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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礼与乐

华夏礼义(中国礼仪)作者:徐俊生发布:懋基

2017-12-24 21:25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

《礼记·乐记》

但凡声音所起,由人心而生。人心所以动者,外物感动之故。人心既感外物而动,口以宣心,其心形见于声。心若感死丧之物而兴动,于口则闻悲戚之声;心若感福庆而兴动,于口则闻欢乐之声。既有哀乐之声,自然一高一下,或清或浊,而相应不同,故动生变。声既变转,和合次序,成就文章,谓之音。音则今之歌曲也。以乐器配合歌曲,并及干戚、羽旄,鼓而舞之,乃“谓之乐”。

所谓“声”,即宫、商、角、征、羽西式乐符为:1、2、3、5、6。极浊为宫,极清为羽,五声以清浊相次,清浊相杂和比谓之音。若单有一声,无余声相杂,是谓“声”。执“干盾牌、戚、羽翟羽旄、旄牛尾”和音而舞,就叫做乐。

德音谓之乐

传统的音乐理念中,声、音、乐是三个不同的层次。声与音的区别在于,音有节奏、音调,声没有。无节奏的声只能叫噪声,不同的声结合起来,有节奏,又有含意,才叫做音。人与动物都有听觉,但动物一般不识别声与音,而人不仅能感知音,而且能利用音的特性构成乐曲,和自己的内心相应。是否懂得乐,是人区别于禽兽的重要标志,故《乐记》云:“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

在外物的作用下,人心会跃动而起。因外物作用的方向、强弱不同,人的情感表现也不同。

之,故言之;言人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礼记·乐记》

心里喜悦,就想说出来;言语仍不足以表达喜悦,就拖长声调说;拖长声调还不足以表达,那就加上咏叹吁嗟即唱歌;咏叹吁嗟还不足以表达,那就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手舞足蹈再配上歌曲,是心情达到极致的表现,最早的音包括歌唱、演奏、舞蹈,就是据此而作。此亦谓之“顺乎人情”也。

凡声其出于情也信,然后其入拨人之心也够。闻笑声,则鲜如也斯喜。闻歌谣,则陶如也斯奋。听琴瑟之声,则悸如也斯叹。观《赉》、《武》,则齐如也斯作。观《韶》、《夏》,则勉如也斯敛。咏思而动心,𦳢如也,其居次也久,其反善复始也慎,其出入也顺,始其德也。郑、卫之音,则非其声而从之也。

《性自命出》郭店楚简

但凡声传达出的情真实可信,然后就足够拨动人心。听闻笑声,即使不知是什么事,亦会心喜。听闻歌谣,则一同欢乐、兴奋。听闻琴、瑟之声,就会心悸而感叹。观《赉》、《武》,则动作会如同齐戒一样庄重,观《韶》、《夏》,则为人勤勉、收敛。歌咏能打动人心,正是如此,它能长久影响人的居处次第,它能使人谨慎的反善复始,它能使人做事出入进退皆顺,是因为它能以“德”影响人。所以,郑国和卫国的淫乱音乐,不能听闻其声而从其所行。

《赉》是周武王伐纣后,封赏功臣时所用之乐,其辞可参见《诗经·周颂·赉》,《武》是周公所作歌颂伐纣功绩之乐。《韶》为舜之乐,《夏》为禹之乐,这些都是表达和谐、正义之乐,能导人向善。《论语·述而》记载,孔子在齐国听闻《韶》,投入的三个月不知肉味,说“想不到《韶》乐达到了如此地步”。

先圣先贤认为,音和乐出于人心,是心声的表达,又能反过来影响人心。乐音种类很多,有端庄的,也有张狂的;有细腻的,也有粗犷的;给人不同的感受,诱导情感发生与转换。古代圣贤认识到了乐音的这种重要影响,主张乐音应该有益于教化,而不是为取悦、附和于人。认为符合于天道的乐音,有益于人类文明;而以满足感官刺激、取悦于人的“乐音”,会将社会引向混乱。

所谓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

《礼记·乐记》

乐音有不同的层次,高层次的乐音符合天道,欣赏它可以得到脩身养性的快乐;低层次的乐音悖逆天道,对人性的宣泄毫无节制,会引导人走向颓废或暴戾,也得不到快乐。《乐记》云:“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德音之谓乐”,而让人“以欲忘道”的音,只能叫“溺音”。是否懂得音与乐的区别,十分重要,所以《乐记》又云:“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惟有君子才懂得真正的乐。

春秋时期有古乐与新乐之争。所谓古乐,指黄帝、尧舜以来,圣贤相传的雅乐,如黄帝之乐《咸池》,尧之乐《大章》,舜之乐《韶》,禹之乐《夏》等,节奏缓慢庄重,听了使人心性平和,富有安民教化之意。新乐则是时人所作的“淫声滥调”,恣意放荡,扰乱民心。《乐记》中有一段关于古乐与新乐的千古讨论。

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

子夏对曰:“今夫古乐,进旅退旅,和正以广,弦匏笙簧,会守拊鼓。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脩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獶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亲乐之发也。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

《礼记·乐记》

魏文侯问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字子夏说:“我穿着端冕端冕:礼服和礼冠听古乐,却总是担心会睡着;而听郑、卫之音,却不知疲倦。请问原因何在?子夏说:古乐进退整齐如一,曲调平和宽广,弦匏笙簧,相互配合,奏乐始于击鼓,舞毕终于击铙。君子聆听到此,可以说出古乐的义理,然后思索脩身齐家,均平天下。新乐不然,行伍杂乱,奸声滥溺,舞者如猴戏,男女混杂,尊卑不别。乐曲终了,君子不知所云。现在君所问的是乐,所喜好的却是音。”

古乐是圣人安定天下之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配以乐器,辅以舞蹈、加以节文的作品,所以子夏说“德音谓之乐”。而当时的新乐“淫于色而害于德”,只能叫溺音。

既然乐是德音,乐曲的内涵又涉及善恶教化的导向,所以,制礼作乐就不是普通人所为之事。《中庸》云:“虽有其位,茍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茍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必须是有德,有位者才能制礼作乐。《乐记》云:“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辩者其礼具。”认为只有大功告成,天下大治的王者,才能制礼作乐。

为何德音才叫乐?因为这些乐是上古盛德帝王所作。王者定天下后,必制礼作乐以教化百姓。黄帝是人文初祖,曾命乐官伶伦创作乐律。伶伦取嶰溪之谷的竹子,断为三寸九分长的两节,以吹出的音为黄钟之宫。然后以此为本,听凤凰之鸣,制为十二律,雄鸣、雌鸣各六,乐章叫《咸池》。颛顼命飞龙作效八风之音,名之为《承云》,用以祭祀上帝。帝喾时作《唐歌》,又发明鼙鼓、钟磬、吹苓、管埙、箎鼗、椎钟等乐器,合奏声起,凤鸟为之起舞。帝尧祭上帝的乐曲叫《大章》,乃是仿效山林溪谷之音而作,用麋皮做的鼓和石磬伴奏,百兽也为之起舞。舜时发明了二十三弦的瑟,又谱成《九招》、《六列》、《六英》等乐曲,以昌明舜德。

历史上,凡是勤劳天下、吊罪伐恶的君王,都有专门的乐章。大禹治水,万民欢欣,于是舜命皋陶作《夏迭》九章,以表彰其功。商汤伐桀,黔首安宁,汤命伊尹作《大护》之舞、《晨露》之歌,以展现其善。牧野之战,武王克商,于是命周公作《大武》。成王时,殷民叛乱,用象群为虐于东夷。周公奉命东征,驰师驰逐之,于是作《三象》,以嘉其德。相传舜命夔开始制乐以赏诸侯,《乐记》说:“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五谷时熟,然后赏之以乐。”

所以,德音即德治之音,是指致治之极在音乐上的体现。惟有这样的音乐,才能奏于庙堂,播于四方,化育万民。

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悌;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孝经·广要道章》

孝悌之道,是百姓相互亲爱、和睦的根本;乐与礼,是教化百姓,移风易俗的重要方式。古代圣王,正是以此治国。

音乐通乎政

既然音乐对与教化百姓有重要作用,那么必然影响到政治、文化等方面。《乐记》云:“声音之道,与政通矣。” 《吕氏春秋·适音》亦云:“凡音乐通乎政。”

天子五年一巡守,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泰山。柴而望,祀山川,觐诸侯,问百年者就见之。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所好恶,志淫好辟。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东巡守之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南巡守之礼,十有一月北巡守,至于北岳,如西巡守之礼。

《礼记·王制》

上古帝王有定期至四方巡狩的礼制,所到之处,祭祀山川,接见诸侯,拜访年长者。让乐官展示地方的诗即民歌,有不良者加以纠正。《吕氏春秋·适音》云:“故有道之世,观其音而知其俗矣,观其政而知其主矣。”君王考察民歌,就可以了解民风是否淳朴,地方官是否为政以德。发现纯正无邪的民歌,则由随行的官员记录,带回去推广,此谓“采风”。《诗经》中的十五国风,就是十五国的民歌。相传,其中的《周南》、《召南》,就是周公与召公采风所得。

观乐为何可以知政?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君王是万民之主,君王的喜好,如日月经天,为万民仰望,直接影响到民风的走向,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矣”。

由于君王的提倡,国中盛行的乐曲必然会长期影响人民的情趣,人民所表现出来的性情,正是乐声长期熏陶的结果。

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是故志微噍杀之音作,而民思忧。啴谐、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劲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

《礼记·乐记》

人的性情都有血气、心智,但其喜怒哀乐之情没有恒常。会随外物的影响而改变,然后内心的情感表达于外。所以,演奏细微急促的曲调,民众就感到忧郁;演奏宽和平缓、含义丰富、节奏简明的曲调,民众就感到舒畅;演奏粗犷,起伏昂奋,充满激情的曲调,民众就感到气血刚毅;演奏清廉正直、端庄诚恳的曲调,民众就感到肃然起敬;演奏宽舒圆润、流畅柔和的曲调,民众就感到慈爱;演奏流荡邪僻、轻佻放纵的曲调,人们就感到淫乱。所以,考察民众听的音乐,就可以知道当地的民风和政治。

其二,乐为心声,如果君王失政,民众流离,何来愉悦的乐曲?如果君王有道,庶民安乐,则何处不闻欢歌?《乐记》云:“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因。”听乐可以观政,正若此。

亡国戮民,非无乐也,其乐不乐。溺者非不笑也,罪人非不歌也,狂者非不武也,乱世之乐,有似于此。君臣失位,父子失处,夫妇失宜,民人呻吟,其以为乐也,若之何哉?

《吕氏春秋·大乐》

亡国戮民,并非没有音乐。而是“其乐不乐”,溺水者并非不会笑,囚犯并非不会唱歌,疯子并非不会跳舞,乱世之音乐,与此类相似。父子关系错乱,夫妇关系失当,百姓痛苦不堪,这种社会环境下的音乐,能表达些什么呢?

所以,听听民间流传的音乐,就可以知道百姓的生活。无论是观察一个国家,还是观察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听其乐。

凡音者,产乎人心者也。感于心则荡乎音,音成于外而化乎内。是故闻其声而知其风,察其风而知其志,观其志而知其德。盛衰,贤不肖,君子小人皆形于乐,不可隐匿,故曰乐之为观也,深矣。

《吕氏春秋·音初》

凡音乐,皆从人内心而出,心有所感,音必有所表现,音乐表现于外,亦会感染内心。所以听一个地方的音乐,就知道当地的风俗,考察当地的风俗,就知道当地人的志向,观察他们的志向,就知道他们的品德。兴盛、衰亡,贤能、不肖,君子、小人,皆表现于乐,不能隐匿。

乐内礼外

礼确立了人际关系,但礼较为严肃,若过度强调,可能会使彼此内心疏远。乐的作用则可以拉近彼此的内心。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好恶著则贤、不肖别矣。刑禁暴,爵举贤,则政均矣。仁爱以之,义以正之,如此则民治行矣。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

《礼记·乐记》

乐可协同上下,礼可区别贵贱。上下协同就会互相亲近,贵贱有别就会互相尊重。过分强调乐会使人际关系随便,过分强调礼会使人际关系疏远。使内心的尊敬与外表的尊重相符,是礼乐共同的效果。礼义确立,则贵贱有区别。乐文协调,则上下和睦。善恶之义明确,则贤能与不肖就能区别。以刑罚禁止强暴,以爵位推举贤能,则政治公平。以仁爱护百姓,以义纠正善恶。如此,则治理百姓顺畅。乐由心出,礼为外表。乐由心出,故安定平和;礼为外表,故温文尔雅。大乐必定平缓,大礼必定简朴。乐深入民心,则百姓无怨;礼得到施行,则世人不争。圣王能以揖让即可治理天下,是礼、乐的共同作用。

礼之义,合和于天地,顺于自然,达乎人情,与“道、德”相通,其义之深,仅靠读书及言语难以尽明,各大宗教费尽纸张口舌,仍无休止。《中庸》云“体物而不可遗”,《老子》云“道可道,非常道”,皆谓此也。深层之“道”、“德”,只可体会而无法以言语文字详明。孔子云“兴于礼,立于礼,成于乐”,即谓以乐养人之性情。故圣人以乐导之,不言而喻,不肃而教。故“礼乐皆得,谓之有德”。《乐记》云:“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缀淫也。”乐导人之德,礼防人之乱。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论伦无患,乐之情也;欣喜欢爱,乐之官也。中正无邪,礼之质也。庄敬恭顺,礼之制也。若夫礼乐之施于金石,越于声音,用于宗庙社稷,事乎山川鬼神,则此所与民同也。

《礼记·乐记》

乐,体现天地之和谐;礼,体现天地间之秩序。和谐,则万物皆融洽;秩序,则万物皆有别。乐由法天之义而作,礼以仿地之义而制。礼制过度则混乱,乐作过度则偏激。明白礼乐与天地之义,然后才能制礼作乐。辞与曲相合无疵,是乐之实情。使人欣喜欢爱,是乐之功用。中正无邪,是礼之本质。使人庄敬恭顺,是礼的功用。若使礼乐之义施加于钟、磬,用于祭祀宗庙社稷,事奉山川鬼神,此类道理与功用,自天子至民众皆同。

周朝以礼乐治天下,从天子到卿士,正式的人际交往皆以礼乐相示。

两君相见,揖让而入门,入门而县兴。揖让而升堂,升堂而乐阕。下管《象》、《武》,《夏》籥序兴。陈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行中规,还中矩,和、鸾中《采齐》,客出以《雍》,彻以《振羽》。是故君子无物而不在礼矣。入门而金作,示情也;升歌《清庙》,示德也;下而管象,示事也。是故古之君子,不必亲相与言也,以礼乐相示而已。

《礼记·仲尼燕居》

两位国君相见,宾、主互相揖让而后入门。入门后,钟鼓齐鸣。宾、主互相揖让而升堂,升堂后,一献礼毕,钟鼓之声停。堂下管乐奏《象》,《大武》之舞、《大夏》之舞,依次奏演。同时,陈列美味佳肴,安排礼仪和乐曲,执事人等齐备。这样,客人就能感受到主人君子般的仁义。此外,行走、转弯合于规矩;和、銮车上的铃之声,合著《采齐》乐曲之节奏;客人出门时,奏《雍》以送别;撤席之时,奏《振羽》以终。所以,君子无不合礼之事。客人入门钟鼓齐鸣,表示欢迎之情。升堂后唱《清庙》之诗,表现崇高之德行;堂下奏《象》,表现伟大功业。所以古之君子相互交流,不必亲自言语,以行礼奏乐相示即可。

由此,我相可以想像古代两个诸侯国交流访问是多么隆重华美的场面。今天虽然国际外交中,也有奏国歌和仪仗队行礼的仪式,但相比华夏古典礼乐,简单多了。

图1-5礼乐演奏河南博物院复原


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礼记·乐记》

乐是圣人所乐爱,因其可善化民心,感人至深,可移风易俗。所以先王注重乐之教化。

自古迄今,对于如何治国,理论诸多。或主张严刑竣法,或主张经济控制,或主张无为而治,或主张求诸神灵。儒家“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主张以礼乐引导、教化百姓,使人心向善,纯化民风,以达长治久安。乐之所以能为教,因为乐的形式最为百姓喜闻乐见。有音调,有节奏,有强烈感染力,闻声而心领神会,润物细无声。

子夏向魏文侯谈乐教时,引用了《诗经·大雅·板》“诱民孔易”一句,“诱”谓诱导,“孔”是非常,子夏认为,教化民众,以乐来诱导最为容易。《孝经》云:“移风易俗,莫善于乐”皆谓此也。

礼要“承天之道,治人之情”,人的情感到了极致,必然歌唱及手舞足蹈,此为本能。但是,性情的宣泄必须合理,不足或过度,皆不利于身心及社会,亦不符天道。

人不耐无乐,乐不耐无形。形而不为道,不耐无乱。先王耻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

《礼记·乐记》

先王制乐,就是要使人的性情有所节制,合于天道; “立乐之方”建立乐教的宗旨,是要“感动人之善心”,“不使放心邪气得接”,让民众在健康的音乐中接受德的熏陶。否则,人与禽兽就没有了区别。《吕氏春秋·适音》说,“先王必托于音乐以论其教”,“先王之制礼乐也,非特以欢耳目极口腹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行理义也。”用当今的语言来说,就是寓教于乐。

儒家十分注重乐教的形式与内涵的结合,《乐记》谈到,一部完整的乐章,应该“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箫管”,“以著万物之理”。琴瑟、箫管是乐器,干戚、羽旄是道具,可以丰富乐的表现力,使听者乐于接受,难以忘怀。乐舞所要表达的主题是“万物之理”,尽管祭祀、宴饮等不同场合的乐舞主题各异,但宗旨皆是诱民向仁义的境地。所以《乐记》说:“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族长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

上古时代,每逢春秋两季,各乡皆要举行以尊老养贤为宗旨的“乡饮酒礼”,席间要演奏或歌唱《诗经》的许多篇章,每篇都寓意深远,先由乐工歌唱《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三篇,表达君臣之间的平和忠信之道。接着笙奏《南陔》、《白华》、《华黍》三篇,表太孝子奉养父母之道。然后,堂上、堂下交替演奏乐歌,堂上鼓瑟唱《南有嘉鱼》之歌,堂下则笙奏《崇丘》之曲;堂上鼓瑟唱《南山有台》之歌,堂下则笙奏《由仪》之曲。最后是器乐与声乐合起,奏唱《周南》中的《关睢》、《葛覃》、《卷耳》,《召南》中的《雀巢》、《采蘩》、《采𬞟》,说的都是人伦之道。以上都是乡饮酒礼中的正歌。一乡之人在揖让升降、笙瑟歌咏的愉快气氛中,受到礼乐教化,尊老养贤悄然滋润于心田。类似情景,《仪礼》中比比皆是。

中国古代文人士子皆爱乐,或操琴瑟,或吹箫管,既调心情,又冶情操。赏乐者对乐情的理解因素养高下而异。据《列子·汤问》,伯牙善鼓琴,锺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子期云:“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子期云:“洋洋兮若江河”,这是古代知音的范例。但这还不是最高境界。

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君子听钟声,则思武臣。石声磬,磬以立辨,辨以致死。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丝声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听琴瑟之声,则思志义之臣。竹声滥,滥以立会,会以聚众。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畜聚之臣。鼓鼙之声欢,欢以立动,动以进众。君子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枪而已也,彼亦有所合之也。

《礼记·乐记》

君子聆听乐章,能从乐声中生发新的理解。钟声铿锵,壮气充满,君子会想起慷慨以当的武臣。磬声清响,节义分明,君子会想起死于封疆的大臣。琴瑟之声哀怨,婉妙不越,君子会想起志义自立的大臣。竽、瑟、箫、管之声丛聚,会集揽拢,君子会想起善于蓄聚其众的大臣。鼓鼙之声喧嚣,欢杂涌动,君子会想起击鼓进众的将帅之臣,君子听音乐,不是听铿锵悦耳的声音而已,而是从中能心领神会到乐的内涵。这也是君子脩身的重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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