野哭,我问他何故生悲?老妪谓人杀我子,怎得不哭?我又问他子何故被杀,老妪用手指着路旁死蛇,又向我呜咽说着,谓我子系白帝子,化蛇当道,今被赤帝子斩死,言讫又泪下不止。我想老妪莫非疯癫,把死蛇当做儿子,因欲将她笞辱,不意我手未动,老妪已经不见。这岂不是一件怪事?』

邦默然不答,暗思蛇为我杀,如何有白帝赤帝等名目,语虽近诞,总非无因,将来必有征验,莫非我真要做皇帝么?想到此处,又惊又喜,那来人还道他酒醉未醒,不与再言,掉头径去。邦亦不复回乡,自与十余壮士,趋入芒砀二山间,蛰居避祸去了。小子有诗咏道:

不经冒险不成功,仗剑斩蛇气独雄;

漫说帝王分赤白,乃公原不与人同。

刘邦避居芒砀山间,已有数旬,忽然来了一个妇人,带了童男童女,寻见刘邦。欲知此妇为谁,请看下回便知。


〖后评〗

本回叙刘季微贱时事,脱胎【高祖本纪】,旁采史汉各传,语语皆有来历,并非向壁虚造。惟史官语多忌讳,往往于刘季所为,舍瑕从善,经本回一一直叙,才得表明真相,不没本来。盖刘季本一酒色徒,其所由得成大业者,游荡之中,具有英雄气象,后来老成练达,知人善任,始能一举告成耳。若刘媪之感龙得孕,老妪之哭蛇被斩,不免为史家附会之词;然必谓竟无此事,亦不便下一断笔。有闻必录,抑亦述史者之应有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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