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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诂学] 国学漫谈『几』义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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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功 發表於 2016-6-18 18:26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几』这个词,因其『微不足道』而常被当代学人『漏』过。殊不知,在中国古典哲学中,『几』亦是一重要概念,亦有其相应的地位。只是,由于该『词』有时并非以『庐山真面目』的本来形式出现,而是改头换面,渐行渐远,以至于现代哲学领域中,很难看到关于『几』的相关研究。

就哲学意义来追溯『几』之渊源的话,最早的文本记载似乎应属〖周易〗。〖周易〗有四处涉及『几』。第一处是屯卦六三爻辞:『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第二处出于〖周易·系辞〗:『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第三处亦出自〖周易·系辞〗:『子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第四处出于〖周易·文言〗:『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统观四处『几』义,可知,〖易传〗中的三处,即〖系辞〗两处与〖文言〗一处之『几』,其义基本相同,可理解为『细微』,引申为『未兆』或阴阳未分(阴阳不测之谓神)。老子所谓『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之『未兆』亦此义。因其细微不可测,还未显现,犹如人之『七情未发』之状态,故不可判、不可知。

关于第一处的『几』之义,则有争议。学术史关于『君子几,不如舍』之『几』的解释主要有三:

王弼给出的解释是『几,辞也』,他认为『几』是个语气词,无实义。

郑玄注本『几』作『机』,其解释以〖尔雅·释器〗为根据,认为『机,弩牙也』,可引申为『枢机』。按〖说文〗:『主发谓之机。』

虞翻的注解较另类:『几,近;舍,置;吝,疵也。』其将『几』解释为『近』是从卦象出发,因三爻与上爻(上爻爻辞为:乘马班如,泣血涟如)对应,故『虽近应止』。

三种解释,无论从文义还是象术之理,王弼的注解似不可取。『几』应为实义词,否则,文句不通。王弼此解,与其『得意忘象』理路有关,盖汉人对周易过度解释、附会,一字甚至用万字解释,过于冗长烦琐,故王弼畅言义理而一扫烦琐之象。其『扫象』说虽有极大贡献,但此处将『几』忽略,不妥。

虞翻的注解,主要从象术理论出发来阐发『几』之含义,以『近』解『几』,自有其理,然就词义而言,确实过于『跳跃』。

郑玄的注解,较严谨,符合语义。其一,按古音韵学『同音相通』的原则,几、机同音,则义应相通,因此,将『几』解释为『枢机』是可行的。自然,『枢机』在此文句中,可引申为『思索』(心机);其二,作为『未发之机』的『枢机』又是精微、不可测、不可控的,因此其与〖系传〗三处『几』之义(动之微)相贯通。鉴于上述理由,就屯卦六三爻辞的解释而言,笔者取郑玄说。

周易之所以重视『几』,在于『几』是似动非动、若有若显的细微状态;然而,它虽细微,却关乎事物未来的发展走向,故孔子言『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由于其细微不可知,故孔子又曰『知几其神乎』。〖系辞〗又有『阴阳不测之谓神』之说,可见知『几』之重要。然而,饶有兴味的是,自孔子后,近一千六百年,似乎很少有人再讨论『几』这个概念,至少表面上如此。直到北宋周敦颐〖通书〗,『几』方重新浮出水面。

周子〖通书〗承接〖中庸〗『诚』之传统,重返先秦,并由此开启新儒学之滥觞。他认为『诚』的关键,在于『几』。诚如其言:『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也。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诚、神、几,曰圣人。』周子把『几』作为成圣的关键,可谓深得孔子之真髓(孔子系辞谈几较多)。不过,这个『动而未形、有无之间』的『几』在周子那里并非一个空概念,而是意味着『工夫』。什么工夫呢?答曰,心性实践的工夫。按牟宗三先生的说法,『几』在周子那里,就是『意念的发动』,『落在生活上讲,「几」就是意念』。一个人可能无法直接控制外物,但却能通过自我修养灭除不好的念头、动机而达到对外物的『控制』。譬如,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人产生一种占有欲也是人之常情。但假若这种『占有欲』过于强大乃至『启动邪念』时,那么此时的人则为『物』所控制而『着魔』,进而化为习气、行动,将可能走上违反道德乃至犯罪的道路。倘若,人们在这个时候用功,把『邪念』转换为『善念』,那么就可能通过『正念』而摆脱外物的控制。此即周敦颐所谓的『几动于此,诚动于彼』的内涵,这个『转念』或『灭念』的工夫就是『几』的工夫,亦即心性实践的工夫。

关于周敦颐的『几』,牟宗三先生曾这样评价:『周敦颐的工夫是从〖尚书·洪范〗「思曰睿,睿作圣」说起,真正做工夫的时候,从「几」上下手。「几」是〖易传〗的概念,〖论语〗〖孟子〗没有讲,但这样讲很亲切。』对于前半句,笔者自服膺之,但对于后半句,似还应有些补充。

就文本内容而言,表面看来,〖论语〗〖孟子〗确实没有明确探讨『几』的概念(孔子明确谈『几』主要在〖易传〗,孟子似未涉及),然而事实上,孔孟无时无刻不再谈『几』。按音韵学的『同音相通』的原则,几、己相通,从训诂学的意义上,『几』通过『己』又可转化为『心』。那么,孔子所谈的『克己复礼』之『己』岂非『几』哉?『几』,微也,几也,盖之所以所能够体会之,则在『己』也,故孔子要人『克己』;又,『己』者,『我』也,在人曰『心』,由此孟子将『几』转化为『心』,故要人正『求其放心』、养心。至若〖大学〗之正心、诚意,更是强调意念、心性之『几』的工夫。由此可知,孔子之『仁』(克己)、孟子之『心』尤其强调了『几』的工夫。须知,克『己』的工夫做到极处,便是心体透明、无渣滓的澄明之境,乃是〖中庸〗所谓『喜怒哀乐之未发』的『中和』之状,用〖易传〗的话讲,就是『阴阳不测之谓神』。由此可知,儒家的学术精神乃『一以贯之』的,『几』的观念一直在传承,宋人的『穷理居敬』即是在『几』的工夫。难怪具有『明季四公子』之称的方以智将『中学』称之为『通几』之学。

其实,何止儒家谈『几』,道家亦谈『几』,老子的『未兆』说暂且不论,庄子所谈的『机』心之『机』岂非『几』哉!按同音相训的原则,『几』通『机』也,『机心』亦是『几』(意念)的组成内容。〖齐物论〗纯然是灭念、去执的工夫,何尝不是『几』的工夫?至若佛家学问传来,通体是『灭念』『去执』的工夫,即『几』的工夫。由此可知,最初以『几』出现的心性哲学何曾离开中国哲学半步,它只不过以『机』『念』『己』等别样的概念出现而已。

因此,今天我们讲中国古典哲学,须注意两点,即在实践上,要强调『几』的道德修养工夫,善于培育善念,让不好的念头灭散于萌芽期;在学术上,要加强『小学』工夫尤其音韵、训诂、字形等的学习。正如章太炎先生所言,倘若我们只是发表自我的思想,和古人完全绝缘,那大抵不必研究小学;『倘仍要凭借古人,或引用古书,那么不明白小学就要闹笑话了』。此亦可算得上辨别『几』义的『额外』收获。

(郭继民,作者单位:海军陆战学院政工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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